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接着说:“那么皮卡·裘这样随意来来去去,都没关系吗?”
雷昊有丝迟疑。
早上皮卡·裘的出现,说实在的,他也吓了一大跳。
现在游击队营区应该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状态,即便皮卡·裘是负责采买的小兵,也不可能这么自由自在地在外边闲晃而不被怀疑呀!
他耸肩。“总部说他在亚马逊流域待的资历最深,是最可靠的内应。”
雷昊不是脑袋装豆腐渣的笨蛋,他当然也察觉出事有蹊跷,然而总部一再保证皮卡·裘的忠诚度,他也不好因自己的判断而影响任务进行,顶多小心提防就是了。
可靠?
官幔语嫌恶的咀嚼这两个字。如果一个会以眼神挑逗同事女伴的男人叫作可靠,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人叫作不可靠了。
皮卡·裘对她的种种逾矩,她只是不想说,免得雷昊一发起脾气来,又六亲不认地误了大事。
“幔幔……”不想扫兴的事了,雷昊一反方才的凝重,露出玩世不恭的笑颜,不怀好意的凑近她,单手滑进了她的衣裳下摆。 “好几天没有活动筋骨了,你陪我做做运动好不好?”
他的意图太明显,官幔语脸红地抓住他不安分的手,羞赧的斥他:“不要!你的伤口还没愈合呢!”
雷昊吻住她的唇,不容拒绝地一把抱起她走向房间。
“呀——你的伤——”她搂紧他的颈子,轻捶了他一记,但是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受伤的左肩。
“呵呵。”她欲拒还迎的模样取悦了他。
放官幔语在床铺,雷昊箍住她企图逃走的身子,飞快地褪下她和自己的衣物,缓慢而沉重地压上她,坏坏的说:“我的伤势如何,你马上就可以彻底检查了!”
又过了几天。
雷昊的伤势已无大碍,那些从游击队营区带出来的化学物质,他也都化验出结果,想好了应对之策。
“雷昊老弟,我来探望你啰!”是连日未曾再出现的皮卡·裘。
“进来吧!”他打开大门欢迎客人入内。
官幔语则端来两杯茶水,朝他礼貌微笑,然后坐回雷昊身边的位置,继续缝她的裙子。
“官小姐美丽又贤慧,简直是全世界男人的梦想。”土豆眼贼兮兮的转,非常有技巧地趁雷昊弯身拾起地上的试管时,在她身上兜了一圈。
“喔,你太夸奖了。”她虚应道。
“你那边有什么消息?”专心研究试管里头的变化,雷昊没有分神抬头瞧他,只是问。
“上头邀请几个由欧洲回来的高手帮忙,在军火库内布置了不少高科技机关,效果听说很不错。”土豆眼落在雷昊脸上,等着看他有什么反应。
性感薄唇陡然扯开笑痕。
欧洲?高手?机关?哈,哈哈,哈哈哈,他连哼了几声冷气,丝毫不把这件别人认定的大事看在眼里。
“你不紧张吗?”皮卡·裘好奇的问。
官幔语亦是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拍拍佳人素手,他道:“有挑战总是好的。”只怕那些所谓高手布置的机关,没本事拦住他。
“雷昊老弟,这就不是老哥爱说你了。”
喝杯水润润喉,皮卡·裘的语气听不出是鼓励,还是下马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这么轻敌,万一人家的本领比你更强,届时你可不要死到临头才后悔呀!”
他依然笑得漫不经心。
“雷昊……”
不待皮卡·裘开口,官幔语忍不住出声,意思是要他当心。
藏在桌子底下的大手忽然掐了掐她,台面上的笑脸格外灿烂,“怎么?你们都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官幔语怔然,愣了半刻才弄懂他的暗示。
雷昊已有防范皮卡·裘之意,所以接下来他想怎么做,他无意透露太多,是吧?
“咳咳!”假意咳了两声,皮卡·裘以为小俩口正在眉目传情。“雷昊老弟,你的能力当然无庸置疑,老哥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罢了。”
“谢谢。”
静默待在一旁聆听他们的对话,官幔语终于晓得笑面虎长得什么模样了。瞧!此刻雷昊那张笑脸,多么美丽、多么自然、多么诚挚……可她却从脚底板一路冷至脑门。
当他露出这种藏刀笑容时,她突然非常怀念他下流的痞笑,至少那不会让她冷得发毛。
“你打算什么时候再次潜入军火库?”拿起茶壶从容倒水,皮卡·裘表现得一派悠哉,好似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正闲聊胡扯着打发时间。
“三天后。”雷昊气定神闲地说,大掌在桌子底下搓揉着官幔语细嫩的手心,害得她差点逸出娇吟,只好咬住下唇,圆睁着一双水眸瞪他。
“咳咳!”
皮卡·裘又清清喉咙,“你的身体不是都康复了吗?既然如此,为啥不早些展开行动?一方面预防他们想出更多的花样来付你,一方面也赶紧给总部覆命哪!”
