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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一个麻烦 page 5 作者:寒沁

  凌昊也听到了,他极力忍住爆笑的街动,觑眼偷瞧依蝶的反应,就只见她脸色一变,陡地转过身来说,「你自己慢慢挑,我到外面等你!」她需要透透气,不想再待在这令她厌烦的地方。

  火山又曝发了,凌昊冷眼旁观,或许,这女孩的本性不若她表现于外的冰冷,其至有可能是极其火爆的,他在心中思忖道,一抹窃笑弯曲了他的唇瓣。

  走出超市,依蝶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此时夜幕已然低垂,夜晚与黄昏的交接,将天空渲染成一种魔幻的绚丽。

  依蝶轻吁一口气,慢慢放松自己,她真的很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人与人的拥挤接触,会让她有种窒息感,不由自主地绷紧肌肉,因此地非常不喜欢有人侵入她的生活空间,平常在学校,除非必要,她和同学间也是尽量保持距离,说来好笑,都已经大三了,班上有些同学,她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那么,为什么我会把他留下呢?」她轻声低喃,三天来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她十五坪大的小窝是她的堡垒,捍卫着她所有的喜怒哀愁,在里头,她可以毫无顾忌地释放自己的感情,而这样一个私人的地方,她竟然会让一个人,甚至还是个男人与她共享,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为了疾风吗?这个理由太薄弱!即使她很喜爱疾风,也不可能为了它而收留他的主人。

  因为同情吗?依蝶轻笑,这个东西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在自己身上发现过了。她是那种「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主义奉行者。

  为了什么呢?答案似乎是那么的难却又那么的简单,可是她就是想不出来。

  「想那么多干么?」她放弃了,「反正等他有能力养疾风时,再把他赶出去不就得了,管他到时恢复记忆没?」下定决心,烦闷顿时一扫而空,她看向超市入口,等候凌昊的出现。

  人潮隐隐约约进出,依蝶毫无焦距的眼眸也在不同人身上穿梭,不经意的,她的眸光缓缓落在迎面走来的三人身上,进而胶着停伫。

  那应该是一家三口吧?父亲和母亲亲密地手挽着手,孩子坐在父亲宽厚的肩上,开心的挥舞双臂。三人和乐的笑颜看来令人动容,依蝶的眼光不觉放柔,看得痴了,似曾相识的情景从脑海中跃然浮现,小孩的身影和尘封的记忆慢慢重叠……

  人行道的另一头,有一双痴然的眼眸。

  柳依蝶会有这种表情?带着探索,凌昊顺着她凄楚的眼神瞧去,不过就三个人嘛!有什么好看的?他震慑于她脸上的无依与令人难解的哀恸,柔弱无依是不属于柳依蝶的,柳依蝶的身上应该只有漠然与孤傲,难道,他错了吗?

  回程的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三章

  「蒜泥不是那样弄的!你要先剥掉外面那层膜,再用菜刀把它拍扁剁碎。」凌昊一边跟手中的墨鱼奋战,一边指导在一旁手忙脚乱的厨房白痴依蝶,疾风也在他们脚边蹭来蹭去凑热闹。

  幸好小时候开明的父亲没禁止他跟着老管家王妈泡在厨房里,母亲甚至还举双手赞成,直交代王妈要好好调教他。他想到他那行事惊世骇俗的母亲,脸色不觉放柔。母亲认为男人下厨房是天经地义的事,凌家真是「歹竹出好笋」,只因父亲向来奉行「远庖厨」的君子守则。

  就因为这样,美食主义者的他学了不少好手艺,虽说长大后就不再踏进厨房,一些基本的料理他可都还记得,鲜少有人知道,赤炼盟的大少主是个厨艺可媲美五星级饭店主厨的烹饪高手,凌昊暗自庆幸着。

  「喂!你是白痴啊?芹菜要先摘掉它的叶子才能切。」啊!重新夺回主控权的感觉真是美好,装儍的滋味真他妈不好受,要不是他还得靠她藏身,哪容得她如何嚣张放肆,而且,他想试试她的「极限」到何种地步。

  忍耐!忍耐!依蝶极力克制将手中菜刀转向的念头,只因失控过一次,她不想再落人口实,她的一张俏脸像是有块冰块糊在上头似的,说有多冷就有多冷。

  凌昊故意视而不见,「唉!」他摇头,状似不胜欷吁,一双怜悯同情的眼睛在依蝶身上打转。

  依蝶砰地一声放下菜刀。这失忆的大笨猪有什么资格骂她白痴,不会切菜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决定发飙,反正已经有第一次的经验了,失忆男应该有心理准备承受她的怒气。

  实验证明,这女人的EQ比一只抢不到香蕉的猴子还低,当初他怎么会以为她是座大冰山的?

