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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特快车 page 5 作者:叶晴

  「到处都有官僚,真倦。」吴民达和黑拓意外地听到严力宏抱怨。

  「力宏,我说我们哪天跳出来和黑拓抢生意,开间侦讯社或什么的,管它上面官僚个屁。」

  「欢迎来抢。等你们跳出来伸张正义,我把“有趣”的案子交给你们。」

  「力宏,听到了没有?」吴民达兴致勃勃。[还没做就有业绩保证。」

  「早晚,但不是现在。」严力宏的话一向简单明了。

  「随你。反正我现在也没时间,我的精神要先放在罗云天身上。」

  「阿达,就我所知,目前全国最了解罗云天的人便是阿达你了,透露一点我不知道的讯息给我吧。」黑拓诚心诚意地请教。

  多了黑拓,等於多了一只手臂,两人互相帮忙,并不冲突。「可以。」吴民达详细地向黑拓分析罗云天多疑自私诡诈的个性,并且把最近拍到的照片拿给他们看。

  [这是罗云天现在的样子。」

  「阿达,罗云天为什麽找花玉贞?」黑拓指著相片问。

  「我也很想知道,我会再去找她。」

  严力宏肚子饿了,很酷地戴回墨镜。「去吃饭吧,边吃边想对策。」

  ※※※

  每年妈妈忌日这天,吴民达一定会请假来这风景幽美的莲岩山,添香油钱给莲岩寺,到莲岩塔祭拜母亲。

  吴民达清楚记得妈妈过世时,他才高二;他回去向生父求助,生父的原配却冷笑插嘴说,他妈妈是她丈夫在外面偷养的女人,「死」也不能入吴家的门,丧礼免了,尸体快点火化,骨灰随便找个地方放就行。」这让他气得把她正在看的电视砸了。

  当时他还是个靠人养的学生,想凭自己的能力替妈妈办丧事根本做不到。力宏知道後回去找严伯父帮忙,才让他妈妈有一个像样的丧礼;尸体火化後,骨灰放在这环境幽美、每天有师父诵经的莲岩塔里。

  吴民达把妈妈生前最爱的鲜花插进瓶里,供果分别放在供桌上,三炷清香握在手上默默祭拜。忽然,安静的佛堂传出高跟鞋踢踏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刺耳声音,让他皱眉转过头看。

  这么巧!吴民达两眼发亮,看著如彩蝶般飞舞进来的花玉贞。

  「呀!」花玉贞抬头意外看到吴民达,娇呼一声,抱紧捧在胸前的花束。

  吴民连转回头恭敬地向地藏王菩萨拜了拜,再到他妈妈灵位前拜了一拜,然後把香拿去插在香炉里。这时,花玉贞在较不显眼的位置找到小双姐的灵位,将鲜花放在她灵前,站到供桌前点香。

  「我到楼下等你。」吴民达先走下楼。

  过了一会,花玉贞才姗姗走下唯一的一道楼梯。吴民达懒洋洋地趴在一楼的栏杆上,不用回头就知道花玉贞铿锵有声地走过来,她似乎都穿著很怪的鞋子。

  一列火车正在远处的田间跑动,花玉贞学吴民达趴在栏杆上遥望。

  「好久没看过在田野里跑的火车,真像玩具火车。」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来祭拜谁?」

  「朋友,你呢?」

  「我妈妈。今天是她的忌日。」

  花玉贞侧过头看吴民达,自嘲地耸肩说道:「我有两个妈妈,但我想她们要是死了,我是不会想多去看她们一眼。不过要是我亲爸死了,我想我一定会哭得很伤心,因为我的房子是他买给我的。」

