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幔幔,”雷昊的嗓音柔得像要滴出水来,“你笑了,我第一次看到你笑!”
他着魔似的望着她,痴痴地贪恋着她渐敛的笑纹,无法移开视线。
官幔语蓦然红了脸,别过眼不瞧他,“不要乱扯了,你还没说清楚你的上司是谁!名字记不住,总该有公司、职称吧?”
“有有有。”他石破天惊的大声道:“我的顶头上司是国防部长啦!”“你不是说真的吧?”他的顶头上司若是国防部长,那么他的老板不正是总统了?她的额头、手心忍不住直冒冷汗。
“真的。”快到家了,雷昊叫司机在路旁停车,以最平淡无奇的口吻说:“他们捧着很多很多走到哪里都好用的美金给我,叫我到五角大厦上班,我当初还不是很想去,最后是靖师兄硬逼我进去工作的。”
官幔语被他拖下车,双足踏在地面上的感觉超没真实感……她脚踩着美国的土地,身边男人的职业是国防部武器专家……还有呢?还有没有其他更令人震惊的消息要告诉她?
如果有,一次给她个痛快吧!
官幔语不确定,她稳定跳动了二十六年的心脏,今天是否能够维持正常运作?雷昊,他这颗威力十足的人肉炸弹,似乎没把她平静的心湖炸得面目全非,不肯罢休哪!
丧气地低垂着头,跟在他身后,官幔语凝望他飞扬的笑容、丰富的表情,渐渐体会出佛家那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心肠。
唉!认了吧!谁叫她活该倒霉,让这个橡皮糖般的男人给黏上了呢!
再者,或许是天生的正义感作祟,她老觉得,她留下来盯着这个随时可能草菅人命的男子,总比放他出去危害人间来的好。他只听她的话呀——此番认知,真是又苦又甜!
“幔幔,你的脸色好难看。”活像是被人凑了一拳。
她摆摆手,拒绝让他再靠近。“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雷昊大呼小叫着:“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幸福那!你不快乐,那我——”
“闭嘴。”她成功地瞪住他的絮絮叨叨,费尽全力压抑刚冒出头的罪恶感,绝不改口安慰那张皱起来的俊脸。
“幔幔,你变了。”不顾她的抵抗,他好比捏洋娃娃一样捏着她的两颊,嘟着嘴说:“你以前不会用‘闭嘴’这种字眼。”
官幔语挣脱不开,索性由他去捏,假笑道:“因为我以前不曾遇过无赖。”
“你是说我?!”凤眸奋力睁圆,他心理极度不平衡,“我才不是!”
“你是。”没有人比她更能肯定这一点了。模仿他在飞机上的动作,她拍拍他的头,平板的说:“你不错,继续努力!”
她是在说笑话吗?奇迹发生了,慢慢主动碰他,还幽他一默耶!雷昊又想哭又想笑,他的幔幔——开窍了。
“到你家了吗?我好累。”不想再进行无意义的对话,官幔语气若游丝的问。举目望去,附近的房子都长得好像,八成是由同一家公司出品。
“早就到了啊!”他古怪的睇她,在他们罚站许久的大门前掏出钥匙,插入钥匙孔转动。
猪头啊!到了还不进去,害她的脚酸死了!
官幔语哝哝嘀咕,随他踏人屋内——
“啊啊啊——”除了尖叫,她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幔幔,这是你高兴的表示吗?”雷昊不抱希望的问,眼前的画面连他这名屋主都不忍卒睹。
偌大宽敞的客厅堆满了脏衣服、臭鞋子,吃了一半的泡面碗到处都是,成群的蟑螂因人类不在家,长期鸠占鹊巢,填满每一个角落……
“雷昊!”握紧粉拳,她丧失理智的狂吼:“你小学毕业了吗?有没有学过生活与伦理?这哪里是给人住的地方?你的屋子根本是特大号的蟑螂窟!”
不行,她没有办法跟蟑螂和平共处,生平最爱干净、最恨脏乱,官幔语无法说服自己住在这里,一下子都不行!
“嘿嘿,不要太计较嘛!”四海皆兄弟,蟑螂也是要活命的。他小小声的说。
胸口剧烈起伏,她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要面对现实、要坚强、要——“该死的雷昊!你给我滚过来!”
凶狠的破口大骂,这时候天大地大的恐怖事件都不能撼动她半分,官幔语愤怒到每一根头发都烧红了,即使是启智学校的弱智学生,也不曾让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散漫的生活态度令她抓狂!
接下来的几个钟头里,官幔语全然忘却疲累,一边纠正雷昊的懒惰邋遢,一边像老妈子似的收拾屋子,满地的炸弹材料则请他自行安置。
“动作快点!”她喝道。
“好啦!”乖乖翻出黑色大垃圾袋,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被一名足足矮他十来公分的小女人吼得团团转。
“该死的、该死的……”数不清的蟑螂、数不清的炸弹……见识到雷昊疯狂的一面,官幔语这才明白,她想要逃离他身边的念头有多么不自量力!
这整屋子的炸弹,别说是炸遍台湾每一寸土地,就连地球表面怕是都会被他炸到烧焦!
