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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红颜 page 10 作者:夏墨薰

  “你……”她真不敢相信父亲竟然会提出条件胁迫她答应留在谷里,这个提议再度激起了她对父亲的怨恨,甚至更加深了一层。

  “怎么?考虑得如何?”

  华筝生气的别开脸去,压根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这里不属于我,我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的。”

  “错了,你出生在这里,身体流著我华晏的血液,所以你注定要留在这里,成为我华晏唯一的后代,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他慢条斯理的讲述,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身分与责任。

  华筝忍不住怒瞪父亲,这是她第一次与父亲怒目相向,“就算我的人留在谷中,我的心也将永远与流云同行,不受任何人的羁绊。”

  华晏闻言,怅然一笑,不以为忤。

  “我华晏这一生清醒,唯有十年前的那一次蒙蔽了心智,如今我已尘襟尽涤,就连一颗心也足足漂泊了十年,而我的女儿却在今日告诉我,她的心将与流云同行,不属于我,唉……你我血脉相连,却是咫尺天涯。”

  “怪只怪你剥夺了我的幸福,以及我的母亲,这不过是你的报应罢了。”他抬头仰望明月,感慨的长声叹息,眉目间隐隐流露出无奈,却不让任何人看出心中的惆怅。

  “改变心意时,别忘了峪山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应该还记得仙丹的位置在哪里吧?”他最后一句话是低头看著自己疼爱的女儿说的。

  华筝还想多说些什么,突然一阵风吹起了周遭的落叶与尘埃,树梢上栖息的鸟儿也被这突来的风给惊吓到。

  她在风沙中被迫闭上眼睛,退开了几步,孰料等地再度张开双眼时,岩石上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华筝站在原地环视了一圈,显然爹已经离开,只留下心情黯淡的她独守夜空。

  ◆  ◆  ◆

  关震在半夜醒来时,因为看不见华筝的身影而感到不安,无奈他身负重伤,无法单独行动,只能焦急的困在石洞里等著她的出现。

  他望眼欲穿的看著洞外,幸好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在等了一刻钟之后,总算是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原先提高的一颗心也终于可以放了下来。

  他额际冒著薄汗,抚著痛楚不堪的胸口,硬是扶著石壁站起身子,踩著不稳的步伐,缓缓步出石洞。

  “你跑去哪里了?”他微弱的声音里,有著浓浓的指责意味。

  华筝在听见他的声音时,讶异的抬起头看著他,赶忙跑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你怎么爬起来了?快点回石床上躺好。”

  关震感觉到胸口的疼痛几乎夺去他的意识,他没力气与华筝争执,只能服从的回到洞里。

  “你去哪儿了?”他没给自己喘息的时间,甫进洞口,立刻开口询问。

  华筝纤睫轻轻动了动,低头回答:“没事,只是到附近看看地形。”

  “真的只是这样?”关震虽然不是很了解她,不过以他们近日相处的默契,他多少看得出她的话是否属实,“你该不会自己跑去找白眉前辈了,对不?”

  华筝因为他的识破而愣了一下,她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尔后又垂下长长的睫毛,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回石床上。

  她原本就不习惯说谎,若不是因为怕他生气,她也不会想出一些不符实际的言语来敷衍他。不过当他提出正确解答时,她显然只能选择默认,别无他法。

  关震见她沉默,不由得握起拳头,“该死!你怎么可以单独去找前辈?要是触怒了他,误伤了你,那可怎么办?”

  华筝心虚的放开他,迳自走到一旁,背对著他,接受他情急的指责。

  这世上没有人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单独见白眉神医,然而这难以启齿的身分令她不知该如何阐明,她实在不知该拿什么态度面对关震的担心。

  他蹙眉的站起身子,走到她身后,抚著她的双肩,像是在摸索什么似的,“前辈有没有伤害你?”

  华筝一见他又离开石床,赶紧回过头去扶住他虚弱的身子,将他推回石床之上。“你快躺好,别起来。”

  “他没为难你吧?”他一双眼睛紧张的审视著她,“你快让我瞧瞧……”

  面对他的担心,华筝感到一阵暖流拂过心头,“你放心,我没事。”

  关震才不相信她口头上的安慰,“你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一定对你做了什么,对不?”

  华筝扬起一抹无力的笑,想让他安心。“没有,他什么都没做。”

  “真的?”

  “真的,我没事,你瞧我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吗?”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完好如初。

  关震看著她微笑的表情,确定她的身上确实没有打斗的外伤后,这才吁了口气。

  “没事就好。”他忍不住抬手抚摸她冰凉的脸庞,眼神也变得格外深邃,“以后千万别再让我担心,知道吗?”

