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今夜此刻起,她终於要付出自己。
路过的脚步声停下来,关心的声音询问:“你还好吧,小姐?”
她抬起头,瞧见是一名警察。“谢谢,但我没事了 真的。”
他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瑞妮看了看表。洛杉矶和伦敦的时差是九个小时,现在那边正好是上班时间。她找出,按了自动拨话键给她的律师。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她的律师愉悦的声音响起。“你打来得正好,瑞妮。文件终於都搞一疋了,等你回到加州後,离婚就完成了。”
“我正是为此打电话来,安妮。取消它,我改变主意了。”
安妮倒抽了口气。“你和肯基复合了?太棒了!”
“不,我们没有复合,”瑞妮叹了口气。“我也不认为我们会。但为了种种复杂的理由,我决定将球踢到肯基的场子里。如果他想离婚,必须由他著手进行。”
她会是消极配合的一方,就像过去的他一样。他会立刻诉请离婚吗?也或者他会将之视为求和的橄榄枝,试著化解两人的歧异?或许他会乾脆顺其自然,继续保持现在已婚、但分居的状态?
她纳闷结果会是如何。
肯基很晚才抵达杀青晚会,感觉像在盛夏徒步穿越死亡谷般疲累。坦白说,那还远比不上和仅著内衣、无比诱人的准前妻在镜头面前假装做爱来得疲累。
他笔直走向酒吧,点了双份的威士忌。他已经几十年没喝醉过,也不会在今夜。但他认为今晚他有权喝杯小酒——甚至一整瓶香槟,庆祝自己捱过了瑞妮这部地狱般的电影。
他灌了一大口威士忌,转身背倚著吧抬,打量布置成中古时代的大厅。侍者穿著中古世纪的服饰,微笑地穿梭来去。即使『世纪之战』的预算再紧,瑞妮在表达对工作人员的谢意时可绝不寒酸。
虽然他打心底庆幸电影结束了,平心而论,他知道这会是部难得一见的好片。不只是初执导演筒的瑞妮表现得极优秀,其他参与拍摄的工作人员也都是一流的,呈现出来的作品自然是最棒的。
剧本监督骆海伦瞧见他,笔直地朝他走来。她的棕眸里闪过邪气的光芒,在他颊上印下个大大的吻。“我一直想这麽做好几个星期了,肯基。”
他咧开个笑容,轻拍她丰满的臀部。“我很高兴你终於释放内心的自我,海伦。”
海伦笑著走开了。肯基打量著房间,瞧见瑞妮被一群人像众犀拱月般围绕。她穿著件湖水绿的丝料礼服,美得如诗如梦,浑然不同於平常拍片时、严格要求工作人员的导演。想必她会深以自己的成就为傲吧!
明天,她就会离开他的生命。
他开始融入人群,尽责地社交、聊天,接受拥抱或亲吻,却有意无意地避开瑞妮。就在他几乎要占兀成和每个人谈话的职主贝时,乔书匆匆进入大厅,神色有异。
“这份传真刚刚由加州送来,肯基。”他掏出一张摺叠的纸。“我想你或许想要立刻看看。”
纳闷究竟是什麽重要的事,肯基望向传真信函。一开始纸上只是堆混乱、不可解的符号——证明了他疲累的程度。他闭上眼睛,再度尝试。
信是他的律师传来的。他逐字看过内文,再从头看一次,结果仍然一样。“老天!”他茫然地道。“瑞妮撤回了离婚诉请?”
“似乎如此。”
肯基的脑袋感觉像是短路了,情感混乱成一团——震惊、愤怒、悲伤,还有恐惧。“别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乔书显得深受冒犯。“我当然不会。”
“抱歉。”他的神色阴郁,直接去找瑞妮。她正和负责音效的洛比抱在一起。杀青晚会上总是有许多拥抱。
肯基等到她和洛比分开後,简洁地问:“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瑞妮的身躯一僵,看来似乎想要逃走。“当然可以。”
洛比友善地轻拍止目基的手臂,朝餐抬走去。肯基挽著瑞妮的夭臂,远离其他人。“乔刚刚给我看了律师送来的传真。你该死的究立见在玩什麽游戏?也或者一这是某种玩笑?”
“不,事实正是如此 我撤回了离婚诉请。”
他的额头剧痛,彷佛刚刚灌下一整瓶威士忌。“拍电影是种昂贵的嗜好。你最後还是决定要我的钱了?要求我过去三年来的一半收入将可以确保你未来一、两部电影的资金。”
“你这个混蛋!”她甩开了他的手。“我什麽时候说过想要你该死的钱了?”
从不曾。事实上,在她最初诉请离婚时,他曾要律师提议给她一笔可观的赡养费。但她明白地拒绝了,表示不会拿走他半毛钱。他疲备一地道:“抱歉,我不该那样说的。”
“那是不可原谅的。”
“是的……我只是不擅长应付突然的改变。”那是阅读障碍者的另一个问题。他宁可事先准备、计划好一切。
“我也一样,”她的语气放缓了些。“源自於喜爱掌控全局的癖好吧!”
