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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花怜蝶 page 7 作者:季可蔷

  第五章

  很好,这下他可闹了个百年大笑话了!

  花信沉着脸,闷闷不乐地瞪着都已过了差不多半炷香时间,还不识相的讪笑不停的好友。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一心挂念这家伙的安危,深怕他遭遇不测,现在却巴不得他永远消失在自己面前。

  他宁可捧着这家伙的牌位哀哀哭泣,也胜过呆坐在这里听这刺耳的狂笑声。

  他怎么还活着呢?果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花信恶意地想,明知自己这念头实在欠缺君子风度,却怎么都无法抹去。

  「你笑够了没?」眼看着火影狂笑变大笑,大笑成闷笑,笑到整张脸几乎快抽筋,花信也忍不住嘴角抽搐。「可以停了吧?」

  「……」

  「你不觉得这么笑,有损你平日强悍与冷酷兼具的形象吗?身为千樱国第一武士,笑得这么没有节操不太好吧?」

  「……」

  「身为你的好友,我强烈建议你保持冷静,别再继续破坏形象了。」

  「……」

  「别逼我发飙,火影。」

  「……」

  「可恶!你到底要笑到什么时候?」花信捉狂了,伸手掐住火影喉头,「给我闭嘴!」

  「咳、咳。」遭此偷袭,火影一阵呛咳,总算停住了笑声。他扯下花信的手,板起脸,又恢复平素的冷峻。「看样子你的伤也不算太严重嘛,居然还有力气动手动脚。」

  「为了让你闭嘴,就算要我再断一根骨头部行。」花信恶狠狠地瞪他。

  对他的挑衅,火影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微笑。

  「又笑什么?」花信质问。

  「没什么。」火影耸耸肩,「只是没想到你还活着。」

  「怎么?你这意思是咒我死?」

  「我早该料到你不会死。」火影一本正经地,「所谓祸害遗千年。」

  「喂喂,这是我该说的话吧?」花信抗议。

  火影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那眼神看似淡漠,其实藏着浓浓关怀。

  花信忽地怒气全消,握拳伸向火影,两人很有默契地相捶一记,无言地表达彼此的欣慰。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受了伤,你也不用像个孩子般耍赖撒娇吧?这么做不觉得有损你平日潇洒的形象吗?」感性时刻过后,火影继续嘲弄他。

  花信脸色铁青。「你不懂。」

  「不懂什么?」火影追问,深眸难得点亮促狭意味。

  「我会那么做是有原因的!」花信气急败坏。

  「什么原因?」

  「我--」花信偷偷瞥了正在一旁煮汤烤鱼的紫蝶一眼,脸颊尴尬地泛红,不知该如何向好友解释方才的脱序行为。

  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总爱在人前扮演指导者的他,竟会如此自然地在她面前装小耍无赖?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因为无法解释,花信索性板起脸,转移话题,「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那天晚上后来怎样了?你查出那些人的来历了吗?」

  火影摇头,眼色黯淡下来。「那天除了我以外,我方全军覆没。」

  「什么?!」花信一震。「那云霓呢?你找到她了吗?」

  「我以为你会陪在她身边。」火影皱眉。「你怎么会跟紫姑娘流落到这里来的?为什么云霓没跟你在一起?」

  「我们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的。」花信涩声道,简单叙述当晚的情况。「因为我行动不便,这几天我们一直困在谷里,幸好你找来了。」

  「跟你们失散后,我一个人在附近山洞里躲了一天二攸,确定那些人都离开了,才在这玉枫山里搜寻,希望可以找到你们。」火影说道。

  「你完全没发现云霓的踪迹?一点线索都没有?」

  火影摇头。

  「这下糟了!」花信脸色一白,掩不住焦虑。「她该不会被那些人给抓去了吧?」

  火影默然,良久,才缓缓开口,「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那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照理说,我们临时改变行程,一路又轻车简从,应该不容易掌握行踪。你想究竟是谁--」

  「风劲。」花信主动接口。

  「什么?」这答案震惊了火影,他睁大眼。

  「那些人想置云霓于死地,而唯一能从她的死亡得到好处的人只有风劲。」花信沉声解释,「第一顺位继承人意外身亡,千樱国的王位理所当然由他这个摄政王接掌。」

  「你真的认为他会这么做?」

  「我从不怀疑他的野心勃勃。」

  「有没有可能是雪乡或羽竹国做的?」火影猜测,「他们一直对千樱虎视眈眈,也许会希望藉由除掉公主引起我国内乱?」

  「我不认为他们会这么做。」花信分析,「对他们而言,与其让风劲因此继续掌权,不如让云霓顺利登基。对付一个黄毛丫头可简单多了。」

  「难道真是风劲所为?」火影拧眉,陷入沉思。

  花信却等不及他思考出一个结论,急急催促,「不管幕后主使者是谁,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云霓。我们快走!」说着,他挣扎着就要站起身。

