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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魂 page 8 作者:夏夜

  顶着这样的一个名字,她怎么可能不感到悲哀呢?真令人凄然。

  “这样的名字,值得你用生命来换吗?”

  他们今天最后的一次谈话,终止于这一句充满凄凉和哀伤意味的自嘲。

  应君衡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她坐着。九公主也没有开口,帘后是一片无尽的沉默,无言地倾诉悲伤。

  当他要离开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

  昏黄的落日余晖洒落在一院的蘅芜上,显现出一种日暮的荒凉意象。

  “残余晖兮泣冲芜……”他不禁想起九公主所作的诗歌。

  泣芜?是为她自己哀泣吧……

  *  *  *  *  *  *  *  *

  自从那日之后,应君衡依然经常造访“泣芜居”,有时是和风恬淡的午后,有时则在凄美如诗的月夜悄悄来到。

  殇月——也就是九公主,意外地并不再排斥他。

  弹曲的时候,她默许他静静地坐在帘外倾听;闲坐的时候,她也会隔着帘子偶尔和他交谈几句。

  他没有再提及殇月的身世问题,而她的态度也不再像当初那般冷漠如冰、拒人千里。

  当他们坐在一起谈论他们之间共同的兴趣——琴、诗之时,看起来倒像一对知心而志同道合的朋友。

  只是——应君衡心里明白,虽然有时他们相谈甚欢,但在他们两人之间,仍藏着一道无形的隔阂。

  他至今还是无法走进殇月的心——

  就像他一直被隔离在垂帘之外。

  他知道,殇月对他依然有所防备。

  有时候,他向她倾诉他的真心以及诚意,她会佯装不明白;经常,他对她表明心迹,她就顾左右而言他;当他显露对她的关心之时,她更是毫不领情。

  她总是在抗拒,总是在躲避……

  他看得出殇月的逃避,但他不能明白的是——为什么她要逃?为什么她不愿接受他?

  他的心意已经表明的很清楚了,难道她是真的对他毫无感觉?

  每思及此,他总不禁有一种挫败和苦涩之感泛上心头——

  生平第一次对一名女子动情,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不过,话说回头,他也从不曾期望殇月能给他什么回应。

  最初的念头,他只是希望能在死前见到这名令他一见钟情的女子罢了;不料如今竟能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他应该高兴了……

  就算是一段没有结局的恋情,他亦不愿就此结束。

  今日午后,他一如往昔,来到“泣芜居”。

  来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飘着纤纤如丝的小雨,将古老陈旧的“泣芜居”衬托得更为阴冷深沉。

  殇月正抚着琴,萧瑟低沉的弦音似哭泣一般。

  应君衡轻轻地来到,轻轻地在帘外坐下。

  见到映在帘上那道俊逸挺拔的身影,殇月明白是谁来了。

  知道他特意放轻动作,不愿惊扰她,她也就没有出声,继续弹琴。

  过了一会儿,帘外的雨声渐渐滂沱得足以掩盖过她轻灵流泄的琴音。

  应君衡一直都不曾开口,只是静静地坐着凝神倾听,似乎对雨声浑然不觉。

  纤指在弦上的殇月却早已无心于此——

  屋外的雨势愈来愈大,连坐在帘后的她都已感受到湿意……

  她不觉停下来,开口说道:“进帘子里坐吧。”

  她的突然开口,令原本凝神静听的应君衡微微一惊,继而愣了一愣。

  他没有没听错?

  “你说什么?”他不确定的重问一遍,一则因为雨声太大,他方才似乎没有听清楚;二则是……他有点不敢置信!

  “我说,请你进帘子来。”殇月微微放大音量重覆一次,又补充说道:“外面雨大。”

  她真的请他进帘内!?应君衡心中讶异极了。

  她愿意主动请他人帘,是否表示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殇月的心不再排拒他一如将他隔离在帘外?

  想到这里,应君冲自是感到一丝欣喜,但却又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

  “谢谢你,但我在这里就吁以了。”他回答道。

  他想,他最好还是坐在帘外,否则让他再见到殇月邵张稀世绝美的容颜,难保他不会再做出什么举动……

  “雨势大,你坐在帘外会打湿农服。”

  连她坐在审后都会溅到雨点,她猜想身在回廊的应君衡衣服大概湿了不少。

  她猜的没错,他的衣服的确被雨打湿了,但他依然无意进帘。

  “不碍事。”他说道。这点雨对他还造不成威胁,只是有点凉意;但他不以为意。殇月闻言,不再坚持要他入帘,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随你逞强。但如果你坚持要在我面前淋雨,我可能会请你走人。”她的语意平和,但威胁之意却十分明显。

  “为什么?”他不禁有丝茫然。为什么她要如此在意他是不是淋雨?她也会关心他吗?还是……他想大多了?

