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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个财神妻 page 7 作者:染香群

  但是骨肉亲情,谁又拦得住呢?他心中主意打定,说道:“晚弟,你身子骨弱,这样赶路是不合适的,但是让你在这儿焦心,怕会闷出病来。你要去郡府,为兄不拦你,但一定要让为兄护着你去,慢说你需要人照应,这一路不安靖,为兄武功虽拙劣,也还勉强对付,你万不可推辞。”

  丽婉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知道林玦顾虑得极是。现下她心乱如麻,弄极大阵仗保护是断然不耐的,林玦能文会武,倒是极好的伴。

  “大哥说得是。”丽婉深深揖了揖,“家门有变,累了大哥了……”她心头酸楚,不知道为什么,在林玦面前就是忍不住泪。

  “自己兄弟,说什么累不累。”林玦不忍看她垂泪,一阵心跳,忙别开脸,“既然是结拜之义,这么说就见外了。你的兄弟不也是我的兄弟?我这就去准备!”

  丽婉趁空匆匆与三个姨娘道别,红姨娘瞪大眼睛,爱姨娘倒是担心起来,只有秋姨娘轻轻嗯了一声。

  “家里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的。产业嘛……红儿、爱儿也会照应,你去看看也好。”

  “好什么?”红姨娘叫了起来,“你要去也带爱儿去!做什么跟个男人一同走百里路程?还是个不明来路的野男人!”

  “是呀!”爱姨娘满眼忧虑,“这一路只跟个男人单身走,你的闺誉怎么好?不如我跟着你去……”

  丽婉拭去眼泪,“这不成的,爱儿,你爹可没放弃把你抓回去的念头。当年我稳住他,是说若你生下男孩儿,就让他继承明剑山庄,这些年你肚子没消没息,你爹不只一次跟我要人了。在京里我关系广,他不敢妄动,出了京,他还怕谁来着?你安心在家住下,帮着红儿管管产业,赚钱倒是用不着了……林玦我是信得过的,既是丽刚旧人,也恶不到哪儿去,眼下对我真的是极好……”

  红姨娘呆了呆,想说些啥,还是忍住了,只是望着窗外,幽幽的发出一声长叹。

  这傻姑娘,终究没能躲过这场灾——情灾。

  三个姨娘怀着复杂的心绪,三双媚眼儿望着丽婉和林玦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互相对看了看,有些惶恐的关了门。

  依赖丽婉多年,现下只有她们自个儿当门立户,实在是有些害怕的,又忧她此去不知吉凶,是夜,居然没人可以阖眼……

  第五章

  虽然入秋了,秋老虎却极为厉害,热得令人晕眩。丽婉和林玦一路上餐风饮露。这段日子以来,丽婉一直处于身心煎熬的状态,长途的奔波和酷热的天气,让她原本苍白消瘦的脸颊更是雪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路上几乎没说什么话,一到客栈就只能僵直的下马,疲惫到连饭都吃不下。

  不管林玦之前是怎样惯于被服侍的人,这一路上却将丽婉照顾得极好。知道劝她缓行无用,他将注意力放到住宿与饮食上面。每每丽婉用筷子拨拨菜肴便放下,他总在粗陋的偏僻村落翻出能让她有胃口的小菜;行走在外,丽婉这样俊丽姿容总不免要惹来些麻烦,林玦小心的排解,连睡也不得好睡,有点风吹草动,就在她房外守夜。

  丽婉看在眼底,心里流转着异样的滋味。她原本好胜,秉性极慧颖,与她交手,管他皇亲世家、奸商巨贾,莫不狼狈大败;又见多了各种薄幸贪婪脸孔,不免将天下男人都小看了,更对情爱嗤之以鼻。

  眼下林玦默默陪伴她,行动间细心呵护,她又不是石头,怎感受不到这份心意?为难的是,她现在的身分是男子,所以到底林玦是有着断袖癖呢?还是纯粹过分重义?饶她聪明智慧,一遇到情关,也无用武之地。

  忧思丽萍的生死,又牵挂丽郭的安危,内心煎熬过甚,旅途又极艰困疲累,离郡府不到百里,丽婉终于从马上栽了下来。

  不时分神注意她状况的林玦大惊,从马上飞身下来接住她,两个人在尘土上打了好几个滚,顾不得马跑远,他审视着怀里的丽婉,只见她满脸通红,却是连汗都出不来,恐是中暑。

  林玦打横将她抱到道旁的树荫下,伸手想解开她的前衿……说不上是怎么了,林玦脸一红,停住动作,只顾抱着她发呆。

  虽说两个人都是男人,也没什么避嫌处,只是……他管得住自己的心吗?

