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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宝年年春 page 3 作者:雷恩那

  不过不打紧,想她金宝儿何许人也?赤手空拳对付眼前这几个高头大马的不良小少年自是游刀有余、易如反掌、比解决三层点心还简单。咕咕……唔,肚子饿了,是啊!她还没吃早饭呢。

  虎子赤著脚踉踉跄跄地跑向她,有金宝儿壮胆,他冲著那四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撂狠话──

  “朱大常你完了,我老大救我来啦,我不怕你,一点也不怕!”

  显然,眼前这四个小少年便是由中间那位又胖又壮的朱大常领军,他粗短的眉一挑,倒三角的眼轻蔑地在窦金宝身上兜转。

  “你老大?!呵,认个小娘儿们当老大,你还真出息!”

  但这小娘儿长得还真亮眼,虽说胸脯还没怎么发育、腰肢合掌可握、脸蛋红扑扑、五官圆润圆润的,呵,亲她一口肯定不错。

  “你混哪儿的?”朱大常抠抠三层下巴,一个眼神,其他三名小少年已迅速将窦金宝和虎子包抄,堵住前后路。

  “永春学堂。”大眼眨了眨,她好整以暇地卷起袖子。

  “宝、宝大,你小心……”矮她一个头的虎子见他们步步逼近,吓得微微发颤。

  窦金宝干脆将他推到墙边,自己则挡在前头。

  “那你又是混哪里的?”敢动她窦金宝“罩”的人?好大的猪瞻!

  窦金宝似乎问了一个很好笑的问题,因为那些小少年全哈哈大笑起来。

  堵在左手边的那个雀斑男夸张地捧著肚子,硬是挤出话来──

  “老大,她、她她竟然不知道你是谁耶?九江的‘威武大武馆’、神力小天王朱大常脚一跺,地都要震个三天三夜,这小娘儿还问老大您混哪里?哇哈哈哈哈──你外地来的呀?!还不过来磕头叫声老大!”

  窦金宝眼珠子黑溜溜地转了圈,似乎有些印象。

  威武大武馆……唔,听过听过,在九江上名声好大,可惜不怎么香。

  神力小天王吗?呵呵,那今天是王见王、硬碰硬了,她神力小煞星正式在此挑战。

  “老大只能有一个。”她灿然咧闲嘴,比出食指,笑容眩得人睁不开眼。

  “当……当然。”朱大常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简直莫名其妙、诡怪到了姥姥家,他心脏大抽三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大,我怎么觉得她、她看起来有点面熟?您觉不觉得呀……”

  堵在右前方的月脸男脸色白了白,吞著口水继续道下──

  “上回有信众送了两只四百斤石狮到郊外的法源寺去,结果还没出城门,运送的车子就被压断轮轴,石狮子滚了下来直接挡在大街上,众人莫可奈何,后来……嗯……后来不是被个小姑娘一手一只给拎列城门外去?老大,她、她和那个四海窦六是不是有、有点儿像?”

  什么有点儿像?!是很像,呃……是本尊在此!

  “老大只能有一个,就是咱儿小余宝!”

  觉悟吧!

  小金宝来也!

  她丹田浑厚,仰天大吼,一举就扑向他们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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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和人打架?”年永春的声音不高不低,令人听不出心绪。

  “没打架。”窦金宝说得理直气壮,跟著诚实地招供:“我打人,可是没打架。

  她飞扑过去,对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总共只出了两拳加两腿,还没眨眼就打完收工了。

  唉唉,不痛快!真不痛快!

  “师傅生金宝的气吗?”她很少说话时把音调压得这么低,带著少见的忧虑。

  “我该生你的气吗?”