  “嗯。”华筝向他点头表示允诺,很快的又将他轻轻推回石床之上。“你快点躺下吧,我去帮你弄些止痛的药。”

  这次关震总算是听话的乖乖躺下,没有再多想什么。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让原先紧绷的肌肉缓缓松弛,让紊乱的思绪渐渐沉淀。

  华筝在见他闭目养神之后,轻悄悄的离开他的身边,走到一旁用来磨药的石阶上。

  关震听著她动作的声音,知道她又开始为自己磨药,这些日子,她似乎总是在做同一件事,就是不停的为他制药。

  每次只要听见捣药的声音,或是闻到淡淡的青草香气,他的心就很自然的感到宁静一片,不再烦忧;即使身心受到再大的创伤,也都浑然止疼,感到轻松无比。

  他纳闷为何会有如此神奇的疗效?完全毋需任何气功运送,所有痛楚便会自动解决,究竟是草药散发出来的味道具有使人酥麻的功能,还是因为她存在的缘故呢?

  关震微微睁开一丝眼缝,转头看向她的位置,只见她娉婷的身影浸沐在银色月光下,一张不沾脂粉的素颜被月光衬托得更是雪白动人,仿佛落尘仙子一般,让人觉得遥不可及,然而她确实是活生生的与他相伴,让他更是有股难以言语的悸动,想要伸手捉住这一刻的幸福。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就在自己身边,感觉却是如此遥远,仿佛就算他用尽全力追寻,仍是无法得到她全部的心。

  他不懂,她的心究竟是放在哪里?或是将它遗落在哪儿了?为何她总是冰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她感觉不到他的诚意,想要拥有她的一切吗?

  关震的伤口总是在他百思不解时发作,扰乱他的思维,让他怎么都无法想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投降在伤口的痛楚之下,放弃思考。

  他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筝,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

  他转向她,认真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华筝僵住,面对这个问题,她的回答始终是避重就轻,“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这个问题并不突然,只是你一直避不回答。”

  “这不重要。”她淡漠的回头,单手将他扶坐起来,并且将荷叶递到他唇边。

  关震真的不懂,她究竟在隐瞒什么?“筝  ”

  “别说话。”她凝睇著他,半命令地说:“服下它后,早点休息了。”

  关震累得没有多余的力气追问下去,而且她那美丽的瞳孔仿佛具有催眠功能,在她的凝视之下,他只能依顺地服下她亲自制成的药浆,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或许也是因为他不想反抗,甘愿任由她摆布吧!

  他是真的累了,在她身上淡淡草香的笼罩下,只感觉脑子逐渐昏沉,随即浑沌一片,不一会儿便遁入了梦乡之中。

  不过即使在昏睡之后,他仍是紧紧捉著她的手,彼此交握的五指让他感觉到她真实的存在,嘴角不由得扬起幸福的笑意。

  华筝感觉到他大手的热度暖和了自己的掌心,一颗冰心也不知在多久之前早已化为一潭春池了。

  看著他俊逸的容貌,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弄他额际凌乱的发丝,一只手指也开始勾勒著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以指尖感觉它们完美的存在。

  从浓密的眉尖到挺直的鼻梁,以及那常常上扬的嘴角,这一切都是那么迷人,然而却不可能完全属于她……华筝感伤的别开脸去,强迫自己吞下足以融化伪装的泪水,不准自己表现出懦弱的一面。

  她缓缓的回过头来看著他沉睡的俊颜,忍不住俯下身子,以自己毫无温度的唇轻轻贴在他的颊上,不舍的在他耳边低语:“好好休息吧,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带著你想要的东西离开这里,回去与云儿团聚了。”

  第七章

  几日之后,华筝在关震的坚持之下,只好让他再度前往父亲出没的地方。不过这次她的心情没有上次那么紧张,因为一切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中,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她也早已做好准备,只是这一趟前往,恐怕是她最后一次与他相处了。

  目的地愈是接近,她的心就愈是沉重,然而身旁的关震却是神情坚定,让她更是对自己的决定感到不安。

  关震在华筝的陪同之下,来到前辈的面前,他在几步之远的距离突然停了下来,回头低声的交代:“你在这里等我,等会儿若有任何状况,千万别出手帮我,只管顾好自己的安全,知道吗?”

