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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嫁愈美丽 page 16 作者:衣若薰

  “予欢姐!”倪映珂忙说,“如果没有你,我早己一无所有了,你怎么还把彼此分得这么清楚?照说,公司也该有你一半的分呀!”

  “予欢,我觉得你的管理能力并不下于堂姑父,整个‘倪氏’的重责大任非你莫属了。”倪志明也一再劝留。

  “是嘛,而且爸爸不是要你照顾我一生一世吗?你怎么可以食言而肥?”倪映珂像个撤娇的小女孩在她身上磨蹭,惹来程予欢的轻笑。

  “你呀!既要我别太累,又不准我卸下这繁重的职位,不是互相矛盾吗?”见他们俩尴尬地互望一眼,她挥挥手,“好了,我答应不再工作得那么晚,你们也别杵在这里陪我了。今天是周末,映珂不老嚷着想看《铁达尼号》,志明,你还不快点采取行动?”

  “予欢姐--”倪映珂羞得抗议了一声,抱着文件跑开了。

  “那……不好意思,我可能会晚点送她回家了。”倪志明倒是落落大方。

  看着映珂终于找到可靠的归宿,她心中的欣慰更甚于重振“倪氏”。人声沉寂后,程予欢又投入于文件的批阅。

  然而今天的眼睛似乎特别累,不到十点,她便忍不住往后一仰,闭上眼睛休息。哪知这一歇,她便熟睡到听不见开门的声响,甚至连身体被人抱起亦不自觉。可笑的是,令她沉重眼皮勉力睁开的力量,竟来自一股钻人鼻端、进而翻搅胃部的蛋香。

  涣散的焦距回复正常后,程予欢被眼前这处陌生的环境震傻了!她刚刚明明靠在椅子上小唾的,怎么此刻会躺在这张大床,而身上还盖了件薄毯?走出卧房,客厅旁边是满桌可口得令人口水直流的佳肴。正觉得奇怪,一个熟悉的声音吓得她猛回头--

  “肚子饿了吧,我可真怕你睡到明天呢,”

  “你--”唐尔恕?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他说着脱下围裙,示意她坐下,“三餐既不定时,又没命地工作……”

  显然他十分清楚她的一切作息。而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与他相见的情况下,程予欢纵然想逃离那对溢满关爱的黑眸,“饿势力”却逼得她坐下来以平息肚子的抗议声为先。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半饱后,她才有力气追问。

  “我抱你上来的。”

  “抱我……”上来?这个答案令她呛着了,“咳、咳、咳!”

  “怎么这么不小心?”唐尔怨立即送上一杯水,着急地拍着她的背。

  “你、你……”她喘着气儿问,“你又把‘家’搬到我公司楼上了?”

  “我不是说过吗?你这辈子别想脱离我了。”唐尔恕以鼻尖抵住她的,“知道我的日子过得多苦吗?这种只能在暗中默默守着你的折磨,你到底还要让我承受多久?”

  “尔恕……”她当然晓得唐尔恕为“倪氏”出了多少力,包括那笔低利贷款也是他假借银行的名义借给映珂的,只是万万想不到,他一直都近在咫尺。程予欢撇过头,不敢让盈着热泪的眼眶与他相对,“别这样,我……”

  “安伯父都去世大半年了,为何你还无法走出过往的伤痛?”唐尔恕扳回她的下巴,“你为他的女儿做了那么多,即使是亏欠吧!也该算弥补过来了,难道你真想关在‘赔罪’的象牙塔中一辈子吗?”他突然将她横抱起来,走向软床,“我答应过彻底远离你的生活,直到你恢复平静为止。既然你已经回到‘倪氏’,更和映珂建立了友谊,也该是我俩破镜重圆的时候了,”

  “尔恕,别……”程予欢的心直跳。

  “你知道我等这一刻多久了吗?答案是七个月二十天又五小时军八分……”说着,他倾身以唇去追索累积半年多的情债,“这段期间,我的感官细胞起码死了几百亿个,如果以复利计算的话,你恐怕得待在这床上三天三夜,才够还我千分之一的利息。”

  程予欢傻眼了--三天三夜?

  “你这是干什么?”在她愣怔之际,唐尔恕乘机以布条将她的手绑在床头。

  “防止你逃跑哇!”他邪恶地眨眨眼,“放心!赵秘书会通知映珂,说你休假去玩了,三天之后才回家。”

  “赵秘书?”那个忠心耿耿的部属何时被收买的?“你别开玩笑了,我还有很多公文要批呢!”

  “小姐!本人很荣幸能为你做全身‘指压’的服务,你想由哪部分开始呢?”唐尔恕褪下她的衣衫,调皮的舌头在她身上四处滑移,“颈部?腹部?还是……”

  “喂……”几经忍耐,她渴望的声音终于被挑诱出来,“噢!尔恕……”

  唐尔恕领着她浮沉于激情的洪流,他们是如此贪恋对方的刚或柔,揉混的汗水渐渐浸湿了被单……

  属于男人与女人的战争,终于宣告休止。唐尔恕这次不敢先行闭眼,直到确定她因筋疲力尽而沉沉睡去,才解下她腕上的布条。

  “祝好梦!我的宝贝……”

  唐尔恕当真说到做到,程予欢被强行留在他的公寓整整三天才被送回安乐园。而倪映珂则不晓得是知情或者无意,居然还问她:那里好不好玩?