  唔,有点冷飕飕的。

  师傅明明就生气了,要不,也不会罚她站这么久。

  咬咬唇,她偷偷瞄了眼身后的孩童们,虎子已经裹好伤、擦净脸,安稳地坐在位子上,而-旁有好几个孩子正对著她挤眉弄眼,还比出大姆指。

  瞧来,虎子已经把她一个时辰前,在暗巷的“英勇事迹”宣传开来了。

  年永春假咳了咳,众家孩童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练宇。

  今早学堂里空了两个位子,他心中不禁纳闷,本以为两个孩子是睡过头了。可愈等愈心焦,连连向外张望,自己都不自觉,却没料及会见到金宝儿像抓小鸡般,把伤痕累累的虎子给拎进学堂。

  一瞧,已心知肚明。

  她又用自认为正确的手段解决事情,只图一时痛快,从未思虑后果。

  “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手中朱砂笔继续批改学童的作业,他脸抬也没抬,任著窦金宝楞站在讲桌前。

  “呃,嗯……好像错了。”她双手背在身后,绞著十指。

  “错在何处?”

  “错在……在、在……”奇怪啦!她到底错到哪里?谁好心一点告诉她吧。

  久久不见回答,年永春心中长叹,知她认错仅是顺意敷衍。

  唉,就不知这两年来他为她操过的心,比以往所有教过的孩子加起来还要多。

  “师傅,金宝儿哪里错啦?”

  要她编出违心之论,实在有违本性,头一甩,干脆挑明来问──

  “那个朱大常很可恶耶,大欺小,恃强凌弱。咱儿亲眼见他们欺负虎子,怎能袖手旁观?!我阿爹说过,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周处都可以除三害,金宝儿当然也要除一害,金宝儿做得对!对得没边儿啦!”

  “你可以赶来告诉师傅,让师傅出面。”

  “有啥儿用?!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喂他们吃拳头干脆。窦金宝遇危急,岂有不打无退、讨救兵之理?”说到激动处,她两颊泛红,双掌握成小拳头。

  忽然,“啪”地一响──

  年永春放下朱砂笔,学堂里的孩子们跟著心惊肉跳,倒抽一口凉气。

  “既然你认为师傅已无用处,再来这儿也是虚掷光阴。”口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神情一沉,黝黑的眼瞳看不见底,“你回去吧。”

  心脏猛地抽了两下,窦金宝没来由地浑身发冶起来。

  “……师傅,我、我不回去,我要上学堂。”

  “另请高明吧,我教不了你了。”从来对著她笑的唇紧抿著,年永春幽幽地道完,重新拾起朱砂笔。

  这感觉有点陌生,竟是……怒气?有多久不曾动怒了?

  他以为自己的修为够高了,中正安舒,八风不动,能达轻灵沉著的境界,不意却受一个小姑娘考验。

  他何以如此?!

  是因她公然的言语顶撞,没把尊师重道放在眼里?!

  还是经过两年来的潜移默化,他自以为能磨去她脾性中的棱棱角角,结果却一

  如往昔?!

  更或者,他不是气她,而是恼怒自己?!

  他眉峰微拧,心中反覆思索著。

  而窦金宝仍傻傻地瞪著那张好看的脸容,苹果脸上的红润慢慢退去,好一会儿才弄懂师傅话中的意思。

  “师傅不教金宝儿了?师傅赶金宝儿走……”她念著,显然吓傻了。

  而这下子,不只她,连坐在下边的孩童们也全都傻眼。

  “师傅不要赶宝大、呃……金宝儿走,是、是虎子……全是因为我,余宝儿才和人打架的。”著急不已的虎子有义气的仗义执言。

  没想到窦金宝一听,脾气跟著冲上来,胸口因呼吸加促激动起伏。她双眉飞扬,执拗地嚷道──

  “不关虎子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是揍了人,可不是打架。他们个个那 坏,本该狠狠揍他们一顿,难道要放任他们欺负到死吗?!金宝儿没错!”

  师傅为什么要这样罚她?!凭什么?!

  她不服,一千个不服,一万个不服,九死都不服!

