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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田园妻 page 3 作者:寄秋

  “哥,我撞车了,车牌号码是……”

  “琉玉!”

  只听见一声巨响,眼前一黑,罗琉玉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那辆红色捷豹在深夜中被辗压成废铁,鲜红的血液流满一地。

  当她哥哥到了现场,只看到一团模糊的血肉,几乎看不清妹妹昔日的面容,他嚎声一起,跪地落泪。

  妹妹——

  罗琉玉蓦地睁眼,由睡梦中惊醒,耳边彷佛听见哥哥嘶吼的哭声,她鼻头一酸,眼中有着不舍的泪光闪动。

  她死了,在另一世。

  而真正的陈婉娘也死了,所以她来了。

  生与死是那么接近,叫人匪夷所思,她居然会变成另一个人,两个人容貌、身形如此的不同,却能契合,好像是打造好的容器,她一穿越过来几乎没有什么不适。

  一生一死、一死一生,这未免太不可思议,她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常常觉得成为陈婉娘的这一生好似是在作梦。

  一只小脚丫往她腰上一跨,罗琉玉转头看向睡得像头小猪的女儿,嘴角微微往上弯,轻手轻脚的把女儿的小脚拉下来放回去。

  原来她还真适合当母亲,看着两个孩子一声一声的喊着娘,她觉得自己彷佛真的是他俩的娘,不知不觉中付出关心和怜爱,彼此间有了亲情的联系。

  “娘,你要去哪里?”揉着惺忪眼睛,年哥儿拉住罗琉玉的袖子,止住她下床的动作。

  “小孩子多睡点才会长大,你闭上眼再睡会儿,娘要去看看麦子,过两天可以叫人收割了。”罗琉玉回身替儿子拉高被褥,春日还有点寒意,她唯恐孩子们会着凉。

  “嗯!”一说完,他又合上眼睡去。

  关于耕种的事,罗琉玉懂得不多,她上一世没种过田,也没赤足踩在泥土里,不过在知识广瀚如大海的年代,她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多少了解什么季节该种何种作物。

  当初来到庄子的时候正值秋收,她把蔡庄头一家发卖出去后,又找了姓耿的两户人家来帮忙。两家主人是兄弟,老大有四子一女,老二有五个儿子,合起来共有十一个壮丁,足以应付这五十亩地。

  稻子八月底收,九月初他们洒下油菜花籽,大概两个月光景,十一月中旬收油菜花籽榨油,榨了近千斤的菜油,卖出一半,还留一半自用。

  接着赶在下雪前,田里又种上冬小麦,隔年三、四月就能收成,然后育苗,再种水稻,等到中秋过后又收割,很快一年就过去了。

  这般周而复始的日子,她原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可是真过上这宁静而祥和的慢活生活,她反而爱上这里的与世无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了看看满天星斗、听虫鸣蛙叫,好不惬意。

  “娘子早。”三桐端着一盆温水入内。

  “早。”她摊开巾子泡了水净面。

  “娘子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春天最好眠,反正又没事。”主子起得早,当丫鬟的也得跟着早起,没法偷懒。

  “睡醒了就不想睡,起来动一动手脚也好。”因为冬天冷,她懒得动,腰上都囤积了一层肉。想要瘦,就要动,她不能再偷懒了,不然体型都要横向发展。

  “你还要到后山去?”三桐问。

  “嗯,山里灵气足。”吸收芬多精对身体有益。

  罗琉玉的庄子位于山脚下,山不高,没什么凶猛野兽,她有空就去走走看看,捡些蘑菇、木耳回来,野菜现采的很新鲜,凉拌、快炒都有不错的滋味。

  “呿!娘子,你还修仙不成,灵气在哪,奴婢怎么没瞧见?”娘子最会唬人了,说得跟真的。

  上次还说人坐在铁盒子里就能飞,又说有一种车不用马拉,却跑得比马还快,而且不吃草,只吃油。

  真要有这些光怪陆离的事,那还不把人吓死!

  “那是你没灵根,本仙人修炼去。”罗琉玉一挥手,笑着往后山走去,孩子们有四喜照顾着,她很放心。

  自从罗琉玉离了陆家,就不让人再喊她少奶奶,但再叫她小姐不合适,毕竟不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她自个儿听了也别扭。

  但是直呼夫人也不对,她和离了,如今不再是某人的妻子,于是她想了想,觉得“娘子”最合宜。

  其实,她说要上山修炼也不全是胡说。

  等他们在庄子上安定下来后,她就有时间去琢磨那神奇的指尖甘露。

  她发现小指渗出的灵液对人的身体有益,甚至能清毒、治伤,因此她每天都会拿瓶子来盛,她也发现这灵液产出是有规律的,且每次不多不少,刚好就两滴。

  经过她反覆研究了十几回后,发现早晨雾气最浓的时候,指尖释放出的灵液最纯粹,也最容易吸收,有洗涤精髓元气的功能。

  如今几个月过去,她也只收集了两小瓶而已,有一些她滴在浴桶里,让孩子们能吸收吸收,洗去秽物。

  也许是灵液的作用,尽管去年冬天非常冷,连壮得像牛的二牛、四喜都得过一两回风寒,而他们母子三人就只是冷而已,没有什么头疼脑热、身子不适的情况。

  “山里的空气就是好,大口一吸全是草木的精华……”

  唔!什么气味,腥甜腥甜的?

