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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出来了 page 5 作者:白玉虹

  但她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啊!

  他猛然收住心海的潮骚,回复无表情的脸孔。他怎么可能对她产生不该有的情愫?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呀!

  然而,不知怎地,虽只相遇三次,他对她竟然荒唐地滋生一股爱怜心疼的诡异感觉,有种想将她纤细娇小的身子包覆在自己怀里的冲动,心底那股莫名的保护欲和占有欲诡谲地纠缠住他,实在教他惊心。

  「妳不应该到刚才那种场所去的。」强抑住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他淡淡地接口说。虽然凝着脸,微蹙的眉眼却泄露着内心的温柔关心。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那个地方她去过不少次了,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对于他的话不免感到好奇。

  「俱乐部的性质很复杂。」他试着简单说明。「很多不宜的画面和现象不是妳这样的女孩该面对的。」

  她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你认为那个环境会污染我,带给我不好的影响?」她的口气有些好笑地。「我不认为那个地方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那里面的人和我一点也不相干,他们在做什么我也不感兴趣,谈不上影不影响的。」

  他微微挑眉地看她一眼,她的回答多少让他有些惊讶。

  他知道她早熟,却没想到她能做到抽离自己的地步。是什么样的因素造就了她这样的个性?他以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带着新奇闪亮的眼张望世界,但她没有,她美丽深邃的眸底一丝那样的光芒也没有。

  「成熟懂事是一件好事,但是……」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我猜,妳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吧?」凭直觉地说出口。曾经,他也是那样的人。

  她没什么表情,也没响应,只是轻轻地垂下眼睫。

  朋友啊……

  她从不刻意隔离自己,只是自她懂事以来,她就是这个样子了。习惯了独来独往,身边多了个人便觉麻烦。一个人时,爱往哪走就往哪走,不必顾虑到别人的意愿,不须等待,不须勉强自己配合。她是真正自由的,不像母亲,应该很自由的她,却像被绑在一处似,不敢走远、不敢飞离,就为了一个男人。

  因着情的牵绊,所以不自由!朋友之间的情亦如是,别人的期待毕竟与自己不同。

  「妳有要好的朋友吗?」他干脆直接地问,忽然想起那天在精品店前陪伴在她身边的男孩。他,是朋友吗?或者,更进一步,是她的男朋友?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即使微乎其微,他胸口竟莫名地有些闷涩,微快地。

  「我可以不回答你这个问题吧。」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冷淡的距离。

  卓斐然觉得心口像被刺了一下,她大概觉得他问得太多了。

  也是,今晚的他确实有些反常,竟学牧云一样做起好事来,这跟他的个性大相违背,他一向不管别人的闲事,却偏偏对她有种放不下的经心。

  接下来一路上,他没再开口说话,只是专心地开着车,眉头却始终微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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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阮冬妮的身分,卓斐然其实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她的母亲阮芷芸是邵明远的情妇之一,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绘本作家。据他所知,邵伯父除了正妻之外,还收了两房小姨太,其余外面的女人多半是短暂的交往,但是阮芷芸例外,她是邵伯父豢养最久的女人,还为他生下了阮冬妮。

  然,尽管如此,邵伯父的风流情事依然不断,最新一任女伴即是「香柏」精品店的女主人。

  邵家与卓家算是世交,两家时有往来,要知道这些事并不困难,而且,邵伯父也从不遮掩隐瞒。虽然不苟同他私人的感情生活,但在商场上,他确实是一个值得学习的老前辈。

  送阮冬妮母女回到居住的公寓大楼后,他二话不说地抱起仍昏昏沉沉的阮芷芸走进大楼里。

  阮冬妮赶紧跟在他身旁,替他按下电梯。

  一直到进入主卧室,将阮芷芸安置于床上后,正准备起身的卓斐然冷不提防地被扯住了手臂,跟着「哇」地一声,一股腥臭的酸水猛然往他陶前倾吐。

  见状,他下意识地皱眉,却没推开昏沉不觉的肇事者。

  阮冬妮惊愣了下,随即奔进浴室取来一条毛巾,接过阮芷芸半仰的身体替她擦着脸颊。

  稍作处理之后,她转向卓斐然,难得地表露出内心的情绪,带着深深的歉意一连迭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她无措地看着他一身的污秽狼狈,直觉地伸出手替他擦拭胸前的污渍。

  只是,不管她再怎么擦拭,那酸臭的味道与碍眼的黄渍依然去除不掉,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露出几许懊恼,还有着那么一点稀有的慌张。

  「别擦了。」静静看着她好一会,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这件事不应该由她来做,更不应该是她来面对、处理这样糟糕的情况,真正应该感到抱歉的是她的母亲,而不是她。

