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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是秘密 page 12 作者:于晴

  “什么办法可以不听也能让她知道?”欧阳罪一头雾水。

  “这稍后再谈。欧阳,你说,闵总管为人如何?”

  “他做事细心而不多事,严守秘密,对闻人庄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如此。

  “就我与他相处,他确然如此。所以,当方才屋子的主人说闵总管要他向闻人庄讨个职做,我着实觉得有异,后来再看他的脸……那是闵总管的私生子吧。”多半是来探她大师父时,在这山脚下与某位姑娘生了情。

  欧阳罪张着嘴,已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笑儿,你说我猜得对吗?”

  她咬住下唇,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

  “他要说秘密,我不听,我走远了等他死,哪知我回来后,他在地上写了几个大字,除非我是瞎子才看不见。”

  “你……你等他死?”

  “是啊。我师父说,生死有命。既然他无法自己活过来,那就是老天要他死了。”她笑道,见他脸色怪异,她问:“不对吗?”

  岂止不对!

  以前的笑儿,天真烂漫,心无城府,从不看轻生死,她可以为一件小事哭得肝肠寸断,看不破生死之限,无法理解生死有命,如今却能对一个人的死亡置之不理。

  这……也是他害的吗?也是他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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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骏马一进闻人庄,闻人不迫立刻放下手边工作,前来迎接。

  “舅舅,你总算回来了,你延了几天,我还怕你中途有事呢。”

  闻人剑命翻身下马,平静地说:

  “即使中途有事,也是有人为了闵总管的秘密而追杀我们。”

  “……这个,我想没那么严重,都是些不足人道的小角色,欧阳机灵,一定会保护舅舅的。”

  “那你师叔怎么办?”

  “……既有外公传授,她的功夫自然很好,跟不懂武的舅舅完全不一样。”

  “对方在半夜用迷烟吹管。”

  “……”这么小人?

  “当时我跟她在一块。”

  “舅舅,那你没事吧……等等!”向来威严的声音有点走调,他暗瞧四周家仆仍在,勉强维持脸部表情,恨恨道:“舅舅,你是说,三更半夜你跟师叔在一块?”

  “我跟她是在一块。”

  嘴角不住抽搐,他问:

  “师叔跟欧阳呢?”欧阳没脸来见他,他可以理解,那个赖着他舅舅的师叔不在,他可惊讶了。

  “她有点受寒,我让欧阳带她回房再请大夫。”

  又不是小孩了还要人带?闻人不迫发觉他提到那个年幼的小师叔时,语气不若往常般的清冷无情。

  “舅舅,好好的静玉山庄大小姐你看不上眼,去喜欢一个古里古怪的小师叔,即使是外公,在九泉之下也会不瞑目的。”

  “他欢喜得很。”

  这么确定?还确定得这么理所当然!闻人不迫咬牙:

  “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不要多惹情债。比武招亲的日子将届……”

  “比武招亲?恭喜你了,不迫。”

  他差点跳脚。“庄前擂台是为你而设,不是为我!”

  凤眼眯紧,冷冷地说:“你再说一次。”

  闻人不迫暗抽口气。那张俊美的脸庞仿佛覆上一层薄霜,像在说:如果他真敢玩比武招亲,以后就不必再喊一声舅舅了!

  “你!”闻人不迫临时怯场,随手指了一个家仆,恨声道:“告诉你舅爷,外头的擂台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那指点名的家仆无辜卷入舅甥纷争,一脸惊恐。

  “奴才……奴才只知,江湖上到处流传蓝天公子即将比武招亲,外头的擂台就是二十名名门之女将要抢亲之处;奴才还知,师叔小姐曾在闵总管手里拿到结亲令牌,凭此令牌可上擂台比武,可惜她归还了庄主,就此与舅爷绝缘;奴才更知,庄王吩咐下来,不准有任何人告诉舅爷有比武招亲一事,以免舅爷发飙……”

  “住口!我只问你擂台干什么用,要你说这么多做啥?”闻人不迫难以面对其舅目光,索性背对着他说:“舅舅,我是为你好。反正你迟早会成亲,不如由我帮你挑选一个名门之后,于你只有好处。”

  “要招亲你自己去,恕我不相陪。”走到回廊转角,静玉山庄大小姐站在那儿,不知听了多久,她似要张口,他淡淡看她一眼,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舅舅,我是为你好啊……等等!等等,舅舅,难道你要让闻人庄蒙羞吗?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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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床角坐着师父……不,是师兄了。他正垂眸捧卷而读,像极很久以前那个有副臭脾气的师父。

  很久很久以前啊……

  如果此时此刻喊他一声师父,他必定以为她误认了,然后一笑置之。她不会喊,一生一世会藏着这个秘密,即使要喊,也只会在心里头。

  他仿佛发觉她的注视,从书中抬眼,微笑:

  “还很困吗?”