雷昊趁她不注意,摸鱼的把下巴搁在茶几上,斜眸瞅着她来回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屋子里有个女主人,其实是挺不赖的主意耶!
将恶心巴拉的蟑螂窟打扫干净,官幔语一共清出十大袋的垃圾、三大袋的小动物尸体……战况之惨烈,可想而知!
当晚,他俩谁也没有力气出外觅食,只好随便找些东西裹腹,糊里糊涂的睡了一夜,直到隔天黄昏才恢复体力,准备出门采购晚餐的材料。
“幔幔,你想吃什么?回家后我煮给你吃!”比蜂蜜还甜的讨好声。
“哼。”“牛排好不好?不然龙虾?羊肉?”
“哼。”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啧气声。
死雷昊!臭雷昊!一间舒舒服服的大屋子给他搞得像废弃空屋!官幔语揉揉肩膀僵硬的肌肉,始终没摆出好脸色给他瞧!
“幔幔,别生气了,我煮一顿超级大餐请你吃,当作补偿嘛!”死命巴着佳人纤细的手臂,他很狗腿地上前帮她按摩,整张脸上漾着无辜的傻笑。
“不要碰我!”在公众场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没有碰,我是在按、在捏……”贱招屡试不爽。她气不过的横了他一眼。
“好嘛好嘛,生气会老得快,要保持年轻貌美,得常常微笑,像这样——”雷昊示范性的收放颊边的肌肉,嘴巴几乎咧到耳后。
“很丑啦!”官幔语被他耍宝的动作逗笑了,知晓他的蛮劲一发作起来,千军万马也拉不动,所以甭期待他会自动松开她的手了。
“幔幔,你笑起来真漂亮!”痴迷的眼光纠缠着她,没来由的一阵满足感溢满胸膛,他更握紧了她的手,仿佛怕她会瞬间消失,那么她甜美的笑容,他就再也看不见了。
手心感受到他热呼呼的温度,官幔语愣住了,觉得他的心跳正透过交握的双手传达给她……
呼!乱想什么啊!甩甩脱了轨的小脑袋,她假意俯身寻找食材,避开让人脸红心跳的尴尬气氛。
雷昊露出高深莫测的贼笑,掐了掐她的嫩手,非常配合的说:“决定了,吃牛排怎么样?”
“你会?”不太信任的口吻。
“当然!我煎的牛排好吃得呱呱叫!”他臭屁的说,顺手捡了两盒新鲜牛排放进推车里。
官幔语不置可否,姑且信了他。“除了牛排,不买其他的了?”“要哇,不过生鲜类的东西别买太多,我们只吃今晚这一餐。”手挽着手,肩靠着肩,在别人眼中,他们看起来应该像是
一对年轻夫妇吧?这个幻想让雷昊不禁笑眯了眼。
“那明天呢?”将一把绿油油的嫩青菜,以及家庭号的鲜奶加入采买行列,她睇着他动不动就傻笑的蠢样,没发觉自己问话的口气变得太宠溺。
“明天下午我要带你出门去玩!”鲑鱼好,还是鳕鱼?“唔……幔慢,你喜欢哪—条?”
“鲑鱼。”她先回答他,然后又问:“去哪里玩?”
“秘鲁。”
“秘鲁?”那是在南美洲耶!没事干嘛跑这么远去玩?
印象中,秘鲁有不少世界级的古迹,可没有太多先进的炸弹可供他玩耍。
官幔语心念一转,了然的说:“你是要去那里工作吧?”
“嘻嘻,你好聪明,赏一个吻!”雷昊迅雷不及掩耳地在她眼皮上啾了一下。
她慢半拍的闪避,亡羊补牢的训斥他:“你不能再……亲我了。”为了避免他再度强词夺理,这次官幔语很明确的说出“亲”这个字。
邪佞的痞笑,他宁死不改其乐的回她:“我不是亲,我只是轻轻啵你一下呀!”
哎……她还能说什么?说什么对他会是有效用的?
没有,官幔语忧郁的想。
“幔幔,有限时抢购生鱼片耶!”望见妇女同胞们将服务人员团团围住,爱凑热闹的雷昊又想冲上前去——
纤纤玉指勾住他的衣领,她很理智的对他说:“我们已经买好鱼了,不必去跟别人抢。”
“可是……可是……”可是跟别人抢来的比较好吃嘛!
官幔语抛给他一个没得商量的眼神。
担心她又会不理人的美男子,只好含泪挥别那些远渡重洋来到美国的生鱼片,赶紧追随佳人的脚步去也!
“你是笨蛋啊!叫你买麦片,你拿一包糙米片给我干嘛!”