  他相信这不是第一次她面对这样烂醉的母亲,那时候的她多大?现在的她也不过才十六岁呀!无法抑制地,他为她感到怜疼,也感到忿怒。

  「我自己清理就行了,妳这里有没有可以让我替换的衣服?」

  因为极力控制着情绪,他的声音有点紧绷,脸部线条也显得冷硬。今晚大概是他二十八年来的生命中最教他生气发火的一次。

  阮冬妮呆愣了一瞬,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没忽略积聚在他眼底的忿怒,她以为他会发脾气,可他没有。换成是她,她不以为自己会有这么好的修养,八成会皱着眉二话不说地转身离开,没有人会耐得住这么倒霉的事,不是吗?

  「呃……我父亲的衣服你应该穿得下。」稍稍回过神后,她赶紧走到衣橱前翻出一件衬衫和长裤递给他。「外面还有另外一套卫浴。」

  接过衣物后,他看了床上的阮芷芸一眼。「妳不必招呼我,妳母亲也需要妳帮她清理一番。」说完,他越过她走出房间。

  床上的呻吟声很快地拉回她的注意力,她轻轻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每回母亲喝醉后一贯的处理程序。

  待阮冬妮忙完走出房间时,卓斐然已经一身清爽地等在客厅里,倚着壁橱站立着。

  她走近他,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半垂着眼思索着该怎么跟他道歉及道谢。

  「呃……那个,先生……」她的双手不自觉地互绞着,眼睛盯着他赤裸的大脚掌和露出一小截的脚陉,长裤显然短了些。

  「我叫卓斐然,和妳父亲很熟,妳可以叫我一声卓大哥。」他在她犹豫着不知该说什么时开口道,然后自皮夹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至她眼前。「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机号码,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可以打电话给我,妳一个女孩子深夜出门太危险了。」

  对于自己难得的好心,他已经不想去深究原因。

  是不舍,也是心疼吧。与她也算有那么一丁点关系,她还小,不该承受这些,而他无法不管她。

  她只抬眼看了一下,并没接过名片。「我想……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淡淡地笑了笑。

  卓斐然忍不住皱眉,气恼地伸手抓住她的小手,坚决地将名片放在她手心里,沉声道:「不管妳再怎么早熟,妳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开口请人帮助没什么大不了,不要逞强!」

  阮冬妮注意到了他隐隐散发的怒意,微愣地抬起脸瞅着他。他很高,她得仰着脸看他,近距离之下,他的脸庞是那么地刚硬沉着且严肃,镜片下的眼瞳是两潭固执深黝的黑洞。

  随即,她微微恼怒起来,惯常没有表情的脸兴起了一丝叛逆,她昂着脸,圆瞠着眸与他对视。

  「我没有逞强!」

  她讨厌他一再地提及她的年纪,十六岁又怎么样?她可以照顾自己、照顾母亲,也一直做得很好。而他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凭什么管她那么多!

  一丝惊讶闪过卓斐然眼瞳,他微微挑高一眉瞅着她,没想到自己竟能激起她的情绪。她静默倔强的表情为她白皙美丽的脸庞添了些许生气,不再显得那么漠然飘忽。

  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开始挣动了起来,想甩脱他箝住她手腕的大掌,却怎么也甩不开。

  「你放手!」声音不若往常那么平稳。

  他的眼眸紧锁着她,非但没有放开,还忽然一把将她拉向前。

  「要我放手可以。」他的声音不自觉和缓下来。「但妳得答应我收下这张名片,留着它对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必要时,总用得上。」他几乎是劝着她了,语调和神态却不自在地带着一丝紧绷。他不懂得如何哄一个小女孩听话。

  阮冬妮微微怔了下,他的眼神仍然固执地盯住她,却少了方才的霸气和专断,令她不自觉地服从,呆呆地任他执起她的手,将名片重新搁回她手上,然后缓缓地以自己的大掌包覆住她的手,让名片牢牢地贴握在她掌心里。

  「记住,不管发生任何事,妳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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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终究没打电话给他,即使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这一天,放学回家后,客厅里空无一人。她习惯性地走到母亲的卧室里看一下,房间整理得很整齐,一样没看到人影。她并不以为意,母亲偶尔有事会出门,但一定都会在晚餐前回来。

  先洗好澡做功课的她,一直到肚子饿得受不了时,才抬眼看了下时钟。

  七点半,已经超过平常晚餐的时间。

  她只得到厨房先找东西填肚子,这才发现饭厅里已摆着几道丰盛的菜肴,而且都是她最爱吃的。

  她吞了吞口水,忍住想动筷子的欲望,想等母亲回来再一起享用。于是嚼了几片饼干,喝了一杯果汁,稍稍止住饥饿感后,才又回客厅里看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阮冬妮再次自书本里抬起头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

  她讶异地盯着时钟看,以往母亲如果在晚餐前赶不回来时,总会打个电话告诉她,但今天,她竟然一通电话也没打!既然都已经准备好晚餐了,她有什么事非得急着这个时间处理?

