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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宝年年春 page 2 作者:雷恩那

  此时,年永春巡了学堂一圈正好回到前方讲桌,见窦金宝像五门五龙舟赛上的抢旗手一般,把自个儿刚成就的文章高高举起,不禁有些怔然,随即淡淡-笑。

  “把写好的文章念给大家听听。”

  “是!”

  摊开纸张,窦金宝就著那些黑团团又有些扭曲的字逐一朗读,中气十足──

  “咱们家有一个好大的练武场,种了一棵杏花树。昨天,阿男在练武场上打了一招‘披星戴月’,阿紫打了一招‘老骥伏枥’,二姊打了一招‘快马一鞭’,二姊打了一招‘壮志凌云’,大姊打了一招‘本末倒置’,打完收工,我大叫一声:‘开饭啰!’”

  五句成语运用自如,全是武功招式,嵌得恰恰好。

  “师傅,我念完啦。”呵,念完收工。

  真是文情并茂啊!

  学堂里顿时一片宁静,孩童们像全被点中穴道似的,无一不瞠目结舌地瞅著这位宝大,接著「咚咚咚”好几声,地上掉了十来支毛笔。

  见那素衫举起,从容地掩住蒙胧的轮廓,窦金宝猜想师傅可能在笑,但他为什么笑呢?

  呵呵呵……她的文章写得那么好笑吗?

  就在这时,某种诡异的低响传出,声隆隆地,杂沓交错,仿佛有千军万马由远方而来,轻击众人的鼓膜。

  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的,尚未来得及找出声音的出处,地面竟动摇起来──

  “呃──”

  孩童们先是呆楞在各自的座位上,可说时迟这时快,忽地一阵不寻常的晃动,把砚台、墨盒全摔下地面,接著剧烈的震荡随之而来,令四周架上的书册一排接著一排纷纷掉落,而那隆隆声响也愈来愈大,晃得所有人都东倒西歪。

  “哇──地牛翻身啦!”

  “哇啊!哇──爹呀!阿娘──”

  “呜哇──”

  学堂里刹时乱成一团,孩童们全吓得不住哭喊。

  “到外头去,快!”

  年永春喊叫著,两只素袖已挟起两个惊声哭叫的女孩奔到学堂外,后头有几名反应机灵的孩童随他跑出,却仍有半数以上的孩子吓得瘫在原地。

  放下臂弯里的两个女孩,他旋身再进,速度迅捷如风。

  此时,突闻震天巨响,堂上的石梁因猛烈的震动断成两截,轰地砸下。

  瞬间,只见两只素袖左朽穿梭如抱一球,他轻甩疾挥,前半截的石梁未及著地,已被-股无形的力劲推挤,在半空中突地改变方向,飞往无人的一角。

  此一时际,学堂里受困的孩子们发出尖锐哭叫,灰飞迷蒙中,后半截的石梁便要当头砸下──

  而这头的年永春却无一瞬停顿,似行云如流水地窜飞进来,欲要二次出手时──

  “不怕!小金宝来也!”

  响亮亮的吼声盖过了惊心动魄的哭声,就见一个小身影豪气干云地挺立,“喝”地一声,双臂飞拳朝上发功,那半截石梁受她双单一震竟倒弹回去,跟著冲破屋顶,往蓝天白云里飞去──飞去──再飞去──

  最后,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渐渐地,地震已缓缓停止下来,乱烘烘的声响亦渐趋平静。

  学堂外头的孩子往里边探头探脑,里边的孩子不哭也不喊了,个个缩著身子、抬高脸蛋,眼中这著满满的崇拜,全瞬也不瞬地望著那名天降的神兵,呃……是望著窦金宝,她双臂兀自高举,尚未收回。

  “有没有受伤?”年永春步伐轻迅,瞬间已来到她面前。

  “师傅,咱儿没事,咱儿好得很,咱儿保护大家。”窦金宝任他握住小手,感觉他的十指精准且快速地按压著她双臂的筋骨关节,手法老练得不可思议。

  咦?师傅也懂筋脉穴位吗?

