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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织 page 11 作者:煓梓

  「如果你不希望跟我成亲,就该死的说出来,别只是装那张脸给我看!」气恼於她毫无变化的神情,靖轩忍不住大吼。

  他说得对,她若真的有所顾忌就该说出来,免得他生气……可是,她真的能说出来吗?为什麽她的心一想到不能和他拜堂,便会不期然的抽痛?

  「春织!」无法了解她心底的挣扎,也不能原谅她一再迟疑的表情,靖轩的眼中蓄满挫折,几乎抓狂。

  偏偏在这令人屏息的一刻,不远处又传来阵阵吵嘈,扰乱花厅原本窒人的气氛。

  「庄小姐,您不可以擅自闯入,你会害小的挨骂呀!」

  吵嘈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守门的家丁。

  「让开,别挡路!」

  除了家丁喊得震天价响以外,高拔尖锐的女声也很吓人,来人正是庄司马的千金,庄大小姐。

  靖轩闻声蹙眉,正想走出去痛骂来人不识相的同时,一个丰满异常、妖娆放浪的身躯随即自动贴了上来,像只八爪章鱼攀住他不放。

  霎时靖轩一头雾水,来不及反应。

  这是打哪来的疯婆娘,干麽一见面就黏著他,比蜘蛛精还要缠人?

  「靖公子,您可真是把我给想死了。」庄千金甫一开口便来个千里寻夫,搞得靖轩更是头大。

  「你……到底是谁,为什麽抱著我不放?」靖轩死命地扒开紧贴在他身上的丰满身躯,突然觉得好想吐。

  「是我呀!靖公子,怎麽您给忘了?」庄千金终於肯抬头回应靖轩的问话,可两只手还是紧巴著不放。

  原来是庄千金这个恶心的婆娘,她怎麽会在这儿?

  他才想开口问明原因,庄千金倒先说话了。

  「您就不知道我有多想您呢!自从那天在大街上见著您开始,我思思念念,心里想的、嘴里念的全是您!我左思右想,经过了好一番挣扎才决定上靖家堡来找您。您倒好,居然把我忘了!」庄千金哭诉,宛如五子哭墓般的演技看不出哪点挣扎,反而像是彩排了很久才决定出场表演的戏子。

  靖轩正想告诉庄千金他这想法,没想到她居然还有更精彩的演出。

  「虽然您把我忘了,那也没关系。」她边说边朝陪同她来的总管示意,要他命人把准备好的东西搬进来。

  靖轩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一箱接一箱、贴满红色纸条的货物塞进花厅,种类之多几乎可以塞满整个大厅。

  「你这是干什麽?」靖轩一脸莫名地看著死巴著他不放的庄千金,阴森森地问。「我……唉!」靖轩这麽一问,庄千金只得叹气。「是这样的,我因为按捺不住对公子的思念,便自作主张准备好这些东西,前来提亲。」

  「你说什么,提亲?」靖轩的口气更阴寒了,敢情这婆娘的头壳坏掉了,居然  做出如此荒谬的事。

  「是呀!」好帅啊,连生气都这么有味道。「我知道我这举动是有些惊世骇俗,但是我实在无法忘记您。」

  岂止惊世骇俗,根本荒腔走板,谁来帮他赶走这个厚脸皮的女人?

  靖轩胀红著一张脸,分不清究竟是生气还是想杀人,他这一生还是头一遭遇见如此荒诞不经的事,他才刚向人求婚,却又马上被人求婚,这……老天是有意玩他吗,否则怎么老让他遇见这些荒唐的事?

  更气人的是,他都已经被人当众求婚,被人巴成这样了,本该和他成亲的春织却还像个小媳妇一样,被庄千带来的礼物给挤到厅门口,隔着一段远远的距离呆看这一切。

  她没有心吗?她对他没有情吗?要不然怎么会连愤怒的表情都没有,想具该死的木偶,维持她一贯的平静面容?

  「我希望您能接受我的求婚,因为我是真的无法忘记您,对您一见锺情。」尽管靖轩毫无反应,眼神只追逐春织,庄千金还是自顾自地撒她的娇、演她的戏,活像深宫怨妇见著皇上一般娇嗔。

  可靖轩耳里听不进她的娇嗔,他在乎的是春织的反应。

  她为什麽不说话,难道她真要他迎娶别人?靖轩无声地问春织,希望她能回答。

  事实上,春织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她说不出来。从小到大做惯了好人、说惯了好话,要她像泼妇般抓住对方的头发,大骂人家不要脸,她做不到。况且,她也还没有厘清自己对靖轩的感觉。

  她用无辜的眼神回应靖轩,可是靖轩拒绝接受,拒绝再沈溺於她看似温柔甜美其实残忍的笑容中,此刻,他只想伤害她。

  「请你接受我好吗,靖公子?」庄千金才不管他们之间有多麽暗潮汹涌,她只管自己的需要。「我是真的喜欢您,想成为您的妻子。」

  庄千金说的是声泪俱下,靖轩的脑中却是一片模糊。

  他想伤害春织,可是她的表情告诉他--她不在乎……多讽刺啊!