  殇月沉默不语。为什么?她也想问自己。不知什么原因,她竟不希望看到他有任何损伤……但,这又关她什么事呢?她也不禁茫然了……

  应君衡在等她的回答,她却迟迟不开口。

  殇月在等他入帘,他却坚持淋雨。

  过了片刻,雨势愈来愈大,殇月忍不住开口说道:“如果你不进帘内避雨,就请你走吧!”出乎自己意料的,她一向冷淡的声音,在此刻竟带有一丝异常的焦急。

  一室沉寂中,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猛然响起。

  殇月受到不断吹入帘幕的冷风袭击,柔弱身于抵挡不住寒意,便又咳嗽起来。

  应君衡见她咬得厉害,也顾不得其他,下意识地过去搂住她的身子,替她拍背顺气。

  ‘你还好吧?”他一边轻柔地安抚她,一边焦急忧虑地问道。

  看她咳成这样,似乎情况不寻常啊……应君衡忧心地想着。

  邵婆婆说过,荡月有旧病,那“旧病”到底是什么病症?

  应君衡心中千回百转;殇月剧烈的咳嗽声有如尖刺一般,声声刺进他的心。

  他极尽温柔地替她顺气。殇月伏在他怀中,依旧咳个不停。

  许久之后,她终于停止了咳嗽。

  “殇月,怎么了,还好吗?”应君衡立刻关怀地问道。

  殇月说不出话来,微微摇头,气弱地瘫靠在他怀中。

  应君衡心疼的拥着她,让她好好休息;一只手仍轻轻地在她纤细的背上拍抚着。

  “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得了什么病症?”

  过了许久,应君衡待她气息平顺下来之后,语意温柔地问道。

  怀中的人儿身子明显地一僵。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你的情况而已。”他又说道。

  殇月沉默了一下,气息微弱的开口:“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我会想办法治好你。”

  听得他这么说,殇月摇摇头,慢慢的自应君衡怀中起身。

  “你用不着管我。”她淡然地说,往软帘的方向行去。

  应君衡本还想说些什么,见殇月双眸望着帘外,神情若有所思,便不再开口。

  他想治好她?别说这病有没有可能治得好,就算真的可以治愈,她也不愿意。

  太累了……她活得太累了。身上背负的这些罪,沉重得让她几乎支撑不下去。

  何况,她的生命原本就是一个错误。错误的生命注定一生悲哀……面对这样悲哀的人生,她还有什么值得恋栈?

  倒不如死,一了百了,她的灵魂也可以得到解脱……   

  一想到这里,殇月顿时有一种释怀的感觉,因为她正等待着解脱。

  只是……她怎么会……依稀有一种不舍的情愫?

  殇月忘情地回眸望向应君衡。

  “怎么了?”应君衡注意到她神情有些不寻常地望着他瞧。

  “没……没什么。”她蓦然回神,别过头看向室外的一片漆黑。“……雨还在下……”她近似喃喃自语地说道。

  “等一下我就离开。”看样子,今夜似乎等不到雨停的时候了,他只能冒雨回去。

  “你可以留下。”她回眸看他,表情平淡如常。“如果雨一直不停的话。”

  “这……”对于殇月的提议,应君衡显得迟疑。“不方便的,我还是回去的好。”

  “不得事。只是,空房不多,只能委屈你在这个斗室过夜。”

  殇月言讫,见应君衡似有拒绝之意,立刻又说道:“要是你坚持淋雨回去,那下一次也不用来了。”

  她屡次出言威胁,其实自己也觉得很抱歉,只是,她真是为了他好。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不禁要为他着想,但当她猛然发现这种情况之时,已然管不住自己的心。

  听到殇月这么说,应君衡有一些讶异,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她是为了他好——他可以相当清楚明白地感受到这一点;然而,为什么?

  他深沉凝黯的眼眸令殇月倍感不自在。纵使没有面对他,她依然感觉得到来自他的异常注视……似能穿透人心的注视……

  就在应君衡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殇月蓦然转身--   

  “你请自便,我想歇息了。”

  她说完之后,衣袂飘飘而去,仅余一室冷香幽幽荡荡……

  *  *  *  *  *  *  *  *

  夜深时分,屋外寒雨依旧淅沥地下个不停。

  阴暗寒凉的斗室中,应君衡倚墙而寐。

  无声无息的,殇月再度来到这个房间,手上拿着一条布被。

  她来到应君衡的身旁,悄声坐下。

  藉着来自内室的一点薄弱烛光,她见到应君衡睡得深沉,但神情却不甚安稳,似乎在梦中被什么东西纠缠住似的。

  同时她也看到在应君衡秀逸的眉宇之间,隐隐有一道透露着诡异的青黑之气。

  这道黑气忽明忽灭,在一片漆黑的氛围中闪动着玄异的光影。

  殇月沉吟了一下,伸出纤手,缓缓按住应君衡的眉闲。随着她的动作,只见她的手指和应君衡额头的接触之处,渐渐浮现一阵青绿烟雾。

  片刻后,她缩回手掌,应君衡沉睡的俊颜恢复宁和安稳。

  望着他的脸,殇月沉默了许久,澄澈秀丽的眼眸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的情况已经相当严重了……因为她在场的缘故,纠缠应君衡的鬼物今夜不敢过于放肆,但……那个鬼物不会善罢干休的……

