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偷偷摸摸地跟在杜凝芙的身后,那些交头接耳的话,她一路也听了不少。
唉!人真的不能做亏心事,否则就会像她一样,疑神疑鬼的,深怕少夫人会想不开,才偷偷摸摸地跟在她后面来。
杜凝芙进入雄伟的正殿,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合掌念念有词地为家人祈福。
片刻,她拿了两只平安符揣进怀里,神色难辨地往殿后走去。
春儿立刻蹑手蹑脚地跟上,没想到殿后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广阔的园林造景,在春光明媚之中展现婀娜丰采。
她正在惊叹之际,口鼻忽然被人捂住,粗掌摩擦着她柔嫩的脸蛋,她不舒服地想尖叫。
一个高大的男人自身后抱住她,她奋力挣扎扭打,却徒劳无功。
男人把她一路拖着往偏僻的地方去,她拼命的摇头,咬了他的手指,才得以呼救。
“少夫人,救命--一晤--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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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儿。”杜凝芙猛然回头。似乎听见春儿的呼救声,但是春儿并没有跟来,是她多心了吧”
在偌大又宁静的花园逛着,鼻端又是焚香的香气,她的心情缓和了许多,一些悲观哀伤的念头也淡去了些。
她露出浅浅一笑,走着走着,忽然一惊,她蹲下身子捡起一只布花鞋,攒紧了柳眉。
“这是春儿的…”一抬起头来,那一路拖行的轨迹,分明是拼命挣扎留下的。难道刚才的呼救声不是幻觉,那确确实实是春儿的声音?
“春儿!”她焦虑地叫喊,跟着拖行的痕迹走向僻静的后山。
“春儿,你在哪里?”
她找了好久,心急如焚又香汗淋漓。“春儿,你别出事呀!”
“少夫人!”又是仓皇失措的叫喊。
杜凝芙辨识出声音的来处,撩起裙摆匆忙地跑过去,只见一名男子正粗暴的在强吻春儿。
“住手!”杜凝芙气愤地大喝,当男人将狰狞的脸抬起,她的心突地一颤。“李霸!?”
“少夫人,救命…”春儿沙哑的哭喊着,被李霸粗蛮地压在草堆上。
“将军夫人,咱们真是冤家路窄。易将军呢?他没跟你来吗?”
李霸眼底熊熊的恨意不断的燃烧,自从当日受辱之后,人人都在背后说他窝囊,这个深仇大恨,他老早就想报了,今日杜凝芙自动送.上门来,可真是天意。
“少夫人,怎么办?少爷没来,我们死定了。”
“春儿!”杜凝芙本想要虚张声势,赫阻李霸的恶行,可是,她却来不及阻止春儿说出真相。
“易戬寒没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李霸拿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在右手掌上不断的舞弄,最后搁在春儿的细颈上。
“不要啊!”春儿惊怕的低位,她是造了什么孽,竟让她遇上这种事?
“住手!你要报仇是吗?那就冲着我来,春儿不过是个丫鬓,对作起不了作用。放开她,我就任凭你处置。”
杜凝芙气得全身发抖,但她知道,她表面上的坚强维持不了多久。
“少夫人…”春儿错愕地望着她,少夫人知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李霸狂肆大笑,“杜凝芙,你是痴傻了吗?用你一命换丫鬟一个、这是天大的笑话。”
“你换还是不换?”她力持镇定地跟他谈交易,秋眸中闪着伪装出来的无惧。
“换呀!这山珍海味跟粗茶淡饭我还分得清楚。”
“快放开她呀!”
李霸将春儿一把抓起来,把玩着匕首,阴狠的说:“你傻,我可不傻。放了这个丫鬟,我李霸还有活路吗?既然你们感情那么好,我就送你们一块上路。”
他嗜血地扬起手上的刀,狠狠地捅下,在春儿的尖叫声中,杜凝芙冲上去撞开李霸,藕臂在慌乱中被刺了一刀。
“快走!”她忍住灼热的痛楚,用尽所有的力气将春儿推开,自己则跑向另一头去。
“少夫人!”春儿回头惊喊,瞥见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鲜血。
杜凝芙一边跑一边回头叫:“李霸,我在这里!”
“臭娘们!”李霸恶狠狠地咒骂了一顿,忙起身直直追去。
杜凝芙就知道他会追来,她已是个没心没魂的女人了,寒误会她太深,这几天行尸走肉的生活,令她痛不欲生,这份伤心哀拗,狠狠的撕裂了她仅有的理智,她几乎不想活了。
对了,以前还没遇见寒时,这种不想活的念头早就根深柢固的在她心头萦绕了近二十年,而这三个月的光景,只是上苍怜悯她的一份心意,迟早要来收走她的魂。
易戬寒,在这个生死交臂的时刻,她一点也不恨他.只因他是她唯一眷恋不舍的人呵!
她多么想再见他一面,多么想再听见他的声音…
春儿踉跄跌撞地跑回正殿,由于她衣衫凌乱、发束散落,人人一见到她纷纷问避,仿佛她是恶鬼般。
“我家少夫人出事了,你们快去救她!”
