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偷偷瞄了下,原本紧闭的双目正睁开,黑暗中那双眼灼灼发亮着。
「妳不也还没睡?」
「我睡不着嘛!可是,每个人不都是为了有所区别身分所以才取名,难道你不喜欢人家叫你的名吗?」
「那就给妳唤吧!」
「什么?」
以指轻抚她错愕的小口,粗糙的指端传来阵阵柔嫩的触感,深邃的眼瞳中,一抹灼热的光焰跳跃着。「妳不是知道我的名,以后妳就叫我宇擎吧!」
这是一个奇怪的夜晚,不单对巧喜,对他而言也是,因为他竟然觉得此时的巧喜格外迷人,迷茫的表情可爱得让他想亲上一口。
巧喜别开他火热的注视,下意识舔舔唇,想排除方才他指问所到之处的火热感,殊不知这动作更加深了卫宇擎的渴望,两臂一紧,着实将巧喜紧紧拥在身前。
「你……」
巧喜让他突兀的举动吓得小喘一声,他勒她勒那么紧做什么?
寒冷的夜晚一下子转变成热烫般的热度,直熨着巧喜的身子。
「叫我宇擎。」
「你……宇擎……」巧喜喃喃低唤。
一切变得好混乱,混乱到她脑子呈现一片浑沌。
她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忘了自己在树上,只知道眼底心底,装满满的都是他的脸孔、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那双盛着惊慌的眸子让卫宇擎拉回了理智。
老天!他刚刚在想什么?想亲她、吻她?他是着了什么魔,怎会对这小女人有了非份之想?
下颚抵着她的头顶,强迫自己别盯着她小巧的脸儿看,他开始找话讲,好打破混乱的思绪。
「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由娘一手带大,自我懂事起,我就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让娘过好日子,我在京城替她安排了间别院,可我娘她呀,打我小起就是爱担心,我被派任到繁华镇,她说什么也要跟着来……」
在他醇厚声音的陪伴下,睡意席卷她的全身。
身下平稳的呼吸声让他知道,她睡得香甜,柔和的月光衬着娇嫩的脸庞更加动人,他下意识拥紧了她,跟着闭眼睡去。
两人头一次相拥而眠的夜晚,似乎有些什么也在两人间逐渐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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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着惺忪大眼,觉得尚未睡够本她就让耳边喳呼声扰醒。
「小喜儿,我都不晓得妳睡觉还会打鼾,吵得我一整晚都没办法睡好。」
什么?打鼾?她吗?
巧喜立即清醒过来,不会吧!她睡觉会打鼾?
怎么镳局里的人从未向她提过?天呀!不晓得她的鼾声大不大,真丢脸,他该不会听了她一晚的鼾声吧?
「我真的吵了你一晚?」巧喜不大好意思地开口。
「嗯……」
「对不起。」
「是假的。」
呃?发愣了好一会儿巧喜才明白他这三个字的意思。
「你耍我!」
「这样不是很快就把妳叫醒了?哈……」
卫宇擎大笑几声,一个利落的翻身,便将她一同带下树站好。
他将绒裘重新系回她身上,确定将她小身子包裹好后,才将地面上枯枝烧后的残烬清除,灭去曾有人逗留的痕迹,塞了个盛水壶到她怀里。
「简单梳洗一下,我们继续上路。」
背对着他,巧喜扮了个吐舌的鬼脸。
昨晚,她铁定是作了一个梦,不然怎么会见到卫宇擎,用着足以让人脸红心跳的目光,既热切又温柔地注视着她……
果然是个梦,现实里的他依旧是那个爱捉弄她的讨厌鬼!
两人快速着装好、吃了干粮果腹后,继续朝昨晚前进的方向,迈开步伐。
莫约一个时辰过后,有间简陋又破旧的木屋出现在他们眼前,两人对看一眼,应该就是这了。
站立在由粗竹编成、经历风吹雨打已呈破损的竹门前,尽管从漏洞中可以窥见内部,两人还是有礼地敲了敲门。
「请问,有人在屋内吗?」
连续问了几声,终于传来沉重的步伐声。
「咿呀」一声,简单成型的竹门让人自内拉开。
出现在巧喜及卫宇擎跟前的,是名高块头的中年男子,杂乱不堪的头发绑成一束,粗犷的脸配上从下颚沿至嘴巴周围的落腮胡,模样极度不讨喜,更甚者还有点吓人。
「打扰你了,我们受林宝仁之托,前来向您取回他寄放在这儿的东西。喏,这是林宝仁亲笔书信,请过目。」
身披兽衣的大胡子男,仔细打量了下眼前一对男女,伸手取来卫宇擎送上前的书信,立即读阅。
未了,他让两人走入木屋内,而他自己,则闪入布帘挡住的小房里。
巧喜盯着相当破旧的竹屋,黑溜溜的眼珠子兜溜在各个角落。
不牢靠的竹藤椅坐上去随时有拆解的可能,更遑论其它用竹子编制出来的用具,不是一碰就摇摇晃晃不牢靠,就是早早让虫蛀及腐蚀,这竹屋的屋龄恐怕已久,她怀疑真有人住在这里吗?
