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妳吓的,我长得很恐怖吗?」既然这小姑娘想玩游戏,他可不准她说逃就逃,脸又往她靠近一些。
「你……不要再靠过来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妳也别再退了。」他生性就爱与人唱反调。
细细看着琉璃精致的容颜,他有些怔住了。她竟然有一双在他梦里才能见到的琉璃色眸子,晶莹剔透中透着天真无邪……失神片刻后,他很快地恢复理智。
琉璃困难地开口,「我不退,你也不要动。」方才他一靠近,她羞得立刻别开眼,对于他细微的神情变化根本一无所觉。
董子凤在她身旁落坐,皱着眉看她。「妳来这里做什么?」
琉璃鼓起勇气,「呃……能不能请你把天衣还给我?」
依照芍药的计画,董子凤绝不会把天衣还给她,那么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在这里住下,然后……
「还给妳?」他冷笑,「琉璃姑娘,请妳搞清楚,那天衣上头可没绣妳的名字,妳如何证明它是妳的?既然无法证明,就请别妄下断言,要不咱们就等着进官府理论去。」
琉璃一脸慌乱,「可是,那天衣明明就是我的,是你偷了我的——」
董子凤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抢着道:「没什么好可是,既然没人能证明天衣是妳的,而天衣如今又在我手上,自当属于我,我说得没错吧?」看见琉璃紧张万分的神色,他有着说不出的快意。
「我……」向来不善言词的琉璃,面对辩才无碍的董子凤,真的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听懂了就快回家,这么晚了,妳爹娘会担心的。」董子凤将琉璃拉起身,毫不迟疑地推着她到门外,「不送了!」
望着在眼前关上的董宅大门,琉璃欲哭无泪。
「芍药……妳说要帮我的,可现在妳人到底在哪儿?我下一步要怎么做啊?」孤零零地坐在董家大门口,琉璃仰望着星空哀叫。
她真的很惨耶!
***
「孩子的爹,你到底酒醒了没?你未来的儿媳妇还在等你哪!给我走快一点!」
董母回房,硬是把醉到不省人事的董父拉下床。只是,一个醉汉走起路来根本就不分东南西北,以至于到前厅的这一段小路,他们已耽搁许久。
「娘,爹在睡,妳唤他起来做什么?」正要回房的董子凤,恰巧撞见了这一幕。
「看你的媳妇啊!对了,娘还没问你,这么一个俏娃儿,你是怎么藏的?连娘都不晓得,你是准备给娘一个惊喜吗?」董母索性让丈夫坐倒在地上。
「惊喜?娘,妳想太多了,她只是个陌生人。」看来,那个琉璃姑娘应该就是他娘放进来的。
董母笑得好不开心,「娘哪会想太多,娘看得出琉璃是个好姑娘。对了,你怎么不陪她继续聊聊呢?」要不是还有个累赘在,她早冲进前厅了。
「她啊!早被我请回去了,还聊什么。」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他打发,他还以为龙晓找来的人有多大能耐呢!
「什么?你竟敢把我的媳妇赶走?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听见儿子把她未来的媳妇赶跑,董母气得破口大骂,「你也不想想娘花了半生的气力拉拔你长大成人,为的就是希望能早日看你娶妻生子,你竟然连这一点心愿也不愿帮娘达成,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啊?」说到最后,她还硬挤出几滴泪,以示悲愤。
听见妻子的哭声,董父酒醒了三分,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怎么……了?哭什么?」
董母立刻奔进丈夫的怀里哭诉,「还不都是你那个不长进、没志气又不孝的儿子,难得有个好姑娘说喜欢他,愿意嫁给你儿子,你儿子却硬生生把人给赶跑……孩子的爹啊!妾身实在无法面对董家的列祖列宗,你还是快快把我休了吧!」
「好,乖,别哭了!」不忍见妻子伤心,董父也跟着骂,「凤儿,听见了没?你娘这么伤心,还不快去把人给找回来!再怎么说,人家都是我们董家末过门的儿媳妇,要是传出去了,你要爹的脸往哪儿摆!?」
「孩子的爹啊……」董母哭得更响亮了。
「凤儿,还不快去!」这下,董父酒意全没了。
面对两老的逼迫,董子凤只得妥协,「我又不晓得她住在哪儿,要我怎么找?」
听见儿子有意去找人,董母欣喜地抬起头,「人家是特地来找你的,绝不会走太远。」
「听到了吧!还不快去,今晚没找到人,你也别回来睡了!」厉声说完,董父低头讨好地对妻子笑着,「这样骂他可以吗?」
「嗯!这还差不多。」董母满意一笑。
董子凤摊摊手,尽管万般不情愿,还是硬着头皮出门找人。
「喀啦!」一点光亮由门缝透出。
娇弱的背影立刻吸引他的注意。这么冷的天竟还坐在门口,是不想要命啦!
想也不想的,董子凤立刻脱下外袍为琉璃披上,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也只穿一件单衣而已。
「坐在这里,妳想冷死吗?」他有些心疼的说。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两人连认识都谈不上,为何他对她会有超乎平常的关心?