  「好吗,靖公子?」他臂弯内的人仍是不屈不挠,相对之下,他却累了,累倒在春织不知不觉的反应中。「好。」他听见自己这麽说,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麽。

  「那麽,咱们尽快成亲。」庄千金连忙说了个日期,将大事底定,以免夜长梦多。

  「好。」他已经不在乎自己回答了些什麽,哀莫大於心死,他受够了一切。

  得到他的首肯,庄千金乐得跟什麽一样。顿时花厅里闹烘烘,谁也没空注意到消失於门边的小人影,包括茫然无所知的靖轩。

  第七章

  靖轩就要娶别人了。

  茫茫然地走在襄州城的街头,春织的脸上净是迷惘的神色。她不知道心底那股失落感打从何来,可她就是觉得失落,心头彷佛有颗很珍贵、很珍贵的宝石被人硬摘了下来,然而她却无法确切说出她的感觉,请求别人不要摘了她的宝石。

  她漫无目的地行走,空茫的眼神就如同她的表情一般抓不住方向,四周的喧闹依旧,人们仍是穿著华丽的衣著往来於城内的大街,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身边少了个靖轩,少了个对她横眉竖眼,却总是保护她的男人。

  她突然想起他那张愤怒的脸,顶著冷冷的眼神怒视每一个胆敢攻击她的人;突然想起他握紧著拳头,拚命掐住手心极想当场掐死她,却依然耐心陪她蹲在大街上,任她瞧他的脸编画织谱的样子。

  思及此,春织当场愣在大街,原本已经够空茫的眼神在这一刻更显得无所适从。

  她就要错过靖轩了吗?

  这个想法,霎时在她脑中掠过,教她当场呆愣住。遗憾的是,她这好不容易才觉醒的想法却仅仅只能维持一瞬间,因为她的眼睛在下一秒钟又被某件事物吸引,勾起她的职业本能。

  好特殊的一件衣裳呀!这织法恐怕不是中原所有,怕是波斯胡人的特产吧?春织猜测。

  原来,吸引她视线的事物不是别的,正是教她废寝忘食的新奇织法,难怪她要忽视脑中一闪而逝的想法,心眼儿只专注在与她擦身而过的特殊衣料上了。

  糟了!再不追上那人的脚步,可会错过学习新织法的机会了。猛然睁大一双熠熠的亮眼,春织又想。

  不过,这回她的动作倒是挺快的,为了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连忙跨大脚步,追上才和她错身而过的高大男子,好乘机上前问个仔细。

  可惜,看来不像是中原人的高大男子,不但没给她停脚探问的机会,反而像是有什麽急事似的加快脚步,直往另一条大街走去,逼得春织只得跟著急走,气喘如牛。

  她不晓得这男子要走到哪里去,襄州城她一点都不熟,再加上他超猛的脚步,九弯十八拐的走法,差点没把她累出一身汗来。等到她实在真的不行了,想乾脆开口叫住那男子的同时,那男子偏偏又走入一家挂满红灯笼的楼阁里面,不让她有任何询问的机会。

  不行,她得跟上去,否则她这段路不就白追了?

  脑中只存在著新织法的春织,根本也不管那男子进的是哪种地方,一股脑儿便跟人冲了进去,就怕错失男子的脚步。

  她是跟上了,不过同时也走进了一个她从未看过的世界。这个世界充满了浓郁的迷香、昏暗的灯火和艳红色的纱幔。四周皆是成双成对,甚至衣衫不整的男女,彼此交换著淫荡的笑意和窃窃私语。

  这个充满了香气,满载著春意的楼阁,不是别的,正是襄州城内最大的妓院!

  春织压根儿不晓得自己进了妓院,反而睁大了一双灵秀的眼睛,拚命往周遭瞄。她发现这楼阁内的陈设其实乱有特色的,到处都是红色的布幔,而且壁上都挂著奇怪的绣画,画中的主角多半是人物,每幅画至少都有一男一女,有的甚至更多,他们大多没穿衣服,或躺或站交缠在一起,姿势极奇怪异……

  春织相当好奇,因为她这辈子还没看过这类绣画,她只看过牡丹、花鸟,再不就是气势磅礴的山水绣画,实在值得研究。

  她极想研究,但高大的男子一点也不给她研究的机会,大脚一跨便拐了个弯,跨进另一个长廊。春织见状没敢犹豫,急忙跟了上去,绣画虽值得研究,但她可没忘记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男子身上那件衣服,只得忍痛舍弃研究的机会,但求别跟丢。

  幸好,春织没有跟丢。那男子自从拐进屋内的长廊後,即迎面碰上一位衣著华丽、徐娘半老却还留有几分姿色的中年妇人,以著尖锐的嗓音,欢迎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

  春织听见那男子和中年妇人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谈,在心中猜测到底他们在谈些什麽。