  马儿奔出半里,发现没人骑乘,都缓下了蹄,待在路旁悠闲吃草;林玦发愣了一会儿,狼狈的甩甩头,略松了松丽婉的领口,便去将马牵回,取了马鞍里的水袋濡湿了手巾,细细的帮丽婉擦脸,又将湿手巾覆在丽婉的额上。

  林玦思前想后,情思纠结缠绵,禁不住长长一叹。

  他轻唤了丽婉几声,发现她呼吸顺畅多了,像是熟睡般,想伸手摸摸她粉嫩白皙的脸庞,终是……硬生生的止住了。

  林玦坐在她身边,只见蜿蜒的驿道沉默的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周遭尽是苍凉,除了这边的几棵孤零零的大树,远远近近几乎都是芒草。秋结芒花,满山遍野的白像是九月雪,风一吹,便低了头,齐齐呜咽的低吟着。

  触景情更伤。

  望着累极熟睡的丽婉,他一面润着将干的手巾,无奈的轻笑一声,喃喃着:“原本希望你真的是‘大小姐’,可现在想起来,倒是男子的好。”

  遥望天际,失去的记忆像是永远也开启不了,他现在才真的涌起失忆的无力感,“你若真是管家口中的‘大小姐’,我这样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又拿什么让你幸福?慢说你不会垂青,就算你允了,我也不该让你陪着吃苦,倒不如,你依旧是我的‘晚弟’。这兄弟情谊,可就一生一世,怎样也断不了的,可我心里……心里不管你是男是女,怕是永难再钟情他人了……”心里这份怅然,越来越挥之不去。

  见丽婉动了动,他吓了一大跳,唯恐她醒了,丽婉翻过身去背对林玦,眼睛依旧闭着,呼吸平缓,大概还是熟睡着,他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不知道,丽婉转过身以后,睫毛颤抖不已,细细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上,像是夜露般晶莹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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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来到郡府,丽婉反而勒住了马,望着巍峨的城门,她居然心怯了。

  快马奔驰五日,每到驿站换马,总要焦急的询问一下有没有消息,她派出去的探子不知道是错过了还是怎样,总是一点音讯也没有。

  她心提得高高的,却害怕得踌躇起来。她突然自悔,当年该好好的学学卜卦,总不会这样心里不安,但是,丽郭善卜天下第一,却也没算到她自己会遭劫,和丽萍的大难。

  林玦见她马行越来越慢,低头寻思,知道她的忧虑,也缓行与她并辔,“晚弟,既然已到了郡府,应先找个地方歇息才是。就算是要活动官府,也得先打听一下现在的情形,人都来了,还担心什么?你可别先乱了方寸。”

  丽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是,我们且去找地方歇脚。”

  只是情形异常诡异,连进郡府城门都被百般盘查,官兵如临大敌,肃杀之气隐隐,他们并辔进了城,互相看了一眼,眼底都是不解与担忧。

  偌大的郡府,却街上冷清,家家户户都在门口焚香,安排清水缸、杨柳枝,丽婉见多识广,脸上表情变了变,“郡府有瘟疫吗?”

  这阵仗,分明是祭拜府君——瘟神的仪式,但是细细观察,连医馆都安排了香案,里头的生意极清淡,不像是瘟疫横行的样子;走过几条街,越看越疑,丽婉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竟不敢住宿客栈,直接往郡府所在的车行去了。

  郡府正当几条主要驿道的交会,她的产业众多,自然置下了一个车行在此转运,省得在别人手头剥了一层皮;郡府的消息也主要由车行提供,她会风尘仆仆赶来,就是因为这个消息灵通的车行总管也探听不到丽萍的消息。

  进了车行,总管是她林府带来的老家人,只见他红着眼睛呜呜咽咽的烧纸,抬头一见到她,马上放声大哭,“大小……大爷!老奴对不起林家啊——”总管不住的往青石板地磕头,不一会儿就血迹斑斑。

  “周叔,你在做什么?”丽婉赶紧搀起他,心一阵阵的发冷,“好歹也告诉我是什么事儿!是丽萍……出了什么事情吗?”

  周总管一路哭,说话颠三倒四,倒是他儿子在旁边垂着泪,把事情说清楚了。

  原来丽萍会弄到里外消息不通,竟然是郡守搞的鬼。郡守奉了“上面”的密令,先是想饿死萍踪先生,哪知道这位名动天下的大儒居然饿上七日不死,只稍稍清减。

  郡守没办法,想出灌毒这个阴损法子要弄死她,正灌着呢,却天降鬼神,虐杀了郡守和狱卒,除了关在牢里的犯人活着,其他人死得干干净净,凄惨无比,丽萍就这样被劫出大牢,那夜阴风惨惨,沿路鬼神哭号,谁也不敢出去看。

  人人都说,萍踪先生是文曲星下凡,郡守谋害神人,鬼神震怒,遭天诛了,又怕鬼神怒及平民百姓,所以户户焚香安杨柳枝,还替萍踪先生安了祠。

  听完这些传闻,丽婉跌坐在地上,眼睛都直了,不住地颤抖,林玦想扶她起来,却发现她身子沉重无力,知道她受到太大的打击。

  “周叔,这些话是怎么传出来的?也未必真如此。这世上岂有鬼神?真是糊涂……”林玦一面责备着,一面擦着丽婉额上的冷汗。

  “这位爷,”周总管满额是血,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这是牢里犯人一时惊吓过度,半疯了,在医馆清醒的时候说的。一个人会说谎,两个人、三个人……这满牢的犯人怕得要死,人人说的都一样!我们沿着血迹找,到江边就不见了,连尸首都……我们可怜的二小……二公子,一辈子就只会读书,居然落个连尸首都没有的下场,呜~~”

