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余孟华的公寓楼下停了下来。罗臣斌轻快地为她开了车门,在如此愉悦的一夜后,他怎会知道余孟华此刻的心情是如此的低劣。
“今天晚上你还满意吗?”他轻松地问着。只是这个话题不具任何意义。
她满意吗?是啊!这就是她今天的任务不是吗?她来帮另一个女人做预演的。
她应该尽责地回答他,告诉他今天的表现百分之百的令人满意,顺便告诉他,石奕柔会为了他的温柔而被迷得昏头转向,就像她一样。
她该告诉他的,可是她做下到。她张着迷蒙的眼望着他,内心不断交织挣扎着,不愿帮他完成今晚的练习,或许是内心洋溢着太多的喜悦,余孟华的沉默并未引起罗臣斌的注意,他满心满脑都只有余孟华今天那对多情的眼眸。幸福在他内心鼓动着,他想余孟华终于明瞭她的感情了,否则怎会用眼睛对他诉尽情衷,殊不知那个笨女人不是那么容易开窍的,她此刻正鐕往一个更深的牛角中。
余孟华迷蒙的眼神却让罗臣斌看得痴傻,以为她为了今晚的气氛失神,温柔的唇便印上了她的。
余孟华没有抗拒,只是心痛地震了一下。
这个吻由浅而深,罗臣斌用唇舌吸吮着余孟华嘴里的甘甜,一次又一次,直到感觉到余孟华的不对劲,才不舍地放开她,疑惑地望着她。
“这也是预演吗?”余孟华的泪水在眼眶中转着,表情却镇定得吓人。
对这突如其来的问句,罗臣斌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现在心里究竟想着什么,他根本无从得知,他只觉得让余孟华含泪的双眼惹得他阵阵的心疼。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他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忽略了什么?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理不出一丝头绪来。
看着余孟华强装坚强的脸。他好想上前紧紧地拥抱她,好好地安慰她,告诉她预演是假的,他和石奕柔交往也是假的,一切都只为了刺激她,让她明白自己内心的感情,让她了解她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还要美,只要她肯正视她自己。
但是他不敢,他不明了余孟华是否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是否还会在他对她表白时认定他只是在戏弄她,如果她还没认清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那么她肯定会在他表露真情后退缩得更严重,那么他长久以来的努力岂不成空!
强忍着心痛,罗臣斌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会伤害她,但他无从选择。他不愿冒失丢她的危险。
就在她眼泪掉落的同时,她转身离去,不愿让罗臣斌看到她脆弱的眼泪。
她为何哭泣?她不晓得,她为何如此这般的痛?她更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失去了罗臣斌,而她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这是不对的!她告诉自己,但是她就是无法抑制住泪水的夺眶而出,她就是无法让自己的心稍稍的不痛,因此她只能逃离他,逃离他这个疼痛的祸源!
望着余孟华离去的背影,罗臣斌的心像万根针在刺着,他错了吗?第三次,余孟华第三次在他面前落泪,林洋岳说他二十几年来不曾见到余孟华流泪,而他却在短短几个月间让她哭了三次,他真的错了吗?
他不相信自己对余孟华的这分感情是错的,也许他的方法有失妥当,他也知道这方法会伤害她,但是他无法慢慢地等待余孟华的觉醒。他要她!欲望是那么强烈,强烈到一刻不见她都心慌。多少个晚上他因为想她而失眠,虽然明知天一亮就见得到她,却怎么也压不住心中的那股思念。
他抬头望向余孟华的窗口,见到窗内灯光已打亮。有几个夜晚他因为熬不住思念,便站在这里看着她的窗口看了一夜。明知窗内的人早已熟睡,却还是痴傻地站在这里想象着她甜美的睡容。
人说相隔两地才相思,他天天和她见面,相思却依然如影随行。他若不及早将她娶来,只怕他会熬不过这一片相思。
第九章
余孟华心情不曾如此恶劣过,她烦得想把她眼前看得到的东西全部砸毁。偏偏欧比一早就在她跟前叽叽喳喳问东问西的,一气之下,她将它的总电源切断,像废弃的电器般束之高阁。
余孟华看着时钟指着七点,想必石奕柔此刻正在昨天那家餐厅享受着罗臣斌的温柔与深情吧!