  她应了声,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的五官。

  他笑了,移到床头,右掌盖住她的双眼,柔声道:

  “你继续睡吧,刚喂了药,药性才发作,我陪在你身边,你不必强逼自己清醒。”

  他的掌心有点不平,是疤痕,她记得。是半个月亮。

  她舔了舔唇,果然有药味,还是很熟悉的药啊,她也还记得小时候刚开始吃这帖子药,苦不堪言,很想吐个精光,可大师父在旁逗她,师父则用像冰一样的眼睛瞪着她,她不得不吞,一吞就倒地不起。后来身子渐好,不再被药控制……现在是太久没吃药了吗?

  “很苦吗?”那声音很平静,像在谈天气。“我也觉得有点苦,不过身子能康复最重要。”

  师父他也知道苦吗?她还记得大师父说过,师父自幼随他练内功,潜心修行,才渐脱病体,不像她,心脉受损,只能很可怜的凭药物治身。所以,当她还在尝苦药时,师父他早就成为旁观者的角色,他还会记得那药多苦吗?

  她的回忆满满啊!

  无时无刻,都想到以前快乐的回忆,他不然,他忘个精光,这些回忆她只能独享,不敢明言。

  她这一生,只恨过两个人。第一个是她自己,那日她多恨自己竟然天真善良,让那水月躲在洞里养伤,如果她早知水月会害死师父,她会在看见水月的第一眼,就动了杀念。

  她恨的第二个人,是师父。

  又爱又恨、又爱又恨!恨他当日逼她面对他守了二十几年的秘密,恨他当日逼她下山,恨他不明不白的离世,更恨他抛下她而亡;倘若他恢复记忆……她是既高兴又害怕又难以面对他啊!

  说穿了,师父与她,两人之间终究有纠缠不清的结。而师兄,不一样,他活着,能陪着自己过完这一生,她该心满意足了,真的。

  “你向来没什么心眼,那李易欢要害你,你也不在意……还是,自始至终,你眼底只有我,才没有看见旁人的处心积虑?”

  不知道是不是她没有回答,所以他以为她睡着了。

  带有苦涩的味道沾满她的唇,好一会儿才发觉她是被吻了。

  原来,他也尝了那药啊……脑中忽地充斥当日曾不小心看见一对师兄妹在交缠……师兄妹,到头来,她跟师兄也会变成如此吗?

  小脸蓦然发热。

  过去,只知无法失去师父,如要失去,宁死相伴。

  那时她不知那是怎样的感情,后来才知他对她而言,似父如兄,像她的亲人,取代了她父母的地位。也许,还有一点点的爱恋,只是自己不曾发现,以为这样的日子就是她一生所求了。

  而现在的她,很清楚的明白——

  她这一生,可以遇见很多人,可以跟很多人遭遇许多事,但是,这些人都不是他,永远无法烙进她的眼瞳里。

  似兄如父,像严师,更是她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师兄……

  师兄,师兄,师兄……心头不停重复念着,慢慢地,她甜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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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来时,夜深人静。

  床头已无他的身影。她起身,喉口苦苦的,显然药味很顽强的不肯褪下。

  她换上衣物,梳直一头长发,然后开门——

  “哇,李易欢!”这一次,她叫出来了。

  “姐姐,你总算记住我的名字了。”

  “你的笑好无力啊……我还记得我跟师兄刚回闻人庄时,你跟你爹站在屋檐下,你目瞪口呆的,好像见鬼一样。”

  李易欢眼一眯,怒斥:“他不是我爹!”顿了下,发现自己口气过于激动,暗吸口气,笑说:“他只是我的叔叔。”

  “喔。”她不以为意,笑道:“好吧,那你找我做什么呢?”

  她看起来比她离庄前正常许多,李易欢稍卸防心,道:

  “姐姐,此次你前去祭你师父,可有没遇见奇事?”

  “奇事?”

  好吧,换个说法:“姐姐,你认为一个人坠崖不死,是什么原因?”

  “耶,这个问题问得好。”她笑:“一个人第一次坠崖不死,是因为他身有牵挂,不能死;第二次不死,是因为运气好。”

  李易欢脸色微绿,巴不得将她的脑袋瓜挖个彻底,看看里头到底塞了什么!

  他见她穿得比平常厚一点,身上的药味也重了许多。蓦然想起从一开始她身子就带着药味……

  “我有点冷。”她看穿他的想法,笑道:“我也不想太早死,当然要顾自个儿的身子啦。”

  他微一愣,没有料到她竟能读出他的想法。

  “不好意思,我想去找人。”

  “找闻人舅爷?”

  她应了一声,笑嘻嘻的。

  “你知道他要比武招亲吗?”他恶意地笑:“好不幸哪,姐姐,你对他有意,可想要得到他,就得经过比武招亲,你却连令牌也没有……你干什么?”脸颊遽然发疼,被她用力的捏捏捏。

  出掌欲击她的肩头,又怕坏了他的计画,只得用力拉开她的双手,怒叫:

  “你搞什么?”