  从此,他们的恋情似乎在一夕之间公开化了,同事们虽然不说,对于唐尔恕的经常出现在公司,都投以羡慕和祝福的眼光。甚至在某家杂志社刊登两人热恋的新闻后,倪映珂还为他们打抱不平呢!

  “这些记者真是无聊,净写些不实的报道,全给我扔了!”

  不过,倪映珂叫赵秘书丢掉的杂志,仍是被程予欢偷偷捡了起来。想不到她的“风流史”除了前三任丈夫与唐尔恕外,之间还穿插了陈少朋,连倪志明、阿布他们也被渲染得好像全跟她有啥暖昧关系似的。

  自身的毁誉,她并不会放在心上,惟独对这些无辜者感到抱歉万分。特别是唐家,不晓得唐秉尧是如何看待儿子的维闻。在她不打算结婚的坚持下,唐尔恕似乎也把那纸婚约看得很淡,然而身为家中香火惟一的承传者,他的“从一而终”只会令她更加内疚。

  她早有打算在公司步上轨道后,从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中抽身。可是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却让她作出提前离开的决定。

  “程小姐,你人长得漂亮,年纪轻轻即爬到董事长一职,如果能有这样的媳妇,我们当然也感觉到十分荣幸……”蔡素芬私下约她出来恳谈,语调由客气变成了苦苦哀求,“因为忆芊生的是女孩,唐家全指望尔恕开枝散叶了,偏偏他根本不想结婚,更把我们传宗接代的叮咛当成耳边风。我知道唐家没资格、也没条件请你成全,就算是可怜可怜我们两个老的,请你高抬贵手放了他吧!我、我给你跪下--”

  “伯母!你别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她怎承受得起?程予欢扶起这位涕泪纵横的妇人,“我答应你!”

  “你真的愿意?”蔡素芬不料她如此爽快,讶愕了几秒,赶紧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我知道你并非重钱的女人,但这毕竞是我的一番心意,请你--”

  “伯母,我不会收的。”她摇摇头,微笑道,“即使你今天不来找我,我还是会选择离开尔恕的。”

  “你……”蔡素芬困惑了。何以她在说出决定时,还能笑得那般……心满意足?

  “做人不能太贪心,尔恕已经给了我最美好的一切。”她背过身去,掌心抚着平坦的小腹,“很抱歉,我害你们为他操了不少心,现在该是我把儿子还给你们的时候了。”

  经期一向不准的她,直到前天去医院检查才确定自己怀了身孕,也就是这个原因促成她下定决心的。因为一旦尔恕得知她有了孩子,势必会想尽办法逼她结婚,所以程予欢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在进行“消失”的准备。

  “程小姐,你还好吧?”她的气色似乎苍白了点。

  “我没事……”程予欢深吸了口气,交给蔡素芬一只绒布盒,“我明天将到国外出差一趟,麻烦你把东西交给尔恕,他就会明白我的心意了。”

  分离,是痛苦的;思念,是磨人的。但这一切都因为新生命的成长,而显得微不足道。每每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肚皮,程予欢眉宇间的淡愁,很快就被母性的光辉冲散。

  转眼之间,来到这里有四个月了。这个小镇不仅环境清幽,而且人口稀少,最适合母亲养病了。由于租的地方离疗养院不远,一大早推病人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成了程予欢每天必尽的孝行。自从动了脑部手术。母亲语言的表达能力的确大为进步,现在已能将含糊不清的单字串联成句子了。

  “我不散步了!”程淑芝今天有些反常,居然赖在门口不出去,“妈有朋友要来。”

  “朋友?”母亲不是早和所有的亲朋好友失去联络了吗?

  而程淑芝只是神秘地一笑,还要她别太急着回家赶翻译的稿件。十点过后,疗养院门口突然来了三辆车,程予欢一抬头,几张熟面孔教她震惊得张大嘴。

  “予欢姐!”倪映珂是第一个下车的人,“你实在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不声不响就走人,害我差点被成堆的公文给压扁……”原本要跳上来拥抱一番的她,这才发现到……“你怀孕了?”

  “你怎么晓得我在这里?”程予欢尴尬地瞥了眼随后的几位,他们都因倪映坷的尖嚷而把目光投注到她身上,尤其是唐尔恕,他的眼瞳迸射出被欺瞒的怒火。

  “是我打电话通知尔恕的。”程淑芝朝另外两个陌生人点头,“请问二位是?”

  “对不起,她是安希宽的女儿倪映珂,我是她家的法律顾问梁学山。”梁学山自我介绍后,问:“听说程女士今天想为唐家的人讲个故事,不晓得我们能否旁听呢?”