  一如往常,罗琉玉用力地吸山中的清新空气,顺势把灵液从小指挤出,用三寸长的青花小瓷瓶接住,今天灵液的浓度令人满意,还有点清甜味,但是一将盖头栓紧,灵液的味道一隐去,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便随风飘了过来,让她不免眉头一颦。

  是人还是动物?要去看看吗?

  她举棋不定,略微迟疑了一下,好奇心压过犹豫,她想就去看一眼就好,一旦有危险拔腿就跑,毕竟她是有孩子的人,要为他们保重,不能轻易涉险。

  罗琉玉小心翼翼,一步步走向血腥味最重的地方,轻轻拨开山茱萸的枝叶,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以免惊动对方,给自己惹来麻烦。

  她定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男人的衣服,再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男人趴伏在地,身上的血还在不停地流。

  根据她的观察,此人尚未断气。

  “喂!你死了没,需要帮助请哼一声。”若是差不多与佛祖同在了,她不会白费功夫救人。

  不是她见死不救,而是要量力而为,毕竟若此人救不活了,她又多管闲事抢救一番,万一他的家人找来,硬是说被她所害,她救人不成反惹一身腥,那就太糟心了。

  男子受伤太重,气力逐渐流失,意识也不太清醒,昏昏沉沉间听见女人的声音,喉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不出声,那我就走了,不是我不救你,是你时候到了,早早去投胎,下辈子投户好人家,别再不得好死,死无埋骨处了。”

  别再不得好死了……

  听到这一句像诅咒的话,奄奄一息的男子几乎要绝望了,他很想念多年未见的妻儿,想不到见不到他们最后一面。

  他们好吗?

  是否会想他?

  还是,早就忘了他,当他是遥远的记忆?

  他想见他们,好想好想,他不想死不瞑目,连小女儿的容貌都没见过,不知道她长得像谁,像爹或像娘。

  气息渐弱的男子缓缓闭上眼睛,他想那女人应该走了,而自己短暂的一生也要结束,再无机会重来。

  “唉!算了、算了,谁叫我天生心软,你也好运,命不该绝,遇到我是你祖上积德,记得日后要报答我。”罗琉玉嘴上说得无情,但压根狠不下心,向前走进草丛里,将面朝下趴着的男子翻过来,再将掏出小瓷瓶,将收集了快一个月的灵液往他嘴里倒。

  要喂灵液的时候,她稍微打量了男子的面容,他满脸的落腮胡,顶着杂草一般的凌乱鸡窝头,脸上是干掉的血迹和污泥,整个人好不狼狈。

  “咕噜。”男子神智不清的吞咽一下。

  咦……她没走?

  她给自己喝了什么?像糖水,可是又不那么甜,滑顺入喉,当即口齿一阵清冽香气,身体转瞬间暖了起来,就连气力也恢复了一些。

  “这灵液的确是好东西,血不流了。”可是她心疼呀!一天才能得两滴,这一瓶她又得收集好些日子了。但救人一命,好过受良心谴责,灵液再收集就有了,她认了。

  血不流了?怎么可能,他知道自己的伤有多重,命在旦夕。“你……你是谁?”他勉力出声,这回终于顺利挤出声音。“你救……救了我……”他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眼前的人面容模糊,一张脸好像分成好几张,重叠在一起。

  “是,你会没事的,是不是很感动?要以身相许?”她打趣对方的同时又检查他身上的伤口,血虽止住了,但伤口仍要加以治疗。

  “……”

  “哈,不过我嫌弃你,因此你不用想太多,等你伤好了,自己走便是,不必辞行或报答,我施恩不望报。”他得感激能遇上她这个正义凛然的检察官,可不是寻常人都有这样的善良心肠。

  男子脸颊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多谢姑……姑娘的救命之恩,日后定当回报。”

  “我不是姑娘。”她今天只做随意的打扮,难怪他误会了。

  “那你是……”

  “奇怪,你话怎么这样多?都伤得这么重,就省点力气吧,否则你死了,岂不是浪费我的一番苦心。”她的灵液虽然效用神奇,但这人伤得这样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说不定他这只是回光返照,下一句话就魂归故土了。

  男子面色一僵,凌乱的头发和胡子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想我应该死不了,你的药很有效,我一下子感觉好多了。”

  “那不是药。”

  “不是药?”他一怔,那是什么?

  仅仅服下一小口竟让他消失的气力也慢慢地恢复,不能动的双手和脚也渐渐能使上劲。

  “咦,你能动了?那能自个爬起来吧?”她不是四喜,没法将一个大男人扶起,这对她而言困难度太高。

  男人试着一动,但一动作就扯了伤口,让他痛得冷汗直冒,“不行,只怕走不到一里路。”

  勉强行动,只怕会伤得更重。

  “你真没用。”她噘起嘴、皱了眉,这人好歹撑一撑,不试怎知成不成?