像是他们恩爱的情景就在眼前似的,余孟华的心肝扭痛,举起手上的杯子就向门口砸了过去。
就在同时门铃却响了起来,该不会正好有人从这走过要向她抗议吧!余孟华不好意思地急急走去开门。
但是站在门口的人却让他大吃一惊。是浑身带伤的林洋岳。天呀!有谁能让他伤成这样,就凭他的功夫底子。若在古代他准能当上武林盟主的。
“你怎么了?”余孟华拨开门边的碎玻璃让他进来。
“你才怎么了?”皱着眉,他看着满地的碎片,猜想着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破了杯子。”余孟华含混地带过,领着他走入屋内。
“你也未免太‘不小心’了吧!”他了解她,摔的这么碎,准是她用力丢的结果。
“你别告诉我,你是跟十几个抢匪打架才弄成这样的。”余孟华不想提她的事,将注意力转回他身上。
“不是十几个,只有一个,而且是个罪大恶极,专抢女人心的抢匪。”林洋岳说得咬牙切齿。
“什么专抢女人心的抢匪,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余孟华停下拿伤药的动作,狐疑地看着林洋岳。
林洋岳却沉默不语了,静静地看着余孟华。
“你搞什么啊!话说了一半也不说清楚。”她心情已够不好了,他还这样吊她的胃口,她忿忿地将药抹到他的伤口上。
“喂!你轻一点行不行,很痛耶!”林洋岳边在伤口上吹着气遏叫着。
“你也知道痛?长这么大了还打架。”余孟华又将另一把药用力抹在另一处伤口上。“哎哟!我可是为你抱不平,你就不能轻点吗?”林洋岳又用力地在另一个伤口吹着气。
余孟华愣了一下。怎么这件事还是与她有关?
“为我抱什么不平?”余孟华看着他等他回答。
“我刚在来找你的路上遇到罗臣斌,他身边带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余孟华一听,心便绞痛了起来,那一定是石奕柔,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何心还会如此的痛?
“所以你就打了他?”她急急地抓住林洋岳的肩头间。“你怎么可以随便出手打人,你出手那么重。他伤得如何?”余孟华更急了,使尽力气地摇晃他,催促他快点回答。
“你轻点,别忘了我也受了伤。”林洋岳拉开她的双手喘口气说。
“你活该!谁叫你不分青红皂白乱打人,我跟他根本没什么,要对你说几次你才懂。”
“还说没什么,看你急的。”林洋岳转过头不去看她,心里生着闷气。
“我不跟你扯,反正你就是不该打人,也不想想你是有功夫的人,万一把他打成重伤怎么办?”
“那是他活该!”他倒有点幸灾乐祸。
“你……你究竟把他伤成怎样?”余孟华火大了,低声怒吼。
“反正他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要去看他。”
林洋岳话一出口,余孟华就直往门口冲去,不料却被林洋岳一把捉住。
“他现在有另一个女人在照顾,你去做什么?”余孟华紧抿着唇站在原地,任心痛撕裂自己的心。
是啊!现在石奕柔一定在他身旁温柔地照料着他,她去做什么她?她有什么立场去?朋友的探望?哼!可笑。
“你为什么就只是关心他她?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可是为你才受的伤。”林洋岳双眼深邃而迷茫地看着她。
余孟华抬头看他一眼,走回来继续为他上药。
“孟华,忘了他吧!他不适合你,他根本不了解你。他只会玩弄你而已。”林洋岳双眼盯着为他包扎的余孟华,心疼她的受骗。
她怎会不知道他不适合她,否则她又何必时时刻刻紧抓住自己的一颗心,好不让自己陷进去。
“跟我回高雄好吗?和我一起经营武道馆。我们两个可以很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余孟华没有回答,继续着她手上的动作。
“我知道你喜欢武道。我们两个可以把道馆经营得有声有色,若是你放不下你的事业,你可以回高雄重新找一份相同的工作,以你的资历一定不成问题。”林洋岳见她不答又继续说。
“那是不可能的。”余孟华轻声回答,转过身去收拾药品。
“为什么?难道你就这么爱他,这么离不开他?”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不悦。
“我根本没有爱上他,你不要再自作聪明了。”
“那你就跟我走,别再和他有任何纠缠。”林洋岳语气强硬。
“不可能。”余孟华语气也很坚定。
“为什么?既然没有爱上他,为什么不肯跟我走?”林洋岳捉住她的手肘,强迫她转过来看他。
“我有我的工作,我不愿意放弃这份工作。”余孟华甩开他的手,仍然执意背对着他。
“我说过,你可以回高雄找同样性质的工作。”
“那不同。”
“有何不同,因为没有他?”
