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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愿咒文 page 11 作者:梨陌

  占卜社镇社魔女拿下眼镜,低头擦拭,嘴角勾起一抹艳绝的微笑。「就这样了。莉秦,妳不要担心,映红不会抗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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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红不可能不抗议的。」

  她抬起头,瞥向说话的男孩。

  六点多,位于二楼的广式饭馆却没有太多人。有点陈旧的桌椅,天花板角落架着的电视热闹地播放着夜问新闻,四周墙壁上贴满了足球明星的照片,可以想见老板是非常忠实的足球迷。

  这个夏天,她回南部老家去,没有留在台北,所以这是开学以来,他们第一次一起出来吃饭。

  「我知道,她说这学期课比较少,想要多打一点工。」趁着没有人注意,她偷偷扮个鬼脸。「不过,我才不要理她,谁要她明明跟我和莉秦说好了,结果自己跑去逛街逛到忘记时间。」

  「……这是公报私仇。」

  「反正远毅会帮她。」她看他一眼,突然叹口气,低头搅拌盘子里的鸡丁饭。「……真的很过份吗?」

  他直勾勾地凝视她,半晌。「不。」

  她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松开,悄悄浮上笑意。「你这个学期课重不重?」

  他没有反应,只是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有点尴尬。

  一般来说,这个人没有反应是很正常的,他向来不是一个反应很快的人,但是因为某个不知名的原因,她今天却总是觉得他有点奇怪,彷佛眼前的人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王书伟。

  一个暑假没有见面,会造成这种差别吗?这没有道理。

  「书伟?」

  他眨一下眼睛。「……抱歉。」

  她叹气,重复一次刚刚的问题:「这学期你修了几堂课?」

  他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敛下目光,拿起汤匙,以规律的动作继续进食。「八门课,十七个学分。」

  「还这么多啊?」她有点意外。「我才修到下限。」

  他顿一下,指出:「远毅更多。」

  「远毅不是正常人。」她摇摇头,伸手抚摸绑在颈后的马尾,忍不住笑。「你不能拿他当标准。」

  他没有说话,目光瞬也不瞬地定在她的脸上,嘴角跟着微微牵动。

  「我--最近想去补习。」她的心跳一下,急忙慌张地拉开话题。「我上次跟你说过吧?宿舍之前有一个学姐考上了高普考,在图书馆工作。我想,如果我暂时不打算念书的话,去当图书馆员,好象也挺不错的。」

  「嗯。」

  「系上的老师一直叫我再考虑考虑,特别是田老师,她说她很喜欢我上学期作的那个报告,要我再去跟她谈谈。我不太知道自己要不要照老师的话作。」

  「剩下的时间不多。」

  「我知道,可是我之前一直打算毕业就出去工作的,现在突然要我改变……」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皱眉头,觉得自己还是在逃避问题。大四,真是麻烦的一年,时间催着决定跑。「算了,你呢?」

  「啊?」

  「你最近在作什么?准备政治所的考试吗?」

  他沉默下来。「不。」

  「不?」

  「我在修民族系的课。」

  「辅系?」似乎不太可能,他们已经四年级了,没有足够的时间修完修辅系要求的学分数,而且她之前没有听过他提这方面的事。

  他摇头。「只是修课。」

  「有趣吗?」她困惑地皱起眉头。「为什么会突然想去修?」她一直以为他会照家里的安排,去考政治所,或者,出国拿学位。

  他停下用餐的动作,看着她,又不说话。

  察觉到他的目光,刚刚那种别扭的感觉又回来了。她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啜饮其实已经所剩不多的麦茶。

  这个人……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音。」

  抬起头,却发现那双没有表情的眼睛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

  她楞一下,心跳猛地撞击胸膛。

  沉默的眼睛、缺乏变化的表情,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她的呼吸却开始混乱,许久不见的陌生温度窜上脸颊。

  一个瞬间,她彷佛不再是这个明年夏天就要毕业的大四生刘余音,而是好几个季节以前,那个第一次陷入情网的大一新鲜人,而他--

  他对她没有感觉……提得高高的心一下子坠回冰冷的现实。

  这是书伟,妳已经放弃很久的王书伟,记得吗?她告诫自己:刘余音,别胡思乱想,这一切都是幻觉而已。

  所以,她只是应声:「嗯?」

  他的眼睛瞬也不瞬,半晌,才平板地开口:「……不,没事。」

  看吧,这一切都是幻觉。她松口气,一边严肃地告诉自己。还有,她刚刚感觉到的,绝对不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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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踏出教室门口,她就看见那个人站在外面的楼梯栏杆旁,一个劲地闭目垂首,彷佛就那样睡着了。

