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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名字明明是男的,怎么会是个女人?”方瑞文满脸懊恼的模样。坐在这间精致约会客室里,风星坠静静的望着对面的男人。“方先生,现在的社会请求的是能力,而不是性别,不是吗?”
“是没错,但在于影却是行不通的。”
“可是,你们跟我签了约啊!”
“是的,”方瑞文烦恼的盯着手中的合约。“它就是问题所在,风小姐,这样吧!我们愿意支付您这三个月的薪资,请您另谋高就,好吗?”
风星坠乍听他的话,人突然怔住了,他说什以?在地上班第—天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之内,她居然被开除了?而更可笑的是,被开除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事,而只是因为她是女的?
“不!我不愿意,”她无法接受这以可笑的理由,所以固执起来。“合约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我对我的专业有绝对的自信,看来你们得忍受我三个月了,时间一到,我自然走人。”
她强硬的语气并没使方瑞文认命,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那请您坐—会儿。”说完,他站直了身子,快步的走出去。
几乎是立即的,方瑞文直直的走向辜影的办公室。
“什以事?”难得见到部属惊慌失措,辜影沉稳的问道。
“老板,那个叫风星坠的摄影师来了。”
这有什以大不了的?为什以方瑞文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唔?有什以问题?”
“她……她是个女的。”
“女的?”他点名的摄影师竟是个女人?
“是,”方瑞文开始噼哩啪啦的解释。“这个名字太男性化了,我们—直都以为她是男的,而合约寄给她时,她也没有要求更正。”
“打发她。”辜影毫无转目的下了指令。
“老板,她不肯。”方瑞文无奈的说。
“什以意思?你没说要给她一笔补偿金吗?”辜影不屑的问。
“老板,我说了,可是她不要钱。”
辜影立刻冷下了脸。“哼!嫌少?”
方瑞文想起风星坠那张不沾染铜臭味的精致五官。“好像……不是,”然后他注意到辜影扬起的眉,瞬间收回了心思。“呃!我是说她不愿走,看起来好像跟金钱无关,老板。”
“她不肯走?”
“是.她说请我们相信她的专业知识,她准备履行这张合约。”
办公室里突然沉静下来,辜影很难想像会有女人对平白无故从天下掉下的一笔钱不屑一顾,莫非……她以为能从平影得到更多吗?
“你下去吧!这件事我来处理。”
方瑞文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怛最后仍决定放弃,顺从的离开。
辜影恶意的让那名女子等待了许久,对于这种善于玩弄心机的女人,他一向看不起,刚好他今天有空,两个钟头后,他觉锝应该让她等够了,便大剌刺的起身走出自己的宫殿。
他预料对方—定会固等得不耐烦而愤怒至极,而这正好让他得以用“人格与自尊”之名义激得她冲动的滚蛋,若运气好的话,他甚至还可以以省下一笔钱呢!
打开会客室的门,他没有看见预期中的僵硬脸孔,事实上,那头先前令他印象深刻的发丝正面对着他——它们散落在桌子的四周,而头发的主人正趴睡着,完全不省人事。
“嗯哼!”辜影清清喉咙。
没有反应,这女人居然连动也没动—下,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她竟敢睡得像个死人!
“风小姐,你醒醒。”没办法,他只好出声唤她。
—声咕哝的声音呻吟了几下。又没了动静,
“风小姐、风小姐,”他毫不怜香惜五的用力推她。“你醒了吗?”
“爸爸,让我再睡五分针嘛!”
她恳求的轻声细语令一般人听了绝对会心软,但辜影却厌恶的翻翻白眼,“风星坠,起来!”
他的大吼终于起了作用,她—下子跳了起来,但接着又因重心不稳而跌坐在地,她用两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张着惊吓过度的人眼瞪着他。
“你看起来满能适应环境的嘛!”他忍不住讽刺道。
风星坠狼狈的站起来,顺着这陌生无礼的男人的目光往桌上望,看见自己方才趴睡的地方尚留有一小摊水渍,她涨红了脸,撩起衣眼急忙擦拭,“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老板。”
老板?这么年轻的老板?瞧他—副神气活现又不可—世的模样,大概真的是老板吧!
“呃!你好。”她只好低声下气的打招呼,没办法,妈妈曾经对她耳提面命——要尊敬上司。
“先别急着巴结,我们公司不欢迎你的加入。”
他气势凌人的语气听了真的很教人生气,但她记起父母的忠告,“可是……我们签了合约。”她软弱的抗议。
“我不是答应给你钱了吗?”他讽刺的嘲弄她,“免费让你游山玩水三个月又有钱拿,这总可以了吧?”就不信她不接受。
“我不要,无功不受禄。”
她正直的语气完全不像在玩弄手段,现在他终于知道刚才方瑞文为何欲言止了,展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是—种未经尘世所污染的纯洁气质,这使得她原本就美丽的脸庞显得更令人怜惜。
虽然他觉得她太瘦了—点,不过,这样的女人若是加入平影,铁定会为他的员工带来一场灾难,他疯了才—会留下她!
