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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宝财妻(下) page 10 作者:绿光

  那洪亮如钟的声响教尹挚瞠圆了水阵,看向晁枢引的身后,竟见到一身银盔的祖父。“祖父,您怎么会在这里!”

  推开晁枢引,她跑到尹贤面前,仔仔细细地查看,确定喷溅在银盔上的血到底是不是他的。

  晁枢引撇了撇唇,自叹被冷落得很彻底。

  “殿下没跟你说咱们的计划?”尹贤见她抛下了晁枢引,敛去了怒容,不舍地抚着她的发。

  “没,他只提了今晚的事,他没跟我说祖父会来……他们怎么可以让祖父再穿上盔甲,您的脚伤宿疾年年发作……赶紧入内把盔甲脱下来。”她拉着尹贤进了堂屋,贺氏赶忙上前福身。

  “爹,一切都安好吧?”贺氏如往常般从容,神态举措不见一丝慌乱。

  “当然,已经逮到简昊衍了,殿下正把他押进卫所大牢,命人重重看守。”尹贤见到久未见面的贺氏,同样拍拍她的头,就算她再嫁,他俩的关系就像父女一样,从未有隔阂。

  “可要是有人来救他呢?”尹挚问着。

  “要是有人肯救他,咱们一网打尽,不过估计不会有人救他,因为他带来的人会被吊在杭州城外,警示宁王世子,再者晁枢引斩了他右脚脚趾,想救走他也不是那般容易。”尹贤说着,很嫌弃地看了晁枢引一眼,对他那不入流的用刑相当不以为然。

  晁枢引摸摸鼻子,没辩解原本是要直接砍掉简昊衍的脚板,让他不良于行,可尹贤不喜这种做法,在他落刀时稍稍格开一些,才会变成断了脚趾。

  尹挚轻点着头,对于简昊衍到底是什么下场没太大兴趣追问,她想知道的都是关于她的亲人是否安好。

  她和多静两人替尹贤脱下身上的盔甲,很多年前,在她还很小的时候,也是她和多静一起脱下祖父的盔甲,希望他永远别再穿上这身盔甲,可是他终究还是为了她的安危再度穿上了。

  “阿挚,团圆阁还在善后,所以今晚你还是随你母亲回院子。”尹贤压根不给他们机会黏在一块。

  尹挚微张嘴,想了下便道:“可是,祖父,晁枢引身上有伤,我想留下照顾他。”

  尹贤微扬起浓眉,看了晁枢引一眼。他那模样,身上是打哪来的伤?莫不是隐瞒了阿挚什么吧……

  忖了下,不等尹挚再请求,他便开口允了。“那就在这个院子里,你可以照顾他一会,但不能在这院子里过夜。”

  “爹。”贺氏不能理解尹贤怎会允了这个要求。

  尹贸抬手,示意她不用再劝,指了指外头。“去吧,你的夫君在外头等你。”

  打氏知晓尹贤是要她别插手这事,只能朝他福了福身,便往外走,毕竟她也得和那韦守去安抚一下二房,他们什么都不知情就被卫所兵给围了起来,定是过了惊魂未定的一晚。

  尹挚拉着晁枢引来到院子西梢间的暖阁里,点起了烛火,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确定他身上无伤后,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然而在松了口气之后,她恼火地往他胸口一推,怒声质问着,“你为何弄了这样的计谋却不知会我一声?”

  晁枢引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因为你不信任杜获。”

  “就因为我不信任杜获,你就能把我蒙在鼓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还有!你为什么能够信任他到这种地步,难道你压根不担心这是杜获的计谋?要是他怀着恶心和简昊衍联手,你可知道这一步棋会陪葬多少人?”

  其中,还有她的祖父!

  “我的祖父一生戎马,走过大小战役,在皇上登基的那年他伤了腿,失去了儿子,如今他都已经致仕了,怎么你就没能力让他老人家好好安享天年,竟然还让他重披战甲!”

  这一点晁枢引真是百口莫辩,因为这是盛珩作主的。

  说到底也是因为杜获的身分就连盛珩也无法相信,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让尹贤领卫所兵从外头包围。

  “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否则我跟你没完!”

  “银子,你冷静一点。”晁枢引伸手要安抚她,她却往后退。

  “先交代清楚!”

  晁枢引知道她正在气头上,要是不能好好交代,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堆砌的情感,恐怕一推就倒。

  “在衢州时发生了许多事,你都是知情的,当时老将军把我隔离在院子里对我说,他会到我的客房是因为有人引他过去,也因而怀疑我身边的人有二心,要我在院子里静观其变,最终搜寻之人在府里被杀,也说明了我身边确实有内鬼。”

  尹挚静静听着,这跟当初她推测的一模一样。

  “回杭州之后,我特地把杜获找来,开门见山点出他的身分,他便对我吐实了,也坦承当初我会遇袭是他通风报信,以及他是故意引老将军撞见咱俩的事,想让咱们成不了亲,好让我断了后援,你曾怀疑他进了杭州知府的外书房,他确实进去窃取了知府的大印。”

  “然后你就相信他了?”千万别这么告诉她,否则她一定会揍他。

  “郡主,你可知道我几岁识得杜获?”