  活活饿了七日,居然还被毒杀!丽婉突然昏眩起来,尖锐的发出一声悲恸,她干泣着,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萍儿萍儿……我对不起你……我怎么没救到你?你怕不怕?痛不痛?萍儿啊~~”

  她放声叫了又叫,声嘶力竭,“摄政王,我非杀了你不可!你受我多少礼物多少姑娘,你居然明里敷衍我,暗里杀了我手足!你为夺天下这样阴险毒辣,我杀了你——”

  丽婉赤红着一双媚眼,像是满眶的血泪,愤怒的尖叫像是夜枭,她随手夺过了一把护院的刀,连林玦都拦不住,欲冲出大门,却软倒在地。

  愤怒和悲恸打垮了她,这个向来聪敏玩世又讥诮随意的“林大爷”,就这样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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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玦疲惫的走入小院,丽婉依旧昏睡着。

  丽萍的死、丽婉的崩溃,让整个林家产业都动荡了。每天都有不绝的信从沁园送过来,姨娘们勉力支撑整个产业,还不算太坏;麻烦的是,丽婉过度关心“萍踪先生”一案,已经引发了摄政王的疑心,虽靠关系良好的百官一力维护,看看也撑不长久。

  林玦心里盘算,这摄政王本性贪婪,就算没事也寻出事来,林府产业众多,“林大爷”这个巨贾在他眼中不啻是块上好肥肉,只要让他寻出一点因由,还怕他不发抄家令?想到此,林玦是一怔,何以他如此了解摄政王?

  丽婉告诉他的吗?细细寻思,丽婉怕他劳心,其实告诉他的极有限,但是他不但知道摄政王排行第六,还知道他颇有野心,应付他是很累人的事情……

  我久不立后,又没皇储,若论顺位,他倒是下任皇帝了。这念头一闯进脑海里,林玦不禁一阵迷惑,何以他会有这种念头……立后?皇储?

  诸多念头和影像在脑中盘旋,让他头昏起来——一把插在胸膛的匕首,一张含泪歉疚的容颜……六王爷,皇宫,社稷……

  丽婉梦呓了一声,又轻轻啜泣,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他挥开了迷雾般的混乱记忆,专注的将手巾润湿,敷在她额上,见她如玉般的手不断的空抓,不忍的握住了她,一握住,他不禁心神一荡,因柔若无骨,宛若……少女的皓腕。

  他忙收敛心神,暗骂自己:晚弟出身良好,从来没有做过粗活,自然手极柔软,自己在想些什么?

  说真的,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静静坐在丽婉身边,表情像是极欢喜,又像是极痛楚,木然的坐到二更天,迷迷糊糊睡去时,这种痛楚的欢喜,还是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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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丽婉睁开眼睛,所有的悲恸又汹涌入心,像是当胸穿了个大洞,冷冰冰的风就这样吹过去;想起身,手却被握得紧紧的,低头一看,林玦竟趴在床边睡熟了,手却是怎样也没放开,他这举动像是一股温柔带水气的风,稍稍吹开她胸口的森冷。

  轻轻挣开林玦的手,她坐起来,拢了拢发,却没心思再去戴冠。那日她昏厥之后,清醒过来犹有不甘,实在不愿意接受这种噩耗,她买通了仵作,细细盘问,答案却让她绝望。

  拼凑事实,大约是丽萍的友人前来救援却迟了,丽萍已经被灌了毒药,那位不知名的友人一怒之下,也将郡守灌了毒,虐杀所有的随从和狱卒,将丽萍的尸首劫出大牢。

  仵作告诉她,郡守是中了断肠草和鸩毒而死的,想来丽萍也是丧生于此……一想到这边,她忍不住泪如雨下。

  这些日子她悲恸过甚,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直到现在才真能痛快哭一场。

  黄泉路上,她这个作姊姊的,怎么可以不去送丽萍一送?她挣扎着起身,蹑手蹑脚的没有吵醒林玦,只穿着单衣的她,一面低泣着,一面往城外飞身而去,直奔到城外小河边,孤零零的小祠矗立着,上面写着“萍踪祠”。

  这里正是血迹停止的地方,想来丽萍芳魂不远。跪在河边,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双手合十,虔诚的望着天空,只见一轮明月,温柔的俯瞰,像是丽萍温润的容颜。

  是该颂篇祭文,但是思绪敏捷的她,现在却一字一句也挤不出来,只能哽咽的迎着夜风,走到江边。

  不知道是不是江水慈悲的收容了丽萍的尸骨,不让任何人侮辱……

  “丽萍……是姊姊不中用……跟姊姊回家吧!”透明的珠泪在粉玉般的脸颊滑落,夜风唏嘘,轻梳着她的长发,衣袂飘举,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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