“无论如何,你就是不可以留下来。”他只差没脱口要她滚。
风星坠这辈子从来不曾受过这以大的污辱,现在她终于明白父母对她耳提面命的说社会人心险恶是什以意思了,眼前这个将会成为她三个月的老板就是个大大的坏人。
靠着不服输的个性,年轻气盛的地因他的无情话语激起了斗志。“我不走,我有正式的合约,我已经是平影的员工了。”
辜影的以眼危险的眯了起来。“你真的要留下?”
“对。”她坦荡荡的迎视他的目光。
他安静的盯着她好—会儿。“好,既然你,一心想进入平影,你就得遵守平影的规定。每天早上替所有的前辈倒好茶水,还有不准跟任何员工说话。我叫你做什以你就做什么。”
她可以进平影子!风星坠的双眼闪烁着光彩,她猛点头,根本没听懂她的老板在交代些什么。
“好了,今天你可以先回去了。”影冷冷的望着雀跃的她,不动声色的结束第一回合的战争。
“是。”她顺从的答应,不疑有他的轻快离去。
等着瞧吧!他对着她的背影冷漠的扯开嘴角,并在心中暗忖,风星坠,如果你能够在平影待上三天,我就服了你。
第二天—大早,平影的每个员工都吃惊的望着桌上热腾腾的茶水。
平影的办公室里破天荒的出现了一位有着曼妙身影的美丽年轻女子,她是平影新进的员工,还是个专业的技术摄影师,今年才二十岁又未婚,这么神话的事件发生在平影,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风星坠立刻被众星拱月的围在由人墙筑成的圈圈里,开始被一群好奇的员工“逼供”。
辜影预料到的“动乱”果然没让他失望,当他踏人公司,第—个感觉就是,“那里有一坨屎吗?怎么惹得你们这群苍蝇嗡嗡嗡的黏着不放?”他一点也不忌讳的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感受。
—阵骚动后,每个人都乖乖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而那个始作俑者则孤伶伶的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与他相对无言。
“你进来!”他下命令,然后头也不同的走进办公室。
风星坠在众人同情的眼光中,战战兢兢的进入辜影的势力范围。
她温驯的站在离他远远的门边,等候着他的指示,房内除了他偶尔翻动文件的声响外,安静得没有一丝燥音。在这间二十来坪的办公室里,室内的布置宽敞而明亮,但她却可以感受到辜影的气息散播在室内的每一处角落。
他为什以不说话?他要告诉她她的工作性质吗?瞧着她的老板低头专心的看着文件,一副专往的模样,她也不敢打扰他。
他的头发虽然梳得很整齐,但仍有几绺不驯的垂落于额前,配上那个性化的五官,她不得不承诺他的外貌实在不错,体格也算一流,但却非常不好相处,要不是为了争一口气,她根本懒得与他有任何的交集,只是现在,她只好劝自己委屈些。
十分钟后,风星坠开始感到不耐烦,她借故清了清喉咙,提醒辜影她的存在
“倒杯咖啡给我。”他命令道。
她有没有听错?“你说什么?”
辜影抬起头,冷冷的瞪了地一眼。“咖啡,你听不懂吗?”
他居然叫她倒咖啡!“辜总经理,”她勉强朝他一笑,脸色早已气得僵硬。“我是不是该请公司的小妹进来替你服务?”
“公司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他们没有空。”
他根本没拿正眼瞧她的模样差点使风星坠气得抓狂。她深呼吸一次,暗自警告自己要收敛脾气。“我也有我的工作,我是公司的摄影师,您还记得吧?”
她的话终于使他抬起头,不但如此,她还发现他的脸上露出恶意的微笑。“摄影师昨天下午已经来报到了。”
“什么意思?”她傻愣愣的问。
“意思是,你现在是公司里唯一的闲人,我们要的是男摄影师,不是你。”
他污辱人的语气配上天杀的表情,使风星坠终于忍不住愤怒的骂人了,“辜影,你……太过分了!”
但这句指控的话语却只换来他不在乎的耸耸肩。“过分?我用比小妹多三倍的薪水请你,这算过分吗?”
“好,”她放弃了原本想要有始有终的崇高理念,转身握住门把。“你羸了!我……不干了!”
“哦!现在可不行,”辜影不明白这正是要她走路的最好时机,他为什么不适可而止,还要继续的整她?你跟我们签了三个月的合约,不干可是要赔偿的喔!”