  “愈看愈像啊……”

  “像什么?都被你这混蛋捏成馒头脸了!”他叫着,发现自己的情绪在失控!可恶啊!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偏连番教她给破了功!

  她笑了几声,道:

  “我以前啊,还怀疑我师父是我爹时,常常奇怪,怎么他的长相这么好看,我跟他完全不一样,后来才知道他不是我爹。这一辈子,除非我有姊妹,不然我大概也不会知道跟人长得很像是怎样的感觉吧。”

  李易欢沉默了会,才道:

  “这个世上,大概也只有你看穿了……”

  “耶,我看穿了什么?”

  她见他拼命吸气吐气,也不再理他,飞身上屋。

  圆月当空,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掌,一脸笑意,纵身在屋宇之间。

  “他对你有害,你还不防他?”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她差点跌了一脚。她转身,定眼看见黑衣欧阳罪正紧随在后。

  “你……”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要问,为什么没有发现我?很简单,若是被你发现,我也不够格当闻人庄的副总管了。”

  “不,我是要问……”

  “住口!我知道你还要问,为什么我知道李易欢有心谋害于你?哼,他果然厉害,跟着叔叔进闻人庄,众人只当他是个十五岁少年,唯独舅爷发现他有异,今儿个要我守在你门前防他。原本,我以为他在玩我,哪知那姓李的果然来了,而且方才与你说话间,手指到腰间共栘动三次,虽不知为何他临时放弃,但你算是死里逃生了。”欧阳罪说道。即使到现在,仍然惊讶闻人剑命会指派给他这个任务。

  闻人家的人不都把他防得彻彻底底吗?

  “呃,其实我是想问……”

  还猜不中?欧阳罪一咬牙,道:

  “我更知道你要问,问我奉命守在你房前,有没有偷窥你吧?”

  “……”第一次,被驳到无言以对。以前,连师兄都无法做到此等地步的。

  “我猜中了?你大可放心,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哼笑道。

  “我只是想问,这一幕我好像似曾相识,是不是你跟我曾在屋上赏月过?”

  双肩一软,欧阳罪恨声道:

  “谁跟你赏月了?你可是高高在上的闻人家师叔呢!我这等身分怎配坐你这个师叔身边!”

  “喔……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欧阳罪见她轻功的确很好,连忙追上,问道:

  “你既是闻人风的徒弟,所学岂会比闻人不迫差?你都是故意装出来的吧?”

  “我大师父说,他教我功夫只为强身,学不了他几成。”

  果然!闻人风多狡猾,绝不会将一流的功夫全传授给外人,难怪那日试她功夫,她像瘪三一样不入流!

  见她如棉絮般飞落蓝天园里,他暗赞声好,又咒骂闻人风只会传授不打紧的轻功,真正功夫倒是藏私。迟疑了会儿,心想,至少将她亲自“面交”给闻人剑命,才算完成任务,于是,他纵身落地,跟在她身后。

  她伸手欲敲门,后来像听见什么,慢吞吞地走到半开的窗前,往窗内偷觑。这一偷瞧,就完全立在当场连动也不动的。

  莫非闻人舅爷出事?他立刻上前,腰间追魂剑随时可以出剑,从半掩的窗口看去——

  他瞪大了眼,然后及时捣住嘴。

  第十章

  热烟袅袅中,白皙美丽的背脊没入木桶里,及腰的乌丝分撮披在桶缘上头。

  欧阳罪头一遭看见女人沭浴,他胀红脸,暗叫不妙,正要拉开视线,忽地看见那人俊美的侧面。

  他瞪大眼,缓缓地往闻人不迫的师叔看去。

  她双颊晕红,十指遮鼻,弯眸连眨一下也不舍得,直勾勾地望著闻人舅爷的美背。

  欧阳罪简直难以置信。拉住她的发尾用力往后扯,然后轻悄地掩上窗。

  “李姑娘!”他低声咬牙切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偷窥啊!这不是淫贼才会干的事吗?他从小到大一心在闻人庄,从来没有思过女色,没有想到头一遭偷窥就是看见一个男人!

  而且……还不小心让他心跳一下,可恶!

  “哇,流血了……”她小声地说。

  “是鼻血。”他冷冷地说,很干脆地用她自己的袖子抹去她的血。

  “吓我一跳,我还想活久点呢……”

  “你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大概还能活很久。”

  “是吗?”她微微一笑,显然高兴得很。

  欧阳罪斜睨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觉得她自与闻人剑命失踪那两天后,再回来时,人好像有点变了……变得有点正常,也变得有点漂亮……

  真的是错觉,他坚定地说服自己。

  又偷看她一眼,见她笑眯眯的,想了下,此刻既然不能冲出去自毁清誉,只好呆坐窗下。

  “你早就知道闵总管的秘密,却从不言明,看着大家手忙脚乱,你很得意吧?”

  “说出来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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