“老公,对不起,我马上拿去换……”
“白痴!太久没被老子揍,皮在痒啦?还不快点!”耀武扬威的巨拳骇人地握紧,个头小小的东方娇妻不敢稍作迟疑,连忙飞身回头找到麦片。
一来到饮品区,他们两人便瞧见有个壮硕魁梧的金发大男人,正又吼又推的对待他那美丽温驯的小妻子。
“可耻!”这种男人真是败类!雷昊不屑冷哼。
“嗯。”尽管听不太懂英文,但从那名丈夫粗鲁的肢体动作来判断,他的暴力倾向非常严重。
攒起眉心,官幔语看向他们——小妻子被骂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见她的眼光飘过去,只是无奈的朝她苦涩微笑。
身在异地,少管闲事,她礼貌的移开视线,在整排货品中,尚未挑选到想买的茶包,耳边又听到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从那名丈夫口中逸出。
眉头拧得更紧,官幔语干脆拖着雷昊走往别区,眼不见为净。“幔幔,你不觉得生气吗?”
男人天生比女人强壮、比女人有力,那不是叫男人仗着自身优势条件欺压女人,而是要保护女人!
看不下去了,他一定要替天行道,惩罚那个胆敢对老婆动粗的臭男人!
雷昊忿忿的在随身大包包里摸索,说什么都要把他炸成残废不可!“生气呀。”
“那我们送他一个无敌大包裹!”
“拜托!”才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把作案家伙都准备好了。官幔语无力的轻瞟他激动的神情,威胁着说:“如果你在这里玩炸弹,我们的晚餐可能只剩下白开水了。”
虽然她也很想给那男人一点教训,可素来奉公守法惯了,她不爱以牙还牙的暴力解决办法。
何况,自己选择的男人,自己总得有法子去适应、改变,或者选择放弃,别人是帮不上忙的。
“呃……”经她一说,雷昊犹豫了。
官幔语不得不使出必杀绝招——
“你不走,我就不理你了。”说完,自顾自的走向结账区。
雷昊噘起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包裹收回,跟上她,自言自语道:“以前靖师兄把我管得死死的,现在幔幔又这么凶,我好可怜哦……”
她哂然,故作冷漠的说:“你可以不要让我管啊!放我回台湾,你想怎么玩都没关系!”
猛力甩头,雷昊从后头一把抱住她,宛如即将被抛弃的流浪狗,嚷着:“我宁愿被管死,也不要放你走……幔幔你最讨厌了!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说这种没良心的话……”
呵,他说喜欢!
心湖泛起的涟漪一波接着一波,官幔语不能动,亦不想动,似是甘愿任他抱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好荒唐!
她研究一般人的心理、研究智障与资优的头脑,成绩皆斐然亮丽,然而,这样容易剖析他人的她,却摸不透、想不通自己对雷昊的感觉。
她该如何看待这个不请自来的男人呢?
他是当真喜爱她的吗?她又能相信他几分?她还没有付出的准备呀!
“雷昊,”官幔语忽然柔声唤他,“我不想当乖乖牌了。”同他相处在一块儿,想不变坏是不可能的。
“嗯?”他不懂。
“倘若不用炸弹,你有把握打赢他吗?”她说的是方才那名殴妻的鲁丈夫。
雷昊漾出一抹“看我表现”的笑容,如蒙特赦地摩拳擦掌,打算大展身手。“没问题,幔幔,你先到前面等我。”
噢耶!不玩炸弹,能活动活动拳脚也是不错的消遣……
向佳人讨了个面颊之吻,他热血沸腾地走回饮品区——
至于结果如何?自然是不用多说的了,咱们英勇神武的雷昊,怎么可能会输人咧!
第五章
浪漫的烛光晚餐后,雷昊半挟持半诱拐地将官幔语骗到落地窗前,和他窝在小沙发上欣赏纽约的夜景。
“幔幔,我煮的菜好不好吃?”今晚餐桌上一道道的佳肴,全是雷昊一人的精心杰作。
“好吃。”她正想不着痕迹的移出他的胸怀——
“啧,你好香!”长手一勾,软馥馨香的娇躯再度稳稳嵌在他臂膀中,男性头颅不停摩蹭裸露玉颈,暗示着她若不肯安分,他将展开更多的侵犯。
官幔语恨恨的咬着红唇,当真不敢妄动。
身后男人的可恶可恨,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种时候不顾着他,吃亏的人非她莫属!
“你用我的沐浴乳吗?为什么我都不香,你却香啧啧的,让人好想咬一口?”俊脸埋在她颈侧轻嗅,雷昊提出疑问。
“因为你都没洗干净!”敏感的肌肤已有一颗颗细小的疙瘩凸起,未曾与人这般亲近的官幔语不自在极了。
阒黑的苍穹看不见一颗星星,唯有晕黄的月亮弯弯挂在天际,散发微弱的光辉。
如此宁静优美的夜,最易让人松动防备,她必须承认,她有点儿紧张,总觉得今晚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真的吗?下次你帮我洗洗看!”
她刻意伪装轻楹。“都几岁了,还要人家帮你洗澡?那你不吸奶嘴会不会睡不着觉啊?”
“呵呵,说到年纪,幔幔,我都不晓得你多大了耶!”雷昊被这话题引起兴趣。
“我二十六。”或许是她太多心了,酒足饭饱后,谈天说地,未尝不好,她何必提心吊胆着,防他如防贼?暗笑自己的猜疑太重,官幔语放松全身肌肉,专心投入聊天内容。“你呢?你几岁了?”“我二十八,比你大两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