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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不哭(下) page 2 作者:绿光

  乌玄度眉眼微动,黑眸睨去,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打量得她满脸通红。

  “快,要不要,一句话!”

  “停。”乌玄度让车夫停下马车,牵着她下马车时,用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道:“一会回家就试试。”

  都蝶引羞得不敢抬眼,暗恼自己为什么得为了他的事还得献上自己供他欺负?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悻悻然地想着,任由他神色自若地牵着她上大街,前后皆有将军府侍卫跟随着,待”进入冯家酒楼,都还没询问说书人今曰是否登台时,便听见有人唤着——

  “乌将军。”

  唤的同时,她感觉乌玄度的身形微偏,像是挡住了那人朝她这儿看过来的目光。

  “孟大人。”乌玄度俊美脸庞瞬间又变成面瘫脸。

  “今日偕夫人上酒楼用膳?”孟委杰脸上堆满笑意,余光不住打量前后近十人的侍卫护行,脑袋快速运转着。

  “嗯。”

  都蝶引听得出他分外淡漠,意味着他压根不想与这人多接触。

  “那么,卑职就不打扰将军雅兴,先行告退。”看来他在这儿守株待兔,守得真是绝妙。他原就猜想今日是三朝回门,乌夫人出阁前便常往冯家酒楼跑,说不准今儿个也会前来,倒教他料个神准,注定今日是个下手的好日子。

  乌玄度瞧也没瞧他一眼,牵着都蝶引问着酒楼掌柜。“今日可有说书?”

  “这位客倌真是对不住,得要等到明日才有。”掌柜的见他一身锦衣华服便知道他必定出身权贵,自然不敢怠慢。

  “能否先订个雅房?”都蝶引忙道。

  乌玄度睨她一眼,彷似对她这举措极不认同,她只能可怜兮兮地垂下脸。

  “自然是可以,尚有一间雅房。”掌柜的决定就算没有也要硬拨出一间房,绝对不能得罪此等贵客。

  乌玄度付了订金订了房,走出酒楼便道:“回府吧。”

  都蝶引本要点头,可一见外头热闹的市集,想起自己从来不曾与他逛过市集,不由晃着他的手。“六郎哥,咱们逛逛市集吧。”

  乌玄度本是有些介怀孟委杰出现在此,毕竟他先前几回遇劫恐怕与孟家脱不了关系,只是并无证据,无法办他而作罢,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瞥见她满脸向往,便一口允了。

  当她还是乐缘时,她终其一生皆在宫中,今世的她养在深闺,未出阁前少有出门的机会,哪里见过市集?

  “哇……”她边走边逛,瞧着市集里卖着各式货品,还有不少摆摊卖吃食的,更有她不曾见过的热食,教她一双眼忙得转个不停。

  “想尝吗?”他问。

  “还饱着呢。”

  “明儿个咱们上街先吃点再进酒楼。”

  “好啊。”她笑得俏颜夺目生辉,偎在他身边。“就知道六郎哥对我最好了。”

  他笑柔了黑眸,靠近她些,道:“每日陪我共浴一回,我就允你一件事。”

  都蝶引瞬间蔫了,像朵快枯萎的花儿。这人真的很会坐地起价,她刚刚才提出的条件,他现在倒是很懂得一再利用。

  共浴……也不想想那是多么羞人的事,挂在嘴边说,他都不害臊的?

  “得走快点,我想趁着天未暗之前回府,否则再点烛火,你又要生气了。”他一脸正经地说,可字句里裹着强忍的笑意。

  “天暗之前不成!”她小声抗议着。

  “你刚才没说不成。”

  “不是,我根本就没提到……”

  “我已经付了订金,允了明日带你出门,所以这买卖是我说了算。”语气说得那般强硬不容置喙,可面上满是柔情密意,依然是当初那个将她捧在手心上疼,视她如命的男人。

  都蝶引摇着头,不敢相信他竟是名奸商!她话说得太快,没将规矩定妥,他就已经找到漏洞钻了……

  瞧她那想发火又憋屈的小媳妇模样,逗得他不由笑眯眼,他也不急着解释,就让她再心急一会吧。

  噙着笑意,牵着刻意拖着牛步的她,他的笑意愈浓,垂睫正欲哄她时,几步外的菜摊突然起了冲突,有人打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潮很快往路的两侧避开。

  乌玄度横眼睨去,岂料人竟撞了过来,守在前头的侍卫虽是护得极牢,但还是有人从身侧窜了过来。他下意识将都蝶引护在身后,擒住来者手腕,毫不留情地一把折断,一个旋身踹开逼近的人,可身后却传来她的惊呼声。

  他回头望去,见她竟遭避祸的人群给推挤到街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眼看着有人要从她身上踩下——

  一道身影疾驰如电,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自人群里揪出,免于被踩踏的命运。

  几乎同时,乌玄度已经来到她身边,将她拉进怀里。“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吓了一跳。”都蝶引吁了口气,惊魂未定地道。

  乌玄度轻抚着她的发,确定她安全无虞,正欲感谢相助之人,岂料一抬眼,嘴边的话却打住了。

  他黑眸微瞠地瞪着面前的青年,年岁约莫在二十上下,有张立体夺目的面容,带着女子的纤细绝美却又揉合着男人特有的阳刚气息。

  被打量得久了,男人似笑非笑地启口:“怎么了,难不成……你认识我?”男人的嗓音清朗温醇彷似带着笑意,可深邃的眸却暗暗戒备了起来。

  都蝶引闻言,从乌玄度怀里抬眼,见他震惊得紧,可那个男人……很面生,怎么他却看直了眼?

