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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途似锦下堂妻(下) page 4 作者:陈毓华

  乐不染双颊染上桃花般的颜色,连瞪他的力气都没了。

  连彼岸眼中似有流华,笑意暖暖,盯着姑娘红肿的唇和脸上的薄晕,大有还不够餍足,再索讨一次的意思。

  他真的又靠近,近到他能感受到乐不染些急促呵吐的气息,当他轻轻碰到那如桃花瓣一半的唇时,他这回不敢莽撞了,小心翼翼的,就宛如在亲吻一片花瓣一样的轻轻厮磨,从他轻慢温柔的动作中,透露出无限的眷恋与怜惜。

  他的气息慰烫着她,又烫又痒,乐不染整颗心化成了江南的绵绵细雨,但好在她还保有一丝清明,伸手捂住了他的唇。“说正事。”

  看来以后不能再随便逗他了,这人要当真起来,是会贯彻到底的。

  连彼岸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像是要藉着这一眼仔细看明白对方眼底的神色,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去一般。

  大概过了一瞬,又或者许久,乐不染望着他,连彼岸也望着她,两人对视许久,彷佛都忘了时间。

  乐不染望着眼前的他,目光幽晦如海,又透露着固执与深情,他那眼里满满的,都是她。

  “你都在我唇上盖了章,总该让我知道我将来要嫁的人有没有份正经工作,若是要让我养,得事先说。”

  几次接触,心里虽然隐约明白他的出身不一般,能随时拿出几万两银票来的人一般的了吗?

  再瞧瞧老太太对他谄媚的态度,他都不会是张三还是李四。

  “我,品阶不高,只是个从三品的大夫。”

  一般散阶文官是按阶品授官,有官名,没有任何职务,看似闲差,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职务随皇帝行止而变,除了散阶大夫,他还是神策营的监军、京畿处侍卫营的统领,手里握有十万以上的兵马。

  京畿侍卫营是专门给禁卫军和侍卫,训练及选拔人手的地方,这两队人手常年要保持在万人以上,所以选拔训练的人一般都在三万人左右,而神策营这支部队退驻陕州,作为皇室禁卫军的后备支援,对外抵御吐蕃,对内威镇讨伐叛乱。

  平日他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这回的巡抚钦差虽说是圣上御笔亲点,但实际是他讨来的差事,为的就是想来见她一面。

  他回京之后,说不出有多想她,想着她的眼,她的眉,她的一举一动,就连她说过的话都再三回味品尝,那次数多到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了,元婴看他不是回事,便给他献策,让他找个藉口离京,反正平遥县也不远嘛。

  于是他便讨了这差事。

  乐不染对大东朝的官职品阶没研究,从三品,听着好像也不小了,只是,什么神策营的监军、京几处侍卫营的统领,听着就不是什么轻省的活儿。

  这是文的武的一把抓吗?

  “你兼这么多的职,俸禄多吗?”那双如秋水般的眼里有细碎的亮光。

  “足以养妻小。”

  他还真是客气了,老实说,连彼岸也不清楚自己又多少资产,但是,乐不染就小小一只,能用得着多少银子?他的便是她的,随她爱怎么用就是了。

  第十一章  一麻袋好东西(1)

  “你娶了我就只能有我一个妻子,我很小气,不与人分享丈夫的。”在这古代,这样的要求近乎无理,习惯三妻四妾,把女人当把葱买的男人都不会答应。

  “没有别人,只有你。”他的眼睛除了她,再也看不进别的女子。

  当他的眼睛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没有谁可以替代。

  乐不染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下,好像是要藉着这一眼,仔细看清对方的神色,一直看到他的心里去那样。

  连彼岸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感受他没有变过的心跳。“这便是我的答案。”

  过了片刻,她忽然笑了。“我信!”

  因为这短短两个字,连彼岸方才提起的心立刻落回了原地,脸上浮现欣喜若狂的颜色。

  他用力搂住怀中的女子,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爱意,唤着她的名字。“阿染、阿染。”

  “阿岸。”她喊。

  两人相视一笑,只觉得彼此间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她面上难得闪过几分羞涩。“别怪我把难听的话说在前头,我知道自己的个性,我做不来你们男人要的贤良淑德,我也不会要求你当了人家夫君就该有什么夫君的样子,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这婚事来得突然又仓促,还有种草率的感觉,若是有时间能相处了解,那就更好了,但是比起随便让老太太安排自己的婚姻,也许和他能相偕到老也说不定。

  也是,他除了不爱说话,人冷了点,大体上说起来也没什么缺点。

  “如果你不是你,就不是我想要的你。”连彼岸笑了起来,眸色转深,这话翻过来的意思是捡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可一朝看上了中意的枝头,哪能放过?