  是太震惊又太著急了,她咬著唇狠踢了桌脚出气,一时间根本忘记自己神力盖世,结果“轰”地一响──

  讲桌应声而裂,年永春摆在上头的文房四宝和学生的作业,全在眨眼间散落一地。

  想当然耳,后头的孩子们再次受到惊吓,几个年纪小的竟哭了出来。

  年永春抬起头,静静盯著她,淡然言语──

  “你也想揍我一顿出气吗?”

  闻言,窦金宝小脸发白,眼睛瞪得又圆又大,里头闪动著可疑的水雾。

  她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他。

  师傅一直待她好,像阿爹、云姨,还有姊妹们那样,永远永远待她那么好,她下想伤害他的,这是如何的误会?!

  “……我没有,我不会……”

  此际──

  “窦家小鬼,给老子我滚出来!”

  学堂里乱,学堂外也好不到哪里去,粗野的叫嚣已清楚传了进来。

  循声望去,被窦金宝两拳两腿“解决”的朱大常竟去而复返,还叫来九名“威武大武馆”的武师前来助阵。

  这永春学堂在九江开办以来,还从没这般热闹过。

  闻声叫阵,金宝的心头火是愈烧愈旺。

  来得好哇!

  她正愁没目标任她发泄,现下的她就想痛痛快快地干上一架,最好是打死不偿命!

  呜,可惜她的八角铜锤不在手中,往后,她都要将它们绑在腰间睡觉。

  她猛地旋身欲出,右肩忽地落下一掌,一股劲道柔中带刚,不著痕迹地按住她。

  咦?

  “……师傅?”偏过小脸,窦金宝呐呐喊著。

  年永春眉目深邃,沉声问:“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出去大开杀戒、以泄心头火呀!

  心里如此呐喊,可瞧见师傅深幽幽的眼瞳,喜怒难测,窦金宝掀了掀唇竟是无声。

  呜,师傅不要她、师傅赶她走、师傅不做她师傅了……呜,她好委屈……撇撇嘴,眼眶竟是红了。

  年永春看著她,双目微眯,接著以右足足尖沾著些许翻洒的朱墨,迅捷在地上画了一圈。

  “待在红圈中不许动,若是踏出一步,永远别喊我师傅。”

  咦?这是何意思?

  只要她乖乖罚站,师傅就不生她的气吗?是吗是吗?

  她清亮的眼珠眨了眨,定定地望著他,想问,人已被他推进红圈当中。

  “师傅?”她唤著,一只脚险些越过雷池,赶紧在半途硬生生地收将回来,只得焦急嚷著:“师傅不要出去!那些人是冲著我来的!他们不会讲理的,让我出去,师傅──”

  年永春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而对其他孩童道──

  “全侍在里头不准出去。”

  “师傅?!”窦金宝又唤,却已然来不及。

  那素衫已翩然跨出学堂,只见他素袖轻挥,两旁的窗子“砰砰砰”连续三响,瞬间全关了起来。跟著又“砰”了一声,连大门也合上了。

  “宝大,快把脚缩回去,你不可以出去啦!”一个孩童赶忙提点。

  “师傅这回儿真被你惹毛了,你再不乖乖的,真要被师傅赶走的!”

  呜,急死人、急死人了啦!.

  窦金宝扯著头发在原地打转,两边的发髻被扯坏一个,正松垮垮地垂下。

  那“威武大武馆”的人仗著势头四处欺人,个个粗壮高大,师傅乃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该要如何应付?!肯定一拳就被打飞!

  思绪转到这儿,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嗯……咦……唔……手无缚鸡之力吗?

  那为什么刚刚师傅按住她的肩胛,她就没法往前冲呢?