  “凤巡,你在那儿做什么?”

  那嗓音一起,都蝶引立刻侧眼望去,喜出望外地揪着乌玄度,喊道:“六郎哥,他就是那名说书人。”

  乌玄度黑眸微动,就见那说书人徐步走到凤巡身旁,来回瞅着两人。

  “凤巡,你识得他吗?”苏破凉声问着。

  “没见过,不过他像是识得我。”凤巡说着,漂亮的眸子朝乌玄度脚下的影子望去。“这可有趣了,怎会有人识得我,而且还带着一票魑魅魍魉在身边,敢情是打算祸害人间?”

  都蝶引闻言,神色戒备地看着他。这人世间不乏能人异士,她就是怕早晚有天他会教人看出端倪。

  “……不该有人识得你?”乌玄度五味杂陈地问着。

  凤巡那双明亮的眸似防备更似试探。“你到底是谁?近来我着了不少道,不会就是你在后头搞鬼吧。”

  “不是他。”苏破叹了口气。

  “你又知道?”凤巡没好气地问。

  “我能不知道?”

  乌玄度瞧两人交谈似有极深的交情,可……他俩怎会撞在一块?

  “六郎哥,怎么了?”都蝶引轻扯着他的衣袖。

  虽说她也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确定六郎是识得那个名唤凤巡之人,只是她分不清对六郎哥而言,他到底是敌还是友。

  “这儿人多,要说话,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坐下?”苏破指着两旁,笑睇着凤巡和乌玄度。

  乌玄度略回头,瞧他的侍卫已经刚才闹事的人逮住,慌乱的人潮也早已经退到下个十字大街去了。

  垂敛长睫,他思索着该先逮住主使还是与他俩聊点私话,然而一道气劲却如凝电般来到面前,他想也没想地挥手挡掉,怒斥道:“放肆!”

  “放肆?”凤巡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把勾着苏破的肩。“我不知道多久没听见有人这般骂我了。”可教人想念了。

  “凤狩!”乌玄度沉声喊道。

  蓦地,凤巡止了笑意,漂亮的眸子凝满杀气横睨而去。“你到底是谁?”这个名字,只有一个人唤过,可眼前这人不可能是那个人。

  “……凤狩……”都蝶引紧揪住乌玄度,颤声问:“是狩儿吗?”

  当年,她无缘见上一面的儿子吗?

  第十章  留下美人组戏班(1)

  冯家酒楼三楼僻静的雅房里,安静无声。尤其在乌玄度吩咐侍卫将逮着行凶闹事之人送往衙门后,房里一点声息皆无。

  凤巡直瞅着坐在对面的男女,而都蝶引也眼巴巴地望着乌玄度,等着他解惑,只有坐在凤巡身旁的苏破像没事人般地打了个哈欠,顺手倒了杯茶轻啜着。

  “六郎哥,他到底是不是狩儿?”都蝶引终于沉不住气地问了。

  当年她有喜时,曾想过给孩子取个名字,可是因为跟祖制起名不合,所以她便笑说要作为表字。而刚刚,他喊的就是这个表字。

  乌玄度不答,反而问着凤巡。“当初乐盈对你做了什么?”

  凤巡扬起浓眉,带着几分不确定,想问,却又开不了口,可不问……“你怎会识得乐盈?”

  “乐盈是我大哥。”都蝶引急声道。

  凤巡托着额,五味杂陈地道:“乐盈是我舅舅。”

  “那你就是狩儿没错!可你怎会有那些记忆?”都蝶引问着,想起乌玄度能认出他又唤出他的字号,心头为之一颤。“六郎哥,该不会是大哥的咒害得狩儿也跟着不断重生?”可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因为他是认出他的面貌,这岂不是——

  “什么重生来着?”凤巡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一直都活着,我一直名唤凤巡,你……”最后这问题,他问不出口也不想问。

  天晓得他难得上街,竟教他撞见这少有的奇事。

  “你一直都活着?”都蝶引颤着声问着。

  “是,我一直都活着,已经活过了千年,我的时间一直停留在二十岁那一年,停留在我爹和舅舅连手杀我的那一天!”