  唔……好舒服,师傅的手指好温暖喔,掐得她手心发热,好像有股暖潮顺著手臂的经脉汇入丹田般,注进满满的力气。

  可尽管心中冒出了好多疑惑,她仍只是呵呵地憨笑两声,眼眸抬起正想询问,却见那层蒙眬沉淀了,男子的脸容清清明明地悬在上头。

  呵呵,她终于弄清楚师傅的长相了。

  原来,他的脸洗得好干净,而且好年轻妤年轻,眼睛这么好看,眉毛这么好看,耳朵这么好看,鼻子这么好看,嘴巴也这么、这么好看──

  “哇──师傅──”她忍不住大大地叹气,“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呀?!”

  闻言,双目倏地对上仰望著自己的苹果脸,年永春微微一怔,不禁失笑了。

  这孩子,他正为她的双臂忧心,她却浑然不以为意?

  确定她一切安好无伤,他放开那双小手,一掌轻抚著她的发顶,好看的两片薄唇勾勃出一个好看的角度──

  “金宝很勇敢,救了好多学堂里的孩子。”

  窦金宝咧嘴笑开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受到称赞,而是真喜欢师傅那张脸。

  她长这么大,嗯……虽然来到这世间才十个年头,可还没见过谁长得比他还好看、还英俊哩。

  “师傅,你今年几岁,满十八了吗?”

  年永春再次怔然,跟著摇了摇头,暖暖笑开。

  这孩子不好教呵,但他心里却隐隐期待著,未来的永春学堂定是热闹滚滚,处处新奇。

  呵,未尝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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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头,在隔了几条巷弄和一条九江大街的这一边,四海镳局大厅里高挂的匾额因地牛翻身给震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

  千钧一发之际,窦大海以一个漂亮的飞身扑向摆在柱旁装饰的巨大花瓶,正庆幸花瓶没被砸坏,外头练武场上却传来轰然巨响,接苦听见一各镳师大声嚷嚷──

  “哇!窦爷,墙倒啦!”

  啥儿?!

  金宝儿又不在家,墙怎么会倒呢?!

  顾不得地还在摇,他冲将出来──

  只见那练武场外围的石墙已被天外飞来的一物击溃,全然坍塌,灰飞烟灭。

  “他妈的!这半截石梁谁家的呀?!”

  第二章  斗春十分

  两年后  好春

  “师傅,你瞧你瞧。”

  人未到、声先至,女娃儿的声音永远中气十足、精神百倍。

  年永春微乎其微地牵唇,在某个孩童交来的书道作业上,以朱砂笔圈出几个佳处。

  放下红笔后,他从容抬头,恰见那小姑娘奔过宽广的前院,像猴儿似地跳进学堂里,把闪闪发亮的一物递到他眼下。

  “师傅,你瞧!”

  她从来不用“您”这个尊称,因为师傅实在太年轻了,害她叫不出口。

  “很漂亮对不对?呵呵呵……这是阿爹请东街的张老铁替我打造的耶,质地坚硬,挥动起来会有很美的金光喔,好像某个伟人要出世。呵呵,师傅要不要握握看?”她得意地献宝,硬将东西塞进他手里。

  年永春被动地轻轻握住,这是一对八角铜锤,灿光流转,通体浑亮,八个角抓得极为精准,加上握柄约莫有二十二寸长。

  对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小姑娘而言,这对兵器未免过重、过长了些,但,金宝儿自然不在此限。

  “是很漂亮。”略略沉吟,他将兵器物归原主,一些话没打算问,知道她待会儿自然要主动对他说明。

  她那憨直性子,很难憋住话的。

  今儿个正值春分,只上了半天课,学堂里就他们两个。

  笑嘻嘻地接过铜锤,窦金宝跳开一大步,虎虎生风地挥动招式,边道著──

  “师傅,我告诉你喔,这是金宝儿的贴身兵器啰!呵呵……咱儿家大姊使长剑,二姊练的是鸳鸯刀,三姊的九节鞭又毒又辣,阿紫有一柄薄刃刚刀,阿男特别喜欢长长的东西,她的长枪和棍法练得好有火喉,咱儿也想练一件合适的兵器,师傅,金宝儿和八角铜锤是不是好登对?!”一招当头裹脑,双锤收势,她又像猴儿般跳到他身边。