  吴民达的视线仍追著那列远处的火车。

  「玉文双是你什么人?」

  花玉贞双眼不自在地看著自己的手。

  「你怎知道我来看小双姐?」

  吴民达差点想笑花玉贞笨。

  「我和寺里的师父很熟,问一下就知道了。我不会记错,她曾经是罗云天的女友,後来自杀死的。」

  花玉贞忍不住要替小双姐说话——

  「小双姐也是罗云天害的。或许你脑子好,不知道你是否可以教我处理掉制服上的口香糖?」

  口香糖!吴民达很快转身,眯著眼细看花玉贞细致的脸庞;而花玉贞也紧抿著红唇,倔强黑眸不服输地迎视一对渐渐含著怒火的眼睛。

  吴民达记起来了!他刚成为警察大学的新鲜人时,穿著制服回家「炫耀」,然後遇上连串的倒楣事,先是撞到「邪」,然後放证件的皮夹丢了,接著发现新制服贴著一大块口香糖。幸好两天後接到挂号寄回的小包,里面是他找疯的皮夹;幸好皮夹里的东西一样不少,他才知道皮夹和制服上那块口香糖都是那个太妹的恶作剧。因为他大学四年间没有再回台中,所以找那个小太妹算帐的念头渐渐淡了。

  没想到他们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是他粗心大意,才没记起花玉贞独一无二、可当注册商标的娇嗲柔媚声音。

  花玉贞看吴民达皱著眉,却又要笑不笑的瞪她半天,该不会在酝酿报十年老鼠冤的心绪吧?当你不知道一个男人心里想什么的时候,就要记好交通安全守则——

  保持距离,以策安全。花玉贞憋著气,小心移开半步,然後又再半步。

  「够远了。」吴民达忽然大手压住花玉贞还没挪动的小手,冷峻的脸上看不到之前的善意和笑意。「再远,听你说话就要戴上助听器了。」

  花玉贞瞥看吴民达一眼,试著将手自他掌下抽出来。

  这女孩像泥鳅一样滑溜,吴民达不想让她溜走,便反手用力握住她的手腕,花玉贞紧蹙著柳眉,黑瞳露出疼痛的样子。

  吴民达忽然想起,花玉贞看起来娇滴滴的,她的手怎堪让他粗鲁地扣住;他突然放开手,花玉贞正想躲开时,吴民达手臂大剌剌地搂过她的肩膀,然後用力把她往他身体揽进。

  「也不用这么靠近吧!」花玉贞忍不住低声咆哮。

  「我和我同事欧阳都这样。去那边坐,顺便叙旧聊天。」吴民达指著下面池畔的凉亭。

  花玉贞心不甘情不愿地靠著吴民达走,早知道他还记恨十年前两人的冲突,她就闭嘴不提过去。只是,既然两人都来到凉亭了,吴民达还不放开她,甚至也不许她稍稍挪开一点适当的距离,那就很有点「那个」了。

  「我只要大喊一声,那些在除草的尼姑会以为你骚扰我,把你当坏人。」花玉贞用力吸气,表示她准备喊叫了。

  「你最好不要跑给我追,不然我会用手铐把你铐住,那你会很难看的。」

  吴民达倾前恶声恶气地唬她,但手是早将她放开了。花玉贞怒视欺近的峻酷脸庞,心湖无端掀起一小波连漪。

  「你不要以为女生就好欺负。」

  生气也装不出严厉的声音,现在又不小心岔了气,骂人的话从她嘴里出来就狠不起来了。花玉贞太恨这口没个性的声音,因此懊恼地噘起嘴,不想再多说半句。

  「我没有要欺负任何人的意思,我只希望你能跟警方合作。]吴民达对女人味十足的花玉贞耐心说道,同时心里充满浓浓人民保母的责任和义务。「我专门保护弱者,我最看不起欺负弱者的人。」

  「老实说,我不是怀疑警察的能力,只是我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我,自由自在地,我会活得比较快乐一点。」

  吴民达是无法答应她的要求的,因此他直截了当地说:「罗云天是个疯子,继续和他在一起你就需要人来保护。你知道吗?他是通缉中的枪击要犯,这次从菲律宾走私毒品和枪械回来贩售。花小姐,我劝你,跟他在一起绝不会有好下场,里面那位就是明证。」

