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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亮河上的月光 page 9 作者:靳絜

  “哎哟!”他闭上眼,痛苦地呻吟一声。

  “怎么了?”她一惊,立刻要支起身子检视他的伤,却被他一把抱进怀里,牢牢地钳住,一时之间,动弹不得。“你骗人。”她在他深湛的眼里看见自己的惊惶和羞涩。

  “我没有。刚才真的很痛,所以请你不要再乱动了好不好?”他的动作虽然霸气,声音却温柔得可以杀死人。

  她不再乱动了,乖乖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如鼓,感受着自己心中弥天盖地的喧嚣。她承认这样被他抱着的感觉真好,缓缓地,她抬眸含情脉脉地望着那一潭深幽的湖水,然后主动献上自己的吻,深情款款、缠绵辗转地诠释她的爱意。他忘情的嘴凑着她的唇,细细交织着浓情无限。这一夜,他们深情相拥,同榻而眠。

  —   —   —

  在饭店里待了一天,他们决定提前飞回台北。假期尚未结束,范姜明葳白天就留在费家齐家里照顾他,晚上才回新店。

  “明葳,明天你不用过来了,我的伤已经没什么了。”他虽然很喜欢有她陪在身边的日子,但见她这么辛苦地两头奔波,心中实在不忍。

  “只剩一天了,没关系。”她看见他眼里写着心疼,但她何尝不心疼他呢?

  “要不然,今晚你别回去了,住我这。”他想出个折衷的办法,征询道。

  考虑了一下,她同意了。“好吧。”

  她在厨房那边忙了好一会儿,终于完成了两人的晚餐,端了两盘咖哩牛肉饭到客厅里,和他在矮桌上用餐。

  “这咖哩不辣嘛。”他吃了一口之后问道。

  “我故意不放辣的,医生说你暂时不要吃辣的比较好。”

  “喔。”他继续吃着她的体贴。

  “好可惜哟。”她突然惋惜地说。

  “可惜什么?”

  “好不容易可以出去玩一趟,结果……”

  “一点也不可惜,这是我一直憧憬的假期生活。”他笑得好满足。

  她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不过忍不住幽了他一默。“摔伤脚?”

  “当然不是。”他对她眨眨眼。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一片温馨。

  吃过简单的晚餐之后,费家齐突然有了作画的心情。手持着笔,他的神情愉悦极了,感觉好像连手指尖都传遍了活力似的。

  “你想画什么?”她站在他身后,望着那还看不出什么的画纸。

  “画你。”他低着头,对着画纸说道。

  “我没站在你面前,你怎么画我?”

  “你在我心里,我就能画。”他回头朝她一笑。

  她回他一个羞赧的笑容。心湖里因他这一句话而漾起幸福的涟漪。踱到窗边,她听见不远处传来钢琴声,跳跃的音符恰似她的心情。夜,宁静、温馨。

  她没有打扰他作画,安安静静地欣赏着他满室随意放置的画。

  “罗浮宫名画要在故宫博物院展出,一起去看看吗?”他突然问她。

  “好呀。”她又想起他的伤了。“后天你有课吗?”

  “有。”

  “你这样子怎么上课,要不要请假啊?”

  “不用了,我搭计程车去,然后坐着讲课就好了。”

  “喔。”

  听他这么说,她也不坚持要他请假了。她接着在书架上发现一本封面十分特别的画册,没有任何图案的封面,素净飘逸的蓝就是它的全部。她取出画册,轻轻翻开第一页,她看见画中出尘的少女,那似曾相识的神韵深深吸引着她,她在椅子上坐下,显然她想继续细看端详。

  少女似乎也在看她,那眼神牢牢地抓住她,令她的目光久久不能离去。少女真的好美,美得耐人寻味,真的教人觉得她是有呼吸的,随时可以从画中走出来似的。

  她徐徐地翻开下一页,同一张脸,不同的是眼神,凝视远方、哀怨动人的眼神。她继续往下欣赏,每一页都带给她非常不同的印象,不同的震撼和感动。她惊讶地发现,手中的画册原来是那少女的专辑。费家齐以不同的角度诠释少女的神韵,少女的的美丽与哀愁,即便是相同的角度,费家齐画笔下的少女依然有着不同风采,教人深深为她着迷。

  范姜明葳将整本画册来回翻看着,整整一本,二十几页,全是同一位少女的画像。

  “她是谁?”她的目光还来不及自画中少女的脸上移开就问了。

  “谁是谁?”费家齐听出她声音有异,不解地回头看看她,瞥见她手中的画册时,他微微一怔,但立刻恢复平静道:“我学妹。”

  “是──死于空难的那个吗?”她嗫嚅道。

  “喔,不是。”他又转身动着画笔。“是另外那一个。”

  “结了婚的那一个?”