半晌,那名看似猎户的男子,从房里取来一只棕色锦盒,他搁放在竹桌上,一双眼直盯着两人看。
「两位怎么称呼?」
「我叫巧喜。」
「这位呢?」
巧喜袖口让人扯住,她抬头瞥他一眼。
「我姓卫,是小喜儿的夫婿,偕同妻子前来取回林宝仁的东西。」卫宇擎锐利的目光对上对方的微诧表情。
巧喜张大了眼,反应过来后,硬是狠狠踩了他好几脚。
这个姓卫的,居然占她便宜,她什么时候成了他娘子啦?
这几脚对卫宇擎来讲,似乎不痛不痒,就见他神色自若对着猎户取出的木盒道:「就是这盒内装的东西?」
猎户点头。
「那么,这位大爷,你该知道我们要将这木盒内的东西送至哪?」
林宝仁托镖最让人感到奇怪的地方是,他完全没提及要将东西送到哪,只交代来这里取东西,所以他想,接下来应该是由猎户告诉他。
只是卫宇擎不明白,这猎户不说话,开始收拾东西干嘛?
拧眉瞧着眼前背起弓箭、拎起灰色包袱,再将木盒藏于身上的大胡子,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
一切准备妥当的猎户,朝两人颔首。「我们可以上路了。」
「上路?」
怪声自前方一男一女口中说出,猎户的脸上没多大表情,他率先走到门边。
「你们要护送的东西除了这木盒外,还有我!」
啊?
两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呀?
怎么没人跟他们提过护这趟镖还包括一个人。
第五章
嘎滋嘎滋……
这是脚踩枯枝的声响。
哼哼!哼哼!
这是巧喜不悦的冷哼声。
「你说,那个大胡子想把我们带到哪去?也不讲一声,一副后头有人追赶似的拼命往前走,这条路看来就不像常有人经过,杂草长得都跟我的腰一样高,要不是林大叔的东西在他身上,我对他实在存着怀疑……」
「腿长在人家身上,人家喜欢定快定慢我们管不着,更何况,不管人也好,那木盒里的东西也好,总之我们都得小心点,林宝仁这趟委托实有古怪,我有预感,若我们想多知道些消息,这路上就得多注意些。」
他观察前头猎户的脚步,见他的步履丝毫不犹豫,可见对这条路非常熟稔,看来,他的目的地是一个常去的地方。
「可是,我们已经走了快三个时辰了耶!」小手不着痕迹搥了搥在向她抗议的腿,巧喜脸色不怎么轻松。「我不是想抱怨,说这山路不便骑马,我也认同,可是走归走,还是得歇息一下吧?又不知道还要赶多少路,不休息哪有体力继续走下去啊。」
「妳腿酸了?」
脚步一顿,巧喜不大好意思点了下头。
她虽习过武,体力也比一般人好上数倍,可到底她还是个女人,身边两个都是体格健魄的男人,自然不能体会她的腿儿不适的感觉。
「累了就说一声,又不会有人笑妳,做什么逞强。」
他忽地在她身前停下脚步,背朝她,弯下了身。
「你在干嘛?」
「看不出来吗?」他示意拍拍左背。
「你……你要背我?」那宽阔的肩膀无疑是一大诱惑呀!
「妳不是腿酸了吗?快上来,那猎户已走了大段远路了。」
「可是……这不大好吧?别说你也累了,这让人看见……也会议论纷纷。」
说归说,两条疲惫的小腿已自动往前一跨,纤细的手臂更是替主人自动勾住男人的颈项。
将她轻易背起,他的脚步还是那么轻松自在,如背上无物一般。
「有什么好议论的?这林野里不也就只有妳、我和那名猎户,若真让人见着,有什么好担心?妳是我娘子不是么?怕人说什么。」
「我还没跟你算帐,你做什么对人胡说,说是我的夫婿?」她小搥一下他的肩膀。
「亏妳这些年也往外跑了好几趟,怎么还不知掩饰身分的重要?总不能摆明说妳是镳局里的人,手里有件需要保护的东西,这不是欢迎人家来抢吗?所以我俩扮演一对夫妻是最自然不过,也能掩人耳目。」
「那也不一定是要夫妻,兄妹也可以呀!」
「妳我长得像吗?」
巧喜卡着声,无法反驳。
「小喜儿,妳就忍一忍,乖乖做我的娘子吧!」
巧喜撇嘴,他这话听起来……还真讨厌哪!