  「喂!我警告你,你要是再骂我白痴,我就……」原本预备倾筐而出的骂人话语,在看到凌昊的脸之后,化成一串银钤似的笑声。

  天!奇迹又出现了,这女人身上到底还有哪些东西是他没发掘到的?凌昊惊讶地看着她如春花般的笑靥,这是继超市前那动人心魄的温柔眼神,依蝶带给他的另一项惊人发现。平常她都是冷冰冰的,不大爱理人,只有在面对疾风时脸色才会比较缓和,他以为她是不会笑的,尤其是这样的开怀大笑。

  「你笑什么?」凌昊问道,眼角瞄见疾风也好奇地看着她反常的举动。

  「你……你的脸……」依蝶一边笑一边喘气,指着凌昊的脸,他的脸被墨鱼墨汁沾到,一点一点的好像长了麻子,那模样看起来滑稽极了。

  「疯女人!」凌昊懒得再理睬她,他准备把处理好的墨鱼切片下锅。

  笑不可抑的依蝶拼命忍住笑,冒起三丈的怒火被笑意冲刷得无影无踪。她拿起菜刀,准备再与芹菜奋战,左腹部猛的传来一阵刺痛,「糟!怎么在这时候……」她止住笑,面容惨澹地抓住流理台的边缘,拶紧的手指似要嵌人流理台内,哦!痛……痛死人了。

  疾风首先发现依蝶不对劲,它紧张地吠叫一声,轻咬凌昊的裤管,欲引起他的注意。

  凌昊以为它在闹着玩,「喂!我看你跟疾风一起出去算了,待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他转头,依蝶惨白的脸色吓得他心神俱裂,「你怎么了?」

  依蝶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凌昊赶忙一把抱起地,将她放到她的床上。依蝶的脸毫无血色,苍白得跟雪一样。疾风前脚趴上床头,眼中有惊慌与担忧。

  「我打电话叫救护车!」该死!心怎么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凌昊不及细想自己的反应,抓起床头的话筒。

  依蝶截住他的手制止他,「不……不用了!我这是老……老毛病,休息一下就好了!」可恶,痛死了!

  「真的吗?」凌昊只能看着她因痛苦而扭曲成一团的小脸,却无法做些什么,他的心愈来愈疼。

  依蝶艰困地点点头,努力与灵魂深处传来的疼痛对抗。疾风担心地舔一下她的脸,为她打气加油,凌昊则紧握住她的手,似乎想将自己的力量传给她。

  时间仿佛过了好久好久,疼痛终于决定释放依蝶。她脸色稍缓,感觉疼痛正一点一滴离她远去,蜷缩的身子渐渐放松。

  「我好多了!」血色逐渐回到依蝶睑上,她像湿透的烂抹布瘫在床上。

  凌昊抽张面纸轻拭她被汗水濡染的脸,依蝶双眼紧闭,没有反抗,一种奇怪的氛围包围着他们俩。冷不防,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吓了凌昊一跳,也打破他们之间莫名的魔咒。

  凌昊想也不想就接起电话,「喂!」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停了半晌才吐出,「喂!我找柳依蝶。」话语中听来有视死如归的决心。

  找柳依蝶?凌昊诧异地看向躺卧床上的人儿。

  他一直以为这个电话是装饰用的,毕竟这几天没见她使用过,电话响起的频率也是零,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人打电话找她,还是个男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电话应该是找我的吧?」依蝶睁开双眼,伸出手想接过话筒。

  凌昊如她所愿,将话筒递给她。

  「喂!」一听到对方的声音,依蝶原本还有点苍白的脸登时散发出炫人的光彩,「小寒,是你啊!」

  小寒?那是谁?凌昊不由得猜想,男朋友吗?

  「刚才那个男的?」依蝶瞟了凌昊一眼,「他只是个没有关系的外人罢了。」

  没有关系的外人?好无情的说法。虽然是事实,凌昊的自尊还是小小的被刺伤了一下。

  「当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了?」依蝶一点都没发现凌昊异样的神情,依旧兴高采烈地说着。「真的啦!」依蝶又瞥了他一眼,对着话筒讲了一句,「小寒,你等一下!」

  依蝶捂住话筒,凶巴巴的对凌昊吼道,「喂!什么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懂不懂啊?厨房不是还有事吗?你杵在这干么?」她已经习惯在凌昊面前表现自己凶暴的本性。

  方才的柔弱完全消失不见,平日的柳依蝶又回来了!凌昊无奈站起身,识相的离开,不明白心中为何会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怅。等等!她痛苦他心疼,她排拒他他会觉得受伤害,难不成……他赶紧擦掉心中的胡思乱想,知道再想下去的结果可能不是自己心脏负荷得了的。

  依蝶奇怪地看着他臭着一张脸走进厨房,「疾风乖乖,跟哥哥去!」她支开疾风,因为疾风见她恢复若常,雀跃地直往她身上钻,严重影响她和弟弟的交谈。

  「汪!」疾风受命,垂头丧气跟随凌昊脚步而去。

  把所有障碍都排除后,她回到线上。

  「姐,别装了,再装就不像了,大方点承认才像你嘛!」柳奕寒声音里带着异常的兴奋,一向视男人为粪土的姐姐房里竟然有男人?天要下红雨了!

