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蒂从地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兴奋地大叫:“成功了,成功了!原来用后脚走路这么简单。”
茱蒂一直把她的双手看成是“前脚”。
唐安迪可傻眼了!他认为自己遇到一个脑袋显然不太正常的女人——而且,病情还颇严重。
唐安迪想回车上,不愿再理会这个疯女人。他才打开车门,“疯女人”就跟过来了。
“喂!我也想坐坐看。”
“什么?”
“怪兽啊!看来它比雪橇有趣多了!你竟然可以在它的肚子里面坐着,还可以跑来跑去,真好玩!”
“这不是怪兽,它是汽车。”
“哦!原来它的名字叫‘汽车’!好,我记住了。咦?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唐安迪——喂喂喂——你不能上我的车,你……你给我出来!”
“小气鬼,借人家坐一坐嘛!喂!怎么样叫它快跑啊?”
唐安迪话还没说完,茱蒂已经坐上驾驶座,唐安迪一身冷汗。
“小姐我拜托你,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就这样一丝不挂地坐进我的车……别人看到我就完了,还以为我在……我在……”安迪本想说“嫖妓”,但实在说不出口。
忽然他想通什么似的,对她大叫:“好啊!我总算知道你的企图了。天哪!我怎么这么笨,我早该想到的。好,我坦白告诉你,你也别再装疯卖傻,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上当?我告诉你好了,我不吃这一套!你还是去找别人吧!免得耽误你的‘生意’!”
茱蒂觉得人类说话真难令人了解,虽然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加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叫“企图”?什么是“装疯卖傻”?“生意”又是什么?
她怯怯地说:“对不起,我……我刚来这里,什么也不懂,请你别生气……”
唐安迪这下更糊涂了。“刚来这里”?难不成她是“新手”,但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做“那一行”的,除了除了……没穿衣服之外。
唐安迪有些无奈,竟起了怜悯之心。他脱下自己的外套。
“把衣服穿上!你这个样子实在很……很难看。”
“衣服?”
茱蒂接过那件外套,一副感到新鲜有趣的模样。
老天!你可别告诉我你不会穿衣服……
“我……我以前没穿过什么衣服呀!”
唐安迪这下子确定眼前的女人百分之“两”百是某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不得已,他替她披上外套,要她坐在驾驶座旁边,还一再地告诫她:“我先跟你说好,我送你回去你来的地方。然后我就走人,你不许再跟着我了。”
“不!不要!”茱蒂大叫。“我才刚来这里,我还没有玩够呢!说什么我也不回去!”
唐安迪感到自己惹上大麻烦了!可是在这里跟她耗下去,更不是办法。
他决定送她去警察局“招领”。
***
唐安迪将车子掉头,又转回市区的方向。
一路上,茱蒂兴奋不已。她对着窗外的景物指指点点,频频问安迪:“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安迪快被她烦死了——
“喂!疯丫头,你安静一点好不好?”
“我——我不叫疯丫头啊……”茱蒂说。“我叫茱蒂。”
原来这个疯丫头有名字。
“好吧!茱蒂,麻烦你少说几句话,我这辆破车的嗓音经够吵的了,拜托你行行好!”
安迪觉得他快爆炸了!
“我……我只是好奇嘛!你干么对人家那么凶?福克伯伯、哈威、丹美……他们都不会对我凶……”
茱蒂感到很委屈,因为在“欢乐地”大家都对她很亲切。
唐安迪以为她说的那些名字全是“疯人院”里的朋友。
“废话!他们当然不会凶你啊——因为你们本来就是同一类的……”唐安迪自觉说话太狠毒,又打住了。
他想,只要把这个女孩送到警察局,他就解脱了。
“我在这里没有朋友,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安迪。”茱蒂的记性很好,把他的名字记下来了。
“朋友!”安迪啼笑皆非,他可没兴趣交一个疯人院的朋友。
不过,他倒认真打量起身边这个叫茱蒂的女孩来……
柔细的髻发、白哲的皮肤、灵活的大眼、小巧的鼻子……身材娇小了点,不过还算匀称……要不是她脑袋有毛病,算是个相当吸引人的女孩。
相处了一会儿,竟觉得她的“痴傻”也还算可爱!
安迪打量她,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尤其她刚才没穿衣服时——
他一想歪,车子就差点撞上街角的电线杆。
“该死!”安迪顿时清醒,马上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撇开,深觉自己很“可耻”。
我怎么可以乘人之危呢?她不过是个病人,我可是正人君子。
茱蒂则专注地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阵,以及高楼大厦,琳琅满目的商店、打扮穿着都不相同的“人”……她觉得,这一切真是太好玩了。所以,她根本没发现安迪的情绪变化。
就在这个时候,唐安迪的破车又跟他过不去了。
车子在十字路口熄火了。
不管他如何“努力”,车子依旧文风不动。
“它怎么了?它是不是生你的气,所以不走了?”