“你为什麽改变主土息,瑞妮?你不可能仍想和我结婚。”
她的视线越过房间,落在餐抬上装饰用的孔雀冰雕。“事实是,扮演柯莎拉令我明白到……当初我就那样飞回加州,提出离婚实在太过冲动了。我不曾有片刻停下来考虑我所作的决定是否正确。我不喜欢自己如此冲动,因此我撤回了离婚的诉请。别担心,这改变不了任何事。你已经表明了你不想要持续这段婚姻,就由你提出离婚吧,我不会反对。”
他怔怔地瞪著她,茫然失措。他原指望由她结束这桩婚姻的,天知道他活该被抛下。“我……我不知道该怎麽说。”
她叹了口气,视线回到他身上。“这不是谈话的最佳时间或地点。等我们回到加州,补足睡眠後,我们可以在电话上厘清这一切。多数的法律程序都已经完成,重新提出申请应该很容易。”
离婚的理由并没有改变,她只是将主责移到了他身上。该死了!“就依你的心意!瑞妮。”
“遗憾的是,我已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为何了。”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所意味的。“明天你会去告别式吗?”等她点头後,他继续问:“我们一起去吗?”
她接受了他递出的橄榄枝。“好的。我绝不愿意错过。”她挺直身躯,柔软的丝料礼服像一泓春水,转身走回餐抬,再度接受其他人的热情拥抱。
她要他提出离婚,是吗?恐怕要他锯断自己的手臂还比较容易一点。
小教堂里挤满前来参加告别式的人。查理生前交友广泛,多位英国戏剧界的名人都应邀上前致词。
身为查理的遗嘱执行人,止月基第一个发表谈话。他说得很简短,表示他的戏剧生涯全拜查理之赐,接著引用查理生前的一段轶事,展现出他的幽默和慷慨。他尽可能保持著平稳的语气,结论道:“查理曾告诉我,他没有家人,但他错了。英国的戏剧界就是他的家人,而今日我们全为了他的去世哀悼。”
他回到她的身边坐下,瑞妮对他露出个赞许的笑容。她穿著一件*局雅、大方的黑色套装 ,甚至比昨晚还诱人。
整个告别式里,她始终无言地握著他的手。他感激地反握住她。向他的启蒙恩师和老友告别.痛苦地提醒了他的生命里所失落的。无论口疋好是坏,查理部是他和童年的唯一 联系。
告别式结束,风琴奏起庄严的『耶路撒冷』。人群缓缓地往外移动,一些人走向肯基和瑞妮,表达对查理的怀念,也包括茱蒂夫人在内。
他们快走到门口时,黎洁琳和另一名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男士拦住了他们。她拥抱了肯基。肯基,你的致词说得太好了。查理会很高兴你为他办了这麽完美的告别式。“她介绍她的男伴。”你还记得班威尔吧?他和我们同是影艺学院一年级的学生,後来休学改念舞台设计。现在他是伦敦最优秀的舞台设计师。”
“我当然记得他,“肯基伸出手。”很高兴再见到你,威尔。”
洁琳转向瑞妮,温馨地道:”你或许不认识我,我是黎洁琳,而且我是你的作品的头号崇拜者。”
如果她的目的是要抵销小报的报导所引起的嫉妒,她可以说是成功了。瑞妮伸出手。”事实上,我是认识你的——经由你的作品。你拍的电视剧『喋喋不休』非常幽默。我在伦敦的朋友每周都替我录下来。我真希望自己有演喜剧的天分,你考虑过进军大银幕吗?”
黎洁琳摇摇头。”不,我是那种亲切讨喜的邻家女孩型,适合拍电视;不像你和肯基那麽光彩耀眼,能够在银幕上大放光芒。”
肯基猜想洁琳和瑞妮或许可以成为朋友。她们聊了一会儿後,这别、走到教堂外。
记者早已包围在教堂外,镁光灯闪个不停。”该死了!“肯基低声嘟嚷。”我原希望这群豺狼不会注意到今天的告别式,看来我是期望太高了。”
“至少今天他们有得是名人可以选择,“瑞妮挽住他的手臂。”做出哀伤的表情,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由於这是告别式,至少记者表现得颇有分寸。 肯基和瑞妮朝等在路旁的车子走去。就在他们快抵达时,苏奈特尖锐的声音喊道:”我查出真相了,史肯基!”
肯基的全身血液发冷,转头瞧见苏奈特带著摄影师和电视台人员朝他逼近。过去几天,他太过投入拍摄工作,几乎忘了苏奈特矢口要揭穿他的过去。
苏奈特的眼里闪动著恶意的胜利。他知道了。这次不再是为了刺激报纸销路刊登出来的八卦,而是毁灭性的全面攻击。苏奈特认出了他,即将揭穿事实,肯基一点也无能为力。他的眼前发黑,田目部扭绞,感觉像要被推入万丈悬崖。
苏奈特将麦克风推到肯基面前,另一手高举著『询问报』。劲爆的标题写著:”肯基的诡异过去!”
