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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影揽轻虹 page 13 作者:玄郁

  “我和兄长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年长我五岁。小时候我俩处得极好,只是慢慢长大了,情感便冷淡许多。他成家之后,十分专致于事业,人变得相当寡情。我的嫂子又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因此自然受不了他的冷落。

  “往常我没事,便会与她作伴,一来向她解说自家商务,二来排遣她的寂寞和孤单。但是久而久之,她对我产生异样的感情,我的兄长隐约从下人口中得知此事,他相当震怒,于是派人监视嫂子的一举一动。此后,我也不好再与她接触。

  “尔后不久的日子,我的生母和父亲相继病逝,因此大娘便是家里的主母。我并没有与家兄争财夺势的意思,只是不明白主母为何老是忌惮着我这二子……似乎害怕有一天我会取代了兄长的位置,间接影响她在整个家中的地位,因此无时无刻不防备着我。

  “因为这些因素,服丧满一年之后,我无法再待得下去。于是拾起简单的包袱,就这样在外飘泊过日子,而今已有十年。”他说完莫名一笑,垂眸看着程勋:“我的话说完了。”

  程勋心疼地看他一眼,迅速支起自己的上身,颇为忧郁注视着他清俊的脸庞,气虚道:

  “原来你本该过着二少爷的生活,可是却因为家里的因素,迫使你离乡背景,流居在外头。”

  杜云影看见她眼中的忧郁,略微不舍地抚触她鬓角的黑发,微笑道:

  “是我自己选择的,不怪别人。”

  程勋闻言,原本惆怅的模样转为俏皮一笑。

  “是呀,是你自己选择和我相遇的,可不能怪别人。”

  杜云影嘴角含笑,轻轻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嗯了一声。

  她娇笑地趴在他的胸膛上,随口问:

  “将来你会不会回去?”

  杜云影轻抚她的背,淡道:

  “有命回去的话,应该会。”

  程勋几乎惊跳起来,薄怨道:

  “你别乱说话,我可不会轻易让你‘走’。”

  他笑了笑,坐起身子,大拇指轻抚她丰巧的唇,温柔道:

  “失言了,对不起。”

  正当他的吻要落实在她的唇上时,两人都察觉一阵远道而来的足音。

  程勋立刻道:

  “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嗯。”杜云影颔首。

  她仔细一听足音,走下石台道:

  “这人绝不会是我师父。”

  她回过头,只见他突然了然于胸地笑了。于是问:

  “你晓得是淮?”

  杜云影点头。

  “待会儿你便晓得是谁来了。”

  程勋扬眉。

  “我识得?”

  他盘坐在石台上笑而不语,半晌后道:

  “人来了。”

  程勋转身看着十丈外的过山香树林,只听来人未现身语先至。

  “尹师父——我老田蛙来找你啦!”

  程勋闻声惊喜叫道:

  “大叔——”

  对方听见了她的声音,慌慌张张地,一阵欣喜,忙穿越林子来与她照面。

  “嘿,我的大姑娘啊,真的是你!还有杜老弟。太好了!”许仲瑞开心笑道:“费尽千辛万苦,总算让我找到你们!”冲到两人之间,欣喜地端详两人,顺道拍拍杜云影的肩膀。

  程勋对着他,笑问:

  “大叔,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来找我师父又有什么事?”

  许仲瑞睁大眼一惊。

  “尹师父是你的师父?”

  “嗯。”她含笑颔首。

  “那太好了!也就是说杜老弟的伤已经完全治愈了对吧?!”许仲瑞欢喜地看着杜云影,只见他笑着摇头。

  程勋神情略黯道:

  “大叔,事实上我们俩根本就没见到我师父。”

  许仲瑞一诧,问她:“你师父不在山上?”

  “嗯。我们俩在这里是想等他老人家回来。”程勋不欢道。

  “哎呀,我白欢喜一场了——”说着,他摇头将眉、眼、鼻全皱在一起。

  “大叔,你来奇山是想请我师父医治杜大哥的伤?”程勋问,心想她若猜得没错,那么许仲瑞的作法还真有些本末倒置,哪有不见伤患先寻名医的道理呢?

  “是啊,我是想请你师父救救杜老弟。因为我听说九心灯这种奇草可以治愈百病,甚至可以复原受挫的经脉,想必它对杜老弟的伤定有帮助。当年杜老弟不就为令师取得了九心灯吗?就算是此刻送给他应急也不为过吧?所以我虽然没找到你们,但就先想上奇山来,向令师讨取九心灯。只是不晓得那株九心灯还在不在?”

  程勋听完,提出疑问:

  “就算九心灯还在,至今也已事隔十年,怎能保持它十年的光阴而不腐败呢?”