茱蒂仍以为“汽车”是一种动物的名称。
安迪的心情已经够糟了,实在不想再继续忍受这个女孩的“疯言疯语”!
唐安迪下了车,狠狠地踹了车子一脚。
“真是烂透了!”
然后他走向另一边的车门,把茱蒂“轰”下来。
“喂!下车!下车!”他打开车门,没好气地说。“你没看见我已经够倒霉了吗?自从遇到你之后,没一件事是对的。”
唐安迪最习惯“推卸责任”。
茱蒂一脸无辜的表情,乖乖地下车。
“你走不走啊?”
“走……去哪儿?”
“随便,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一点也管不着。”
“呃——”
茱蒂虽然不知这个人为什么对她大吼,却知道待在原地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很识相地离开了。
唐安迪则自顾自地“修理”起他的破车来,一面忍受着四方传来的刺耳喇叭声、咒骂声。
***
茱蒂身上只穿着那件唐安迪给她的西装外套,不迥茱蒂身材娇小,这件外套对她来说还嫌太宽大、太长了。
但,总比什么也没穿好多了。
她走进一家装饰得缤纷亮丽的百货公司。
因为圣诞夜的关系,百货公司稍微延长了一些营业时间。
茱蒂本来还在想刚才遇见安迪的一切,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大致来说,她并不怪唐安迪,反而还对他有种莫名的好感,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
现在她踏进了百货公司,立刻被五彩缤纷的灯光及各式各样的橱窗商品深深吸引。
这一切和“欢乐地”是多么的不同啊!
茱蒂马上忘记了刚才的孤单无助,拼命瞪大眼睛看每一层楼的商品。
她搭乘电扶梯,感到好玩极了。
电扶梯缓缓地载她到三楼。
她却看见圣诞老公公正坐在圣诞树旁和小朋友们握手……茱蒂呆了。
“完了完了!原来圣诞老公公还没走——我这下可穿帮了。”
没想到那位“圣诞老人”却笑呵呵地向她打招呼,茱蒂这才想起自己已变成人形,说不定圣诞老公公根本认不出她来。
她大胆地走过去,仔细地“端详”眼前的“圣诞老公公”,愈看愈可疑……
“你是冒牌货!你是冒牌货!你根本不是圣诞老公公,为什么要在这骗人?”
这个“圣诞老人”,本来就是百货公司请人临时扮成的,没想到冒出一个女孩大喊大叫,搞得场面一团混乱。
那个“假”圣诞老人满脸堆笑道:“我当然是假的圣诞老人啦!这世界上哪有真的圣诞老人啊!”
那个圣诞老人拿出一堆礼物。“小妹妹,你喜欢什么礼物?糖果好不好?我给你一大把糖果……”
他希望藉糖果“塞住”她的嘴巴。
于是,茱蒂的西装口袋里装满了糖果,被“请”到别的地方去了。
糖果甜甜的,一点也不难吃,她满意的离开。虽然她还是莫名其妙——为什么有人要冒充圣诞老公公?
她随着人潮走到百货公司的中庭,这里有一棵高二十公尺的大圣诞树,上面点缀了五颜六色的灯泡,还会随着音乐变换灯光。
茱蒂看了半天,心想:还是“希望之树”漂亮。
忽然,她看见一群跟“她”长得很像的人们,围着一个木柜你争我抢的——原来那些女人正在疯狂大抢购!
茱蒂自然不知道什么是“抢购”,她从旁边绕过去,发现她们手上都拿着几件“衣服”。
比起她身上的“大西装”,那些“衣服”当然好看多了。
她也想要一件。
茱蒂当然不知道衣服是必须“花钱”买的。
她学许多女人的样子,在女装部挑了自己喜欢的洋装、穿上高跟鞋、还到化妆品部涂涂抹抹……当然,统统没付钱!
百货公司的保全人员开始注意这个“女孩”的一举一动!
他们把茱蒂当成是百货公司的“扒手”,准备要将她“移送法办”。
就在茱蒂通过安全系统的电门时,警报器大响,一群警卫人员把她带到邻近的警察局。
***
警察局里。
一位警员头也不抬地对着茱蒂作笔录。
“叫什么名字?”
“茱蒂。”
“住在哪里?”
“‘欢乐地’。”
那名警员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少跟我开玩笑!说,你住在什么地方?”
“‘欢乐地’呀!”
“喂!你寻我开心是不是?没听过什么‘欢乐地’的地方,你再不说实话,可就欢乐不起来了……”警员很没耐性。
“有啊……世界上明明有‘欢乐地’这个地方啊……哦,忘了告诉你,那是在北极地区。”
警员这次真的从椅子上跌下来。
“太好了!我看你该不会是北极熊吧?”
