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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气娇娘子(上) page 9 作者:雷恩那

  之后他成了提线木偶,要他做什么,他全然照办。

  直到亲眼目睹涌进行军大都统府贺喜的百姓们,又看到今日要与他成亲的乔大小姐一身正红、头罩红头帕,被仆妇和婢子们护送到他面前,他才彻底意识到自己是个新郎官,是那个要上前牵起她手中的红绸缎、与她结成连理的人。

  接下来的事就不须旁人提点了。

  他接手一切,接起与她相系的红绸缎,在众目睽睽且众望所归中,领着她一步步完成所有礼节。

  他们,终于成亲。

  他,萧陌,年少便被逐出世家大门的一颗弃子,御史台的言官们将他批得一无是处、猪狗不如,没想到有朝一日……也有姑娘家会闹着非他不嫁。

  大将军定远侯的洞房,碍于新郎官威压太重,没人敢来闹。

  乔倚嫣觉得这样甚好,外头已够热闹,若还闹进正院寝房里来就太过了。

  半个时辰前,萧陌领着她拜完堂成了亲,将她送进布置得红形彤的寝房里。

  芳姑姑带着素心、丹魄在一旁伺候,捧上托盘,盘上备着一根系有喜锻的秤子,萧陌就用那根秤子挑起新嫁娘的流苏头帕。

  称心如意。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芳姑姑祝词连连,两个丫鬟则笑嘻嘻地不断把该吃该用该喝的东西奉上。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喜酒等等,萧陌全乖乖下肚,最后用葫芦瓢饮着合卺酒时一下子喝得太猛,还把胸前都溅湿了。

  不等仆妇和婢子们反应过来,离他最近的乔倚嫣已将手中帕子贴在他胸前,试图拭掉酒汁。

  “萧某……我无事,不打紧。”他快很抓住她的手,随即起身。“我先出去敬酒,卓公公那边亦须作陪一番,你……你先歇着,吃点东西。”

  他朝芳姑姑和两个丫鬟道:“照顾好你家主子。”

  “是。”三人异口同声,屈膝福礼。

  自家侯爷离开喜房,且完全听不到脚步声之后,年岁最小的丹魄突然颇老成地欸出一口气——

  “夫人,瞧着这点子好硬啊,今晚拿得下吗?嗷呜!”后脑杓被姊姊素心狠巴一记。

  “满嘴胡话!什么点子不点子?你把侯爷当成啥儿啦?”素心板着脸叉腰。

  “就当成……当成香饽脖嘛,侯爷是夫人眼中的香饽脖。”揉着中招的脑袋一脸委屈,还不忘碎念。“也就夫人瞧着喜欢,那么冷,硬得跟石头似的,咱是替夫人担心,怕不好入口要崩断牙,不如今晚一把蒙汗药迷了他,先上再说也……你、你你……别又动手啊!”

  素心简直听不下去,撩袖抡拳扑将过去,两姊妹遂满屋子跳腾飞挪。

  两道身着喜衫红艳艳的小影儿全使上轻功,素心边骂边追,丹魄边回话边挡还边逃,厉害的是完全没打翻房里任何一物。

  芳姑姑已然见惯,摇头笑叹,她倒了杯参茶静静送到乔倚嫣面前,柔声安慰。“慢慢来吧夫人,慢慢来,比较快。”

  “姑姑,我没想快的,我就喜欢稳扎稳打,然后手到擒来。”乔倚嫣嘻嘻一笑,捧着参茶啜了两口,扬眉却又道:“嗯……下蒙汗药着实太俗,那是下九流的路数,若是下我制的‘阴阳合欢散’,定然是不错的,姑姑以为呢?”

