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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有泪 page 12 作者:娜坦莉·符可丝

  伯奇有些吃惊。「怎么说?」

  「戴约翰原本就没留多少钱给她的妻子伊玛,大部分都给了儿子亨利,而亨利把他的所有财产都给了女儿丹娜。」

  「如今伊玛其实是靠丹娜在接济,丹娜总算也摆脱了她的掌心了。」伯奇的笑容虽然有些僵硬,但毕竟松了一口气,戴亨利是个聪明人,他想尽力保护自己的女儿。「那个老太婆难道无法染指丹娜的财产吗?」

  「没办法,她试过,但没能得逞。」

  「这就是我想知道的,谢谢你!」

  「这都是公开的秘密,我只不过知道上哪去找罢了。她的生活没问题,不必替她担心!」他把一叠资料放在桌上。「这是贝氏出版公司的财务报告,前景好象很看好!」

  伯奇在纸上轻轻弹个几下,得意地说:「这是我们花了一天功夫才弄回来的。」

  就是那天,他和丹娜初次相遇。

  「如果我们赶快动手,伦敦那个案子也一样看好吗?」

  「会的,」伯奇看了看表;「我马上就要去。」

  「什么时候回来?」

  「最晚礼拜六。」

  「你想在三天之内就让事情有那长大的进展吗?」

  「我在这里摇控都可以把事情搞定。」

  「伯奇,你还要继续待多久?」

  「看看吧!」

  「你原本打算去苏格兰的。」

  「再等一段时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回苏格兰都可以等了?」

  「从认识丹娜开始。」

  「我了解。」

  「是吗?」

  「我了解,这次不一样,不管你怎么否认。」

  「对不同的女人是要用不同的方法,这一点你比我还清楚。象梅芙那样的女人,要用珠宝去讨她的欢心!对丹娜,你得用花,这些都是小技俩,而唯一不同的地方也就在这里。

  「我总觉得不是这样。」

  「那你就错了。丹娜亲口告诉我,在黑暗中,她和其他女人完全没有两样,这就是她要的。」

  「伯奇,这也是你要的吗?」

  「这样有什么不好?」

  「只是当初追她的理由,你现在不肯承认罢了,你明知道她和你认识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伯奇站了起来,拿起公事包,「我要赶飞机了!」他走到门口,停下来说;「我再讲一次,老兄,套句丹娜自己说的话,所有女人闭了灯都是一样的。」

  「伯奇,你扮起浑球来玩弄女人,倒是有模有样。」

  「谁说我在玩?」他作个嘲弄的表情,走出去了。

  「柯先生,」一个年轻职员巴巴地站在办公室门口,一脸茫然地说;「第三线有个欧先生。」他犹豫地接下去,「他一直说什么花园……一个礼拜……他要和马先生谈什么『六点钟』的事情。」

  「『四点钟』。」睿夫笑着纠正。

  他脸上顿时飞过一丝轻松的神色。「那你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喔?不是我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吧?」

  「我知道,你没有神志不清!」睿夫笑出声来。「我来和欧先生谈谈。」他在伯奇的桌上拿起话筒;「你好,我是柯睿夫,马先生的代理人,马先生去苏格兰了,这件事情目前由我负责。」

  他挥挥手,把那个好奇的职员赶出去,一边注意听着欧先生讲话。「这些事我很清楚,就是这样,没有错.」

  他停了一下,努力保持镇静。「我向你保证,马先生很清楚他要什么,」他低声地说;「至少他一向是如此。」

  接下来是一阵较长的沉默,他猜想是那人的多疑在作崇。「欧先生,难道你没听人说过?对一个人而言,那是杂草,在另外一个人的眼里却可能是奇花异卉。」

  睿夫坐在桌上,脚跷得高高的,再度沉默。一会儿,他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好,好,欧先生,不要再怀疑了,我奉劝你,『把你优越的判断力暂时搁置一旁,把心力放在『四点钟』吧!相信我!」

  睿夫小心翼翼地将话筒放回,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脚跷到桌上。「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想着想着,他手抱着腰,笑了起采.

  「等一下!」蓝蒂在一堆针线旁叫着,「我就说嘛!丹娜,你一紧张,就跟凯丝一样,一刻也停不下来,你看看你,怎么把这裙子的褶边都拆了呢?不管怎么说,坐直升机穿长裤总是比较方便嘛!」她喃喃地说;「直升机!接下来又会是什么花样?」

  「蓝蒂,我一定得穿这件裙子。伯奇去伦敦快两个礼拜了,他原来没打算去那么久的!这件裙子是他最喜欢的。」丹娜说着说着,原本欢乐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忧虑,「这件衣服还好看吧!」

  「难看死了!不过,就算拿个布袋套在你身上,他也会觉得很好看的!他这样成天打电话,你连安安静静吃顿饭的机会都没有。」蓝蒂俏皮地说:「我看,那些电话费恐怕要跟欠债一样惊人了。」