  她哪会不知道罗云天的可怕!花玉贞脸上闪过五味杂陈的表情,眼睛看著天空,娓娓说道:「他是很久没有联络的朋友,我不知道他为什麽忽然找上我,他的疑心病让大家害怕,我想活久一点最好的方法就是和警察保持无限距离。」

  「不老实说也没关系,我派警车每天在你楼下待命。」吴民达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准备走人。

  「你不能这样害我!」花玉贞脸色惨白地叫道,两手用力拉住他的手臂。

  吴民达回过头来看花玉贞,看她双眼泛红,红唇微颤,让他不忍作弄她,就放柔了声音说:「看得出来你很怕他。罗云天罪孽深重,捉到一定会被判死刑。你懂吗?想清楚,不要变成他的共犯,帮我捉到他,你不但可以获得自由,而且免被判刑。」

  「你保证我不会被当成同夥,并且保护我的安全?」

  「我用警官的荣誉保证。」

  花玉贞抬起水灵的瞳眸注视吴民达。十年前那个青涩稚气的男孩不见了,他变高变壮变稳重,成为一位令所有女孩仰慕的男子汉。陡地,一股暖意有如电流般直窜她的腹部,令她心跳加速。十年来,她玩够了、疯够了,也看够受够了,如果她花玉贞需要一个男人来保护,那就是眼前这位十年前曾被她作弄过的男人。

  「他说有东西要卖,叫我当联络人。」

  「卖枪卖毒不是卖菜,被捉到会依违反毒品枪械管制法判很重的刑,你难道不知道吗!?」吴民达忍不住大声教训起花玉贞。

  「很抱歉,我书读得不多,不过这种小道消息倒是听过。」花玉贞讽刺完後反过来问吴民达:「你说我能怎么办?当时若不答应他,可能现在和你说话的人早变成幽灵。我一直很怕罗云天哪天出现在我面前,结果他真的找来了。你们当警察的不能抓到他、枪毙他,不但不觉得自己无能,还敢大声向我这种柔弱无助的小老百姓咆哮。真没天理。你走,刚才说的话我全部否认。」花玉贞眼里闪著怒火,鼻翼翕张,一古脑儿地迁怒吴民达。

  「是你拉著我,不让我走的。」吴民达很屁地垂下他的眼睛,盯著刚才就被花玉贞紧紧拉住的手臂。

  花玉贞红唇一撇,脸上又是那种倔强的表情,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和吴民达背对背而站。

  吴民达是个能自我反省的人,不管怎样,把事情搞砸就是自己不对。[花小姐——」

  「不要过来!」花玉贞双手紧握著栏杆,大声制止。

  吴民达听到浓浓的鼻音,又看到她削瘦的肩微微颤动著。

  无声的哭泣!吴民达记得他一生中唯一一次无声的掉泪是在妈妈刚过世时,那时他好无助、好孤单。吴民达站在花玉贞背後,胸口涨满罪恶感。

  「不要哭。]吴民达张开双臂,自花玉贞肩上绕过,温柔地将她圈住,下巴还顶在她的头发上。花玉贞脸上布满泪痕,诧愕地回头看他。

  [是我没度量,听你把警察骂得那么实在,忍不住生气了。对不起,改天让你在我的衣服上黏口香糖。]总算让花玉贞破涕为笑。

  [第一次听到警察跟小老百姓道歉,感觉很奇怪,你一定是个好警察。]

  欧阳说他的脸皮是局里第一厚,这张他自豪的厚脸皮,竟然被花玉贞看得发热发烫;这是他成为男人以来的第一次异象。吴民达咳了几声掩饰他的异常。

  「罗云天叫你联络过哪些人?」

  「都还没有。罗云天做事向来很小心的。」吴民达一下子又变得无情了。花玉贞将下巴趴在栏杆上,眼睛看往远处。吴民达若注意看,会发现她的眼睛空茫得没有焦点。

  「哈罗,」吴民达将花玉贞漫不经心的脑袋板过来面向他。「罗云天和我结下不共戴天的梁子,他杀了我最尊敬的同事,一位剩十五天就退休的好警官。几年前他侥幸逃过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这一次,我一定要捉到他接受法律制裁。]