  愈想愈困惑的她,忍不住拨了母亲的手机号码--

  「很抱歉,这个门号已经取消,请查明后再拨!」

  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语音内容,她以为是自己拨错了号码,于是又重拨了一次。然而,得到的还是同样的响应。

  放下话筒后,她呆呆地怔了好半晌,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母亲如果要换手机门号,应该会告诉她一声才对呀。

  不知怎地,她的心莫名地慌了起来,连续又拨了两通电话,绿萍阿姨和出版社的编辑小姐都说好几天没跟母亲联络了,唯一的可能只剩下她那总是「忙碌」的父亲。

  正犹豫着该不该找他时,电话铃声却于此时突然响起,她惊跳了下,随即抓起话筒。

  「喂!」

  「冬妮吗?我是爸爸,妳妈妈在吗?」话筒里传来邵明远的声音。

  刚听到是他,她多少感觉松了一口气,不必为了要不要打电话给他而踌躇难决。可随后他的问话,却教她一颗心更加感到不安,母亲没和父亲在一起,那么,她会去哪里呢?

  「她不在,你找她有事吗?」

  「也没什么……」语气里有些欲言又止。「妳妈妈她,给我留了一通简讯,我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想跟她确认一下。」

  沉浸于自己思绪中的阮冬妮,没留意到他话中略带保留的语气,只淡淡地回了句:「如果没其它事,我要挂电话了。」她现在心里想的都是母亲现在人在哪里,实在没心思去理会他。

  话筒那端静默了会,她皱了皱眉,没等他响应,径自挂断电话。

  所有母亲可能联络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行踪,实在太古怪了!母亲的朋友不多,又因着自己敏感且不欲为外人知的身分,所以从不与人太过接近,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询问。

  坐不住的她,站起身在屋里踅来踅去,不自觉地走到阮芷芸的房间门口,视线不经心地往房内瞥了一眼,正想转过身再走回客厅时,一股不对劲的感觉倏然窜过她脑子,她很快地又回头望着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房间。

  母亲是个有洁癖的人,总是把家里打理得非常整洁……但是,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母亲的房间似乎变得太过空旷了,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似……

  忽然问,她瞪大眼眸,惊疑不定地冲进房里,摆在床头柜的书本全不见了,只留下几帧与她的合照,而梳妆台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她看到了桌上躺着一封雪白的信,彷佛在向她昭告着什么。

  她怔了一瞬,想伸出手云,却又因莫名的恐惧而迟疑不决。

  足足过了一分钟后,她才拿起信封拆开,抽出里头的信仔细阅读起来。

  给我最亲爱的孩子:

  冬妮,当妳看到这封信时,妈咪人已经在飞机上了。

  请原谅我不告而别,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妈咪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妳!但是,现在的我,实在无法带着妳一起走。妈咪已经迷失了好长一段时间,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这些年来,妈咪一直过得很不快乐,我想妳应该感觉得出来。为了和妳爸爸之间的一段感情,妈咪失去了好多东西,但到头来仍是换不到自己想要的。妈咪一直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可原来,我也只不过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人们眼中看到的那个自信慧黠的我,不过是个空壳。

  眼看着青春岁月一年一年的过,爱情到最后只剩下一份空虚和无谓的等待,是何等伤人又讽刺的事,妈咪都快不认得原来的自己了!

  要承认自己的失败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啊!但妈咪不想再做无谓的坚持,也不想再证明什么了,唯有拋开过去,我才能重新找回自己,重新拾取一段幸福。妈咪要告诉妳,有一个人等了妈咪两年,还记得我曾跟妳提过的彼得吗?他是一位值得信赖与依靠的好男人,最重要的是,他爱我。

  冬妮,妳是妈咪的女儿,也已经大得足以懂事了,应该能明白妈咪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抉择,妳会祝福我吧?!

  至于妳,妈咪将妳交还给妳的父亲,妳毕竟是他们邵家的血脉,相信他会为妳做好妥善的安排,给妳更好的生活环境。

  餐桌上的菜肴,是妈咪特地为妳烹煮的,都是妳最爱吃的,这是妈咪最后能为妳做的一件事。短期内,我不会回来,答应妈咪,妳会好好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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