  「我说不是就不是,你烦不烦啊?」依蝶有点不高兴了,难得小寒打电话给她,她不想把话题扯到失忆男的身上,「他是我捡回来的一个麻烦,我都快被他烦死了,连你也要烦我,当心我挂你电话!」

  「好啦、好啦!我信就是了,难得你亲爱的弟弟打电话给你,你竟然这样凶我,真是伤我的心啊!」电话那头听苗头不对,马上见风转舵,使出哀兵政策,博取同情。

  「少来!」依蝶哭笑不得,她这个宝贝弟弟总是有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找我什么事?快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柳奕寒是个中翘楚。

  「没事打电话向你请安也不行吗?」柳奕寒还是一样的嘻皮笑脸。

  嗯,果然有问题!她心中暗想,「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拐弯抹角这种烂招数你老姐我看多了。」

  「这可是你说的哦!」柳奕寒把心一横,鼓起勇气说出,「那个人想见你!」

  他等着柳依蝶的勃然大怒。事情都已经过去八年了,她还是不肯原谅他,何苦呢?谁听过有哪家儿女把父亲叫「那个人」的?

  「可是我不想见他。」依蝶决绝说道,不愿去想她曾经叫过爸爸的那个人。

  看吧、看吧!柳奕寒开始后悔答应这个苦差事。一个是养育他的父亲,一个是疼爱他的姐姐,两个都是他的至爱血亲,也都得罪不起,他只好再接再厉,不怕死的继续游说:「可是,姐……」

  「小寒,别说了,什么事都可以,就是这件事没得商量。」依蝶截断他,表明坚决的态度。

  「姐!」柳奕寒不死心。

  「我要挂电话了。」依蝶威胁。

  「好吧!」柳奕寒举手投降,老姐的倔脾气他最清楚了,-狠起来岂止挂电话,可能连断绝姐弟关系都做得出来,「我不说了。」他不想惹依蝶生气。

  「嗯,还有别的事吗?」依蝶怒气稍缓。

  「没啦!我该去练球了,不能讲太久。」

  「好,你自己小心点,天气冷要多加件衣服,打完球汗要赶快擦干免得感冒。」依蝶叮嘱道,有点放心不下粗心大意的弟弟。

  「知道啦!老姐。」柳奕寒心头暖烘烘的,「改天让我见见你房里的男人吧!再见。」咔嚓一声,他匆匆挂上电话,不想成为柳依蝶火山爆发下的牺牲品。

  这小鬼头,老是要捉弄我才甘心!依蝶意思意思在心中小骂一下。

  放下话筒,她心中疑惑不已,「他要见我,为什么?」在明知她不会见他的情况下。

  厨房传来一阵饭菜香,勾起她的饥肠辘辘,她暂抛忧虑,走出房间。

  哇噻!餐桌上摆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让人看了食指大动,依蝶忍不住挟了块葱爆牛肉放入口中,嘴中的甘甜让她几乎要泪流满面,太好吃了。

  凌昊端着一碗汤走出来,疾风跟在他身后。

  「看不出来人大呆狗大笨的你手艺还真不赖。」依蝶挟一块肉片丢入疾风口中。

  凌昊登时气结,这算是柳依蝶式的称赞吗?他宁愿不要。「刚那是怎么回事?」

  「什么?」依蝶的思绪断了一下,「哦!你说我的神经性胃痛啊?从小到大的老毛病了,医生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引起的,我已经习惯了。」奇怪了,她胃痛干他屁事?

  「我问的是刚才打电话来的人是谁?」明明告诫自己不要问的,却还是问出口了,凌昊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活像妒火焚身的丈夫,狰狞着嘴脸质问老婆的奸夫是谁。

  依蝶觉得更困惑了,她又没欠他八百万,怎么失忆男的脸臭得比粪坑里的石头还臭?「你这人很奇怪哦!谁规定我弟弟不能打电话给我的?你绷着那张臭脸给谁看啊!」愈骂她是愈顺口,依蝶体内的火爆因子完全得到抒发,感觉真是痛快极了。

  原来是弟弟啊!凌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完蛋了,病情比他想像的更加严重,这该如何是好?眉头又不由得纠结起来。

  「怪人!」看着凌昊变化多端,忽喜忽悲的表情,依蝶下了评语,大概患失忆症的人都是这副德行吧?

  她接过凌昊盛给她的一碗饭,将全副心神专注在眼前的美食上,好久没吃到一顿像样的家常菜了,异样的幸福感盈满了全身,这就是家的感觉吧?家?依蝶一怔,这是她努力好久却一直营造不出来的感觉,但这男人神奇的办到了,而且只是用一顿饭菜,愣愣地看向凌昊,她惘然了。

  「为何这样看我?」凌昊察觉到了,为她眼眸中的迷惑而迷惑。

  「没事。」依蝶赶紧将头埋进碗里。她是怎么了?两眼交会的一瞬间,她的心竟然漏跳了一拍。

  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只有铿铿锵锵的碗筷撞击声不时发出,凌昊清了清喉咙,决定打破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为了要解决在他身上出现的不寻常反应,当然得从病源体下手,而他的病源体正是坐在对面埋头猛吃的她。

  「你和那只狗很熟?」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种烂到极点的开场白亏他讲得出来,唉唉唉!他开始不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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