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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住金龟婿 page 2 作者:月惜

  “颜某虽不才,但祖上积德,家中还算稍有资产,买幢遮风避雨的住所,倒还不成问题。”缓步走至她面前,颜云飞高大的身躯无形中威胁著她。“不然,蝶苏你有更好的意见?”

  “哼哼。”加重了表明不屑的鼻音,她根本懒得向他解释。

  她想要说什麽话,全凭她高兴—关他啥事?况且颜云飞现在站在她的地盘上,他不可一世个什麽劲呀?

  “蝶苏,你怎麽……”眼看这僵局有一触即发之势,瀚阿赶紧出面打圆场。

  然颜云飞却在此时极不协调地大笑出声,惹得瀚阿和兰桂面面相觑,如坠五里雾之中——

  他不是应该生气吗?

  “哈哈哈,蝶苏,我欣赏你。”坦率道出自己对柳蝶苏的另眼相看,颜云飞有著出乎众人意料的反应。

  “谁希罕你的欣赏!”被他望得有些发窘,柳蝶苏重重踢翻一张座椅,很是挑衅地步出大门,留下瀚阿与兰桂尴尬的愣在原地,一时半刻都开不了口。

  “颜公子,阿苏就这性子,她没有恶意的,请您海涵了。”

  “是呀,颜兄,其实蝶苏的心地很善良,唐突了你,可能……可能是她不太习惯与陌生人接触吧!”这种说法怕不笑掉人家的大牙?柳蝶苏好像不是这种人耶!瀚阿自己说的都好心虚。

  “无碍,”凝视著她远去的背影,颜云飞兴致昂然地问:“这酒,真是她亲自酿制而成?”

  不必饮上一口,他光由杯中剩馀的酒色、气味,就能判别出这壶酒的优劣。

  “醇碧”由绿豆酿制而成,味贵酝厚而碧,柳蝶苏并非汉人,却把醇碧这种宋代的酒酿得毫无缺点可挑剔,诚属难得。

  “当然!蝶苏对酒极有研究,不论找得出、找不出名号的好酒,她都通晓。”说到柳蝶苏的这项特殊技艺,瀚阿可就深深为她感到骄傲了。“颜兄不是对酒也很有兴趣吗?等到你安顿好之後,我再请蝶苏酿坛上等美酒,算是替你接风洗尘。”

  说得容易,但是看柳蝶苏对颜云飞莫名的厌恶,可就很难保证这个忙她肯帮罗!瀚阿也不敢期望太高。

  ☆☆☆☆☆☆☆☆☆☆

  “回来了?”

  “嗯。”突然出现庭中的青衣男子十分壮硕,但瞧他自屋檐上飞身而落的轻巧,便知此人必是练家子。“他们没越山,应该往南走了。”

  “总会碰上的,雷,那些人没能达成心愿,怎会罢手?”月明的三更天,大理的微风挟带著浓浓花香袭人。这麽美好的时刻,他想,他会比较喜欢讨论些别的话题,而非关争斗、杀戮。

  偏偏雷似乎不这麽觉得。

  “杀了这一批人,还是会有下一批人前来,我不以为你会想要那麽做。”

  如果颜云飞真的是江湖人士所谓嗜杀成性的邪魔,整个中土不可能到了今天还保持完整。

  众人总认为他有办法毁灭一切,所以害怕他、畏惧他,必须除之而後快。然而,颜云飞真有如此可怕?

  不,他没有。

  雷奉师命守护著他成长,眼见他因特殊的身分、不凡的特质而遭人追杀、暗算,一路走来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心中不免大叹人心的丑陋。

  那些人逼迫颜云飞至此,说穿了,还不是为了要得到某些利益!

  “我是不想那麽做,但是,我迟早会出手的。”

  谣传,他是由大雪山上的灵气汇聚而成的形体,是以饮用他的血液,寻常人便能功力大增,甚至起死回生—那些江湖人士图的是这个,他岂会不知!?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关於他身上的秘密,连他自己都还无法解答,旁人种种臆测,只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

  “现在呢?我们要再朝西走,还是留在此处?”