  而适才那一招“挥袖关窗”,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呵,她记起两年前九江大地震,她打走半截石梁,而另外半截似乎也是被师傅这么一挥,就自动改变了方向……

  呜,疑问太多,她率直的大脑一时间没法应付,还是先保护师傅要紧。

  “棒头!咱儿有任务派给你。”她冲著后头位子一个长相机灵的男孩大叫,“快从后墙那个小狗洞钻出去,到四海镳局找帮手来,就说……说永春学堂被五十余名的恶霸武师包围,窦金宝浴血奋战、身陷险境、宁死不屈、愈战愈勇,请我阿爹快来支援!”

  第三章  春芽早发

  窦大海没能来,因他今早出发走镳去了,来的却是九江四海一枝花,云小姨子是也。

  输人不输阵,得到棒头的知会,窦家没跟出去走镳的大小姑娘和留守的众家镳师们,全都抄家伙跟上,团团围住永春学堂。

  然,基本上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白走这一遭。

  “呵呵呵,瞧来是白操心,原来咱们家的永春师傅是个练家子,两三下就把人摆平了。唉,还真是暧暧内含光,会叫的狗不会咬人,呃……是深藏不露、深藏不露。”

  学堂的门窗阻隔了视线,想起师傅警告的言语,窦金宝又不敢跨出红圈一步,根本瞧不见适才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威武大武馆的人要师傅滚一边去,别挡在前头碍事,师傅低低地不知说了什么,接著就砰砰磅磅一阵混乱,夹杂著粗暴的叫骂和凄惨的哀号,于此之间,似乎不断有人被击飞出去,还撞上了什么。

  当四海镳局大批“援军”赶到时,混乱恰巧结束。

  现下,外头响起那优美到了极处、又柔软到了极处的嗓音,窦金宝听在耳中,是熟得下能再熟,那正是他们家的云姨。

  此时,大门终于被推开,年永春从容跨进,没理会跟在身后的大小姑娘们,只对著孩子们道──

  “没事了,把窗子打开。今日放半天假,大家回去吧。”对于窦家众人的出现,他不想多问。

  听到这番话,十几个孩子你看著我、我瞅著你,就算有疑问也不敢说,先是一、两个孩子开始收拾书本、纸笔,跟著全都乖乖动作、鱼贯地离开学堂,只除了窦金宝──

  她的禁制令尚未解除。

  “哟!快瞧呀,这不正是咱们家浴血奋战、宁死不屈、愈战愈勇的小金宝吗?”云姨优雅地绕过年永春,一手支腰,一手掐著窦金宝圆嘟嘟的嫩颊,笑得眼睛眯成细缝儿。“来,云姨疼一下。”

  “疼疼疼,轻一点啦,云姨……”呜,根本是来看好戏的嘛。

  “呵,咱们家的小金宝转性啦?外头有架可打,怎乖乖站在这儿了?”

  窦来弟自年永春身后探出头来,窦家姑娘里她排行老三,窦金宝“小煞星”的封号便是出于她口中。

  窦金宝脸蛋微红,偷偷觑了年永春一眼,后者俊容如常,眉眼淡淡收敛。

  唔……好像有点儿生气,又好像没什么脾气;好像有点儿冷淡,又好像同寻常时候一般。

  唉,苦恼苦恼,她真想知道师傅脑中转些什么哩。

  这时,年永春身后又陆续冒出两颗挺相似的小头颅,两张可人的嘴同时笑开,一前一后地开口──

  “小宝,我知道啰,你被咱们家的永春师傅罚站,待在红圈圈里,哪儿也不能去。”溜出去知会的棒头早将前因后果说清楚、讲明白了。

  “这实在太神奇了,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相信哩!呵呵,咱们家的永春师傅真是厉害。”

  “唔……”奇怪,师傅什么时候变成四海窦家的人了?

  窦金宝心中的疑惑又添一桩,硬忍住没问。今天的她也真够窝囊,还被阿紫和阿男调侃一番,呜,幸好学堂的孩子都走光了,要不,她“宝大”的威信岂不毁于一旦?!

  云姨捏够了她的嫩颊,双手习惯性地叉在腰上,凤眼调回年永春身上,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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