  年永春温和笑著,淡淡颔首。

  她冲著他咧嘴,露出一口亮晶晶的白牙。

  “师傅师傅,我告诉你喔──”她总有许多事要告诉他,“咱儿本来想选狼牙棒,可是狼牙棒尖尖的地方太多啦,得时时提在手中,不能扎在腰间,太不方便了。后来又想选流星锤,可是那颗锤子像流星一样飞来飞去,好难控制,八成只有三姊能练。呵呵呵,还是把铜锤插在握柄上干脆,像筷子上插著肉丸子,美观又实用哩。”

  年永春好看的唇角扬得更高了,遇上这个孩子,很难不被她逗笑。

  取来纸镇将一叠尚未批改的作业压住,他立起身躯,温言道:“去洗把脸吧。”

  “是!”窦金宝头使劲儿一点。

  洗完脸,自然有点心等著她,呵!

  这习惯也不知是从哪个时候养成的──

  上课,她自然往学堂里跑;不上课,她也要往学堂里钻,师傅总孤孤单单的一个,半个亲人也没有。所以她想,要多来探望师傅,缠著他说话、逗他发笑,顺便也陪他喝茶、吃点心啰。

  窗旁放置一个脸盆架,她将两根八角铜锤往腰间一扎,“咚”地跳到架子前,捧起水便猛往脸上泼。

  唔,连水也有师傅的味道,她不自觉又多泼了好几回。

  “擦一擦。”男子舒朗的声音响起,一块帕子落在她头上。

  她习惯性咧嘴,毫不在意地将唇上的水珠抿进嘴里,抓起那块布用力地擦啊擦啊──

  唔,连手帕也这么好闻,能不能占为已有啊?

  “唉,你要擦到哪个时候?”年永春硬是将那块帕子自她脸上抽掉,随意地丢在架子旁。

  “师傅,金宝儿帮你洗。”帕子帕子,师傅的手帕耶,若能得到手,她每晚就能将它盖在脸上睡觉,时时闻著他身上的味道,就好像师傅也陪她-块儿上床……

  咦?!这样会不会怪怪的?!

  “不需要。”他按住她的肩胛示意她坐下,此时桌面上那叠学生的作业已被移开,摆上一个精致的三层食盒。

  窦金宝仍不死心,眼角余光还在那块帕子上兜转,有点谄媚的开口──

  “有事弟子眼其劳呀师傅,我常帮咱们家云姨洗香帕,洗得干干净净,绝不会把你的手帕儿弄坏的。”只是会暗渡陈仓,使上一招狸猫换太子。

  他挑眉,不明白她为什么一个劲儿地要洗那块布。

  “先把这些东西解决。”没理会她“渴望”的眼神,他迳自将三层食盒分别摊开,眉心无奈地微微皱折。

  “哇──珍香楼的招牌点心耶!”

  食盒里,豆沙包、莲蓉包、三色糕、桂花冻、春雨虾饺、龙凤银丝卷……满满、满满的三大层。

  窦金宝瞪大眼,有些兴奋过了头,竟尔双颊生晕。

  “师傅,今天怎么吃得特别好呀?!”