  “留下吧!”颜云飞微拧眉心,并不想瞒住雷。“今天,我的病又犯了,而且我有预感,这一次可能会持续更久。”

  “你不该与人群接触。”大步跨上前,雷迅速点了他几个穴道,感觉到他的血流又出现不寻常的脉动。

  颜云飞自小就得到一种怪病:体内血液不定时会发生奇怪的窜流,彷如全身筋骨错位、五脏遭焚。後来,他们的师父把他们再带回大雪山後,这种情况减缓了不少,可是,究其原因,却没有人弄得清楚。

  不过他们师父曾经发现,常常颜云飞发病,若不是他的情绪起了波动,便是他沾惹了过多“人气”。

  换言之,颜云飞的特殊体质,使他不能与别人生活在一起。而雷之所以被师父挑选来照顾颜云飞,正是因著他沉静的性子,对颜云飞较不具伤害。

  “雷,我倦了。”任雷替他运功输气,颜云飞阖上眼,紧皱的眉心却始终未松开。

  肉体上的疼痛,他老早就已麻痹。会感到倦,因为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也渴望过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那就在这儿待上一阵子,无妨。”他的意思,雷没有体会错误,颜云飞必定是喜欢这里的,不然,他不会想要再次尝试著走入人群。

  除非情况危及颜云飞的性命,否则他的决定,雷从不干涉。

  “你也下去休息吧!”遣退雷,颜云飞在身心俱疲的压力下,片刻後就沉沉入睡了。

  第二章

  初时,柳德甫一到大理城,即刻命专人勘察风水,然後经过一番审慎考量,才选定大理城西北不远处的一座陵地,打造出完全仿自京师豪宅的崭新柳府。

  柳府地理位置极佳——唐代所建造的‘崇圣寺’紧邻在旁,苍山横列如屏,有云、雪、峰、溪四大奇景;更有烟波浩渺、水清似镜的洱海,包揽三岛、四洲、五湖、九曲之胜。

  柳家香火传至柳佃後,他为求欣赏到绝佳的美景,於是又把原来的宅第四方扩建,构筑成东、西、南三面看似连合,实则独立的院落。

  其中朝南的是主楼,正厅、主厢房都在这儿,西院则是女眷的寝居;而环境最为清幽的东院,则是柳蝶苏一人的天地。

  虽然柳佃终日在觥筹交错、莺声燕语中度日,可他就柳蝶苏这麽一个女儿,所以即使交谈甚少,在物质方面,他却也是极尽可能的宠溺著她。

  好巧不巧,当日经由兰桂的推荐,颜云飞利用一整个下午走遍柳宅附近,一眼所选中的住所便是东院,并且在隔日就搬了进去。

  这更是气煞了柳蝶苏!

  是以当瀚阿清早过门邀请她和兰桂,一同前往不再是柳家的东院作客,她宁死不肯。

  他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哦?蝶苏染上风寒了?”

  “是的,她有点儿发烧,不好前来,颜兄请别见怪。”瀚阿分明在撒谎,但这又有什麽办法呢?谁教柳蝶苏莫名其妙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还差点把他赶了出门。

  真是弄不懂她!

  人家远道而来,与她既无宿怨,又无新仇,她干嘛表现得这麽不友善呀?

  “或许我们待会儿可以去探望她。”明知瀚阿说的不是实话,颜云飞还故意提议道。

  “啊?这可能不太方便……”一来,是柳蝶苏根本没生病;二来,柳蝶苏最不喜欢别人登门拜访,他可没有那个狗胆带著颜云飞和兰桂上门去。

  他又不是不想活了!

  “那就改天吧!”

  “既然阿苏没来,瀚阿、颜公子,兰桂就先告辞了。”男人有男人们的话题,她一个姑娘家夹在中间也怪无趣的。

  “颜某都还没有机会答谢兰姑娘,你真的不坐坐再走吗?”