  她把那件蓝色洋装腰身的几条皱褶熨平之后,拉着蓝蒂的手,对她说:「和我一起去,凯丝坐直升机一定很高兴,而且到了亚特兰大,你可以带她去逛街买东西。」

  「马伯奇不会嫌我们碍手碍脚吗?」蓝蒂搂着丹娜;「你说是吗?」

  「也许他会改变心意,我们到那里的时候,说不定他已经走了。」

  「那倒不会。」她把丹娜头上盘着的头发放下来,将卷曲的头发弄直。「这些都不用担心,不会有问题的。」然后,她提到那件最令丹娜困扰的事情:「避孕药带了吗?」

  「带了。」

  「没有遗漏?」

  「没有。」

  丹娜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潮。这样听起来,好象我们老谋深算的,多肮脏。」她垂下头来,可是,又必须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于是再度抬起头来:「蓝蒂,我怎么会这样?」她语般地轻声说着:「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竟会变成男人的情妇!」

  「情妇!这什么话!」蓝蒂骂她:「不过是为了追求一点属于自己的幸福,竟要让自己背负这种罪恶感,都是你那奶奶。才会让你这么容易自责。更何况,情妇是被男人金屋藏娇的女人,你才不会是那种人!这只是谨慎一点而已嘛!」

  「我知道你说得对,蓝蒂,可是我总觉得自己……」

  「好了,丹娜,你是个聪慧而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你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男人,事情就是这么单纯。」

  「我真的爱他。」

  「我知道。」蓝蒂瞧了她一眼,那种神色,任谁都能一目了然。但是,除非伯奇有心去发现,否则,他是看不见的.蓝蒂心里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她当时把赌注下在伯奇身上,现在却担心丹娜太容易付出感情了。

  地平线上响起的微弱的鼓翼声,逐渐转为隆隆的怒吼声。她拉着丹娜冰冷的手,往前走向宽阔的草坪,尽量避免瞧见她脸上的神色。在这一连串发生的事件中,到底谁最该感遗憾呢?蓝蒂不解。是丹娜?蓝蒂?或者,甚至是马伯奇?

  然而,现在想这些问题都太晚了。直升机已经着陆,睿夫穿过草坪,迎着丹娜走来。在他们到达亚特兰大之前,从伦敦来的飞机就会抵达,伯奇会在那儿等着。

  直升机才刚着陆,伯奇已经赶了上来,张开双臂,把她抱下机舱,脸上挂着笑容,口中发出兴奋的欢呼声。出了螺旋翼卷起的强风范围后,他把她放下来,却仍旧揽在怀里。

  丹娜已经分不清方向。在引擎的怒吼以及螺旋桨卷起的漫天尘沙中。然后,她听到伯奇唤她的名字,接着感觉到他的唇覆了上来,于是身外那个令人不快的世界,一时之间全被遗忘了。

  他的手指探入她的发中,她这才知道,原来欲望是可以千百种不同的面貌呈现的。他的唇似乎包含着无限的柔情,无数的呢哺低语;他的吻攫住了她,拉她进入一个平静、无声而深沉的欲望之网。

  他是个充满矛盾的男人,看似无情却又多情。时而热情如火,时而冷若冰霜。而当他幽深的欲望践踏过她的胴体的禁区时,他不过是个享乐主义者。然而这个吻,这个隐然允诺将珍爱她的吻,也同时唤起了他心中的一份超然于烈火冰霜的感情。

  这样深沉的爱,使丹娜心中的疑虑顿然脱落,仿佛脱去一层桎梏,柔软的心步出了最后防线,准备勇敢地承担爱所带来的一切。

  伯奇察觉到了不寻常,虽然他并不真正了解,可是却感觉到一份无所畏惧的激情,毫无保留地占领了他的心房。

  直升机的引擎又突然发动,卷起漫天尘沙。伯奇本能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丹娜,甚至来不及想到要咒骂那个驾驶员。

  「粗鲁的家伙!」睿夫替他骂了:「他会自食恶果的。」然后,他向伯奇笑了一下,轻声地说:「祝你好运。」便飞也似地冲向那架直升机。

  直升机飞走之后,伯奇再度俯身亲吻丹娜。他把她紧揽在怀中,嘴唇轻触她的发,低声呢喃着:「我好想你!如果你不是同样地想我,不要告诉我,我不要听。」

  「伯奇,我也想你!」她把脸颊埋在他的胸前,那阵阵规律的心跳,让她觉得安心又安全。只要他愿意,她可以跟随他到天涯海角。一阵刺耳的声音划破天空,汽油的恶臭直冲晒门。除了伯奇,一切都是那么陌生。没有了他,她将四顾茫然。「我对你的思念,远远超过一个吻所能表达的范围,也超过我自己的理解。」

  「真的吗?」他的声音低哑而温柔.「你真的那么想我吗?」他把她微微推开,仔细端祥着,当他看见她的脸庞时,男性的自尊得到了满足。他的手轻抚她的颊,燠热的阳光在她身上敷上一层光采。她的皮肤紧贴着他的,感受到一股潮湿的温热,苍白的脸色霎时转为红晕。而她那双眼眸,那湛蓝中镶嵌着淡紫斑点,透着奇异光彩的眼眸,却被深深遮蔽着,再耀眼的阳光也照不亮那对眼眸。