  乐不染一双弯弯的月亮笑挂在脸上,连彼岸眼色深邃黝黑,“我明日让官媒送庚帖过来合八字,就近再挑个好日子,将聘书送来。”

  要是婚事定下,便不会再发生变故,婚礼的日子便可以等他从淞州府回来再议。

  他厌烦这些程序,巴不得明日便把人娶回家,但元婴说只要是女子都注重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仪式,他心里再急,这些也不能省。

  “这么赶,是有事?”

  “我不放心你在这里。”他并不在意灭了那个老太婆子,以绝后患。

  “这里的事不过就是一些妇人之争,我自己就能应付,老太太要是再来找碴,我就回雁子胡同那边的宅子,你安心去办你的差吧。”

  她把手覆上他的,他惊喜的一把搂住她的腰,将胸膛贴上她的,完全不管合不合宜。

  “从淞州府回来,娶你,一道回京城。”他不是很情愿的拉开两人距离,可也就一根小指头的宽度。

  大雨积水成灾,淞州、燕州、陵潭、武顺四府汪洋一片,大水淹城二月方退,浮尸蔽江,疫情严重,与他同行的还有太医暑的太医们,除了追究全责,安抚难民,更要将瘟疫压制下去,都是当下之重,所以他只能在平遥县稍做停留。

  “你去吧,我等你,不管做什么都要万事小心。”

  “是。”他俯身吻了她的额,再吻她的唇,真不想离开。

  因为这桩婚事,乐不染只能以待嫁女儿的身分在乐家住下来,住的是原主以前那个小院子。

  连彼岸一离开,她便让温棠回去雁子胡同传话,说她得在这里住几天,让奶娘不用担心她,也让奶娘给素问说一声,日暖留下来跟她作伴了。

  杨氏高兴的给她张罗新被褥和一应用具,忙得活络,体虚的神色倒是明朗了不少。

  女儿回来了,就算住不了多久又要嫁人,但看得着,摸得到,总好过之前连面都见不着,也不知道她流落到哪去,想起来就揪心的好。

  从家塾下学回来的乐浅昙一听母亲说姊姊回来了,立刻奔过来乐不染的小院,见到人就红了眼眶,呜咽的抱着乐不染不撒手,歪缠在她身边许久。

  这也难怪他情绪激动,三房就他们两个孩子,乐启钊不管后院的事,杨氏的身体又不好,两个孩子从小便是互相护持着长大的,乐不染对他来说就像另一小娘亲,感情自然深厚。

  自从老太太把乐不染赶出家门之后,他心生反感,也不太往正房去了,平时的请安也能避就避,乍听姊姊回来了,顾不得其他,一溜烟就过来找人了。

  难得下厨的乐不染去厨房做了他最爱吃的心太软,当她在做这些吃食的时候,乐浅昙就搬张小凳子坐一旁托着下巴看她,笑得小嘴都合不拢。

  红枣去硬籽,用蜂蜜泡软,填上糯米馅,馅里掺了白芝麻粉,吃起来甜糯香软还带芝麻的特殊香气,他吃得眉开眼笑,哪知吃了几个,乐浅昙才知道姊姊回来竟是要备嫁的。

  心底不开心,东西也不吃了。“我就知道祖母让你回来肯定没好事,你又要嫁人……倒不如不回来算了,一个人在外头也得了个自在。”

  “这回是姊姊自己愿意的,你那未来的姊夫看着……是个不错的人。”

  乐浅昙仍不高兴,乐不染便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姊姊买了庄子和田地,那后山还有个小瀑布,庄子的池塘也有大肥草鱼可以抓,改天等你放假,姊姊带你去玩可好?”

  左右小舅子和姊夫之间的关系要如何处得融洽,要合得来,这得看那个姊夫的手段了,让连彼岸自己去发愁吧。

  乐浅昙毕竟还是个孩子,听说庄子里有好吃好玩的,立刻就上心了,乐不染从弟弟口中得知父亲的生意起起落落,头寸常常周转不灵,一旦拿不出应该给祖母的利钱,祖母便要发一顿脾气,骂父亲无能。

  也因为银钱不便,狡猾的程氏便以乐启钊没有拿钱回来当藉口,拖延不发几房的月例。

  为了这件事,二房和四房没少和大房发生龃龉,四房更是脱口说要分家,祖母没有对四房说什么,却把二房斥责了一顿。

  “你小孩子家家的不专心在自己的学业上,打听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做什么?没得分心了。”乐不染只是嘴里嘀咕,却没有半点责怪弟弟的意思。

  老太太对四房虽然不似对大房无底限的宠溺,但若和二、三两房一比较,哪边高哪边低,谁都看得出来。

  乐浅昙低下头,表情有一抹倔强。“姊姊不在家,我们家就我一个男丁,我要不注意着这些,哪天我们要是被赶出去,看怎么办?”他倔强的捉着嘴。

  姊姊不曾经也是家人吗?可祖母二话不说就把人赶了出去,要是哪天祖母觉得三房一点用也没有,还是碍着了她什么,被赶出家门这种自断臂膀的事情,祖母也不是做不出来。

  “你别担心这些,别忘了还有姊姊呢,真走到那一步,咱们就搬出去自己住,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争气的走出一条路,别让那些人小看了咱们!知道吗?”这个乌烟瘴气的家她也不稀罕,家族什么的听起来很了不起,彷佛只要你乖乖听服听话,做好这个家庭的一分子,就能得到想要的庇荫,其实不然,像她父亲这种不受父母看重的孩子,在家族里不过是个无举足轻重的人,人家凭什么把大好资源给你用?