  他苦笑,使劲坐起身,让后背靠着树干,干裂的嘴唇一抿,“也许你再让我喝一口那神奇的甘津,我会有体力自行行走。”

  “没有了,做人不要太贪心,贪得无厌的人会遭雷劈。”这人知不知道那灵液多珍贵啊,她就带了半瓶出来,都给他了,即便这样也是割心的疼呀!平常连她自个都省着用的,以防不时之需。

  见她一脸小气巴拉的防备,男子心中好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天,你救了我总不能半途而废,你搬不动我,只能把我丢在这里等死,那不白费了你的善心?”

  随着甘露入胃,一股缓缓的热气流向四肢,他沉重混沌的脑袋感受到一股清凉,原来模糊不清的视觉逐渐清明,但他看不到救命恩人的面容,因为她是站着的,而他恢复的元气还不足以令他抬头仰望。

  “不用操心,本人自有妙法。”罗琉玉想了想,抬起手,抓起胸前挂着青竹做的小竹笛。

  她吹响竹笛,没多久,山脚下也传来一长一短的笛音,似在询问有什么事,她再回两长一短,意思是——速来,急。

  不久后,一道浅黄色身影像狂牛乱奔似的循着笛声往上山找人。

  不一会儿,四喜往树丛后探出头,眨着绿豆大的小眼,不解主子身边为何多出一个满身是血的……野人,尤其对方那一身的恶臭叫人想捂鼻。

  “娘子,这人是你打的?”她惊恐的瞧对方一眼,心中感叹,好残暴哦!把人打得半死不活,主子越来越厉害了。

  闻言,罗琉玉往她脑门上一拍,“我看来像殴人成残的人吗?”

  “像。”她老实的点头。

  上一回有三个男人潜进庄子想行窃,还起了色心想染指主子,结果主子二话不说,将对方打得头破血流。

  这事也就她们几个丫鬟知晓,连前院的二牛哥都不晓得,三桐说罪有应得,杀鸡不儆猴,后患无穷,两条腿的虾蟆也敢妄想生吞嫩肥肉。

  不过自那件事后,庄子里再也没进过贼了,她听外面的人说,庄子里养了老虎,凶残无比,有进无出。

  罗琉玉一听四喜的回答,差点要一脚踹过去,“把人扛回去!”

  “是的,娘子。”

  扛?男子眉毛往上一挑。

  来人光听声音就像年轻小丫头,他十分怀疑对方能搬得动他吗?这是在说笑吧!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一张脸黑得像炭,又气又窘。

  个头不高的四喜轻轻一抬手,比她高壮的男子有如一綑柴,头上脚下,轻松地横过她细小的肩头。

  “你……你不能用扶的吗?我还站得住。”他羞恼的道,斜睨一眼,一旁女子清雅妍丽的面容映入眼中。

  蓦地,他身子一僵,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口中轻喃着一个名字,目光盯着罗琉玉不放。

  是她……居然是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身穿布衣荆裙,打扮得有如农妇一般,还有个力大无穷的丫鬟,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伸向他的黑手也对她下手……

  男子两眼多了阴暗,幽深如渊。

  “这样快一点,免得你死在半山腰,我可没挖坑埋人的习惯。”

  “婉娘……”他小声的启唇。

  “咦,你说什么?你要找娘?”瞧这人一脸胡子的,一大把年纪了还找娘?罗琉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了对方一眼,只当他伤重说梦话,没多理会。

  第二章  草丛里的男人(2)

  屋外小鸟啾啾叫,徐徐凉风从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习惯在寅卯交接时辰起身练武的男子因为太过疲累,一直睡到辰时才睁开眼,全身的疼痛让他以为还身在军营中,但是床太软、衾被太暖和,一股晒过日头的香气飘入鼻间,让他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忽地,他一笑,笑得苦涩,自嘲异想天开,离家多年的他怎么可能重回故里?他连一双儿女都没抱过,匆匆来回,只怕妻小的容颜都模糊,记不清生得何种模样。

  唇一扯,他越笑越苦,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只是他再定眼一瞧,才隐约发现有些不对劲,这里不是血腥味和汗水充斥的军营,好像是……农庄?

  记忆如回溯的河流,飞快的涌现脑海里,受伤后的情景一幕幕栩栩如生在眼前,他似惊又喜,还有一丝丝不确定,想到自己早先是不是看走眼了,因为思念过度才自欺欺人的生出幻觉。

  可是她真的太像陈婉娘了,即便聚少离多,他还记得妻子新婚夜的羞涩以及送他出城的泪流满面。

  婉娘,他的婉娘……

  “老爷爷,你睁着眼睛睡觉吗?”好奇怪喔!眼珠子动也不动,一直盯着上面看。

  老……爷爷?

  听到那童稚的声音如此称呼自己,男子一脸错愕的转过头,正好对上一双天真又好奇的干净大眼,一个紮着两球小鬏鬏的小女娃两手托腮,趴在他床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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