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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香公主 page 8 作者:柳莹

  “是我!”拓都罗多大咧咧地回答。“所以当时父王才如此器重我。”他觉得这乃  是光荣的事,至少除去汉族的一名大将,对匈奴人来说是大功一件。“只可惜他最后还  是抑郁而死。”他又补充道。

  一席话听得她晴天霹雳,五内如焚。有一刹那时间她的魂魄俱飞,几乎使她倒地不  起……原来教她有家归不得的人是他!

  害她李氏一门被抄家灭族的也是他!

  让她成为孤儿的人,竟是眼前这个满口说在乎她的人——他的夫君!

  天啊!命运为什么要如此捉弄她?

  “莲香,你怎么了?”察觉她脸色白得吓人,他不放心的直盯著她。

  “没有……”她再也无法正眼看他。他是她的杀父仇人,父亲一世的英名都是毁在  他的手里!

  “你不舒服吗?”拓都罗多不安地再次询问。

  “是——”莲香摔然拉动缰绳往前策马狂奔,两汪眼泪在驰骋的风中簌簌而流,尖  锐的强风打在她的脸上,而她毫无知觉。

  她在心中不断呐喊:“为什么我会嫁给仇人?为什么!为什么……”

  第六章

  莲香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夫君竟是献计陷害父亲的仇人!虽然他是间接的凶手,  但是亲人却是因他含冤而死,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然而他却是她的夫君……她无法装作若无其事,无论有多大的理由为他开罪,都是  暂时的自欺欺人,她无法逃避现实。

  “哪里不舒服?我找人来帮你看病。”从野外回来,拓都罗多就发现她不对劲。

  “只是头疼而已,休息一下就会好。”她的视线瞥向别处,不愿和他对视。

  “让我看看。”他坐到炕床,本能地想轻触她额上的体温。

  “没什么……”莲香转头拒绝他的好意。

  “你到底怎么啦?”拓都罗多无法理解她的情绪变化。

  “我需要安静、需要休息,请你出去好吗?”她尽量压住起伏不定的情绪,怕自己  泄了底。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走?”语气已有明显的不耐,若在这节骨眼上,两人再不能同  心,还谈什么美好的未来?

  面对他的善意和关心,她实在无法泼他冷水。她不能太沉不住气,等先理定心情,  要怎么做再说吧!

  “对不起,因为那则故事让我一时又想起亲人,所以一时情绪失控。”莲香温柔地  解释著。“另一方面大概吹风的缘故,所以有些头疼……”

  “原来是这样。”拓都罗多以为女人比较依赖家的温暖,因此脾气难免会不稳。

  “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她微笑著说,又恢复往常的温柔可人。

  “这样我就放心了。”他完全相信她的说词。“不过,我今天还是陪你,比较放心  。”

  “你不需要帮单于做什么事吗?”此刻她好想一个人独处,她有一肚子的苦闷正待  宣泄啊!

  “最近四周邻国皆安定,父王也没派什么事让我做,也许是我们新婚,想让我们轻  松一下。”

  莲香暗自嘀咕居然赶不走他,看来她得训练自己的忍耐功夫了。

  “那请你自便,我想睡一下。”暂时只有这个方法可以避开他。

  她明白,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想到要和仇人同枕共眠,她就浑身不自在;她实  在无法忽视他是陷父亲于不忠的祸首!

  不管这其中存在著什么因素,她就是无法漠视存在他们之间的症结。如今在爱与恨  的天秤下,似乎恨比爱更甚了,这样的处境多么痛苦啊!她要如何才能取得平衡?

  拓都罗多看她紧闭双眼,想她已熟睡,温存的大手轻抚著她的额头,再顺著高挺的  鼻梁来到红润的双唇。

  对于莲香的变化,他毫无所觉,还深信她的应付之辞。一向用在征战沙场的敏锐头  脑,对于女人的了解却迟钝得可以。

  当然,最重要的因素是他相信她,往后他们要同甘共苦,所以彼此更应互相信任。

  “希望我们之间不要再有任何阻碍。”意思已说明,他们的结合是多么不容易,事  实上她确实是他意外获得的珍宝。

  闭眼假寐的莲香,将他的话清晰的听在耳里,内心有隐隐的波动。再这样下去,她  会沉溺在他真情的暖流而忘了自己。

  他们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她要如何向他讨回公道?如何为父亲洗刷冤屈?

  ???就在莲香苦无对策时,一件意外的消息让她暂时能避开他,就是单于要派拓  都罗多领兵去乌苏打战。

  虽然内心也有一点为他担心,不过她一再的告诉自己,绝不能心软。

  就这样拓都罗多在军令如山别无选择下征战去了。

  在这之前他们并非没有机会逃走。由于莲香不愿和他配合,总是借故拖延。自从得  知那件事以后,她就不打算和他一起远走高飞。

  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因为李氏的血不能白流、父亲还是含冤未白,她怎能自私自利  的为自己而活?