  “不了,改天吧,你们慢聊。”礼貌地微微一笑,兰桂踩著细致的步子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多看瀚阿一眼,期望他会有一点点不舍之情流露。

  但一如往常地,她仍是失望了。

  “兰姑娘貌美如花、气质出众,瀚阿你怎可错失良机?”这种事通常心照不宣,颜云飞不必明讲,瀚阿也懂他话中的涵义。

  男人之间的默契,和女人之间的敏感一样,都是无法具体形容的。

  “颜兄误会了,我与兰姑娘只是朋友。”

  “岂不可惜?”

  “小弟心中早已有人。”神秘一笑,瀚阿说出自己久藏於心的秘密。“颜兄呢?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吗?”

  他是想成家想疯了,无奈伊人不理不应,还装作什麽事也没有,苦了他这些年来的用心。

  “我没想过这事儿。”怪疾缠身,随时又可能会遭人杀害,他连与人相处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成家?无疑是场玩笑。

  再说,因为他的病情,颜云飞自小就被训练为一个几乎没有情欲爱憎的人,成家一事并不特别吸引他。

  “唉,也只有像颜兄这样的人,才能无所牵挂了。”

  “此话怎说?”

  “实不相瞒,小弟上有高堂,下无弟妹,传宗接代之责不能不顾及啊!”最害怕的是,这份责任会让他不得不放弃自己心之所系的女人!

  大理虽是白族当权,但百年来受汉人文化影响极深,他们这一代或多或少也都带有汉人的血统,儒家传统的家常伦理普遍是被人民所接受的。

  纵使,他们的民风还是比较开放,可是诸多礼俗犹然不可免除:譬如,成家之事,就没有他说不的份儿,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那你还不赶紧把心中的那个人娶回家?”瀚阿是一个很好的说话对象,不可讳言的,颜云飞很喜欢这个朋友。

  怎麽说,多年来他身边也只有雷一个人,能谈的话题著实有限。

  “就是不能如愿啊!”无奈的笑了笑,瀚阿把话题转回他身上:“颜兄喜欢喝酒?”

  否则他怎会在初来乍到之时,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酒铺。

  “可以这麽说。”走遍大江南北,最值得记忆的莫过於品酒这等好事了。

  “那麽,小弟倒有个建议。”忆及颜云飞与柳蝶苏之间的诡异气氛,瀚阿忽然心生一计——

  “蝶苏善酿,又是土生土长的大理人氏,不如,我请她来帮忙你一阵子,这样一来,你不但可以尽快熟悉此地的风土人情,还能就近与蝶苏切磋酒艺,不知你意下如何?”

  感觉上,他们总会摩擦出一些令人期待的火花,瀚阿很乐意看见有人能够驯服柳蝶苏这野丫头哩!

  “哈哈,还是先问过蝶苏吧!”瀚阿在打什麽主意?柳蝶苏对他的敌意这麽明显,怎麽可能会答应瀚阿的要求?

  虽然,他真的对她酿的酒很感兴趣,但他没有强迫别人的习惯。

  “这事情包在我身上!”瀚阿自信满满地拍胸脯保证,已经想到一个可说服她的绝妙好计了。

  “你的心意,我就心领了。”

  来到大理,是份难得的机缘,他不晓得还能在这里待上多久,可是这回,他真的很想再试一次!

  孤独了太久,再苦痛的病,都没有心里的空虚来得深刻。不管是好是坏,他都决定赌上这一把了。

  ☆☆☆☆☆☆☆☆☆☆

  “瀚阿?”