  面对他的温柔,华筝只是微笑点头表示允诺,虽然今日的一切在她的安排之下将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但这样的结果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关震眷恋的抚著她姣美的脸庞,浅浅微笑,直到自己不得不放开她而去面对重要的事。

  他走了几十步,抬头看向高处屹立不摇的背影,轻声呼唤:“前辈。”

  华晏的袍子随风摆动,浑厚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是个五旬之人,“好小子,你可真有胆识,一条小命都快不保了,还是那么固执。”

  关震不改恭敬的态度,上前发言,“前辈,我晓得您长年隐居于峪山之中,想要劝您山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您不觉得拥有一身绝世的医术而不行医救人,是违反天理的行为吗?”

  华晏讶异的回头看向关震:想不到这小子竟然敢对他讲道理,这今他对关震产生了兴趣。

  关震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记得前不久江南流行一种怪病,此疾不但席卷了江南一带的居民,甚至还带走了数不清的宝贵性命。在那段刻苦的日子里,所有人无不引颈期盼前辈能够现身一展医术,然而前辈却因为个人私欲,任凭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地。

  您堂堂一名受过先帝册封为国医的大夫,难道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吗?”

  华晏拧起皓眉,对这小子表面上恭敬,话语里却是充满暗讽的措辞感到相当不满。

  从来没有一个外人胆敢批评他的处事,除了眼前这位有求于他却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

  关震没有停口的继续说道:“请原谅我的直言冒犯,因为我实在不解究竟是何种因素让您选择守在这里而不出谷,”他上前了几步,微眯起双眼,大胆地揣测道:“您的理由究竟是为情?为义?还是为了赎罪?”

  华晏闻言,起先是愕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小子,你不觉得自己问太多了吗?”

  关震被前辈的笑声给楞住,不知道自己说了哪些话博得前辈的欢心,只听见他雄厚的笑声不断的回荡在整个山谷,让人不知他是敌是友?“若是想要让我知难而退,那么就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让我心服,不然我绝不会放弃说服您山谷的决心。”

  “臭小子,我的理由是什么,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关震抚著隐隐作疼的胸口,坚定的上前几步,“前辈若是为了前两项,关震只能怨叹自己无法理解您的伟大情怀。不过若是单单为了传言中的“赎罪”,那么关震以为十年的岁月已经足够弥补一个人曾经犯下的错误,毕竟人生在世犹如白驹过隙,您实在不该埋没自己特有的医术,而生活在悔恨当中。”

  华晏露出玩味的表情,来回看著女儿与他,显然这小子还不晓得丫头的身分。

  “小子,你很会说话,我也很欣赏你的直言无讳,现在我终于能够了解筝儿为什么倾心于你了。”他眸中夹带深意的看了筝儿一眼,然后又对著关震说:“你的话确实兴起了我重新踏入俗世的浓厚兴趣,我愿意答应你的要求,帮你救回令妹的性命。”

  关震错愕的接收这个消息,一时之间不敢相信前辈所说的话,“是真的吗?前辈真的愿意帮忙医治云儿?”

  “不过你要知道,我答应帮你绝对不是被你的诚意感动,而是因为筝儿替你说情。”

  关震一脸茫然的蹙著眉,不解前辈话中的意思。

  华晏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玉瓶子掷向他。“这瓶子里头的药丸是世间仅存的仙丹,不但可以让习武之士增强十年的功力,同时也能让疾痛缠身的患者恢复元气,具有起死回生的疗效。你可得小心翼翼的收好它,若不留心遗失了,再来求我,我也无法帮你了。”

  关震接过瓶子,面对这突然的大转变,整个人完全呆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华晏挑眉的看著关震的表情,好奇的问:“怎么?获得良药,还不快快离去?”

  看著手中得来不易的仙丹,关震心中的雀跃自然是难以掩饰,只是心中不安的情绪让他搞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剑眉微拧,抬头感激的望向前辈,“虽然我不明白前辈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巨大,不过关震仍是感谢前辈对云见伸出援手,今日恩情,我关震发誓来日一定回报。”

  他说完后,立刻转身准备离去,在经过华筝身旁时,不忘高兴的对她说:“筝,你瞧,我终于拿到前辈特制的仙丹,云儿有救了。”

  华筝神情黯淡的看著关震手中的瓶子,她知道自己应该扬起一抹笑容表示恭贺,无奈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心事重重的别开脸去。

  关震没注意到华争的表情,立刻向她伸出手去,“走吧,咱们快快下山,或许可以在天黑之前离开山谷。”

  她看著他伸来的大手,心中有股冲动想要将自己的手递给他,不过当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父亲的存在后,全身就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只能不为所动的伫立原地,就连表情也没有。

  关震这才注意到她的异状,不由得蹙起眉来,“筝?”他见华筝不发一语,索性伸手碰触她的臂膀,强迫她抬头看著自己,“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华筝才想开口,身后的父亲快一步抢了她的话。

  “筝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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