  “嗯。”

  他继续画她,她又重新翻着少女的专辑。

  第七章

  范姜明葳和陈洁安从同学的夫家走了出来。她们相约前来新竹慰问骤逝丈夫的玉梅。

  “玉梅好可怜哪。”范姜明葳的脑海里还停留着同学家中前一刻的画面。玉梅伴着年幼的儿子,守在丈夫的灵前,泪水早巳干涸,剩下的却是教人便不忍多看的哀凄面容。

  “她还那么年轻。”陈洁安也十分感慨和同情同学的遭遇。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怎么会说走就走了呢?一点征兆也没有。”

  “就因为太突然了,玉梅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所以一时还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先生刚拿到化工的博士学位,没想到就这么走了,对社会来说也是一大损失,真令人惋惜。”

  “玉梅辛苦了好几年,好不容易熬到先生毕了业,日子就要好过了,没想到短短的几分钟内,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教她情何以堪?”陈洁安想像着一个健康开朗的男人在家门口蹲下系鞋带时忽然倒下,一倒就没再起来。那个男人就这样倒在妻子的面前,做妻子的目击一切时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没有任何言语和文字可以形容吧。

  两人沉默了一段路,似在继续着对骤逝者无声的哀悼。

  “洁安,幸福到底是什么呢?我们常愿自己幸福,愿亲人友人都幸福。可是,怎样才算幸福?”范姜明葳心中百感交集,幸福就像天使一样,随时可以煽动翅膀准备离去。玉梅的幸福就在自己的眼前轰然一塌,灰飞烟灭。

  “幸福太抽象了。”陈洁安喟然答道。“健康长寿、功成名就可能比较具体,对不对?”

  “也许是吧。”范姜明葳在新竹的风中眯起了眼睛,幸福虽然抽象,却是她心中具体的愿望,她希望洁安跟哥哥幸福,希望车子良跟王妗娣幸福,也希望自己和费家齐幸福。

  “你跟我哥还好吧?”

  “还好。”陈洁安点头。“你跟费家齐呢?你们还好吧?”

  “还好。”范姜明葳淡淡地。她瞅着陈洁安,若有所思地说:“洁安,我和费家齐交往你有什么意见吗?”

  陈洁安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可笑。“你为什么认为我该有意见?你有交男朋友的权利呀。”

  “我的意思是,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范姜明葳对于自己和费家齐的恋情总觉有些隐忧。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认识是偶然,交往是必然。”陈洁安分析着。“说老实话,我还很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总比看你和车子良苟延残喘地拖着,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结果要好得太多了。”

  范姜明葳略显不安地问她:“我这样……会不会有点对不起车子良?”

  “拜托!”陈洁安故作欲昏倒状。“你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你对不起他什么?我还觉得他三心二意,对不起你呢。”她很严肃地对范姜明葳道:“你不该有这种念头,这样对费家齐不公平,难道你还爱着车子良?”

  “我爱费家齐。”范姜明葳的语气很坚定。“他给我不同的感觉。”

  “这就对了,爱他就不该再对车子良念念不忘。”

  “我没有。”她立刻反驳。“我只是觉得他的处境很令人同情。”

  “你不要替古人担忧了好不好?收拾起你的妇人之仁,趁早跟车子良把话说清楚,别让他脚踏两条船,跟你藕断丝连的。”陈洁安不断对她洗脑。“别忘了,他早已使君有妇。”

  “我没有跟他藕断丝连。”范姜明葳有些委屈,她对费家齐是很认真的。

  “明葳,对不起。我的话说重了点,我只想提醒你,好好把握你手中的幸福,费家齐是个好男人,他绝对值得你爱。”

  她认同陈洁安的话,用力点着头。

  —   —   —

  天刚亮时,车子良便从一种难以排解的惆怅情绪中醒过来,望一眼他身旁熟睡中的妻子王妗娣。

  他记得她对他坦承真相时的痛苦欲绝,记起她不再咄咄逼人,日渐柔弱的眼神,记起她是一个可以活得健康长寿的女人。

  她阴郁忧柔的形象和善良可人的范姜明葳交互出现在他的眼前,令他在情感的辨认中产生迷惑。

  一抬眼,阳光灿亮。他几乎要怀疑昨晚的那一场雨是下在夜里?还是下在他的梦里?望着王妗娣隆起的腹部,他伸手拉高了被子,盖在她身上,盖着他的妻和子。

  —   —   —

  “家齐,对不起,我迟到了。”车子良约了费家齐在他任教的N大附近见面。

  “没关系,我反正没什么事。”

  “台北的交通扑朔迷离,刚才在路上遇到示威游行的队伍,绕了一下路,很抱歉。”车子良无奈地解释着迟到的理由。

  “醒不过来的梦魇是吗?”费家齐脸上一副十分谅解的样子,心领神会地说:“台北人跟人家约会很少不迟到的,我因为是从学校走路过来的,所以可以准时赴约。”

  车子良感激地笑了。“怎么样,最近比较忙吧?”