  花玉贞悠悠叹了口气。[你刚才说过布下天罗地网仍被他逃掉,警方这回要是又失败呢?」花玉贞突然手指反指向搭里。「有时求死也需要很大的勇气,里面的小双姐自杀那天跟我说了一条热带鱼的故事。我想我要得到自由可能要学她那种勇敢。

  「什么热带鱼?你说清楚。」这该不会是什么买卖的通关密语吧

  花玉贞提不起劲地看旁边忽然兴奋的男人,慢慢说道:「无知的热带鱼悠游在它认为最美的水族箱里,有一天,它发现它不只活动受限,而且是全然透明化的;

  它开始反抗,它过去最崇拜的主人就喂它吃包著糖衣的毒药,它为了挣脱日渐加深的痛苦,就一头撞破水族箱——]

  「哪有头那么硬的热带鱼!」花玉贞重重地叹声气,明白地表达对他的打岔很不满。吴民达笑著说:「好好好,请继续!]

  「没有了。]

  吴民达以为她又闹别扭

  「没有了?不是才说到撞破水族箱。」

  花玉贞这次可是为了他的呆而悄悄叹息。

  「死了。鱼没水能活吗?这故事虽然简单,但写意颇深。那条鱼不惜牺牲性命来换得清白的重生。」

  警察当久了,办起事要求的就是清楚畅快,连呈给上级的报告他都是只写几项重点,如果上面的白痴看不懂,他再叫欧阳打一分补述的报告贴到下一面。像花玉贞这样截头去尾讲一条鱼的故事给他听,他倒宁愿那条鱼後来上了餐桌。不,那条鱼中毒不能吃。

  吴民达闭上眼慢慢消化。刚才花玉贞讲故事时满睑凄凄,想必这条鱼很特别,主人又喂毒给它吃。吴民达陡然张开眼睛把花玉贞吓了一跳。

  「你说的鱼该不会是里面那——」吴民达手指著塔里,然後粗鲁地抓住花玉贞粉藕似的手臂,眼睛睁得比刚才还大。「我说过好几次,我会保护你的安全,所以你不许学她哦!」

  好怪异!他的手粗糙有力,被他手掌握的地方虽然有些疼痛,但透过相连的肌肤,她的心却被少有的暖意和安全感冲击著。忽然,花玉贞觉得从她眼里看出去的事物都变得朦朦胧胧。他是个到处捉罪犯的刑警,不是能爱上她的一般男人。花玉贞柳眉微蹙,轻轻咬著红唇,转动手臂抗拒来办公事的吴民达。

  「我是担心你们警察无法二十四小时保护我。」吴民达看花玉贞伸手要扳开他的手,他赶紧松手。不过,花玉贞粉白细致的皮肤上已经留下四条久久不褪的紫痕。

  「怎——」麽这样!吴民达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然後浓浓的两道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

  他是粗人,每天过著追赶跑跳碰的刺激生活,被他捉到的手通常马上都会戴上一对白金手环,所以轻手轻脚对他来说是很难适应且烦人的礼仪,而花玉贞那泫然欲泣、楚楚动人的模样,让吴民达更加慌张无措。

  这要多久才会消退?花玉贞抬起手拧著眉心揉著。她的皮肤不只较一般女孩白细,也容易过敏受伤,有时连被蚊子咬到都会肿得去看皮肤科。

  「我——我——」吴民达只会胀红著脸,口吃地说我。

  花玉贞肩膀用力撞开吴民达的手。

  「你很粗鲁,我要去验伤告你!」

  吴民达不理花玉贞说的气话,两三步追上花玉贞,放缓脚步,和她保持二十公分的肩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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