  伯奇闭起眼睛,听着这同围的一片嘈杂,然而合上眼之后,尖锐刺耳的引擎声,难闻的油烟味,更加活跃地侵扰其余的感官。对于一颗年轻而富于想象的心灵,那是鬼魅的哭号,地狱的烟硝。但对丹娜而言,忽然置身于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也就不免惶惑茫然、深怕失足,而这正是她性格中一种对自己的不确定感,却又无可选择地要活在这样无止息的恐惧中。

  他搂着她,终于了解蓝蒂所担心的那种退缩。「宝贝,我一直都不晓得!」

  他一直如摆布一件行李一样地摆布着她,心里关注的,他有自身的欲求,全然忘怀在过这样狂乱的生活时,是必须有勇气来付出代价的。「直升机场实在是一个……一个诸事不宜的地方。」他在她头上吻了一下,花朵的芬芳渗入他的胸腔他轻声对她说:「让傻瓜送你回家吧!」

  夕阳西下,丹娜随他离开,被烘烤了一天的土地,升起一片迷蒙的雾气。在直升机场的边缘和混凝土钢铁的尽头,刚割过的草地散发出浓浓的香气,一只鸟在树上呜叫,远方雷声隆隆,听起来颇不寻常。

  在那个燠热的白日,当伯奇拥着她,在她耳边呢喃低调时,一个温柔絮语也不能抚平的风暴,正节节升起。

  在细雨纷飞中,伯奇把车子停在戴家宏伟的老宅邸前。空中仅有的几片云,还远据数里之外,他们下车走向屋里时,被阳光照得暖暖的雨滴,轻轻拍打在他们身上。

  雨缓缓下着,就象丹娜拨弄吉他时,自琴弦上缓缓流泻的音符。在这寂静的风暴里,激情强烈而深沉,恒久得仿若泥土地上散发出来的芬芳。

  在距门口一两步的地方,他止住她,扳过地的身子,播起她的脸颊,让她面对着自己,面对着雨景。

  「伯奇!」她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指尖在他的脸庞上游移。她敏锐的触觉,立刻察觉到他脸上的风霜皱褶,知道了,他在伦敦的这段日子里,是多么艰辛疲惫。这些天来,伯奇的生活和她一样起了变化。她从旧有的桎梏中挣脱出来,而他则扬弃了自己一向奉为圭臬的准则,头一次动了真情,虽然他并不想如此,也曾痛苦地挣扎过、反抗过自己。

  他过去不动真情的信念,让他觉得应该极力将心思转移到别的地方,然而,事到如今,他已孤注一掷,将自己的真心托付给她,期待她也付出自己的真情。

  「伯奇!」她呢喃着,手指抚摸着他浓密而带着野性的头发,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的唇。她尝到了雨的味道,也尝到了他的气息。「我爱你!」一听到这句话,他呆忙于雨中,默默不语,任凭雨点浙沥沥地打在他们身上,丹娜挣脱他的拥抱,等候他的回应。

  伯奇深吸一口气,紧握拳头。这句话虽然早已听过不知多少次,但却不曾象这次这样。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把这句话象礼物一样送给他,不管他视若珍贵或弃如蔽履,都丝毫不要求回报。

  雨珠落在她的面颊和眼睫上,好象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她异常地平静。直升机场的惊吓并没有减少她脸上的光采。他轻抚她的颊,用拇指轻轻试去一滴雨珠,感受到这滴雨珠的温热——一种来自阳光,也来自肌肤的温热。

  「我知道。」伯奇终于吐出这句话。其实很早以前,他心灵中的某一部分就知道了;当她与他做爱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而现在,他更是知道。但是,知道这些让他感到害怕,那是他有生以来所受过最严重的威胁。他粗哑的嗓音,充满着犹豫和困惑。「从来没有人爱过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伸手掩住了他的口。「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那些话,我只想要你抱我进房里!」

  「嗯!」他将她抱在怀里,粗鲁地将门重重关上,脚步在新铺的大理石上踢踏响起,新上的油漆和松香油的气味,混合着每一张桌上摆饰的花朵香味,迎面袭来。

  为了给她一个惊喜,他用长途电话指挥那些工匠,把整栋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为了制造这个惊喜,他可以把所有的事都搁下来。

  走进她房里,他把她抱在腿上,用一扇门严密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这里唯一的改变,只是多了一把古旧的吉他,和一张伯奇的桌子。吉他虽然老旧不堪,可是音色柔美,样子也不好看,而唯一的花是一朵玫瑰,是刚从阳台外的花园摘来的。

  他早就知道这里会有这些东西。吉他是他四处搜求,亲自挑选来的;桌子是从苏格兰老家搬来的,花则是由他选定,欧先生亲手栽植,并从为丹娜设计的花园里摘来的。他从来都不去深索这次计划的重要性,直到目睹这一切努力的成果。如今,他总算了解,只要她再回到他的怀抱,就万事俱足,无复他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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