  如果这也是幻觉的话,她一定是得了妄想症--最严重的那种。

  她皱起眉头。「书伟?」

  他抬起眼,点头。「余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张开口,然后平板地吐出一个很普通的答案。「……路过。」

  路过?她默默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里是井塘楼四楼,据说是学校最偏僻的教室之一,一般人是不会「路过」这里的。

  说不定,他是来找老师。她这样告诉自己。

  「等一下有事吗?」他这样问。

  她摇头。「本来打算上完课就回宿舍去了。」

  「去喝咖啡?」

  她推一下眼镜,有点迟疑,不太确定现在什么状况。「嗯……」

  他看着她,专注的眼神瞬也不瞬。「余音?」

  「喔,好啊。」

  ……她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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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过莉秦也没问题,所以就是明天两点的时候在社团教室开会……」她顿下来,叹口气。

  两个人来到的小店,位在公车站牌附近的二楼,和学校附近大多数的简餐店一样,提供美味的手工小点心和精致的套餐。现在是午茶时间,但是书伟和她只各自点了饮料。她喝花茶,而他还是一贯的蓝山咖啡。

  聊天的主题是昨天映红回报的工作概况,和中午才刚刚敲定的开会时间。

  话说没有两句,她发现他又开始发呆。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书伟。」

  他眨一下眼睛。「抱歉。」

  「你有心事吗?」

  「心事?」他平板地重复一次这个词语,彷佛一下子弄不清楚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没错,」她推一下眼镜,担忧地皱起眉头。「这几次我老是看到你在发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他看着她,突然岔开话题:「远毅在追映红。」

  「我知道。」她困惑地看着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的男孩。「从远毅自愿要跟映红一起负责跑腿的工作开始,我就知道他要追映红……有什么问题吗?」

  「……有男生在追妳吗?」

  「没有。」她下自在地摸一下绑得很紧的马尾,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跳到这里。「你知道的,我对恋爱没有兴趣。」

  「没有兴趣?」他平板地重复一次。

  她真的开始担心了。「……书伟,你真的没问题吗?」

  她认识的王书伟,日常词汇里应该是没有「恋爱」这两个字的。认识这三年,她也从来没有听他谈论过其它人的爱情生活--

  忽然间,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窜进脑海。

  听起来有点荒谬,毕竟,认识了四年,他从来没有类似的表示,但是、但是--

  另一名占卜研究社的魔女传说,并不完全是那么空穴来风。

  她不理会心里那股太过熟悉的怪异感受,咬咬嘴唇,逼自己问出口:「……书伟,你也喜欢映红吗?」

  他楞一下,微微揽起眉头。「不是。」

  听到他的答案,她却一点也没有感觉比较安心,因为还有一个更令人沮丧的可能性。

  深呼吸,她努力鼓足在这么短时间内所可以收集到的一切勇气,死命装出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表现出来最平淡的语气:「……难道你喜欢远毅?」

  他看着她,一脸呆滞,似乎不知道她这个念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

  她觉得更困惑了。「那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他没有答腔,面无表情又看她一眼,默默拿起蓝山咖啡啜饮。

  她看着比平常更加古怪的男孩,摇头,决定放弃研究他的动机。「说到映红,她不太高兴。」

  「社庆的事?」

  「嗯,她不高兴我把她跟远毅凑在一块。」她实在不知道她那位同寝好友到底在想些什么。「所以她向我提出交换条件。」

  「交换条件?」

  「她说,衣服要听她的话。」

  他微微攒起眉头。「衣服?」

  她叹气。「社庆占卜时候穿的衣服。我担心她想要把我打扮成钢管女郎。」

  他沉默一下。「映红不会这样做。」

  「我知道,我只是乱说。」她垮下肩膀,推推眼镜,闷声嘟囔:「映红不会做这种事,可是我光是想到要化妆打扮,就觉得浑身不对劲。这几天越想越后悔,很想跟她说我不要了。」

  听到她的话,男孩的眼睛忽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像是想起什么。

  然后,他摇一下头。「妳打扮起来,很漂亮。」

  她瞪着他。他严肃地点头。

  他,真的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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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未圆之月,整座山笼罩在银灰色的朦胧纱雾中。人,看不清前程。

  和窗外月光有着相同颜色的枫叶鼠「二世」抽动腮帮子,迅速啃完手上的葵瓜子,然后小小的身躯整个挂在铁栏上,热切地看着笼子外面正在忙碌的主人,一下子看腻了,才又一溜烟跑回滚轮上,继续牠最爱的运动。

  「二世」,全名叫「思薇尔二世」。

  两人寝室内的灯光昏暗。升上四年级,她和映红换到了这间两个人的寝室,继续担任彼此的室友。空气里飘着暗流的熏香,书桌上躺着一本翻到一半的厚重原文书,打工的映红还没有回来。