余孟华猛地转过来瞪视着他,他们两个就这样僵持了好一阵子。
“没有人真正懂得欣赏你,只有我最了解你,你的优点,你的缺点,你的一切的一切我都清楚,也都欣喜地接受。孟华,我们是同一种人,有同样的背景,同样的生长环境,同样的过往记忆,我们有相同的正义,所以经常满身是伤!我们有相同的感慨,所以我们当夜高歌,我们甚至有相同的温柔,所以能互相扶持,这些难道你都忘记了吗?”林洋岳的语调变得柔和,所讲的话句句扣人心弦。
“我没忘。”余孟华垂下眼帘不敢直视他,不敢面对他的多情。
“没忘就跟我走,离开台北,远离他。”
“可是……”余孟华犹豫着,她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愿离开。
“可是什么?他能给你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一遍又一遍的泪水?况且他身边早已有一位美女了。”他越讲越有些气忿,气罗臣斌如此对待余孟华。
他说的不全都是她心里的感受吗?回想起遇到罗臣斌以来,自己似乎总是处在烦乱悲伤的阶段,快乐的时间异常的少。为什么即使这样自己还那么在乎他呢?爱?
她努力甩掉这个可笑的念头,不可能的,她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她是那么努力地禁止自己爱上他!况且他身边已经有一个石奕柔,已经有一个人那么强烈地占据住她的整颗心了呀!
眼泪不自觉地又淌了下来,多可笑呵!现在的她像个多愁善感的少女,动不动就掉泪,这让她觉得羞耻,异常的羞耻。
“别哭。”林洋岳愠柔地为她轻轻拭去眼泪。“跟我走,我不会让你伤心,让你流泪。嫁给我吧!你知道的,只有我们两个最合适,二十几年来我们不是那么契合地在一起吗?就把他留给那个女人吧!不要再有伤害和泪水了。”
林洋岳的话在她心头猛敲了一下。她不能这样就把罗臣斌留给石奕柔,石奕柔不是真心的,她只是在戏弄他,而她必须帮他。
可是怎么帮她?他是那样地爱她,根本不相信她的话。现在只有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不再那么接近石奕柔。再找机会让他明白真相。
“孟华?”见她始终沉默不语,他轻换了一声。
“石奕柔——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只是在戏弄他而已,不是真心的。”余孟华有些急躁地把真相告诉他。
“那又如何?是他活该,既然你不爱他,那就不关你的事。”他口气冷淡,庆幸老天有眼,惩罚了那混帐。
“阿岳,你的正义感呢?他是我的同事、我朋友呀!”余孟华无法相信他会用这种口气,他一向古道热肠、热心助人的。
“你把真相告诉他不就好了。”他收敛了些冷淡,但仍不很热心。
“我对他说过了,他不信。”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揪了一下,他宁愿相信石奕柔,也不愿相信她亲耳听到的话。
“那你要怎样?”林洋岳紧盯着她,想看她要作出怎样的决定。
“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可是我一定得让他明白真相。”
“他明白了又如何?你要继续留在他身边?”
余孟华紧咬着下唇摇摇头。
“好,既然这样,他明白真相后你回高雄,嫁给我!”他口气有些强硬。
余孟华迷茫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决定。林洋岳张开手臂将余孟华轻拥在怀里。
“孟华,你说你没有爱上他,那就不要再给自己机会爱上他,别让他再来伤害你!嫁给我,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为了你我万死不辞,你清楚的。我们是最相配的一对!”
余孟华轻闭着眼睛咀嚼着他的话,没有错,他们两个才是最配的一对。她不想再留下懦弱的眼泪,她是该离开罗臣斌远远的,不让自己爱上他!
余孟华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轻到几乎令人感觉不到,但是林洋岳感受到了,他激动地收紧双臂拥紧余孟华。
“你答应了?!你答应了?!天!谢谢老天,谢谢!”
余孟华心里深处有些欷吁,她错了吗?不!她没有错,她强压下了心里的另一股声音,坚定地告诉自己,这样决定是对的,只有这样,她才能免除自己另一次尴尬的眼泪。
※ ※ ※
星期一的一大早,余孟华匆匆忙忙地到公司去了。这几天的假期她如坐针毡,想想林洋岳那张触目惊心的脸,有那么好的功夫底子的他尚且如此了,她可就不敢想象罗臣斌会被打成怎样!几天下来,她在极度担心罗臣斌伤势的压力下天天失眠,却偏偏又拉不下脸去探望他,只能不断地折磨着自己。
也许是她来得太早了,罗臣斌根本还没到,她开始在自己的研究室度起步来,幻得幻失的,不断地猜测是不是他伤太重了,无法到公司来。
她的异常当然会看在邱世泽这个吃饱没事做的经理眼里,老早就注意着她,随时准备依她的动静采取行动。
八点五十五分,罗臣斌优闲地踏入他的硎究室。余孟华一听到脚步声立刻跟了过去,欧比这个跟屁虫也跟在后面。当然,注意她多时、爱看热闹的邱世泽也绝不落人后的加入这场阵营。
一踏入罗臣斌研究室的门,余孟华的心就不自主地痛了起来,罗臣斌的脸上有着斑斑驳驳大大小小的伤痕,左边脸颊还有些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