  其实他也不想,但春分也算是个节日,一到节日,总有七、八位学童的爹娘会送礼过来,任凭他如何推辞,对方硬是丢下东西便走。

  “不是要弟子服其劳吗?帮师傅把这些东西吃了。”

  “有酒肆,先生馔。师傅先吃。”这两年来,多少学会几句文言卖弄,不过她还是叮咛:“呵呵呵,也别太勉强啊,八分饱刚刚好,师傅若是吃不完,全交给金宝儿解决。”

  “师傅用过午饭,还不饿。点心刚出炉才好吃,放久就失味了。”他不喜甜食点心,但人家送这三层美食过来,盛意拳拳教他无法回绝,而这些点心又经不起久放,若金宝儿没来,他还真伤脑筋。

  “不会失味、不会失味,放坏了岂下暴殄天物?我吃!师傅……”忽地,她无辜眨眼,放低语气,“待会儿金宝儿可以帮师傅洗手帕吗?”唉,依旧念念不忘。

  他揉揉她的发顶,笑道:“吃完了,你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她食量大,三层点心差不多只能将她的胃塞个七分饱吧。

  “呵呵呵,师傅,你真好!”

  苹果脸开心绽笑,有得吃又有得拿,小金宝何所求也?二话不说,大咬一口莲蓉包,丰富的馅料塞满嘴,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唔,好奸吃喔师傅……”难免口齿不清,她奋力嚼著,一口接一口,“……每回经过大街的珍香楼,里头部飘出好香好香的气味儿,金宝儿常常想拿块饼坐在他们门口的台阶上,一边闻著香气,一边大口嚼饼,再发挥点儿想像力,呵呵,就挺像在吃各武各样的点心耶……

  “唔,云姨都说,珍香楼的点心没她做得好吃,可明明人家的比较好吃哩。但不能说、不能说喔,不然云姨会用裙里腿踢人,很痛耶……嗯,这银丝卷真香,师傅也来一口啊?”

  一些事情习惯就成自然,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看她吃东西竟成了一种享受。摇了摇头,扬动唇角,他将一杯茶推向她。

  “慢慢吃,别噎著了。”

  “嗯。”灌了口茶,她继续进攻下一盘。唔,好吃好吃,若天天有这等口福不知多好哩。“师傅,你待金宝儿真好,呜……”

  “忘了告诉你,这些点心是你家云姨送的。”

  啥儿?!

  “喔,对了,还有五坛佳酿。”

  嗄?!佳酿?!

  佳,美也:酿,酒也。

  圆眸陡亮,窦金宝豪气干云地拍著胸脯。

  “师傅别怕,咱儿顺道帮你把美酒给解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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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快!要迟到啦!

  昨儿个窦金宝和师傅“互换”帕子,上榻就寝时忍不住又拿出来闻了闻,这一闻,她果真睡得好安稳,事实上……是睡得太安稳了。

  “呜,快快,太阳快爬到头顶啰。”

  一阵风似地卷过九江大街,闪过迎面而来的人潮,脚步一头,差些冲过头了,她赶紧煞住身子,硬是扭腰一旋,转进九弯十八拐的巷弄中,里头静谧谧的,跟大街上喧嚣的景况简直是天坏之别。

  快快!

  她才刚刚提气跑了一小段,尚未转弯,就听见有人对话,是年纪同自个儿差不多的男孩子,其中还夹杂著哭音。

  “……呜,我真的没钱了,是真的,你们不要这样……”

  “哼!你上回也说没钱没镘,还不是把铜板藏在鞋里,来!把他的鞋给我脱了!”

  “是,老大!”约莫有三、四个人同时应声。

  跟著,是一阵扭斗声响,没一会儿就结束了,只听见那男孩边哭边嚷──

  “那是我娘给我缝的鞋,你们还来!还来啦!”

  “把裤子也给扯下,看他要鞋子还是要裤子?!哇哈哈哈哈──”小霸王就该有小霸王的模样。

  喝!大欺小、众凌寡?!

  “把鞋还给虎子!”窦金宝猛地跳了出来,双臂支腰,吼声颇得窦大海真传,响亮亮地在暗巷里回荡。

  “宝大!”虎子欣喜大嚷,两个黑眼圈像四川熊猫,还挂著两管鼻涕,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我要上学堂,他们不让我过去,把我堵在这儿,还抢我的铜板和鞋子。”

  “过来,站到咱儿后头去。”她眯起眼,摸摸腰间,才记起今早太匆忙,把八角铜锤丢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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