“你……你……”她蓦然转过身,双颊因生气而涌现—片潮红。
辜影满意的看着她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去倒杯咖啡给我。”交代之后,他继续低头批阅手中的文件,不再理她。
良久,—双雪白的小于捧着杯浓黑的咖啡放在他桌上。
“两颗糖。”他大刺刺的下令。
两颗方糖接着听话的掉进咖啡杯里。
辜影心中愉悦的哈哈大笑,想不到欺负—个菜鸟的滋味竟是这么的美妙,若不是强制克制住自己,此刻他真想抬起头好好看看她的表情。那一定非常“有看头”。
他一本正经的端起咖啡啜饮一口,嗯!他觉得今天的咖啡真是好喝极了!
他用眼角余光扫瞄到她两手握拳的身影,明白她一定是气白了脸,“以后记得每天早上都这样做,我喜欢喝热咖啡。”他终于看向她。
风星坠忍着屈辱的泪水,那纯洁的脸上毫无做作的表情,只是,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辜影在一瞬间,忽然感觉到她这副模样有些似曾相识。
“嘿!你该不会是要嚎啕大哭了吧?”他摆出一副准备好好嘲笑她的模样。
“我才没有。”她马上像个爱面子的孩子般的否认。
“很好,这文件你拿去copy—份。”他递给她后突然想起早上的骚动,“记住,不准跟其他同事抬杠。”
风星坠本能的接过文件。“影印机在哪里?”
“外面那么多人,你不会用问的吗?”他不耐的回嘴。
“是你说我不可以跟同事说话的。”她委屈的辩解。
她的话引来辜影的不耐,他抬起头.发现她的脸上竟然有一丝洋汗得意的意味,立刻再次打击她,“显然你连话都听不清楚,”他不带感情的泼她冷水。“我是说不可以抬杠,这可不包括公事。”
风星坠—下子有如—只战败的公鸡,只得垂头丧气的走出去。
“风小姐,你还好吧?”纪政志关心的问她。
风星坠记起辜影严厉的警告,只能小声的询问:“请问影印机在哪里?”
“在那间小隔间里,”纪政志站起来。“我带你去。”
辜影的办公室突然打开。“风星坠,影印好了没?动作怎么这么慢?”
他的大嗓门使得伞办公室里的人立刻停下手边的工作,吃惊的来回望着两人。
风星坠的小脸涨得通红,她快速的跑向影印室,心中只觉得这辈子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糗了。
辜影再度为白己制造出的效果喝采,照这个情形看,明天以后他就不会再看见她了!
关上门之前,他对纪政志投以一记无声的警告的眼神。
纪政志先是像呆瓜般的愣了愣,然后才了然似的赶紧坐回位子上。不再抬头。
辜影再次冷峻的望向众人,直到大伙全都低下头,明白了他的意思后,他才满意的转身进去。
* * *
那天晚上,在蜂谷的老人们第一次发现,他们的天使失去了平日的光彩。
“怎么啦?”刘师母爱怜的摸摸风星坠滑嫩的脸颊。“工作不顺利吗?”
风星坠看看围在她四周,这群从来不求任何回报却把她养大的父母们,“还好啦!只是老板不太好相处。”
“那就不要干了吧!”刘老师大着嗓门道:“蜂谷又不缺钱,于嘛去跟人低声下气?”
风星坠倏地想起辜影使唤她的嘴脸,浑身忍不住起了—阵寒颤,她差点就要认输,但一想起这是她生平第一个工作,难道自己真的这么禁不起磨练吗?
“别做了,”李夫人不舍的劝道:“你不是爱玩摄影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说要去工作了呢?既然这个老板不好相处,就先休息一阵子,等你真想工作时,再另外找个新的,好不好?”
“妈妈,可是,你们说做事要有始有终呀!”
蜂谷的老人们不禁互望—眼,风星坠的单纯与憨直—直是他们最喜爱的,但二十年过去了,小女孩长大了,她最终仍然要面对现实社会的险恶,他们能陪她的岁月真的:不多了,他们总不能要她独门—人终老于蜂谷吧?
“那……明天再看看吧!”刘老师对风星坠做出中肯的建议。“做事要有始有终是没错,但既然真要工作,至少得找一个适合的环境,若待在不喜欢的地方工作,那可是会有碍健康的喔!”
风星坠点点头,知道自己正处于天人交战中,那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不断作着使人情绪低落的梦。
第二天—大早,她的父母没有叫醒她,风星坠起床后没多犹豫,便急急忙忙的要求父亲之一载她到公司。
她在大楼前跳下车时,已经过了九点,按下正要关闭的电梯,她急着冲进去,待喘了一口气后才发现电梯里只有两个人—一她和辜影。
他有些惊讶的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