  “我没有杀你!乐盈告诉我,我饮了你的血,对你无碍!他说了在我走后,他会安置你。”乐盈告诉他,只要回到过去改变了一切,他们原处的这一刻都会跟着改变,所以压根不需要他挂心。

  可事实上,他并没有回到过去,他一直在这个世间流浪。究竟是乐盈的咒失败了,抑或者是乐盈对他的报复都已不可考,对他而言,只要能找到乐缘,其他都不重要,可他唯一错估的是,他的孩子竟在人世间不老不死地飘流千年。

  “没有!在我醒来之后,我人在地牢里,乐家一族已经被满门抄斩了!而我一再被杀却又死不了,就这样独自在这人世间飘零了千年!”明亮的眸子在暗处彷佛发着光,满是恼怒愤恨。

  乌玄度和都蝶引直瞅着他,说不出半句话,谁也没料到一场咒竟会将他命运变成如此。

  “但,可以遇见你们,我还是很开心,我不管你们是重生还是转世投胎,但既是我的亲人,应该可以帮我解掉身上的咒,让我像个人一样死去,我已经受够了这不老不死永无尽头的人生了!”他暴咆着,俊秀面容狰狞着,一心只想寻找解脱。

  斗大的泪水从都蝶引眸里掉落。“我没有办法……”

  “你没有办法?你既然能记得以往,那就代表你拥有属于你的天赋,你当然会有法子让我解脱!”

  看着他癫狂的神色,都蝶引怎么也止不住泪。“我现在的身体不带任何一丝乐家血肉,我是要怎么帮你?”没有血缘的牵连,在这一世里,他们跟陌生人没两样,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该怎么办才好?她光是累积几世的记忆就会让她偶尔陷入混乱,所以她无法想象在这人世间流浪千年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不老不死,他不能在同一处停留太久,他必须不断地走,不断地被身边的人遗忘,到最后只能离群索居,孤身一人……

  得到这个答案,凤巡压抑不住满腔怒火,但一见她的泪,教他五味杂陈,到了嘴边的唯哮化为无声叹息。

  她眸底的哀怜已说明她的无能为力,要他再说什么?

  “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我既然都已经死了,就该让六郎哥接受我的死,怎还会帮他施咒,造成了这一切?天地为何要轮回,为的不就是要让人放下一切重来,为的是要让曾有牵绊的人在来世再相逢,因而更懂得珍惜,为什么……”

  大哥该是比谁都清楚,但他却犯了天官不该犯的错!

  “你去问他吧。”许是发泄过了也想通了,凤巡收敛了张狂之气,魅眸扫向乌玄度。

  “又或者是该问他。”

  乌玄度始终静默不语。那时,他只想寻找她,压根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但他总想,哪怕是需要代价,那也是从他身上取走,怎会连累了孩子……

  忖着,他抬眼瞅着一直在旁看戏的苏破。“那么,你呢?你又是从何得知那些过往,你到底是谁?”

  “天机不可泄露,就算要当我是月老也成,毕竟我也一手促成了你们的姻缘,说到底,你们该要感激我的,不过说谢就太多余了。”苏破慢条斯理地替自己再斟了杯茶。“你们聊,不用理我。”

  乌玄度微扬浓眉,回想在冯家酒楼时,就因为他的寻衅,他才会踏出雅房,因而救了蝶引……他又为何要帮他?

  “你在打什么主意?”他突问。

  苏破琉璃般的眸子转了转,似笑非笑地道:“如果说是要你的魂呢?”

  阴司官吗?都蝶引张大一双泪眼瞪去,小手紧握住乌玄度的,绝不让那厮有机会越雷池一步。

  而凤巡侧眼睨去,脸色不善地道:“苏破,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是把我当死人不成?”虽说要他当面喊声爹娘,他是万万做不到,但既然人是活的,管他是重生还是怎地,都没道理眼睁睁看他这个城隍把他爹的魂收走。

  “说说而已。”苏破笑得虚假敷衍。

  凤巡眯起了眼,哼笑了声起身。“走吧,不是还有正事要办。”

  “狩儿,你这些年……”

  “我很好,千年都走过了,再走下去也不是问题,倒是你们……”他淡淡看向两人。

  “保重。”

  他早没了对爹娘的孺慕之情,更何况眼前是两张陌生的脸,要教他生出什么感情,那是比登天还难。如今知道当初施咒是因为爹想倒回时光,让他稍稍释怀了点,至少自己不是莫名其妙被牺牲,况且他们在一块了,至少在这场咒里,他们得了圆满,自己这点牺牲还算有点价值。

  “凤巡,要是有什么麻烦,尽管上辅国将军府。”乌玄度淡道。

  凤巡似笑非笑,扯着苏破往外走,离开前,道:“你俩要是有个什么麻烦的,尽管上冯家酒楼,让当家的通知我一声。”

  “你跟冯家酒楼当家的……”都蝶引起身追问着。

  “你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般可怜,在京城里我还有点根基。”话落,不容置喙地扯着苏破离开,像是怕一个不留神,他便会趁机索魂。

  都蝶引不舍地看着他的身影,他是她的孩子,可她却从未见过他一面。

  “像阵狂风暴雨,性子压根没变。”乌玄度状似无奈,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面貌像你,性子像我。”

  “六郎哥,怎会如此……那孩子该怎么办?”她将脸埋在胸膛上低泣着。

  乌玄度轻抚着她的发,呢喃般地道:“别哭,再哭下去,到时候你会喝不完孟婆汤,我可不帮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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