“还不行。”
他说:“根据我的判断,军火库的武器火力太强大,倘若按照原订计划炸掉它了事,整个南美洲都将被夷为平地,我们就算是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总部的意思是,叫我尽量把
引爆威力达到标准指数以上的炸弹报废,其他的,他们将直接派遣空中部队来协助炸毁。”
皮卡·裘暗暗吃了一惊。“也就是说,这一次总部要向游击队正式宣战了?”
长年来,美国与秘鲁军方都是在一种晦暗不明的关系下合作,美方从来没有与分散各地的游击队正面为敌,只是在暗地里配合着秘鲁军方,扫荡游击队。
“嗯,我把军火库的秘密传回总部,上面的长官很惊讶他们的武器改造能力进步神速,于是漏夜和秘鲁军方高层商议,决定以政府扫荡恐怖组织之名,正式介入秘鲁混乱的政局了。”
“他XX的!这件事怎么没人通知我?”皮卡·裘听完的反应很激烈,好像他真的是即将被歼灭的游击队成员。
雷昊挑挑眉,不答反问:“咦?你听到这消息,不是应该跟我一样高兴吗?以后我们都不必再到这里来受苦受难了,你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回美国老家享福,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啦!”
或许是这段话试探的意味太浓,也或许是皮卡·裘太老谋深算,总之雷昊的嘴巴才刚阖上,他随即刻意的大笑出声。
“哈哈,雷昊老弟你说得对!”他举起杯子,豪迈的说:“来,咱们以茶代酒,好好的为这场很快就会到手的胜利干杯!”
“好,干杯!”
“我不相信他。”皮卡·裘的身影一消失在丛林深处,雷昊便旋身搂住官幔语的肩,若有所思的说。
“我也不相信他。”她点头附和,继而又问:“有什么蛛丝马迹吗?”
“呵。”
他的幔幔多善解人意啊!“他的言词、他的行为都太理所当然了,好似是打好草稿再进行的动作,何况——”
愠怒凤眸凝在她娇俏动人的脸蛋上。“何况我讨厌他看你的眼神。”
官幔语哑然失笑。原来他有注意到呀!
“还好,你不算太迟钝。”双手无意识地搁在他精瘦的腰间,她露齿而笑,没发觉自己在他磨人的纠缠之下益发娇美,和从前那个古板、死气沉沉的官幔语判若两人。
她没发觉,雷昊却领会到了。
不点破害羞佳人的转变,他摇头晃脑的陪着笑脸。“耶?你的意思是说,你比我更早知道他其实是个色胚?”
剑眉横竖,笑眸凶恶地眯起,他的怒气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是又如何?一当他沉浸在炸弹的世界时,旁边的闲杂人等一律被视为家具,她已经很能自得其乐了。
再说,官慢语心知雷昊这男人嘴巴虽贱、作风虽怪,但他对于上级的指示,向来以服从为最高原则,一开始,他就把皮卡·裘当伙伴看待,自然不会有太多防范之心。
要不是有着女人天生敏感的直觉,以及长期被老爸训练出来的敏锐观察力,她也决计不会接收到皮卡·裘过分放肆的目光。
她对男人的追求与好感,向来是后知后觉,迟钝加三级。
“如果他背叛我们,我会亲手杀了他!”雷昊阴寒的宣誓道。
“唉。”
二十六年平静的小天地,因为有了他的强行介入,拉广了眼界、放宽了尺度。但是,官幔语扪心自问,在这段时间里,她难道不曾感到害怕?
她有,她很害怕,尤其雷昊负伤归来后,她首次深刻的感觉到,随着雷昊的步伐,她已一脚踏进一个只有血腥杀戮,不讲法律、不问真理的地域了。
这样的生活,他们还要过多久?
在她锁眉低叹之际,雷昊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抑郁不乐的面容上,眼底有着极深的愧疚。
“幔幔,”他以下颚顶住她的发心摩蹭,万般不舍却又异常坚定的问:“你……我先送你回去好吗?”
怀中娇躯明显一僵,官幔语全身血液为之冻结。
“你说什么?”她听错了吧?
“我不能确定皮卡·裘对总部是否有贰心,但我不信他。”大手在柔若无骨的腰际交握,他娓娓道出心中的打算。
“只身深入敌境,我并没有把握全身而退……阿萨拉可以亲自送你回到利玛,我信得过他。”
“我不能……”困难的吞咽口水,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让她的声音变得好沙哑。“不能留在小木屋等你吗?”
他要让她先走?起初好说歹说都要哄骗她千里相随的雷昊,如今居然要让她先走了?官幔语想笑,眼眶却迅速地泛红。
恨她太懂他!
雷昊放开她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想确保她的安全!
“不妥。”褪去轻佻嬉笑的伪装,他周详而圆融的思考,较之正常二十八岁男人更成熟。“我没有时间重新布置地雷,在我潜入军火库后,皮卡·裘也许随时会过来,我不希望你单
独和他相处在一起。”
官幔语赫然仰首看他——
“你是骗他的?你根本不是三天后才要动手刘不对?”