“我才不是北极熊呢!我是麋鹿……”茱蒂发现自己说溜嘴,连忙住口。
没想到,作笔录的警员把“麋鹿”听成“迷路”。他火大了,也想不到眼前这小女生犯了罪竟还如此理直气壮。
“这是什么理由?迷路就可以偷东西吗?”
“偷东西?什么是偷东西?”茱蒂不解。
“你在百货公司随便拿了一堆商品,又没付钱,不是偷东西是什么?”
“付钱?”
“是啊!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钱是什么吧!”
“我正想问你呢!钱是什么东西啊?”
“钱是——”那名警员一时语结,跟她也解释不清。
“反正,你在百货公司偷东西,已经构成窃盗罪,我们要先把你拘禁起来。”
茱蒂仍不明白她的处境。她又问:“你是说,我拿这些东西要给你们什么……叫做‘钱’的东西,是吗?”
“废话!”警员已意识到茱蒂说不定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女人。“你是白痴啊!……好、看你可怜,喏,这就是‘钱’——”
那名警员从裤子口袋抱出一些零钱和几张纸钞。“你买东西的时候,必须付给商店这种东西……”
他觉得自己简直也“白痴”了起来,旁边另一位警员悄声对他说:“依我看,这女人脑子不太正常,八成是个疯子。不如联络她的家人,把她带回去,顺便叫她家人交保证金。”
“也对!”作笔录的警员赞成。
他对茱蒂说:“喂!你家电话号码是多少?我们要通知你的家人。”
“家人?爸爸他今天很忙……”茱蒂想到正在拉雪橇的爸爸。
“喂!你到底合不合作?电话号码多少——”他已经快疯了。
“我不知道什么是电话号码,而且在这里又没我的家人……”茱蒂为难地说。
“难道你连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茱蒂眼睛亮了起来。“有有有!我认识一个叫唐安迪的人……”
警员松了口气。
“有认识的人就好办了,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唐安迪。”
“唐——安——迪?”这个名字对警员有点耳熟。
“该不会是新世纪日报社的那个记者吧!”同事提醒他。“跑社会新闻的那个唐安迪啊!”
“有可能。”警员露出笑容,觉得有机会摆脱“茱蒂”了。
“打去报社问问就知道了。”
他拨了一组电话号码。
第三章
唐安迪在十字路口“努力”了半天,车子总算给了他一点面子,“复行视事”了!
可是,悲惨的事又发生了。
好不容易开回家,他才发现家门钥匙忘在办公室了。
他一面咒骂着,一面又开回市区的“新世纪日报社”,冲上楼去。
没想到,他才走进“采访组”,就听见自己桌上的分机响起。
他拿起话筒。“喂?”
“这里是警察局。是这样的,有一位茱蒂小姐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她目前正在警察局;麻烦你来将她保回去。”警察说。
“老天!”唐安迪一个头两个大。“又是她!警察先生,求求你们把她关起来:别来烦我!”
“我看——你还是跑一趟吧——否则,嘿!嘿!”
电话那头传来两声干笑,就断线了。
唐安迪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喃喃自语地咒骂着,带走了他忘记的那串钥匙。
***
唐安迪走进警察局。
“她又怎么了?”
“在百货公司偷东西……”警员解释。
“什么——喂喂喂!我可先说清楚——我根本不认识她,她只是——”
“好啦!”警员打断他的话。“我们也不管那么多,只要有人缴个保证金,盖个章,就可以把她保回去。”
“我——”安迪说不出话来。“……那,多少保证金?”
“不多。”警员比了个数字。
“老天——”安迪叫道,那是他身上所有的现金。
警员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一副准备销案的样子。
唐安迪似乎是骑虎难下了。
在完成办理招领茱蒂离开警察局的手续后,唐安迪不客气地将茱蒂“拖”出警察局。
“好痛啊!安迪……你拉痛我了!”茱蒂大叫。
唐安迪不予理会,硬是将茱蒂“拉出”了警察局大门。
“穷记者!”警察不忘调侃唐安迪。“送茱蒂回‘北极’时,别感冒了!”
唐安迪一语不发,拉着茱蒂走出去。
***
唐安迪将茱蒂推进车子前座,自己则上了驾驶座。
“安迪……你怎么回事?为什么闷闷不乐?”茱蒂关心地问。“是不是你不舒服?生病了?”
“是,我是闷闷不乐!是不舒服、是生病了!”唐安迪终于发狂似地吼叫。“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总是死缠着我?我看起来像个傻瓜、很好欺侮,对不对?”
“对不起……”茱蒂知道了唐安迪不高兴的原因,不禁低下头。“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没有认识的人能帮忙。警察硬要我找人带我离开……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