  魔女披散了长发,扬手纵开古老的占卜纸牌,在寝室中央的地板上铺出命运的网络。

  「……『宝剑九』、正位。这是『魔杖六』的逆位。这是『节制』、这是『正义』、这是『钱币』的『国王』、『法皇』。」她撩起又落下来的半干长发,翻开最后一张纸牌。「『命运之轮』。」

  沉吟许久,空气里细微的呼吸声从急促慢慢转为凝滞。她皱紧了眉头,手上还扣着最后一张纸牌,跌坐到地上,伸手捂住脸,发出自我厌恶的呜咽。

  她看不懂,她读不出牌组的意义。

  她不知道书伟在想些什么。

  他为什么那样看着她?为什么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为什么突然提起远毅和映红的事?为什么问有没有男生在追她?为什么……说她很漂亮?

  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从来没有认知过她是跟他不一样的异性,认识了三年,从来不曾表现过对她有超乎友情之外的感觉。

  她知道,对书伟来说,她和远毅的角色是没有差别的,就是朋友而已。他的眼里、记忆里,没有特别为她保留的空间。

  所以,她死心了。所以,她放弃了。

  但是昨天,他说她很漂亮。

  然后,她乱了。

  她不是已经死心了吗?为什么这两天来一直心神不宁,连明天就要上台的报告都没办法专心准备,只是为了一句很可能只是随口而出的话?

  她不是最讨厌迷信的人吗?为什么今天晚上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个人,大张旗鼓地排设这满地的塔罗牌阵,只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是答案的答案?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泄气地倒卧下来,她呆呆地看着散落一地的手绘纸牌。食指和中指问一直夹着的,是那张无法解释的「命运之轮」。

  这是他送给她的塔罗牌。两年多来,她一直很小心地珍藏着,除了少数的场合,很少拿出来使用。

  还有,那一块钱。曾经崭新闪亮的铜币,已经不复当初的光泽,仍然跟塔罗牌一起,躺在那个陈旧的银盒子里。

  还有,「二世」。她用了一模一样的名字,帮这只跟「思薇尔一世」没有半点相像之处的枫叶鼠命名。

  每一样他送给她的东西,她都把它当成重要的宝物,小心翼翼地保留着。

  松开指尖的纸牌,她又伸手包覆住脸,轻轻地哀鸣。

  她根本没有死心。那些都是骗人的--骗她自己--的说法。她的心,那颗愚蠢到连自己都无颜承认的心,还是像两年前一样,只为了那个人跳动。

  一句话、一个眼神,她的世界为他翻转。

  她一点志气都没有。

  但是他呢?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好害怕。

  九、「同人」……人贵知心,然后物以稀为贵

  「书伟!」

  他眨一下眼睛,这才回过神,看向把自己从马路中间拖回斑马线起点的好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

  萧远毅抓抓眉毛,叹气。「不要在马路上发呆。」

  「……抱歉。」

  「要吃饭吗?我肚子饿了。」

  「现在是九点。」晚餐时间已经过了。

  「我知道,可是刚刚经济系那边有一门课,小组开会讨论报告,后来又跑去团练,成果发表会快到了。」

  「别太辛苦。」

  「习惯就好。」萧远毅慢吞吞地打个呵欠。「不过下午只吃了一个面包,真的饿了。书伟,你要跟我去吃吗?」

  他点头。

  月色照人,映亮整个夜空,公车慢慢驶离站牌,星星隐没痕迹,开始带着寒意的风吹动遥远的记忆。

  两个人来到侧门对面的一问路边摊,点了简单的杂炒。刚起锅的菜肴,散发出腾腾热气。温暖的香味,在刚入冬的夜里,特别引人垂涎。

  「……所以现在学生会那边,开会的部分就交给我和余音了,映红专心负责其它的筹画工作。还有,接替蜜拉来演讲的人选,我也找了传院的同学,想办法继续在联络。」男孩一边吃,一边交代社庆的工作进度。「大致上就是这样,应该都没有问题了吧?」

  王书伟只是听着,沉默的眼神动也不动,彷佛陷入长考。

  「以前也发生过。」

  萧远毅困惑地看他一眼,显然摸不着头绪。「啊?书伟,你在说什么?」

  「刚刚的事。」

  「刚刚?你是说你在马路上发呆的事吗?」同寝了三年,萧远毅很快地抓住了男主角的思路,一边懒洋洋地评论道:「那一点也不奇怪啊。,书伟,你在哪里都可以发呆,当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不是那个意思。」

  「喔。」萧远毅放下筷子,拿起塑料碗装的猪血汤。动作的步调看似一般,桌上的食物却在出乎意料的短时间内消失踪影。「那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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