  逃跑中的丹魄猛地顿住脚步,素心不及收势,两姊妹撞在一块儿还齐齐滚到乔倚嫣脚边,四只眸子同时瞪圆了仰望她。

  “夫人英明神武!”丹魄咧嘴笑,被素心一把掐了脸蛋,顿时哀哀叫。

  芳姑姑仍是摇头叹气,一指亲昵地点了下乔倚嫣的鼻头,红着脸嗔道:“淘气。”

  待萧陌再度回到正院寝轩,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北境的宝蓝穹苍上,月儿刚跃上树梢头,不知名的虫声隐隐约约响动。

  男人进到小前厅、一路踏进内房,乔倚嫣便嗅到他身上似染霜雪的清寒。

  芳姑姑和素心、丹魄两丫头在服侍她浴洗且进了碗十鲜粥后,已被她早早赶下去吃饭歇息,此时伺候人的事就要她自己来了。

  “侯爷是在前头喝多了酒,怕酒气薰着妾身,便自个儿寻了个地方浴洗过后再进屋吗?”乔倚嫣从柜中取出净布迎上。

  他的新嫁娘已卸去头饰珠钗,素颜如玉,大红喜服也换回一向偏素雅的衣裙,但依然很好看,他没想到自己会娶一个美娇娥。

  今日以喜秤挑开她的红头帖时,先是观见她秀润的下巴,嫩红菱唇,跟着是两抹带红的腴颊、秀挺鼻子,再来是她的眉眸和白额……当整张妆容美丽的鹅蛋脸呈现在前,光是她小小一个扬睫朝他眄来。他心音便如擂鼓。

  之后她替他擦拭酒渡,靠得好近,人几要钻进他怀里,他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这时也是,她又靠过来,摊开一大张净布擦着他徵湿的散发。

  乔倚嫣妈不知道萧陌此时内心的起伏与挣扎,反正他无语便是默认,令她不得不唸叨——

  “髪上的水气都快结霜,身子也这么冰,肯定是就着冷水冲洗了,明明庆轩小室里备着整大洛桶的热水等你用,你不回这儿洗,偏要在外边……”越说越无奈,叹气。“侯爷不习惯旁人近身伺候,不喜被人碰触,妾身明白,只是咱俩如今得一块儿过活,你若一直避我,日子过起来可有多尴尬?倒不如先把妾身视为同居之友,侯爷想守身如玉,我也绝不会迫你。”

  方才还跟芳姑姑和两个丫头戏谑说笑,说要祭出“阴阳合欢散”办了他。欸,她说归说,哪可能那样待他,她也不会那样对待自己。

  要使上奇药才能令他对她慾火焚身、不能自已,那她也太悲情了不是?

  这一边,听到“守身如玉”四字,萧陌喉头一噎。

  误会大了!他并不是……才没有……绝对没想……没想要守身如玉!

  气息不太稳,他又一把抓住她在他头上、脸上忙碌擦拭的手。

  “……我没要避你。”目光变深,棱角分明的面庞似有暗红。

  乔倚嫣略使力收回手,内心事不吐不快,也非说不可,红着脸道——

  “我虽不会强迫你做那些……那些寻常夫妻洞房花烛夜会做的事,但侯爷的身子我却是非碰不可。”抿抿唇。“之前就跟你提过,侯爷身上养着一个病灶,导致气血两伤、筋骨暗郁,侯爷现如今仗着年轻力盛,还能压一压这股子暗流,往后年岁增长,病象必然丛生,妾身绝无法放任这样的事发生。”

  男人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她看得不是很懂,却依旧坚持。“我说过自己是来报恩的,眼下看来,若以身相许怕是报不了,但我这一手医术想要调理好侯爷的身子,绝对不成问题,可既要调理,除了食疗、药浴双管齐下,另外还得仔细理顺你的筋脉、入针灸药将毒素引流出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侯爷非被我看光、摸光了不可,为了往后长长久久的安健,侯爷还是允我好好报恩吧?好不好?”话到后头都有乞求的味儿了。

  萧陌的心绪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对于她所说的一些话,他想好好辩驳一番,无奈辩才无碍这样的事从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擅长谋略,谋定而后动,之后一击必中,但她在他面前就是一出又一出,然后骤然间把所有东西捧到他面前,令他眼花撩乱、目不暇给,在战场攻略上一向智计百出的脑子都要不好使了。

  望着她彷佛颇苦恼的玉颜,他心头纠着,气息灼烫,终是沉声道——

  “你想碰我,那就碰吧,只是我的身体……不太好看。”

  她先是愣了愣,随即头一点表示明白。“侯爷久战沙场,刀伤、枪伤、箭伤定然多了去,留下的疤痕定然也多,妾身晓得的。可那些伤疤都是都是拚命保家卫国的痕迹,又哪能说不好看?”