  「$#@$#$……姑娘随後就到。」中年妇女以一个媚笑和一句中原话作为交谈的结尾,男子立刻点头。

  「懂、懂。」显然男子并不懂得太多中原话,但至少知道妇女在跟他说些什麽,遂笑容满面。

  中年妇女也笑嘻嘻地跟男子点点头,而後摆动著妖娆的腰肢,引领男子前往某一个房间,之後又笑吟吟地退出。

  春织理所当然地跟了上去,心想总算让她逮到询问男子的机会。

  她先是敲门,见没什麽反应,又敲得更用力了一点,这回门终於被打开,露出男子的脸。

  这男人长得好高呀,满脸胡子,而且果然如她想的,不是中原人。

  好不容易才见著男子一面的春织,不晓得开场白该怎麽讲,只好习惯性的微笑,而异邦男子也不罗唆,直接咧嘴露齿,送给春织一个大大的笑容外带漫天飞的口臭,差一点儿就熏死春织。

  瞬时春织被熏得头晕眼花,口腔鼻里全都是男子身上的特殊味道,她才想退一步呼吸新鲜空气,却不期然地被拉入房内,撞上矮板凳。

  原本就已经头晕眼花的春织,这下晕眩得更厉害了,不幸的是,她才刚从矮凳子爬起来,异邦男子的脸随又压近,照例给她一个臭气熏天的微笑,同样把她熏到地下去,熏得她都快吐了。  勉强抓住矮凳的边缘,春织要自己千万忍住不能吐,因为她一旦真的吐了,对方极可能会恼羞成怒把她丢出去,如此一来就打听不到织法的下落了。

  心意既定之後,春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尽可能的离异邦男子远远的,以免再一次被熏昏,不过脸上还是保持微笑。

  「冒昧打扰公子,还请您别见怪。」她先礼貌地请安,跟著扩大脸上的笑意。

  男子也回她一个笑容,臭气依旧。

  「我知道这样冒昧的跟著您极为不妥,但小女子跟踪您是有原因的。」春织笑著解释,男子也笑著点头,一副很了解的样子。

  春织顿时笑开了脸,还以为男子懂得中原话。

  「原来公子您懂得中原话,这真是太好了。」男子的频频点头让春织安心不少,也让她继续往下说。「是这样的,我跟著您是因为小女子对公子身上那件织袍的织法很感兴趣,可否请教您身上穿的缺胯袍为何人所织?」春织相当兴奋地把话说完,等待男子同样热烈的反应,不料却碰上男子莫名其妙的笑脸。

  「公子您一直笑……是因为您听不懂小女子所说的话吗?」愣了半天,春织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稍稍了解男子笑的原因。

  男子点点头,还是一直笑。

  「原来如此。」春织只好也跟著笑,总不能人家一直笑,自己却像块木头吧?

  「那麽……咱们用比的好了。」春织急中生智。「我、跟、著、您、是、因、为、您、身、上、那、件、衣、服。」她撑大嘴形指指异邦男子身上的衣服,男子这才有所反应。

  「$#@$#$……」男子说了一大串异邦话,一边拉拉自个儿身上的衣服,拉得春织拚命点头。

  「对、对,正是那件衣服。」她好高兴,总算不枉她所费的苦心。

  「$#@$#$……」见她笑得那麽开心,异邦男子也笑得开心,连忙把身上的袍子褪下。

  春织见状更兴奋了,没想到他人这麽好,她才随便比两下,他就愿意将一件价值不菲、织工精美的缺胯袍送给她。

  她笑笑地伸出手,打算接过袍子,好好研究这件缺胯袍。所谓的缺胯袍正是在袍的腋下,也就是摆缝处开衩,此种袍类便於行动,被士人、庶民或奴役等劳动者视为最方便的衣著,据说近来还流传到远方的难波国去,是一般市井小民不可或缺的衣袍。

  春织兴奋地等待著,可她等了半天就是不见异邦人把袍子递过来,反而是握住她纤纤的小手,一把将她拉过去,不由分说地便脱起她的衣服来。

  霎时春织糊涂了,根本搞不懂发生了什麽事,他不是要把袍子送给她吗,怎麽反倒和她拉扯起来?

  她满脑子疑问,对方却满脸笑容,两只巨大的手掌也拚命朝她的身上探去,逼得春织不得不有所行动。

  「公子,你这种举动是不对的。」她对异邦人晓以大义。「你应该先把袍子给我,才能和我交换衣服,这才是买卖的正确途径。」春织边抗议边拉著被异邦人丢在一旁的缺胯袍,死也不愿意放手。

  「$#@$#$……」异邦人实在被她搞烦了,索性发出一连串的咕哝声,并把袍子丢给她。

  「谢谢你,公子。」两手接过自异邦来的珍贵胯袍,春织喜出望外,根本也不晓得对方在嘀咕些什麽就频频跟人微笑道谢。

  打波斯来的异邦人欣然接受她的谢意,他的两只手也是。不多久,春织便发现他又在拉扯她的衣服。

  「公……公子。」这异邦人的性子还真急哪。「我一会儿就把衣服给您,您别急嘛!」会错意的春织,以为异邦人要的是她身上的袍子,一点儿也不察他是寻芳客,也跟著一起脱起衣服来。

  「哪,给你。」春织将脱下的外袍塞给他,转身便要走。幸好今儿个天凉,她多穿了一件,否则真要走不出这房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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