「你穿得比我还少。」
经她一提,董子凤才觉得真的有点冷,「那还不快随我进去!」
「可以吗?」她不是才被他赶了出来吗?
「不想进来,那就别进来了。」董子凤说着就要关上门。
琉璃赶紧由他的身侧钻进去。
两人进了宅内,早巳不见董父、董母的踪影。
看来他爹娘是存心要他自己解决是吧?
既然如此,那就比照他的规定办理。
「跟我来!」见琉璃褪下他的外袍,董子凤隐隐感到不悦,他难得好心,她却不领情。「妳做什么?」
琉璃甜甜地笑,「让你披上啊!我不冷。」
她将外袍硬塞回给他,不经意间,她的温暖彷佛也一并侵入了他体内。
董子凤轻轻扬笑,重新披上外袍,顺便将琉璃纳入怀里,「我可不想让人家说我欺负妳,走吧!」
琉璃的手环上董子凤的腰,心底浮现一丝丝甜意。
或许这次偷偷下凡是有些鲁莽,但结果似乎还不坏。
***
跟董子凤回到他的房内,琉璃好奇地东摸西看。
「过来这里坐下!」董子凤命令道。
「哦!」
「听娘说妳是特地来找我的?」比起龙晓玩笑似的话,他宁愿采信娘亲的,不过,龙晓到底是在哪里认识这么一个不解世事的单纯姑娘?
琉璃用力点头。
「我们认识吗?」
「嗯。」琉璃看着他,一阵惆怅涌上心头。
「但我确信自己从没见过妳。」虽然他总觉得她似曾相识,但他知道自己以前没见过她。
「难道龙晓没告诉你,我是天上的仙子吗?」
「停——够了!明天一早,妳就必须离开!」董子凤单手抚着隐隐作痛的额角。一个龙晓就够了,他实在不希望多一个人在他身边胡言乱语!
琉璃委屈地瞅着他,「我……不能暂时住在这里吗?」她还以为计画成功了说。
董子凤挑眉,细细打量她,「妳要以什么身分待在我家?董家不养无用之人,能留在董家的人,除了我亲人之外就只有仆人。」
「那我当仆人好了。」当仆人就能像龙晓那样成天跟在他身边,正合她意。
「妳看起来就像个什么都不会的千金大小姐,妳能做什么?」董子凤睥睨着她。
「我什么都可以学。」
「下田、捕鱼妳会吗?」为了让她知难而退,董子凤故意这么问。
「捕鱼?我不杀生的,不过,我可以煮饭给你吃。」幸好在天界她就爱钻研厨艺。
「那种简单的工作不必妳做。」厨房的人手已经够多了,不缺她一个。
「那,那……我会织布,而且我织出来的布很漂亮,可以拿去卖。」锦衣姊姊曾说过人间的人很辛苦,得为钱财打拚,既然她住在这里,理当尽点力。
「我们这儿没有织布机。」隔壁城镇已经有个颇富盛名的绣娘,他才没笨到浪费时间去分这块不起眼的小饼。
「我能变——」欲出口的话,在看见董子凤警告的眼神后又吞了回去。「我是说……我这里有些碎银,你改天可否带我去买织布机?」她记得芍药曾告诉她,人间的一切物品都要以金钱来交换。
「我不用女人的钱!既然妳住在这里,我就会帮妳准备一切,妳织布赚来的钱就当作生活费,留着自己用。」想他董子凤赚的钱恐怕比她吃过的米饭还多,哪里需要用到她的钱!
琉璃兴奋之余,忍不住抓着他的衣袖问:「这是不是表示我能留下来了?」
她双眸闪着灿亮的神采,一时让董子凤震惊不已。那琉璃色眸中的期待,和梦中的人儿一样,教他心中一凛!
「如果妳想走,我绝不会拦阻。」他以淡漠来掩饰心中的讶异。
「我不会走的!」琉璃神情坚定。
董子凤冷笑一声,「难不成妳想永远待在这里?」
「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会留下来。」她毫不迟疑的说。
董子凤因她的话而浑身一震,迎视她认真的眼眸。
娘说琉璃喜欢他,可他却从未见过她,这让他心中起了怀疑。
「看妳的样子,妳似乎认识我?」董子凤冷冷的眸欲看穿隐藏在她天真背后的真实动机。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认识,只是你忘了而已。」她神情落寞。
董子凤思付片刻,「我们是邻居?」这也不无可能,小时候爹娘曾带着他迁居不少次。
「是啊!」既然董子凤不肯相信她的身分,那就顺了他的意吧!