  家族愿不愿意拿出资源庇荫你这个人,是得看你有没有能力,能替家族挣脸出头你就是光宗耀祖,要是平凡的让人过目即忘,被人当成了累赘,不肖子孙也不是不可能。

  说来说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得到什么,自己去挣比较实在,若是不想为他人欺负,便要自己强大起来,唯有如此,才能站在他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令他人仰望。

  乐不染这席话彷佛一粒小小的种子,播进了乐浅昙还懵懂的心间,等破土而出的那日到来,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乐不染又摸了摸弟弟的头,姊弟俩聊了许多,乐浅昙知道姊姊会在家里住上一阵子,加上天色也晚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折腾了一天,她实在也累了,日暖就着三房的小厨房做了饭,三菜一汤,都是家常菜色,她这时候才想起来,连彼岸离开前留下两个暗卫给她,说是放在暗处,有事召唤,无事就不用管他们了。

  她让日暖多做几个菜,把晚饭送去给暗卫,暗卫也是人,也得吃饭的吧。

  她吃了饭,本想着还要去园子消消食,却听收拾碗筷的日暖说道:“小姐,那位连公子留下了几个麻袋,要怎么处理?”

  连彼岸来去匆匆,临走前留下好几个大麻袋,说是他从广西、甘肃、西域搜罗来的种子,知道她买了田地,便带过来让她瞧瞧,因为都是没见过的植物,看派不派得上用场。

  那几个大麻袋里有玉米、马铃薯和向日葵籽,看得乐不染喜出望外,在只有五壳杂粮,也就是大米小米青稞高粱和稻米的大东朝,像马铃薯和玉米这类的粮食,都还未见过。

  乐不染推算,这个分叉出历史轨道的大东朝是介于元、明之间,因为不管是玉米、马铃薯和向日葵籽这东西,据她所知,是明末才渐渐从西域引进来的。

  玉米和马铃薯可以作为粮食,葵花籽可以当瓜子吃,可以榨油,大东朝人还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好处,倒也不足为奇了。

  她手上有了这些东西,何愁不发家!

  粮食一直都是国家的大问题,就算到了后代,大部分的人已经不愁吃穿,这粮食、资源却也在越来越严竣的气候改变下,变成让掌权者不得不注意的问题。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百姓们日日忙得脚不沾地,为的不就是一口安稳饭?

  在这生产力和资讯稀缺,还有物种劣势,普通农家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年,除了缴税、留种、剩下来的口粮不多,太平盛世勉强可以吃到开春,要是运气差,遇上年道不好,天灾人祸,又或者国家要打仗,还要额外上缴军粮,那就得勒紧腰带过日子了。

  所以粮食的种植真是太重要却也太不容易了。

  连彼岸告诉她,马铃薯在这里有个名字叫阳芋,听说陕西、甘肃那边的人都这么叫的。

  马铃薯的淀粉含量高,对土地的要求又不高,完全可以成为主粮的。

  日暖看着小姐对那几个麻袋看了又看,翻了又翻,她不由得也就多看了两眼,便呀了声。

  “这是坏掉了吗?”

  瞧着马铃薯这东西长得奇怪不说,因为闷在麻袋里有些时日,还处处冒着小芽眼。

  “这是好东西,有很高的营养价值,没有芽眼的马铃薯是可以吃的,长了芽眼的就只能留下来种地了,正好,我估摸着咱们地里的稻子都收割了,你瞧,只要把马铃薯的块茎芽部切开,插入地里,就可以长出大量的马铃薯来,这叫分裂生殖。”乐不染怕日暖听不懂这些,还拿刀子照着芽眼的地方切出块茎给她看,没想到日暖一点就通。

  这不稀奇,她爹和那些叔伯住在一起的时候,家里除了自家几亩地,也佃了不少的田来做,对农务她也懂一点的。

  连彼岸带来的马铃薯会这么快发芽,和运输的路程有极大的关系,应该是先在潮湿闷热的船舱住了好些时候,从产地到了京里,又从连彼岸的手里到了她这里,也不知耗费了多少时日,闷在麻袋里的马铃薯大部分已经发芽,看起来,明天得让齐壮来一趟,送去给壮叔,让他捡几处沙地,把这几样东西赶紧下种才是,要不就可惜了。

  她说做就做,等暗卫过来还碗盘的时候,让其中一个跑一趟雁子胡同,说是让齐壮明日过来一趟。

  她这不是没办法去庄子吗?要不然哪需要这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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