  “对,最近累坏了,所以下个月想利用学生期中考那个礼拜出去走走。”

  “打算去哪里?”

  “北京。”

  “哦?去玩啊?还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我有个朋友在北京工作,想去看看他。”

  侍者拿着菜单过来了,他们各点了一份商业午餐。

  “一个人去?”车子良问他。

  “跟我女朋友一起去。”

  “交女朋友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听你提过?”车子良甚感惊讶,同时也替他高兴。“恭喜你啊,难怪你满面春风的。”

  费家齐只有微笑,过了一会儿才问车子良:“你气色也不错嘛,是不是烦恼事都迎刃而解了?”他还记得车子良跟他说过的事。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找你出来,就是想跟你聊一聊,你是旁观者清,说不定能带给我什么启示。”

  “想聊什么?”

  车子良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沉吟了一会儿,他才说出自己的矛盾。“我感到很困惑。”他看着费家齐,眼里的确是──片迷惘。

  费家齐只以眼神暗示他往下说。

  “我发现我大概跟谁都不应该结婚的。”车子良语毕又觉自己说得太笼统,表达得不够清楚,他搔了搔头,续说:“我不该跟我太太结婚,也不该跟我女朋友结婚。”

  “你只跟你太太结婚,没跟你女朋友结婚。”费家齐果然是旁观者清,立刻纠正他。

  “对。”车子良经他一提醒,也发觉自己语焉不详,连忙解释:“应该这么说,即使我没跟我太太结婚,我也不应该跟我女朋友结婚。”

  “怎么说?”

  侍者这时送上两人点的午餐,他们之间有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只觉得自己没有扮演好任何一个角色。”车子良囫图吞了几口饭之后,才回答费家齐。“无论是丈夫或情人,我都算不上称职,而且我愈来愈觉得自己不对劲。”他皱着眉,思索着如何措辞。“很多事好像已经回不到从前了,我已经走上不归路,而且也没什么可以给我女朋友了。”

  费家齐抬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吃着盘里的食物。

  “我太太并没有得绝症。”车子良的语气意外平静,仿佛胸中波澜壮阔的翻转已成过去许久。

  费家齐对车子良与先前完全相反的说法甚感疑惑,但新的说法是好消息一件。于是他没有再追问什么,隐约感觉出事情有了转机。

  “所以,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也许我和她的婚姻关系必须继续下去。”

  “你觉得勉强、痛苦?”

  “刚知道真相时,我的确很痛苦,不过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车子良娓娓道出自己分析了很久的结果。他点了一根菸,抽了一口。“我太太变了,变得温柔体贴。”一大圈烟雾弥漫在他眼前。“为了曾经欺骗我而深深自责,她甚至愿意跟我离婚,只要我同意让孩子归她。”

  费家齐终于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你答应了吗?”

  “没有。”车子良立刻又改口:“我还在考虑。”然后他询问的眼神看向费家齐。“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不能建议你什么,只能说说我对整件事的看法。”费家齐诚恳道。

  “你说。”

  “你的女朋友还在等你吗?”

  车子良苦笑道:“不知道,我觉得她离我愈来愈远了,不管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距离。”他无奈地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范姜明葳从来没对他说过要等他。

  “也就是说,如果你结束目前的婚姻也未必能成就另一段感情喽?”

  车子良思忖片刻之后才点点头。

  “但是如果你跟你太太离了婚,立刻就导致──个家庭的破碎,你的孩子将在一个单亲家庭中成长,对吗?”费家齐十分中肯地分析给他听。

  “你的意思是赞成我继续这一段婚姻关系?”

  费家齐没有正面回答他。“我想你太太是深爱着你的,不管她用了什么方法跟你结了婚,最终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因为爱你。你不是说她变了吗?既然她能为你改变,你为什么不能也为她改变呢?”

  沉默支配着车子良。

  “也许我该先跟我女朋友谈一谈,我想听听她有什么打算。”许久之后,车子良有了感想。

  “如果你这么认为,跟她谈谈无妨。”

  —   —   —

  费家齐和范姜明葳追逐着时间,将初识的春送进了夏,热恋中又把秋赶进了冬。冬日里,两人比翼双飞到了北京。

  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的入境大厅里,徐稹等到了久违的费家齐和他的女朋友。

  他朝拉着登机箱的两人招着手。

  “徐稹!”费家齐一看见他立刻加快脚步朝他走去,上前和他握了握手,然后把范姜明葳拉到自己身边,为初次见面的两人互相介绍着。“范姜明葳,徐稹。”

  “你好,欢迎到北京来。”徐稹热情问候。

  “你好。”她大方地向徐稹伸出友谊的手,和他轻握──下。

  徐稹又朝费家齐说话了。“走吧,先上车再说。”他很礼貌地替范姜明葳拉着登机箱,领着两人到停车场,坐上他的北京吉普。费家齐坐他旁边,范姜明葳坐在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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