她喊得沙哑无声,但每个人都不管她说什么,只是一味地露出鄙夷的眼神,急忙的想避开她。
她对这些来求福的香客们感到绝望,蓦然想起福旺应该在附近,立刻冲出寺外。
“福旺!”找到易家的马车,但福旺却不在马车上,她慌张失措的在附近找了一遍。“这个时候他是去哪里了?”
她又急又气,跳上马车,硬着头皮驾马车回到宣宸府。
回到宣宸府,她立刻跌跌撞撞的直奔人梅园,她知道少将军一直在那里。
“少爷--少爷--”不顾梅园是否禁止进人,她毫无顾忌的闯进去。
易戬寒正在作画,每画到一半,他就愤怒地将它揉成一团。
散落一地的画全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他本来只想画人解闷,但画出来的女人,却各个神似杜凝芙。
他又恼怒地揉了一团纸,然后听见仓卒的脚步声,以及尖锐惊惶的叫声。
“站住!”他走向慌张的春儿,怒气腾腾的遏止她。
“少爷……”春儿气喘吁吁地弯着腰。
“这是梅园,你愈来愈不守规矩了。”
“就算这里是龙潭虎穴,我也得进来。少将军你快去救少夫人啊!
她被…”
“闭嘴!不准再提她半字,否则我立刻轰你出府!”
“少爷,再不去相国寺,少夫人就要惨遭毒手了!”
春儿跪倒在地上,哭着说;“不能再等了…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跟着少夫人,就不会被李霸抓住,少夫人也不会因为要救我而受伤,都是我--”
李霸!易戬寒猛地一震,那个京城的地头蛇,他不是发誓绝不再犯?
易戬寒伸手将春儿提起来,沉声问:“你们遇到李霸了?”
“少夫人正在他手上,恐怕是·凶多吉少。呜哇--”春儿想了想,情不自禁的嚎陶大哭。
易戬寒松开她,心中狠狠一揪,转身走了几步停下来,目光蓦地一沉。
“春儿,会不会是杜凝芙勾引李霸?她那么不安于室,那么淫荡不守妇道,难保不是她主动诱惑他。”他咬牙切齿地冷笑。
春儿错愕了半晌,拼了命的摇头,跪着走到他身旁。
“少爷,少夫人没有对不起你,是萧中诚设计陷害少夫人,
春儿、……春儿也是帮凶!少夫人是无辜的,她没有对不起你,她没有!全是春儿的错,是春儿害了少夫人·”
“你说什么?”易戬寒心口一窒,撕裂般的痛楚在他的四肢百骸间窜奔,他狠狠地扣住春儿的颈子。
“是萧中诚故意陷害?不是凝芙去幽会他?”
“不是!”
“我误会她了?我误会她了!”他放开春儿,大受打击地喃喃自语。
“少爷,快去相国寺,若是晚了,少夫人就--”
易戬寒抓着春儿狂奔到马厩,骑上他的骏马,如闪电般飞驰。
“要是凝芙少了一根寒毛,你就刎颈自缢。”
告白
春如旧,人空瘦。
泪痕红悒蛟绡透。
桃花落,闲泄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钗头凤 陆游
杜凝芙拼了命的往前跑,心中只记挂着一件事--春儿安全了没有?现在已经没有她在乎的事了,她只希望春儿的安全无虞。
李霸在身后狂追,她跌了一下,立刻被李霸钳制住双手。“我可抓到你了。”李霸得意的仰头大笑。
杜凝芙毫不挣扎,但手臂上的疼却让她屡屡心揪。
“你杀了我吧!”她认真的看着李霸狰狞的脸,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
生无可恋,死亦何哀?她的生命已是一片荒芜,再没有任何事能撼动她的情绪,再也没有了…
“杀你?那多可惜。至少在你死之前,大爷我要先吃了你。以报复易戬寒,他让我丢尽颜面、失尽威严,我就叫他一辈子都见不到你,永受相思之苦!”
李霸凶狠的脸上净是报复的快意。
“你错了,今日就算我死在寒的面前,他也不会心疼半分。”
她悲戚的笑了。
“那是以后的事,今天我一定要吃了你。”李霸淫欲的一笑,猴急的亲吻着她纤细的雪颈。
杜凝芙缓缓的闭上眼睛,一颗心被冻结了,起不了任何的涟漪,一心只祈求一死解脱。
“快点,在那里!”
急促的声音夹杂着混乱的脚步声奔过来,杜凝芙疲倦的睁开眼,看到一群和尚往这里跑,手中还拿着木棍。
他们是来救她的吗?
不要!不要救我……她想要开口阻止,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眼前的人和景物在瞬间变得很模糊,她唯一的知觉是手臂上的创痛像是要撕裂她的灵魂。
痛,就让她痛到忘记心苦吧!