  由于复仇的意念不断地在驱使著她,她与拓都罗多之间的承诺已化为乌有,并有意  和他背道而行。

  这样的她,却是拓都罗多始料未及的。等他征战回来一切都变了,流言开始不断四  起;传说莲香又依附上单于了。

  一般人的眼里认为,女人有喜欢攀附权高位重的天性,因此她的转变态度在匈奴人  眼中似乎是可以理解的。

  最无法忍受的当然是拓都罗多。他一回来就赶去妻子的帐内,一来解相思之苦,二  来要证实这传言是真是假,怎知他一进入帐内竟然没有她的踪影,难道真如流言一般?

  他带著一颗飘荡的心情,骑著一匹高大的骏马,疯狂地搜寻莲香的影子。倏然眼前  的景象让他呆住了……她真的和父王在一起!看样子两人刚打完猎回来。

  “父王……你……”拓都罗多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两人。

  他出征的这些日子,他们两人就开始这么亲密吗?犹如晴天霹雳的打击,他的脑中  顿时一片空白。

  “你回来了?”莫也顿单于勒马停住,惊喜的表情写在脸上。

  莲香在一旁却默不作声,没有显现出兴奋的样子。

  “是的。”他感到难堪至极,父亲大咧咧地和他的媳妇出外打猎,这样的亲近似乎  不合常理,但他能理直气壮的质问吗?

  “你出征的这些日子,我怕她无聊,所以才约她一起去野外打猎。”莫也顿说得坦  荡荡,一点也没有不自在的样子。事实上是莲香以问安的名目接近他,而他却没说明。

  “我可以带她走了吗?”拓都罗多极欲压抑胸中的妒火,才能让口气缓和。

  “可以。”莫也顿锐利的眼眸动也不动的盯著他带著公主离去,直到两人的身影不  见了,他才迟缓地策马回程。

  由此可见,他对这个儿媳妇的印象不错。他被她青春的气息感染,这几日他年轻的  心仿佛又慢慢的复苏了,突然有一种复杂的情绪缠绕著他……拓都罗多带著莲香回到他  的毡帐内,隐忍的怒气随即爆发开来,他用力的抓起她的手臂,忿然地质问:“你为什  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和单于一起去打猎,这有什么不对吗?”她故意悠哉的道出实情。

  “不对!”他的怒气更大了。“我们现在对他是避之唯恐不及,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你不知道吗?”他让她的心思弄糊涂了。

  “那你说会如何?”她依然故作轻松,丝毫不当一回事。

  “早晚会暴露你的身份!”他气她的明知故问。

  “我不就是公主的身份吗?”她带著嘲讽的口气。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拓都罗多已被她弄得一头雾水,总觉她忽然变了一个  人似地。

  “那是你多心了。”莲香嫣然笑道:“儿子不在,儿媳妇代陪父亲,有什么不对吗  ?”

  “你到底怎么了?”他气得扣住她的双肩。“是不是父王逼你的?”他的妻子不会  这样,她一定是被逼的!

  莲香冷看著他的痛苦,故意露出委屈的表情。“他也算是我的父王啊!他的命令我  怎敢不从?”

  闻言,他立即放了她,然后把她纳入怀中,幽幽地道:“再待下去,父王早晚会把  你抢走,不行,这几天我要想办法把你带离开这里。”

  “走得了吗?”语气似担心却含有一些得意,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痕。

  “你放心,我会请哈鲁伊斯帮忙,我必须赶快带你走。”说著,他俯首吻著她的红  唇,心中害怕会失去她。

  莲香没有热烈的回应,只是应付似地接受他的索求,心里却是抱著看好戏的心态。

  “这些日子想我吗?”拓都罗多已陶醉在她软香的玉体,大手更是忙著寻觅她的柔  软。

  未几,两人来到炕床,他立即把她压在下面,数日来的分离,他已难耐饥渴,极待  发泄这浓浓的情欲。

  此刻她却感到痛苦难当,才刚爱上他就发现他竟是灭家仇人,如今她只能下定决心  、慧剑斩情丝,誓言必要为李氏家族报仇!

  “万一你父王又要抢我回去,那要怎么办?”即使有意破坏他们父子关系,她也要  了解他的想法。

  莲香这一问,让他从陶醉中苏醒过来。他神情一凛、眼眸一暗,像宣告誓言般坚定  地说:“我不会让他抢走你!”

  “但是他的权力比你大。”她刻意提醒他。

  “若是他逼人太甚,休怪我……”拓都罗多实在不愿说狠话,也不想做绝,毕竟单  于是他的亲生父亲。如果父亲执意要如此做,他无法预测自己会有何动作。

  她在心里暗暗讥笑。想不到他们父子两人的感情竟是这般的薄弱,为了一个女人可  以翻脸无情。如此更符合她的意愿,她倒希望他们反目成仇。

  昔日的种种她己无法思索或理清,只知单于这一家人是她的仇敌,她不会让他们好  过的。

  “可是他终究是你的父亲。”她假装在替他的处境为难。

  “他不也曾经想置我于死地?”想到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他心里仍然不自在。

  “是啊!虎毒不食子。”似乎是为他抱不平,又似乎是火上加油,突然发觉他讶异  的眼光,她随即又补上一句:“你们的误会不是解开了吗?”