  如此执着的纠缠,来自一股缠绵不尽的眷恋……倘若不彻底驱除,对方不可能会放过应君衡。

  至死方休……怎么会有如此深长的眷恋?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吧,教人无法不牵念……

  殇月心中浮现许许多多的念头。忽尔,她轻叹一声,将手中保暖的布被为他盖上。

  正想起身回房,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应君衡身上作崇的鬼物虽然一时让她镇压住,但她人一离开,鬼物仍是有可能回来,他同样不得好眠……

  如此一想,殇月索性不走了,就移身坐在应君衡身旁不远处,闭目养神。

  实在不忍心见他夜夜受此折磨啊……

  来自应君衡身体的男性气息,莫名地让殇月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仿佛被包围在一个安全而无所顾虑的氛围中,如此自在、安心……

  精神一松懈,原本只是想静坐养神的殇月,竟在不知不觉中沉沉人梦。

  应君衡隔日清晨醒来,看到的就是她倚墙而眠的模样。

  她睡在这里,是为了陪他吗?应君衡望着殇月如玉般的容颜,神情显得相当温柔。

  看似无情却有情……

  抚触覆在身上的布被,他仿佛能感受到她那若有似无、含蓄温厚的情意。

  这样就够了,他想。他明白自己已来日无多了,原也不能对未来存有太多的想像,所以,这样就够了;至少他知道,他所爱的人并不是对他无情。

  也许可以真的了无遗憾了……

  应君衡轻轻地站起身来,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替殇月盖上。

  深深地看了她清丽的睡容一眼,他转身在晨曦中离去。

  第六章

  自从那一日之后,应君衡就不曾再来“泣芜居”。

  对于这种情况,殇月起初并不曾特别在意,只是偶尔会感到有些落寞。时日一久,她才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寻常。

  莫非他已发生不测?

  这样的忧虑困扰她许久,每一思及纠缠着应君衡的那个鬼物所透露的深沉怨念,她就不禁坐立难安、心神不宁。

  虽然,她总是告诫自己,应君衡的生死与她无关,她也曾对他暗示过自己可以救他,是他不领情,死不可怨!然而,她却为他忧心如故。

  她真的不愿见他就此死去……

  内心挣扎了数天,她决定到祯王府看看。

  倘若应君衡一息尚存,她就设法救他,算是还他救命之恩;万一他已遭逢大故,那……也就让她死了心吧……

  主意打定之后,殇月借口采药,瞒着邵婆婆往城中去。

  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一辈子不要再踏进城里,而她也以为自己做得到;不料今日竟会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人破了自己的誓言,她作梦也想不到啊……

  费了大半天的工夫,殇月终于来到帧王府庄严富丽的大门前。

  见到王府大门前并无任何异样,她悬了数天的心至此才稍稍放下。

  祯王府没有治丧的迹象,至少表示应君衡尚在人世。只是不知情况如何呢?

  “我想求见尊府王爷,烦请通报。”不遑多想,殇月上前往守门侍卫走去。

  守门侍卫听见来人求见王爷,便拿眼向她上下打量。

  他们见对方虽然衣着寒素,气质却尊贵慑人。且相貌脱俗绝美,口气不由得客气三分。

  “你想见我们王爷?你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的?”侍卫依惯例盘问来人的身分。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有要事要见你们祯王爷。”殇月沉稳地说。

  “你不报明身分来历,恕我们无法替你通报。何况……”其中一名侍卫打量了一下殇月的衣着打扮,态度有些为难的说;“也不是每个人想求见王爷,就有资格可以见得到的。”

  对方状似无心的举动和话语,令殇月顿时有一种受辱的难堪。

  也许对方不是有意讥讽她,但甚以自身背景为耻的殇月却不能不感到自卑。

  她沉默了一下,勉强压下心中受辱的感觉,开口说道:“是不是我说出身分来历,你们就愿意通报?”

  “对。”门口众侍卫点点头,站在殇月面前等她说出来。

  虽然明知道她一报出自己的身分,势必会造成更大的难堪,但为了进人祯王府,无论如何她也非说不可。

  “好,那请你们转告祯王爷,东郊九公主求见。”殇月极其缓慢地说。

  “东郊……九公主!?”众侍卫一听到这个名讳,先是一愣,旋即眼睛瞪得如铜铃大,状似惊骇至极。

  “九公主!鬼啊!”他们惊呼一声,转身便欲逃窜。由于身后的大门紧闭,他们只得往反方向窜逃。

  一群大男人死命地往大街上涌去,有几个在下台阶的时候不慎绊倒,一群人在街上跌成一团。

  “鬼……有鬼……”

  “九公主身上都是鬼啊!”

  那群侍卫跌坐在大街上,口中还惊惶不已的鬼喊鬼叫,一时丑态华出。

  殇月转身,站在台阶上冷冷地望着他们。看着这种情况,她心中分不清是怒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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