  萧陌深深看她,下颚线条绷得略显凌厉,嘴角亦死死抿着。

  好一会儿又好一会儿……像是他内心那一护城墙屋高筑好,自觉挡得住任何地地动山摇与风狂雨暴,他低低出声问:“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当然是越快越好。”乔倚嫣眸光陡亮,知道他是愿意乖乖让她调理了,开心到藏不住笑颜。“就从今晚开始吧,如何?”

  她是心悦他的,非常非常。

  但他总被她太直率的感情惊着,表情总惊得一愣一愣。

  所以尽管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她有情,可他无意,那他们俩凑在一块儿反正也干不了什么,还不如把重心放在他的身子骨上,那还实在些。

  自觉想得通透,乔倚嫣大大松了口气,对着面无表情的萧陌脆声道——

  “我这儿的医治器具随时都备得妥妥的,半件不缺呢,侯爷就大大方方地卸衣脱裤往榻上躺平吧,在妾身眼里,你是病家,咱俩仅是医病关系,我绝不会心猿意马乱来的,我真心保证。”举起三指对天发誓。

  她发现眼前的男性峻庞又出现那种她无法看透的古怪表情。

  算了,看不透就看不透,她能抓紧时候替他拔掉病灶才是重中之重。

  然后萧陌在僵化片刻后,终于很乖很听话地动手自个儿脱了。

  来吧来吧,快让她瞅瞅是怎么个“不太好看”法,她就期待看尽他啊,怎可能觉得他不好看?绝对不可能!

  当萧陌决心在她面前卸衣脱裤,那便是去个精光,身上不留一丝半缕的遮掩。

  他不仅光溜溜、赤条条立在她面前,还为她“展示”了自己最最难以入目的地方——他缓缓旋过身,任整片惨不忍睹的背部坦露在她面前。

  他没有欺负她,绝对没有。

  但,他却骤然听到她哭出声来。

  第六章  允你报恩(1)

  没有哪个姑娘家在亲眼目睹男人将衣裤一件件卸下还能镇定自若,如果有,肯定是装的。

  乔倚嫣以为自己装得挺好。

  萧陌被她说服,肯“坦然”相对,那样再好不过,尽管他的“坦然”有些矫枉过正般稍稍过头,但也没有不好,她受得起。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具阳刚精壮的男性身躯,硬颈宽肩,劲臂窄腰,腿长而有力,柔暖烛光将他身上每一块肌理映出明暗,所勾勒出来的线条优雅又充满力度,强焊中透出韧劲。

  直到他沉静转身,将背部完全展现,原还强作淡定、其实既羞又喜的她,腹部就像被狠狠揍了一拳,瞬间疼得她五官扭曲、额渗冷汗。

  莫怪他不喜让人碰触。

  莫怪之前硬蹭去帮他沐发,才摸到他的背,他反应会那么大。

  莫怪那时残留在她指上的触觉会那样不平滑。

  从身后看他,那身型更是虎背狼腰,但他整片背部到腰臀布满深浅不一的长条疤痕,疤痕层层叠叠交错,有好几道应是当时皮开肉绽得十分厉害,又没有仔细照顾,留下的伤疤显得格外狰狞,尤其是背央的那片肌肤,找不到一小处平坦,像被烧红铁块烙过似的,形成凹凸不平的整大块暗红色。

  乔倚嫣是听到呜咽声才晓得自己哭了。

  可她有什么资格哭?

  是她要求要看,哭个什么劲儿?