  见状,紫蝶吓了一跳,急奔过来。「你疯了?!」她斥责,展臂按住他,「你的伤还没好,不能行走啊!」

  「可是我必须去找云霓--」

  「我说了你不能动。」紫蝶用力压住他,语气坚决。

  「妳是担心我走下了吧?没关系,我只有一条腿断了,另一条腿还能走,大不了请火影弄根拐杖来--」

  「就算拿拐杖也不行,你会牵动受伤的右腿,万一又拉伤了,会影响日后复原的情况。」

  「没问题的。」花信试图劝服她。

  「我说不行!」紫蝶还是这么一句。

  他忽地动怒了。「妳让开!」他甩开她的手。

  「我不让。」她立刻又压住他。

  「我不能眼睁睁看云霓陷入危险而不管!」他咆哮,「她很可能已经落入那群人手里了,妳知不知道?!」

  「你不能动。」她无所畏惧地直视他,丝毫不被他的怒气动摇。

  花信冷冷瞪她。「妳无法阻止我,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紫蝶咬牙,「好,如果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可以。」她转向火影,礼貌地说道:「麻烦你一件事,火公子。」

  「什么事?」

  「麻烦你帮忙找来一顶轿子。他的腿骨尚未完全愈合,贸然移动很可能会让伤势加重,让轿夫拾着他走会好一些。」

  「妳在开玩笑吗?」花信抗议,「我让人抬着怎么找人?」

  「谁说你可以去找人的?」她回眸,目光清冽。

  他一愣。

  「寻找公主的责任暂且请火公子一力承担,至于你--」她唇角微扬,嗓音刻意裹上糖蜜。「乖乖养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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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火影的协助下,紫蝶与花信落脚于山里一间猎人打猎时暂住的小木屋,空间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住得是还算舒服,伙食也比在山谷里好上许多,可花信的情绪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脸色难看得吓人。

  他很生气,因为紫蝶不肯让他和火影一起出去找人,坚持他必须留在这里养伤。

  因为担心云霓的安危,又气紫蝶与火影联合起来限制他的行动,他像是一头暴躁的驴子,前几天的好脾气早已消逸无踪。

  此刻,他一语不发地坐在床榻上,无视桌上那盅紫蝶足足费了两个时辰才熬好的汤药。

  「你到底喝不喝?」

  他别过头。

  「你的断骨现在虽已逐渐愈合,但瘀血尚未化尽,经络尚未畅通,这药方能养气活血,通畅经络,续筋接骨,对你的伤势很有帮助的。」她软声相劝。

  他还是相应不理。

  「你若不肯配合我的治疗,只会复原得更慢。」她动之以情。

  他依然沉默。

  唉,看样子他是坚决和她作对到底了。

  她无奈摇头,「我求求你别这样好吗?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怎么还这样使性子呢?」

  这话似乎激怒了他,他蓦地扭头,星眸炯炯,燃烧着两束灼烫火焰。

  那略带恨意的火苗,烧得她全身一颤。她绷紧身子,容颜微微刷白,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

  「你不要这么看我。」这么充满恨意的眼神,她承受不了。

  「那我该怎么看妳?」他讥嘲地问。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真是为了你好。」她颤着嗓音,「以你现在的状况,就算出去找人又怎样?只会拖累火公子啊。」

  「我不会拖累他。」他口气强硬,「如果妳以为这么一点点小伤就会让我沿途哀叫,那妳就错了。」

  「是,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她涩涩低语。以他的个性,就算他的腿痛得不得了,也绝不愿稍稍示弱,肯定还要故作潇洒不在乎。

  可他愈是装潇洒,伤势只会愈严重;愈是不在乎,一条腿因此废掉的可能性便愈高。

  她叹息一声。「喝药好吗?」端起汤药,她在床沿坐下,「至少喝一点,好吗?」她语气好温柔。

  他一窒,还想不到该如何反应,药碗已送到他面前。

  他直觉地伸臂一挥,药碗坠落地面,碎成片片,汤药流泻一地,淡淡的药香在室内萦绕。

  两个时辰熬成的心血,就这么毁了。

  紫蝶怔怔望着一地狼藉,然后,她弯下腰,默默拾起碎片。

  一个不留神,她被割伤了手,划出一道细痕,鲜红的血珠缓缓泌出。

  「妳受伤了!」花信惊喊。

  「一点小伤而已。」紫蝶淡淡地应,继续清理地面。一一拾起碎片后,她拿来一块抹布吸干药汤,包裹住残余药渣。

  她的动作慢条斯理,不愠不火,可愈是这么淡定从容,花信愈觉得情况不对。

  她为什么不对他生气?为什么一句责备他的话也不说?