“你愿意对你第一份男妓工作,麦杰米,“苏奈特狞笑道。”发表评论吗?”
第二幕 开麦拉 17
瑞妮惊喘出声。苏奈特怎麽敢撒下这样的漫天大谎?
她随即感觉到肯基的手臂剧烈痉挛。她抬起头,瞧见他的脸庞变得像花冈岩般冷硬。事情不对劲。
她紧握著他的手,指甲深深掐入他的肌肤,试著唤回他。”几乎就像你编的故事一样荒诞,肯基。“她故作轻松道。”我倒觉得你声称是英国王位继承人的说法比较可信。”
她望向他。肯基的神情僵硬,彷佛受创极重。她猜测他无法做出适当的回应,立即转向苏奈特,故意轻蔑地道:”你要不要考虑改行去写小说,苏先生?显而易见的是,你有编故事的天分。”
他的眼睛恶意地眯起。”在追查你丈夫的过去时,我意外发现到你的母亲是死於吸毒的摇滚女歌星魏汀娜。你是因为以她为耻!才一直保守这个秘密?介意发表评论吗?”
“我的母亲是谁从来就不是秘密,苏先生。“她冷笑。”我承认我不曾大肆张扬,因为我不想靠著她的名声在影艺界发展,特别说我欠缺她的音乐天赋。”
她平静自若的回答令苏奈特的眼里闪过怒意,但他已没有时间冉追问,现场陷入一片混乱。记者挤过来争相提出问题,其他前来致悼的人也陆续走出教堂,询问发生了什麽事。通往出租汽车的短短几步路彷佛陷入泥沼般。
瑞妮瞧见黎洁琳站在电视台记者後面,一脸的惊骇。她无言地朝她恳求——如果你是肯基的朋友,帮帮他!
洁琳挽著她的男伴走向前,挡在电视机镜头和止月基之间。”这太难以置信了!“她沙嘎地轻笑。”我打进影艺学院的第一天就认识肯基了,相信我,亲爱的奈特,他绝不是同性恋者。“她朝记者眨了眨眼,用最佳的角度展现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非常可悲,但那是事实,“威尔也故作夸张道。”当年影艺学院的每个同性恋学员都曾试图引诱肯基。毕竟,有谁能够抗拒得了他?他真是太耀眼了“他夸张地叹了口气。”但他总是拒绝,只和女人约会——将他的性向表达得再清楚不过,害我的心都碎了。”
这转移了记者的注意力,将目标转移到洁琳和威尔身上。洁琳是否和肯基重燃恋曲?他们的韵事会继续下去吗?影艺学院还有哪些人是同性恋者?
瑞妮很感激他们帮忙引走记者的注意力。她死命握著肯基的手臂,奋力挤开人群,司机汉蒙也赶过来帮忙开路。
他们终於来到车边,汉蒙打开车门。茱蒂夫人加入洁琳和威尔,站到镜头前面。她严厉地瞪著苏奈特,舞台剧所训练出来的清朗语音压过现场所有的声音。”你毫无羞耻心可言吗,先生?我原以为像你们这类人不可能更低下,但我错了。你就像那些声称珍.奥斯汀是女同性恋的人,就因为她和妹妹同睡一张床——在发明暖气之前,人们总是这样取暖的。“她哀伤地摇摇头。”这个世界究竟是怎麽了?”
瑞妮坐入汽车後座,拉著肯基进来。他像人偶般僵硬地任由她摆布。汉蒙也立刻坐进驾驶座,开车将记者甩掉。
肯基瘫靠著椅背,闭上眼睛,彷佛已退缩到心灵的最深处。
她握住他的手,发现它冷得像冰。”你处在极大的震惊里,肯基。“她尽可能平静地道。”你能够谈话吗?”
他睁开了眼睛,却视而不见。”你不问……那是事实吗?”
“或许稍後吧!“她小心地字斟句酌道。”我不介意你过去做了些什麽,肯基。我在乎的是现在。”
“现在我将必须面对媒体的处刑。”
“只要我有能力的话绝不,“她该怎麽做?一步一步地来。”苏奈特是否可能有……证据支持他的说法?”
“我……不认为。”
她心痛地明白到他并未否认苏奈特的指控。”你必须立刻离开伦敦——最好是远离英国。如果你留在这里,记者会让你的日子过得像地狱一般。你只要踏出旅馆一步,就会被他们团团围攻。”
他的下颚肌肉抽动。”我无法……忍受那样。”
“我们立刻离开英国。“她按下和前座的隔音玻璃说道。”我们不回旅馆了,汉蒙。直接往机场开去。”
“是的。“司机回答,打了左转灯。
她再升上隔音玻璃,开始思考。她原本就打算直接去机场,行李和护照也早就送去了。但肯基怎样办?她掏出手机,打给他的助理乔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