  “虽然那天父王说得很诚恳,我还是有一些疑点,不过最后经哈鲁伊斯的证明,父  王确实曾派人去救援我。”

  “好不容易你们父子尽释前嫌,可不要再为了我而反目成仇啊!”

  “所以我得尽快想办法在近日带你走,否则父王到时又要我去征战,我们要走的话  机会更渺小。”

  “一切依你。”她暂时附和他。

  以往在他的索求中,她会让他感受到她的爱以及甜蜜,而今对于这样的亲密动作,  她却觉得有一种罪恶感,好像有好多双亲人的眼睛,在瞪视、指责著她的不是,他们的  缠绵竟变成她的一种压力和痛苦。

  “好了,我累了,休息好吗?”她只能又找借口推托。

  这会儿他不再依她了,数日不见相思已磨得他痛苦难当,他需要宣泄一下。他放纵  的手依然我行我素,依然在芳香迷人的娇体上流连不去。

  “你一点都不想我吗?”感觉她不太热情迎逢,他不禁发出心中的疑问。

  “不是这样,是因为和单于去打猎,体力有点不支。”她婉转的解释。

  一提到单于和她打猎的事,他的妒火又立即蔓延。他马上摆出丈夫的威严道:“以  后不许再和他出去!即使一下下也不行!”

  “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万一得罪了他,对我们都很不利。”她故装委屈。

  “那是我不在他才有机会,现在我回来了,他别想再打你的歪主意!”不管她先前  是不是父王的阏氏,现在她已是他名副其实的妻子,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她。

  曾经在他最落寞孤寂的时候,是她闯入了他的心扉,让他重新识得爱的滋味,他不  会轻易放她走!

  莲香只能闭上眼睛任他执意需索,此刻的他无法让她心甘情愿的交出真心,她成了  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

  ???匈奴每年的大狩猎时节到了,拓都罗多还来不及准备带莲香走,想必又要为  此耽搁数日。

  狩猎场的观望台,单于指定莲香坐在他身旁,其他眷属则坐在次位。

  王室及贵族的年轻男子,则是这种活动的主角。拓都罗多当然无法置身事外,他是  单于的长王子、是继承王位第一顺位的人,他得先表现自己的射术,才能满足所有观看  的人。何况在匈奴人的眼里,这位未来的单于,其骑术射技必须是高人一等。

  无论是什么表演,主事者都喜欢把精彩的留在中段或是后半场。尚未上场的拓都罗  多始终心不在焉,他看见莲香坐在单于的身边,心里就是不舒坦,也没心情看这场比赛  。

  现场欢呼声此起彼落,根本无法进人他的耳里,他的注意力全投在莲香身上,像是  在防军于对她的觊觎。

  终于等到拓都罗多上场,此时的欢呼声更是不绝于耳,但他的表演欲并不高,只因  迫于情势才无奈有此举动。现下他的心一直系在佳人的身上,而狩猎最怕分心,他没法  专注在射场,射技比赛想当然尔胜算也就不大。

  短程射箭很快的打中猎物,己是顺利过关。至于长距离的射击,距离相当远,相对  的难度也比较高。他在众人的欢呼鼓噪声上场了,少顷,众人屏息以待,准备看好下一  个射击的精彩画面。

  拓都罗多在他的坐骑上慢慢移动距离,他的射击目标是一个脚程相当快的花鹿,他  的坐骑随著花鹿的移动而变换姿势,速度由慢转快。

  当他拉满弓对准猎物的时候,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瞥了一下单于和莲香那里的动静  ,当箭要离弦时突然一个意外,马儿顿时转了方向,目标竟是对著单于射出……这时两  个卫士眼明手快,拿出盾牌挡住了这来势汹汹的弓箭。单于霎时脸色转为死灰,继而气  焰高张愤怒地发布命令:“给我拿下长王子!”

  在场的人皆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拓都罗多惊骇异常,不明白他的马儿为什么会顿失前蹄,让他成为杀君杀父的罪人  。

  他百口莫辩,只能愣愣地任数名卫士捉拿他。

  他只是一个不留神就出了状况。但他心中仍是坦荡荡的,因为他深信真理定胜于雄  辩,父王一定会相信他是冤枉的。

  莲香看到他被抓时心里一阵焦急,之后矛盾辗转著,原本想替他申辩,但话到喉头  又咽下去,他们父子反目成仇不是她乐见的吗?

  她应该暗暗庆喜才是啊!为何此刻她的心却是揪紧不安?不,她不能帮他,她要让  他们尝尝与亲人生离死别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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