聪明!雷昊奖励地在她雪白的额头印下一吻,直爽的说:“没错,我骗他的。我预计后天破晓前出发,顺利的话,不到中午便可完成任务。”
皮卡·裘亦是聪明人,他担心雷昊的行动有变,所以在临走前故意说道,他接连两个晚上都会过来小木屋,明的是探访伙伴、共谋大计,暗的则是预防有人偷偷起跑。
“在利玛等我,嗯?”
“不!”生平没用过这么大的音量说话,官幔语退出他的怀抱,隔着一张桌的距离和他对视。“我不走!”
她不是他唤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佣仆,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雷昊不能随便替她作决定啊!
“幔幔,”他想拉回她,她却闪躲了去。“我什么事都可以依你,就这件不行。”
她是他最温柔的致命伤、最甜蜜的负荷,官幔语若是留在这儿,他无法全心全意去对付敌人,胜算势必少了很多。
“我没有那么娇弱!”她气红了眼,大声吼道:“我受过严密的军事训练,我会用枪,也晓得如何保护自己,我……我可以帮你!”
雷昊的棕眸转深,一抹激动的神色掠过他眼底。
真傻呵,他的幔幔!
她不愿承认对他的感情,却总是在无意间泄漏太多……他想保护她,而她何尝不是?即使怕得要命,她还是坚持不退缩,坚持与他并肩奋战,一起留下来……
可他不能这么自私!
留下她,无疑是叫她拿命来赌,雷昊的玩心再重.也不会拿最珍爱的女人来开玩笑!她必须有百分之一万的安全!
“我可以的,你相信我。”官幔语颤着声重申自己的决心。
“不。”他没有半点犹豫,或者动摇。
“什么叫不!?”她的情绪完全失控了,“你不能老是想怎样就怎样!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如果你有心要放我走,一开始就不应该逼迫我离开台湾!”
如果他不是认真的……一开始就不应该夺走她的心…
“幔幔……”雷昊无力低唤她的名字,心知她气坏了。
平常,凡是她想要的、她希望做的,别说是一百件、一千件,只要是能力所及,他绝对没有第二句话。
让她展颜欢笑,是他一辈子的幸福泉源。
可是今天这件事非比寻常,那些游击队的凶残,不是一般人所能揣想,他要力保她的安全无恙,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让她远离危险核心。
他不能妥协!
沉默在他们之间扩散开来,雷昊跟官幔语各据一方,谁也不肯退让。
握紧粉拳,指甲戳进手心,滴淌出几颗殷红的血珠……
她不觉得痛,一点都不觉得痛,除了他,没有任何事能够击垮她!
他到底明不明白,她之所以留下的原因啊……
雷昊神情复杂地瞅着眼前——脸坚决的她,笑闹的心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言的心疼……
他的幔幔固执而坚强,美丽而善良,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她从不喊苦,一如他乱七八糟地破坏她的生活,她却还能尽量的保持平常心,逆来顺受地任他胡闹。
别人的性命,他不管;官幔语的生死,却主宰了他的天。雷昊咬紧牙根,不断告诫自己必须硬下心肠送走她,即使——那代价可能是失去她!
第九章
就这样,他们僵持了两天。
期间,皮卡·裘依言在夜晚准时报到,不过,这回温柔可人的美人儿躲在房里不出来,雷昊又一脸冰寒的埋首作研究,他摸摸鼻子自讨了个没趣,很早便假托有急事,闪避情侣
吵嘴的风暴去了。
此时,夜已过半,雷昊换妥衣物,静静地在客厅收拾东西,官幔语所在的那扇门,却始终紧紧关闭着。
吁!这下子该怎么办?再过两三个钟头,他就得按照计划往游击队的军火库出发,在那之前,他必须先护送她到阿萨拉那里呀!
望着那扇不动如山的木门,雷昊终于见识到,除了爱干净以外,他的幔幔有多固执了。
叩叩!不得已,他还是去敲了门。“幔幔,该走……呃……你?”
他瞬间化为石雕,呆住。
官幔语换上了活动方便的迷彩服,一头长发藏在深绿色头巾下,白皙的脸蛋涂满野地即可取得的黑色汁液,摆明了她跟定他的决心。
“我不想被抛下。”扬起骄傲的小下巴,她一向柔软的眼神,燃起一股旺盛的战斗力。
雷昊笑得更苦,眉头打了数百个结。“幔幔,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记得我们有谈好条件。”从柜子里取出大小不一、长短皆有的枪枝,她的语气淡漠,仿佛她的决定与他无关。
雷昊头痛的抚额低叹道:“你不要闹了好吗?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去涉险!”
好笑!他竟然说她在闹?从头到尾、自始至终,是谁在闹?是谁不讲理?是谁硬要介入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