  “不知道。”

  “我七岁时就识得他,比识得左旭还要早,所以当他跟我说,他是因为父亲的关系不得不听命于简昊衍,刻意接近我,得到我的信任,我内心也十分痛苦,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

  尹挚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道:“晁枢引,我不知道你竟是如此妇人之仁,要是他撒了谎,你可知道今晚会有多少人陪葬?”

  事实证明,他相信杜获是正确的,杜获最终也没有背叛他,可他怎么能凭那十几年的交情就把那么多人的性命交到杜获手上?

  今日换作她是他,她不赌,她赌不起。

  她可以拿身家去赌,但人命不是她能赌的。

  晁枢引笑得苦涩。“银子,真正教我愿意相信他的主因,在于当初我遇袭,那时杜获被包围,我想救他,可当我朝他伸出手,他却没有握住,下一刻我的坐骑被砍,马儿扬蹄,我摔下马昏厥……当时砍我坐骑的就是杜获。”

  “……你说什么?”

  “可是当时,如果杜获不砍我的坐骑,我只要再往前几步就会摔进陷阱被擒,说到底,他和我之间是十几年的兄弟情分,我回想起来之后,我认为确实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尹挚直睇着他,嗓音微颤地问:“你恢复记忆了?”

  “是。”他噙着柔柔的笑。

  “就在你受伤之后,对不?”瞧他点头,她又喜又恼。“可我明明问你了,你为什么不说?”

  “那时因为计划还在进行中,所以暂时不让你知道,就怕节外生枝。”说到这,晁枢引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等待她后续的反应。

  “计划进行中?”她喃着,似懂非懂。

  晁枢引也不往下解释,而是等她想通。

  如他所料,不过是一下子的功夫,她像是想明白了,抬眼狠瞪他,“晁枢引,你千万别告诉我,堤防溃堤、你差点被活埋也是计划的一环!”

  她尖锐地吼着,见他而带愧疚,她就知道她真的猜对了。

  这该死的混蛋!

  “银子……”

  “住口,你给我闭嘴!”尹挚恨不得扑到他身上,狠狠地咬下他一块肉。“晁枢引你根本就是个疯子!你受伤之后才恢复记忆,意味着你计划一埸假活埋的戏码时,你根本什么都还没想起来,可你竟然敢把命交到杜获手中……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她就觉得古怪,怎么他运气这么好,埋了那么久,身上只有皮肉伤,有点湿寒入体而已……原来全都是耍她的!

  她当时痛得心快要碎了,可那却是一场戏,而且很可能会弄弄假成真的一场戏!他如此不在乎她,竟然把命豁出去,她却为他快哭干了泪……王八蛋,她真的想掐死他了,混蛋!

  “银子,简昊衍火烧连环船,为的就是要制造一场溃堤,所以我才会将计就计,心想他定会查探此事,只要找到大夫,知道我现在身子正虚弱,再加上杜获的里应外合,他必定会亲自前来,我……”

  “我知道你是为了报亲爹的仇才要亲手逮住简昊衍,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怎能不管我的心情?吐过今天姨母还在,你会如此鲁莽行事?”

  “你不明白!”

  “我当然不明白,因为我不是你,我只知道你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所以你才会谋划如此荒唐的计谋!”

  “银子,当初我会遇袭,那是因为出发前收到了一封信,信是简昊衍所写,写着他与我母亲是青梅竹马,却遭父亲以势强娶拆散,我还收到一枝绿樱,说那是母亲最爱的花……当初别离时他赠了一枝绿樱给母亲,他说对母亲而言,绿樱就代表着他……

  “你知道的,母亲离世前,曾说此生不能再见一次绿樱,她觉得遗憾极了,所以你才会从江南移株绿樱,当时母亲有多么欣慰,我就有多么欢喜,可当我知道绿樱意味着什么时,我只觉得讽刺。”

  他痛苦地道出记忆,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想谈起这事,因为他的母亲几乎成了他记忆中的污点。

  也许因为不愿相信母亲背叛,所以才让他受伤后失了忆。

  尹挚无言注视他逐渐狰狞愤恨的神情,她可以理解当他知道这事时有多震怒,因为这完全颠覆了他对母亲的评价,也许对他来说,心里惦记着他人的母亲是肮脏的。

  或许就是如此,当他清醒后,失忆的他对她的厌恶更甚以往,因为他把那份被背叛的愤怒投射在她身上。

  可是就算如此,他因为不能将愤怒转嫁到简昊衍身上,为了抓住简昊衍,别说珍惜身边的人,他连自己都豁出去了,这算什么?