「住哪儿认识的?」他追问。
「呃……我们……不太熟的,多半都是我偷偷看你,所以你不认得我。」
对望了一会儿,董子凤拿出一份契约摆在案上,又递了一支毛笔给她。「好吧!看在妳过去是我的邻居的份上,我让妳留下,试用期三年,若是做得好的话,期满再续约,如何?」
「我不会写字。」人间的字,她认不得。
董子凤瞥了她一眼,不发一语的接过毛笔,在契约上写下她的名——琉璃。
「妳的名字应该是这么写的,好好练练,知道吗?」
「是。」她乖乖的应了声。
收妥契约,董子凤起身来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天衣。
「我的——」看到天衣,琉璃眼睛一亮。
「这当作抵押品,暂时归我保管,三年后再还妳。」
「哦!」
看着董子凤将天衣放进一个木匣里,慎重地落了锁,琉璃在心底偷笑。那根本就锁不住她,不过,既然能留在这里,暂时也用不着天衣,就让他收着也无妨。
收妥木匣,董子凤上了床,邪邪一笑,伸出食指朝她招了招,「妳可知当我董家的仆人还得侍寝?」
「侍寝?」她愣愣的重复。
「就是陪我睡。」他唇角带笑,拉开被子,等着她落荒而逃。
怎知,琉璃眨眨眼,竟喜孜孜地扑进他怀里。「你一个人睡不着啊?那我就陪你睡。」锦衣姊姊也常陪她一块儿睡,两人总是聊到快天亮才肯入睡。
「妳到底晓不晓得侍寝是什么意思?」他瞅着她天真无邪的小脸蛋。龙晓到底是上哪儿找来这个宝贝?
「就是两个人一起睡,不是吗?」他刚刚不是告诉她了吗?
「是……这样没错。」原本想吓唬她,却反倒被她大胆又天真的行径给吓到,他认哉了!
「有我陪着,你不要怕,赶快睡。」她轻拍他的背。
一会儿害羞,一会儿大方,董子凤开始对眼前这心思单纯的丫头产生莫大的兴趣。
「你不会赶我走吧?」她好怕一觉醒来,发现这只是美梦一场。
「大丈夫重承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就好。」一宽心,琉璃的眼皮愈来愈重,「我想睡了……」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如丝般的长发,力道很轻,绝不会惊扰到她。
望着她紧闭的眼,他不禁想着——究竟是他在作梦,抑或是梦中那拥有琉璃色眸子的主人真的在现实中与他相会了?
那个一直存在他梦里,除了眸子以外,其他五官都模糊不清的人儿真的会是琉璃吗?
想着想着,他也跟着沉沉睡去。
第五章
荷香、茶香相混,弥漫在荷谷内的是特殊的迷人气息。
「……以上便是琉璃公主在人间的情形。」粉色人影报告个大概后,行了一个礼。
「很好,芍药,妳做得很好。」函萏含笑称赞。
「菡萏大人客气了,琉璃公主是芍药的好友,芍药这么做也是应该的。」何况,劝诱琉璃下凡,她本有错在先。
「辛苦妳了,先回百花园休息吧!」函萏优雅的挥挥衣袖。
「多谢菡萏大人。菡萏大人,您不帮助琉璃公主吗?」她是回来求助的。
「她啊!自作自受,让她尝点苦头也好。没我的允许,妳也暂时不准下凡。」
「是,芍药知道了。」
琉璃啊琉璃,不是我不顾朋友道义,而是菡萏大人的命令不可违,妳就……好自为之吧!
***
翌日,天未亮,董子凤起身梳理完毕后,「顺便」吵醒琉璃。
「有事吗?」琉璃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声音有着刚睡醒的迟缓。
董子凤将她可爱的模样净收眼底,笑意逐渐浮现唇边,不过嘴里仍是严厉的说:「不早了,妳不是仆人吗?再不起来,就别起来了。」
昨晚是个意外,两人同睡一床的事可不能被他亲娘知道,否则免不了又是一顿训诫,外加一场盛大婚宴。
董子凤的声音低沉有力,很快地赶跑琉璃的睡意,只见她双眸睁大,高高举起左手,有朝气地喊了声,「是!」
她快速地梳洗一番,人已来到前厅候着。今天是她当仆人的第一天,她要好好地表现。
虽说有仆人伺候,董母仍有亲自煮早膳的习惯,她端着热腾腾的稀饭进入前厅,见到琉璃,她亲切地微笑。
「早啊!琉璃,这么早就起来了,昨夜睡得可好?」昨晚故意早早就寝,就是不想打扰小俩口的好事。嗯!看琉璃春风满面的模样,想来这孙子她今年是抱定了。
一早就见到董母暖如春风的笑容,琉璃的心情更好了,「嗯!」
「先坐一会儿,待会儿等人到齐就可以用早膳了。」董母热情地招呼着。这丫头她是愈瞧愈满意,儿子、媳妇都生得好,她的孙子绝对差不到哪儿去。
「哦!好……伯母,妳知道子凤上哪儿了吗?」喊醒了她后,他就不见人影了。
董母笑呵呵地说:「子凤他去武堂了,就在偏厅那儿,想去的话就去吧!」
琉璃甜甜地笑说好后,便直奔屋后。
穿过回廊,转个弯,她便瞧见武堂的门半掩,董子凤上身打赤膊,正在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