人声渐渐离她愈来愈远,她觉得好累、好倦,她快听不见大家的声音,她只想沉沉入睡,远远的逃离这一切的苦痛,永远别醒来…
“少爷,往这边。”
易戬寒一路踉着春儿,他不经意的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惊恐、害怕、心忍不安,这些鲜少困扰他的情绪竟在这个时刻没一个放过他。
片刻,在发生地点的附近,围着一群相国寺的和尚,他的心突地一沉,不安节节上升到了沸点。
“松手!你们这群秃驴,张开眼睛看清楚,我是李霸!敢惹我,我就要你们不得好死!”李霸被五、六根木棍架住,不得动弹,但那张嘴还是那么嚣张。
“施主.你公然拿刀刺杀这位女施主,贫僧就是人证。多行不义必门毙,你在佛们净地行恶,别说佛祖不容,贫僧也绝对不会放纵你的恶行,现在只好把你送往官府严办。阿弥陀佛。”
一名白眉华鬓的师父说道。
“送我到官府?好啊!我倒要看看他们治不治得了我李霸!”
李霸仍然放肆得目中无人。
易戬寒身影一晃,已经来到这里,脚下斑斑的血迹令他怵目心惊,然后看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杜凝芙,有一名小师父正难过地在旁边呼唤她。
“少夫人!”春儿掩口惊呼。
易戬寒一把准开小师父,将面无人色的杜凝芙纳人怀中,
胆战心惊地喊:
“凝芙,是我找来救你了,你听见没有?”
“少夫人,我把少爷叫来了,我--”
“滚开!”易戬寒杀气腾腾的一瞪,春儿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口。
杜凝芙满脸是泥,干掉的泥斑驳的贴在她的脸上,像随时会剥落。
易戬寒举起手,手指轻轻的替她拔去干泥,但做得不是很利落。因为他的手在颤抖,那是一中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会没事的!”平时冷漠的音调都像是秋叶般抖瑟不稳。
“少夫人的手……”春儿仍忍不住提醒。
他的目光被一条鲜红的白布所攫获,他全身震颤不已.那是小师父为她包扎的吧?殷红怵目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
“李霸!官府治不了你,就由我亲自审理,我非要你生不如死,让你尝尝为何人人叫我鬼将军的理由!”
“我不怕你亲审,因为我看到了鬼将军最脆弱的一面,非常值得!”李霸纵声大笑,被几名和尚师父架走,他又回头边说:
“她活不成了,因为刀上的奇毒连我都没有解药,哈哈--”
易戬寒脸色倏地苍白,忙着解开染血的白布巾,他的目光一凛,她手臂上的伤口附近已由紫红扩散到泛黑,分明是中了剧毒。
难怪杜凝芙一直昏迷不醒,她的生命正一点一滴的逝去他没有时间犹豫不决,立即横抱起她过于冰凉的娇躯,快速地离去。
跨上他的坐骑,一手紧抱着社凝芙,一手持着缰绳疾驰而去,快得教人来不及出声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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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告诉我,芙儿究竟出了什么事?”柳氏心焦的问,但易戬寒却始终不吭一声,面具又成为他掩饰真正情绪的最佳工具。
“你说话呀!芙儿本来人还好好的说要去相国寺求平安符,让你和你爹能平安出征,为什么回来会变成这样?”
易政丰揽住她的腰,说道:“事情始未,等寒儿情绪平抚后再问。”
“平抚什么?他心痛吗?他还懂得什么叫情、什么叫爱吗?”
柳氏激动地叫着,瞥了一眼正在被古大夫诊治的媳妇,眸中净是怜惜与心疼。
“芙儿是个好媳妇,我知道要她嫁给冷情的你是委屈她了,但她从未怨过,你难道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她很爱你吗?”
易戬寒的身子颤动了一下,目光幽合深沉。
“你究竟在嫌她什么?”柳氏责备的问。
“夫人,别问了,你看不出来寒儿也痛苦吗?”
易政丰劝解着,他这个老婆就是这种性子,刚烈又有侠义心肠,绝不容许以大欺小、以强凌弱,很显然寒儿已经触犯了她的禁忌。
“你们到底有什么误会?我已经快憋死了,今个我非问个清楚人不可。”
“是我误会她了。”易戬寒首度回应母亲的质问。
“误会什么?”
易戬寒沉默以对。
“寒儿.你……”
“夫人,小声点,别在芙儿面前争吵。咱们先问问古大夫怎么说。”
易政丰扶着她转身,正好古大夫也诊治完毕,转过身面对好几双忧心的眼睛。
“古大夫我媳妇还好吧?”柳氏急急的问。
古大夫冷色凝重,看着易戬寒问:“少将军,这毒是打哪来的?”
“李霸所有。古大夫,有解药吗?”易戬寒的呼吸十分紊乱,内心则惶惶不安。
古大夫长长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少夫人中的是七断紫草毒,老夫解过千奇百怪的毒,这种毒却是头一次遇到。”
“既然你都知道是什么毒,一定知道怎么解,是吗?”柳氏双目熠熠,满怀希望的问。
“是。”古大大严肃的回答,脸色依旧凝重沉痛。
“那还等什么么?快帮芙儿解毒。”柳氏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这”
易戬寒原本亦抱持着希望,但古大夫的犹豫神色,欲言又止,教他浑身都紧绷起来。
“古大人,无论你需要什么,尽管说。”
他力抚内心的忐忑故作平静的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擅长掩饰自我的感情,即便是最危急的这一刻,他仍然依照惯例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