  “银子,现在都过去了,简昊衍已经抓住了,咱们可以回京成亲了。”他收敛着怒意,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晁枢引,如果你心里的结不打开,就算你抓到了简昊衍,你一样不会快乐,说不准你还是会用伤人的目光看待我的母亲,所以我不能嫁给你,咱们的婚事……就算了吧。”她云淡风轻地说着。

  “银子?”

  “还有,你把我排除在你的计划之外,美其名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担心,可事实上,我还是担心了,我甚至更担心,我……不能忍受你这样的做法,所以……就这样吧。”

  “银子,你听我解释!”他手足无措地想靠近她,她却退得更远。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事情已经结束,他也恢复记忆了,她为何反倒疏远他?

  “晁枢引,你真的完全不懂我的愤怒,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银子……”

  “你不走,我走。”尹挚转身就走。

  晁枢引一个箭步上前,长臂压住门板,将她困在怀中。“银子,别生我的气,我知道我做错了,你原谅我。”

  “我跟你说过了,要你行事三思,最重要的是不要骗我,你做到了吗?”

  “我……”

  “放开!”

  “银子。”他软声请求着。

  “你再不放开,我跟你保证,你往后绝对见不到我。”她侧眼瞪去,眸中有言出必行的狠厉。

  晁枢引见状,再不愿意还是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他知道她一定会生气,却没想到她竟会气成这样……他满脑子想报仇,却忽略了她的感受,他是真的做错了。

  第十五章  最后的约定(2)

  这日过后,简昊衍被逮的消息传遍江南,由盛珩亲自押解回京待审。

  照理,杭州前后卫所的粮库已经补足,晁枢引也该回京覆命,然而因为尹挚还在江南,于是他修书一封向皇上求恩典,让他能迟点时候再回京。

  可是尽管如此,他却始终见不到尹挚一面。

  那府简直成了他另一个家,每日一醒就进那府,一如她刚到杭州时,被她晾在厅里不闻不问。

  几日过后,那韦守终于看不下去,开了口道:“晁大人要是公务不繁忙,不如就住下,省得每日鞍马劳顿。”

  “多谢那爷。”要是以往他肯定会拒绝,但此时非彼时,他脸皮也需要厚一点,否则他跟尹挚真要散了。

  那韦守拍拍他的肩,用男人的方式替他打气。

  晁枢引感激不尽,当日就在那府住下,尹挚知道时还冷笑了声。

  可不管怎样,晁枢引已经没有退路了,抱持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精神,每日都在外院里走动,不信她能够一直窝在后宅。

  “头儿,还是让小的去向郡主请罪吧。”杜获面无表情地道。

  “不。”千万不要,他等着她冷静,可不想他这当头提油浇火。“你们各自去吧,我到处走走。”

  左旭和杜获对看了眼,最终决定偷偷潜入团圆阁,到时候见机行事。

  而晁枢引走在厅堂后头的园子,看着逐渐萧瑟的景致,不见各色花儿缤纷,一如他的心境那般萧索。

  “你还真住下了。”

  后头传来声响,晁枢引回头毕恭毕敬地施礼。“老将军。”

  尹贤走到他身旁,懒懒睨了一眼。“今儿个心情不错,逛起园子了?”

  “是啊,就走动走动。”要是能遇见她,那是再好不过。

  他那点心眼,尹贤岂会看不出来,懒得提点他阿挚向来不逛园子,他闲散地在园子小径上走着,冷冷的空气里浮动着草木的气味,带着些许雨后的青草腐味。

  余光瞥见晁枢引还在身后跟着,尹贤不由道:“莫不是有事想请教我吧?”

  “不敢说是请教,只是不解当初老将军怎会允许儿媳改嫁。”

  尹贤停下脚步,原以为他会打探阿挚的消息,没想到反倒打探起阿挚她娘亲的事。“你为什么问起这事?”

  “晚辈失礼,并没有冒犯之意,只是顺口问起罢了。”

  “……当初是因为阿挚的爹对她娘一见种情,所以我明知她娘正在与青梅竹马议婚,还是用身分压人,拿恩情逼人,让贺家把女儿嫁进将军府,而她尽管心底有人,却不曾表露半分,她很清楚在什么位置上就得扮好什么角色,于是她相夫教子,端庄娴淑,无可挑剔,只可惜我儿子福薄,先她一步离世。”

  晁枢引皱紧了眉,觉得这事听起来怎和简昊衍与母亲之间如此相似?

  “阿挚的爹去世后,她为他守孝三年,已是仁至义尽,当年的青梅竹马又找上门来求亲,如此胆大放肆之人,我自然是高看了几眼,允了这事,毕竟敢上将军府求娶寡妇的,那韦守肯定是空前绝后的一个。”

  这其中原由,晁枢引还是头一次听见,不禁也高看了那韦守一眼,只因他竟一心等待心爱的女子,等着与她续缘。

  换作他,他恐怕无法接受不贞的女子。

  “爹,这事你可别在他面前提,小心他尾巴都翘起来。”

  贺氏的声音传来,晁枢引忙朝她施礼,她颔首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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