  “这你就不晓得它神奇的地方了;九心灯这种奇草,就算离了根也还具有生命,因此不管事隔几年,它都不会腐化变质。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各方人马拥上曲灵山要抢夺九心灯的原因了。”许仲瑞说得口沫横飞。

  程勋微微一惊,她从来就不晓得九心灯有这么大的魅力。如果服用它真能治愈杜云影的伤,那么九心灯她势在必得。

  她看了看杜云影,对许仲瑞道:

  “大叔,我师父拥有的九心灯,很可能在十年前就让他给吃了,或者是做了其他用途。因为我从来就不曾听他提起这种奇草的功用。”

  许仲瑞听了她话感到不无道理,只是要再取得一株九心灯谈何容易。他困惑道:

  “唉——偏你师父此刻不在……要是你师父能治杜老弟的伤就好了,那么大可不必费心去打另一株九心灯的主意。”摇头缓步转过身去。

  程勋忙绕到他身前问:

  “大叔,你说各方人马都拥上了曲灵山要抢夺九心灯,也就是说九心灯的成熟期就在近日?”

  许仲瑞重重地点了个头,道:

  “就在后天的午时,是九心灯十一年成草一次的吉时,但是那么多人要抢夺九心灯,想取得它根本没那么容易。”

  程勋虽然听他说取之不易,但心想十一年杜云影都能突围而取得它,那么她奋力一试,应该也不难。于是信心十足道:

  “大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夺得九心灯!”

  只见他们两人都忧心看着她,似乎已是提醒她此事困难重重。

  她再强调重复一次:“我一定、一定会夺得九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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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勋儿,不行,太危险了!”杜云影双手握住程勋的两臂道。

  “不会的,杜大哥。”程勋摇头强笑道。

  本来她想趁着天色未明之际,不告知两人一声偷偷下山。目的当然是为了避免杜云影的阻止,好让自己顺利下山,前去抢夺九心灯回来医治他的伤势。不料还是被双耳敏锐的他给查觉。因此现在她得努力说服杜云影,安心让她前去曲灵山取药。

  “好姑娘,你一个人去实在太危险了。不行,不行!”许仲瑞也在一旁劝阻她。

  “可以的,大叔!”她低叫,双眼埋怨许仲瑞也不支持她。

  “你忘了昨夜杜老弟说他采取九心灯冒险的经过啦?那简直就是侥幸再加上十足的运气才可能达成的。”许仲瑞皱着大眉头。

  她丝毫不服输:“我偏也要去碰碰我的运气,看看能不能把九心灯抢回来!”

  “不,别去。”杜云影蹙眉盯着她。

  程勋神情软化地看着他,轻声说:

  “杜大哥,相信我,我绝不会有事。你就让我去曲灵山取药回来给你疗伤,好不好?否则你一日有伤在身,我一日不能安心。”

  杜云影依然不准。摇头道:

  “真的是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前去冒这个险。”

  “不会的——”她一把投入杜云影的怀里,紧紧拥住他,试想如此能令他的坚决软化。

  许仲瑞见了这个情状颇觉不好意思,心想自己还是站远一点,让他们小俩口自己去商量解决。

  杜云影也抱紧她,低头看着她劝说道:

  “不要去。就算没有九心灯,我相信一定也还有治疗我的伤势的其他方法。”

  程勋抬头凝视他。

  “但是这是一个救治你的机会,怎么能就这样放过?”

  杜云影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摇头不语。突然他感到胸口一阵悸闷,于是迅速推开她,头朝一侧咳出了一道血剑,接着自他口中更不断地泊血,他于是掩住血口,屈膝蹲了下来。

  “杜老弟!”

  “杜大哥!”

  两人同时惊叫出声,只见杜云影脸色胀红之后发白,冷汗自他脸上冒流不止。

  程勋和许仲瑞都冲到他身边,同样蹲踞一地关怀他的情形。程勋掏出手绢塞入杜云影没掩住口的手中,随后她倏地站起身。杜云影惊觉她的举动,想抓住她的时候已然不及,程勋早退开一边去。

  “大叔,你要帮我好好照顾杜大哥,我很快就会回来。”她神色凝重地嘱托许仲瑞,心疼不已地专注受伤势折磨的杜云影一眼,加剧了取药而归的决心。

  她不要再看心爱的人呕血,不要再让他日日承受伤势发作的煎熬。因此她势必要夺得九心灯疗愈他的伤势,让他恢复昔日无病痛的光采。

  “喂,娃儿,你不能——”没待许仲瑞把话说完,程勋已如迅雷之速离去。

  “勋儿——”杜云影气息不足地唤着她的名。闷咳了一声之后,转头对许仲瑞道:“许叔,你别管我,快随后去叫住她,别让她上曲灵山——快——”