  该哭的是那些欺负他的人,如今他是她罩的,这笔帐得仔细算。

  “脱光光算什么嘛?你不害臊,人家我、我都害臊了!”她轻声嚷嚷,抄起榻上的大红喜被扑过去。

  萧陌身上一暖,不仅肩上披着被子还连人带被被乔倚嫣从身后抱住,方才听到的呜咽哭泣彷佛是错觉,但他知道不是。

  她哭了,又感到难为情,才故意这样闹他。

  “天气还这么冷,侯爷若冻破皮,妾身可要舍不得。”她鼻音略重,隔着被子,小脸在他背后蹭了蹭。

  下一刻,萧陌轻易挣开她的圈抱转身面对她。

  披着被子、散着发的他模样看起来有点滑稽,但凝视彼此的两人都不在意,只看到对方眼中的光,即便仍捉摸不定、朦朦胧胧,也是真诚的意。

  “……那是鞭伤。”凝望了好半晌,乔倚嫣率先开口,知道自己眼睛定然红红的,因为一直有温烫的什么威胁着要流出来。

  她吸吸鼻子,扬唇。“除了鞭伤,还有烙痕,容妾身想想,嗯……若猜得不错,应是鞭伤太过严重,皮开肉绽几可见骨,如此流血不止,侯爷干脆让人替你把伤口全烙得黏住,是吗?”

  他眉峰微拧,点了点头。“……嗯。”

  她对付着喉中无形的硬块,深吸一口气——

  “妾身既已关注侯爷多年,对于当年景春萧氏将你从族谱中除名一事,早就耳闻,更听说他们光逐你出家门还不够,还要你领五十鞭当作‘剔肉还母、削骨还父’,从此斩断血缘之亲,视为陌路。”她语调有些不稳,顿了顿问:“侯爷背上惨不忍睹的‘杰作’便是那样来的?”

  他深深看她,两片薄唇最终磨出声音来。“是我爹……是萧侯爷命人打的。‘剔肉还母、削骨还父’……只是我亲生阿娘在我十岁时便不幸病故,这当众‘剔肉还母’的名头,也仅能恭请嫡母出面勉强担着。”话中有丝嘲讽。

  意思是他受鞭打时,萧家那些人全在一旁看着呢!

  乔倚嫣气到一颗心直发抖。

  萧侯爷真是想把亲生儿子活活打死,瞧萧陌背上好几道交叠的鞭痕,根本是几鞭下来都落在同一处,足见当时被命令下手之人手段有多高明又多凶残,真是萧侯爷养的一条好狗啊!

  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萧家为何要那样待你?”其中因由被掩得甚深,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他薄冷俊唇一勾,似笑非笑,恍惚还渗出些软意。

  “乔大小姐身为乔氏大商主事,还有什么查不出来?御史台那些言官们扣在我头上的罪状条条分明,几乎传遍天朝各地,说书客们都能拿我的事写上好几折说书段子,你没听说过吗?”

  “谁理那些个全身上下仅余一张嘴的御史大夫们嘴碎什么?”她啐了声。“我就问,到底出什么事?你爱说便说,我听着,你若不想说,那……那也不打紧,反正是他们欺负你,山水有相逢,往后遇上,落进我手里,总也能替你讨回公道。”

  萧陌瞪着她,又是那种被她惊到的愣怔神情,心口却是鼓得急了,热血流窜。

  乔倚嫣咬咬唇,兀自沉吟着,道:“……嗯,你体内那个形成多年的病灶,看来应是当年那一顿毒打留下的病根,已足足十余年的瘀气屯积,幸好……幸好一切还来得及,只要嗯……我想想……埋针灸药是一定要的,还要配合穴位推拿、药洗药浴……啊,对了!药补更不能少,吃进肚里的东西比什么都紧要,嗯……然后还能……哇啊!”

  这会儿,换乔倚嫣被惊得愣怔,因为萧陌突如其来探臂将她抱住,重重压进怀里。

  背脊挺得再直,她的脑门也仅能构着他的锁骨部位,此际被他锁进臂弯,她惊得不禁微弓身、侧颜埋在他赤裸胸怀里,直迫她耳鼓的是他一声又一声重击的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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