  “哈,你的反应总是这麽灵敏,想要吓你一回都不成!”本来存心作弄而隐身在树丛之後的瀚阿,还来不及出声,浅娘已先发现了他。

  “怎麽有空过来?”阳光透过细细枝芽筛落在她的芙蓉面上,忽明忽暗跳动著的亮影,为她一贯的苍白凭添了几许生气。浅娘绽开笑容,算是略表欢迎之意,但如同以往的每一天,她犹然独自静坐在泉池边,一动也不动。

  “好些天没来探望你们,碰巧,我又有件事想和蝶苏商量,所以……”

  “什麽要事需要你亲自跑这一趟?瀚阿,你又胡乱替蝶苏决定事情了?”见他脸上随即浮上赧色,浅娘心下就有个底了。

  瀚阿常来,他们全家人都与他十分熟络,但他的年纪明明也老大不小了,却老是表现得像个孩子:即使大部分的时候,他让柳蝶苏生气的原因,都是出於关心,可是柳蝶苏往往感觉不到,反而更为怒气勃发。

  “嘿嘿,”瀚阿乾笑了两声,有种被看穿後的尴尬。“我看她这样两天开店、三天休息的,到底也不是办法嘛!”

  “那麽,你要她做什麽呢?”瀚阿的话才起了头,浅娘马上就知道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

  搔了搔头,瀚阿便一五一十地把来龙去脉说给她听--残疾并不能影响浅娘天生的慧颖伶俐,对她,瀚阿一直以来都感到万分敬佩……以及怜惜。

  与她和柳蝶苏的相识,他深深觉得,这是他生命中最值得喝采的一段。

  “颜云飞为何来大理?”只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外人,瀚阿却一古脑儿地热心,会不会太大意了?

  “颜兄说,是他的体质病弱,不适中土气候,有高人指点他到大理来养病。怎麽?你不放心?”

  “也不全然—我只是觉得奇怪,如今大理与中土的交通日趋稀少,他一个汉人来这里做什麽?若说养病……还算勉强!”防人之心不可无,有过惨痛教训,她无法不想得周全些。

  “那你是答应了?”只要浅娘点头,说服柳蝶苏就没啥大问题了。

  “我再问问她——”

  “我才不去!”忍无可忍,柳蝶苏终於从屋里大声发出抗议之语。

  他们以为她是聋子吗?好不容易她才专心地想要酿酒,他们居然在这节骨眼上提起颜云飞那个大浑蛋,甚至还要她去替他做牛做马?

  呸!有钱了不起吗?她不干!

  “你先回去,我来跟她说吧!”

  “那好,改天再见。”柳蝶苏一屁股坐在瀚阿与浅娘中间,铜钤似的大眼彷佛正朝他喷火,所以浅娘才开口,瀚阿就像得到圣旨般,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我不去!”再次强调她的决心,柳蝶苏恨恨的说。

  “你不喜欢颜云飞?”

  “我干嘛喜欢他?”

  “可是他住在东院。”拿起搁在一旁的针线活儿继续赶工,浅娘云淡风轻地说。

  她当然知道,柳蝶苏为何讨厌颜云飞——他住进柳宅了呢!

  那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有笑有泪、有喜有悲……

  好多年来,柳蝶苏渴望买回柳宅的心愿,她岂会不知!?可惜他们连自家人都养不活了,又哪里有能力达成她的梦想!

  “就是这样,我才更恨他!”是她的家呵,不是他的。

  “撇开这个不谈,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他们被迫搬离後,官府即刻接收柳宅,锁上一层又一层的封条,待价而沽。偏偏,当时也没有人有足够财力买下那整片土地,於是柳宅便荒废至今。

  而她可以不了解,颜云飞是个怎麽样的人,可是,她却不能不明白柳蝶苏的心。

  回到柳宅旧地,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啊!

  “回不回去又怎样?浅娘,那里现在是‘颜府’,不再是柳家!”愈说愈气愤,柳蝶苏的眼眶忍不住红了一圈。

  颜云飞哪里不买,竟买下柳宅;哪里不住,还住进东院!一切的一切,不应该都被那些个封条锁在过往吗?他拆了锁,也粉碎了她的梦!

  “唉,蝶苏,诚实点,你还是想要回去,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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