  “这——我也不能放下你不管啊!你伤成这副模样。”许仲瑞不知该先照应哪一方地无所措。

  “我咳血已是常事,不要紧的。你快去阻止勋儿,带她回来。”杜云影紧握着白绢,不住发抖。这回呕血后余悸不止的反应,实令他本人感到心惊和意外。

  “你真的不会有……”许仲瑞担忧地看着他惨白里发黑的脸色,难以相信他这模样竟属常事。

  “我没事,你快去把她找回来。”嘴上虽说自己无事,但加快不已的心跳却令他愈来愈忍不住害怕和恐惧。即使如此,他依然强忍自己身体极差的状况,一心只求程勋速回。

  “好,我去。你且忍着点,我很快就把那娃儿找回来。”许仲瑞迅速起身,才挪开脚步又感到一阵犹豫地回头看着他。

  “拜托你了。”杜云影紧咬牙关,不让自己的痛楚和恐惧泄了底。

  许仲瑞朝他颔首,却隐隐感觉不安,心想大概是他对那娃儿的忧虑传染给了自己吧!只要尽早带回那娃儿,那么两人都可以放心了。

  他应了一声,然后急急离去。

  杜云影听他的足音稍远,才敢让自己的焦虑、紧张、恐惧和不安完全释放出来。这股痛苦的源头让他全身抽搐不已,冷汗犹如泉涌,整个人仿佛就浸濡在冰泉之中,承受寒凉刺骨的心惊胆战。

  他试着想理解并且克服这种心理反应出来的情绪,但无论如何探索以及尝试平静,都不能制止这股战栗的泉流一再涌现。

  他拖着几乎要不听使唤的身子踉跄坐到石台上,身体一有了支点便瓦解了自主能力摊软倒下。他不停地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好苦,好苦——

  突然整个人猛来一阵椎心的刺痛,他又狂咳了一口血水。这种情况反覆不止地,似乎要抽空他所有生命才甘心。杜云影不断地升起犹如黑色漩涡的恐惧,痛苦呐喊——

  “勋儿——勋儿——”

  可以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人已仿佛在遥远的梦中,只是梦里头依然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温热的血流应该已烧热了他的全身,但他却不觉得火炙,而是泌人心肺的颤寒。

  好冷,好冷……

  冷得他无力缩起身子防御。

  突然又来一道血剑喷张,这次的咳力岔了他紊乱的呼吸,一阵可怕的心窒后,他陷入了黑冷的死绝,意识飘离于散。

  不知何时,离昏死的他不远之处出现了一名男装女相、手持拂尘的道姑。这名道姑高束发丝,穿着一身蓝衫道袍。从她冷若冰霜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人的情绪,就是那对美如寒星的眼眸里也没有毕点感情。她静静不发一语地走入尹樵缘的石室,丝毫不把昏死的杜云影当作一回事,就像根本没瞧见他一般。

  她搜寻了室内每一处可以容人的空间,无所获得之后,冷冷地走出石室之外。经过杜云影的身边时,她无意地掠过他脸上一眼,就这一眼,她似乎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于是不发一语,趋前观看他的情况。

  只是用目光扫视他的全身一遍,她似乎就明白他已失去生命迹象中宝贵的呼吸,于是迅速扳起他的上身,在他背后三处穴道上掐按一番后,伸掌一拍,他立刻咳出喉道里头的淤血,恢复了呼吸却仍昏厥过去。

  她伸出两指搭按在他手腕的脉膊上,片刻之后心中有了计算,于是面无表情地架起杜云影,轻步走入尹樵缘的丹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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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之中,杜云影感觉自己的背部有无数刺痛的小点在发热,热流就像一道泉柱般贯穿了他的体内,在经脉之中流窜。渐渐地,他感觉自己愈来愈清醒,然而愈是清醒,体肤上聚热的点就更痛更热。灼热的感觉仿佛要窜裂他的体肤一般,他忍不住挣扎了一下,随即听见背后一个冷悠而清澈的声音道:

  “不许动!”

  杜云影心下一凛,立刻遵照她的意思静止不动。

  这女子的声音他陌生得很,他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清楚地意识到她似乎在为他做某种治疗,因此他不敢出声打岔她的思绪。

  片刻之后,虽然杜云影没有睁开眼,但他很清楚自己盘坐在石床上,并且赤裸着上身受她治疗。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热流逐渐在他的全身扩散,他感到通体舒畅。而背后疼痛的感觉也渐趋和缓,不再令人咬牙难耐了。

  此时,外头传来许仲瑞乱焦急的声音——

  “杜老弟!杜老弟!”

  声音停伫片刻后,伴随着急促接近丹房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杜老弟——”才模模糊糊发出了“弟”字的音后,许仲瑞直觉两样硬物打中了他的胸前,而后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站着看。

  他瞧得清楚,杜云影正与一名女子背对面地盘坐在石床上。

  这名女子五指上紧缠着数条红丝线,数条红线的另一端都分别绑在一根根针上,而银针分别刺入他背后的主要穴位上。总之,这名女子正在对他进行悬线医疗。她透过丝线,将自身功力转度到他各个穴位上,并且随时拿捏各穴位运力的该强或弱,以调衡他体内的经脉运行。

  一般没有精深此术要门的人,是不能随便以此法替他人进行医疗的。因为可能一不小心,在穴位上的运力拿捏不顾,则会误伤了接受医疗的人。小则部分经脉受损,大则导致伤患经血逆行,因而致死。

  许仲瑞把目光投注到这名女子的脸上,这才发现此女貌美有如月下水神,只是她的美丽教人不敢领受,因为她脸上寒冰般的神情似乎永远大于一个浅薄的笑容。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貌,一般人哪消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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