  「妳……还好吧?」他试探地问。

  「很好啊。」

  「手不痛吗?」

  「不会。」

  「要不要包扎一下?」

  「只是一点小伤,何必大惊小怪?」

  「可是妳手指流血了!」他蹙眉,「要是不尽快处理的话,万一伤口恶化怎么办?」

  「你也会怕伤口恶化吗?」她扬眸问,唇畔一丝微笑好淡、好轻。

  他一愣。

  「比起你身上的伤,我这伤……不值一哂。」她自嘲。

  「什么不值一哂?!」他讨厌她这种轻忽的语气,气急败坏地拉过她的手。「我瞧瞧!」

  汤碗碎片割伤了她的拇指,深深地划出一道口子。

  这伤口不浅啊!

  他眉宇锁得更紧,抬眸正想说些什么,她忽地将手抽回。

  「别管我,我没事。」

  「我怎能不管!」他心浮气躁。若不是他一时冲动砸了碗,她也不会因此划破手指。

  「你不是也要我别管你吗?」她冷静地反问,「你不是也说你的伤没什么,要我别限制你的行动吗?」

  「我--」他瞪眼,说不出话来。

  「我只不过流了几滴血,你就要我好好处理伤口;你的腿部摔断了,却要我眼睁睁看着你糟蹋自己,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她质问的口气仍是那般温和,可那双总是清如秋水的眼,此刻却氤氲着一层迷雾。而迷雾里,淡淡地透出一点红,酸楚苦涩的红。

  那是一种控诉,无声的、静默的控诉,紧紧揪住了他的心。

  他黯然。「……对不起。」

  她倔强地咬唇。

  他叹息,「紫姑娘……」

  「你知道那碗汤药足足费了我两个时辰才熬好的吗?」她瞪视他,轻柔的嗓音里不无哀怨。「煎药时还得不时搅拌,一刻也不得闲。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

  「对不起。」他再度道歉。

  「不要像个孩子一样蛮不讲理。」她吸了吸鼻子,满腔气苦在这一刻全数爆发。「你以为我真那么坏心吗?明知道你担心公主,还硬要把你困在这里。你以为我是故意让你不好过,故意整你吗?」

  「我不是这意思--」

  「那就别这么对我!」她拉高声调,「别在我面前耍你的少爷脾气!」

  他怔望着她。

  看见他不知所措的眼神,紫蝶这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了,蓦地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淡淡染红。

  「对、对不起。」她尴尬地道歉,「我好像太激动了。」

  他摇头,嘴角微微一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妳脾气也不小。」

  「我--」她的脸更红了。「我平常……不是这样的。」

  她的个性本质上是温和的,脾气也不错,好友水月甚至还嫌她太过善良。可不知怎地,他似乎总有办法引出她最坏的一面。

  他,明明是自己最想温柔以待的人啊!为什么反而对他那么凶?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大呼小叫。」她懊恼地道歉,「我只是……我太激动了。」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他温声道,「是我太过无理取闹。」

  她摇头,「我应该冷静一点的。」

  「而我不该那么任性。」他说,湛眸点亮某种奇特笑意。「就像妳所说的,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唉,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语无伦次。

  「别说了。」他探出手指,轻压她柔软的唇。看了她好一会儿后,他忽地迸出一阵朗笑。

  她愕然。「你笑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好像总是在对彼此道歉。」

  「嗄?」

  「妳不觉得很好玩吗?」他笑望她。

  她愕然,半晌,忍不住也笑了。

  「简直像一对爱闹别扭的情人。」花信摇头感叹。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他如此比喻,紫蝶心跳怦然。

  花信却没察觉她的异样,拉过她的手察看,「还在流血呢。」他心疼道,低下头,俊唇吮住她受伤的拇指。

  她一震,心头小鹿乱撞,冲击更剧烈了。

  她抽回手,退后一大步。「你、你别这样!」

  「怎么?」

  她别过眸,不敢看他。「我、我自己可以处理。」

  「怎么?」他扬眉,逗问她,「不会是害臊了吧?」

  「你……别笑我!」她不依地跺了跺脚。

  可他就爱逗她,就爱看她芙颊生晕的女儿娇态。他笑望她,眼底隐隐流过连自己也没察觉的疼宠。

  「我……我再去熬药。」她匆忙转身。

  「等等。」他喊住她。「记得无包扎手上的伤口。」

  「……知道了。」她应,语气恍若有些不耐,可那粉嫩的唇角却悄悄一牵,嫣然绽开一朵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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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之后,花信不再乱发脾气,顺从地与紫蝶合作。

  待伤好得差不多后,他也配合她的安排,让手脚做些简单的动作,以期能早日恢复行动能力。

  当然,这并不表示他不忧心云霓的安危,只是他不再将焦躁的情绪无端发泄在紫蝶身上,努力在她面前隐藏起郁闷的心绪。

  他的体贴,紫蝶自然感受到了,也明白他真正的心情,于是每每在他不经意流露出郁闷之色时,总会温柔地说起故事。

  「……后来呢?沙尘暴吹乱了沙丘,你们怎么办?」

  这天,她接着讲述替他接骨那天没说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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