  “故事?”母亲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欢迎!欢迎!”无视于女儿的满脸疑云,程淑芝笑着说,“唐先生、唐太太,请进来吧!”

  “呃……喔!”焦距全集中在孕妇身上的唐秉尧,回神后不禁低声轻斥妻子,“都是你干的好事!”

  蔡素芬立即羞愧地低下头。当她听说程予欢不告而别的消息时,的确为了能免除心头大患而欣喜不已。但在交付戒指给尔恕的那一刹那,她换来的却是怨毒的寒光,以及儿子长期的离家独居。而想不到,她铸成的大错还不止“拆散姻缘”一项。

  从程予欢隆起的肚皮判断,她起码怀有五个月身孕了,抱孙心切的蔡素芬不禁后悔万分。当初是她苦苦央求人家放过她儿子的,若非程淑芝联络上尔恕,恐怕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私心,差点害得唐家的骨血流落在外。

  “老实说,在打电话给尔恕之前,我挣扎了很久,毕竟这个秘密在我心中隐藏了二十几年……”程淑芝说完开场白,心疼地回瞥女儿一眼,“可是眼见予欢受尽感情的波折,现在更因‘克夫’的恐惧而决定终身不嫁,如果我再为了自己的私心而连累她及肚里的孩子,雷公早晚会把我这个骗子劈死的……”

  “妈?”程予欢猜不透,一直垂泪的母亲有何天大的秘密?

  “予欢,妈对不起你……”映人眼瞳的这张脸孔,让程淑芝陷入了年轻时候的回忆。

  二十多年前,程淑芝在临盆前进了“顺生医院”待产。这肚里的孩子可是她别有心机与一位富商恩客怀下的。原本期待着能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当风凰,可惜天不从人愿,那孩子一生下来即夭折掉。顿失希望的她,不禁在医院痛哭失声。

  当时住同间病房的,还有一位剖腹产的纪姓女子。她见程淑芝哭得伤心,便经常陪她聊天,还让她抱自己早几天出生的女儿。

  “这孩子真漂亮,想好取什么名字没?”程淑芝既心酸又羡慕地问。

  “予欢。”纪小姐脸上刷上一层淡愁,“我希望周遭的人,都能带给她幸福欢乐。”

  程淑芝并不晓得她的来历,只是觉得奇怪,为何没有半个亲人来看她,

  “姓纪的,别以为你躲到这儿来,就无人晓得你偷偷生下了孩子!”突然,几位凶神恶煞的女人闯了进来,“姐妹们!给我狠狠教训这个贱人!”

  伤口未愈的纪小姐,身子还很虚弱,别说抵抗了,根本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随着纷纷落下的拳头,她痛得惨叫连连。

  “喂!他们怎么可以胡乱打人?”程淑芝嚷道。

  “你是她什么人?”带头的那位也是孕妇,气势可嚣张得像个泼妇。

  “我是她的室友,你们再不住手的话,会打死人的。”程淑芝想过去拉人。

  “敢管闲事的话,我叫她们连你一块打!”那女子横手一挡,脸上的杀机不像说着玩的,“这贱女人勾引我丈夫,我没告她妨害家庭已算很仁慈了!今天不过是给她一个教训,识相的就带着孩子滚很远远的……吧?她生的野种呢?”

  原来她的命运也跟自己一样,全是“非法受孕者”。

  “程、程大姐……”浑身是伤的纪小姐以为她想伤害孩子,猛向程淑芝暗示。

  “我……”幸好孩子在她手上,才未遭到毒手。程淑芝不由得抱紧了予欢,“她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就夭折了!”

  “夭折?”那妇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死得好!死得太好了!喂,你们可以住手了,反正这贱人已经得到报应了。”

  “纪小姐!”程淑芝忙推开那群女人,探看她的伤势,“啊!你的伤口出血了。”

  “好、好痛……”她的脸色近乎死白。

  “还不快点叫医生?要出人命啦!”不祥的预感令程淑芝一阵寒颤。

  “她……她会不会死掉呀?”一位打手不禁害怕地问。

  “阿华,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其他的女人便拉着那名孕妇逃之夭夭了。

  “喂,你们……”闯了祸还敢跑?程淑芝纵然气愤,但救人要紧,她连忙跑去医护站喊人:“快!快叫医生来,纪小姐出事了,”

  当医生赶到的时候,病人的情况已因大量失血而十分危急了。

  “程大姐……”纪小姐似乎感应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以仅存的气力握住程淑芝的手,“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希望你念在……我们同房的缘分上,收了这孩子……”

  “你胡说什么嘛!待会儿医生就要为你动手术了,千万别讲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看得出……你很喜欢予欢,刚好你……又失去了孩子,也许这就是命……”

  “对不起,我们得进行手术了。”准备妥当的护士,急急打断她们的对话,将病人推入了手术室。

  可惜尚有一丝气息进去的纪小姐,出来后已成了没有温度的尸体。由于死者的身份是孤儿,加上没有任何联络人的资料,院方正烦恼该如何处置遗留下来的婴儿时,程淑芝已偷偷抱走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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