一抹异样的感觉攫获住她,但这身分却意外比当他妹妹,要来得好多了。
「啊!对了,小喜儿,既然我们要扮成夫妻,妳以后别『喂喂喂』或『姓卫的』叫我了。」
「不然要叫什么?」
他轻轻偏转头,不期然对上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对她勾起一抹好轻柔的笑容,看得巧喜心头一震,小脸莫名烫红。
这模样……像极了那晚她梦中,卫宇擎对她露出的迷人笑容,一样的好看、一样的让人心跳加快。
「妳自己想想该叫我什么吧!抓好我,我要追上去了。」
施展移行幻步,五步并两步,凌空飞去,他健步如飞,三两下便追上了直直在前的猎户。
他的跟进让注意力在前的猎户稍稍分神了下,仅是瞄了卫宇擎一眼,继而赶路。
或许真是他们脚程快,日落时,他们离开了这座山头,当中竟只休息了一次而已;当然,巧喜完全不知道,因为她早已淌着口水,舒服地睡倒在卫宇擎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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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这山,他们抵达一个小城镇,这镇有个怪名--「狂风镇」。
就像在呼应这名儿,三人一入城门,平空随即卷起一阵强风,呼呼吹来,夹带一地尘灰飞起。
让风砂刮疼脸颊的巧喜被扰醒了,拉拢身上裘袄,拍拍高昂的身躯,让她下来。
三人踏入只有零星店铺开张的大街上,这里的店铺也如这镇名一样的奇怪,就见那朽木雕刻的大牌摇摇晃晃挂在各家铺前,什么「风扫大腿铺」、「风卷骨头馆」、「风吹死人铺」啦,原来是专卖牲畜腿部以下的肉铺、卖汤头的小馆子,和卖兵器的铺子。
这儿是巧喜从未来过的地方,她东张西望,对街上每一个角落充满好奇,若非有卫宇擎在一旁拉着,恐怕她已钻到某个不知名的铺子里闲晃。
不过,奇怪得很,这儿的人一见到他们,全都露出戒备的目光。
最后,由猎户带头,他们来到了一问这条街上最为华丽的客栈,想来这就是三人今晚歇脚的地方。
猎户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一进客栈,前头招呼的小二立即笑脸迎上。
「啊!大爷,好些日不曾见您来这了,今晚是要投宿吧?还是帮您准备如往常二楼尾的……」小二注意到猎户身后站着一对不曾见过的男女:「咦,这两位是同大爷一道来的,那……是大爷的朋友喽?」
一双贼溜溜的大眼不断来回打量这对异地男女。
狂风镇算是一个自组的小城镇,因居山中,甚少有外地人来往,应该说,他们本就排外,甚至拒绝与外地来的人交流。
「替我准备相邻的两间房,他们是我外地朋友的儿子和媳妇,我下山来买些东西就顺道带他们下来。对了,先帮我们弄点吃的来。」猎户开口。
「是是,小的马上去准备。」
巧喜困惑地扯扯卫宇擎手臂,这猎户为什么要这么说?
而卫宇擎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待三人速速填饱肚子后,小二领着他们上了阶梯,来到二楼最底端的两间厢房前。
猎户打发定了小二,直到小二的身影消失在阶梯后,他才旋身,快速交代几句话:「两位,这里入夜后不太平静,请尽早休息,别乱跑。」
语一毕,猎户推开最靠底间的房门,当着两人的面,进入,关门。
「他真是一个怪人!」巧喜对着紧闭的门扉,低声道。
她偏头,瞧见卫宇擎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
卫宇擎摇摇头,边推边拉,把巧喜推入另一扇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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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等!」
某人拼命喊停。
「他的话是有些古怪,像是透露着这个小镇藏有什么事,以林宝仁那种憨厚的人怎么会认识深居山林的猎户?我想事情愈来愈不单纯了。」
「等……不是啦!」
「不过,就算他再怪,他的话我们还是听着,静观其变,继续观察吧!也许我们能从其中发现什么线索。」
「喂!我不是在说这个,我是……」
「睡了一夜林野,咱们今晚儿终于有床可枕,妳既然不是在想这个,那就早点休息吧!」
「卫、宇、擎!」
巧喜气愤推开那只死命把她往床杨上推去的手臂。
长臂的主人--卫宇擎,嘴角挂笑,挑眉盯着这个冒起火气的小女人。
「哟!小喜儿发火啦?我还以为妳的火气同妳的胆子一块埋人上里,好久没见妳这么指鼻跳脚地凶我了,还挺怀念的呢!」
「你……你少给我嘻嘻哈哈带过,为什么我得跟你住在同一间房里?」
这个没安好心的家伙,叽哩呱啦一顿就想把她往床上拐去,还很顺手地把她保暖的外裘脱去,他把她当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和一个男人往床上躺吗?
「小喜儿,这儿就一间房,妳不会狠心地要我睡门口吧?今晚很冷耶!」
「谁说只有一间房?你不会去隔壁同那猎户一起睡,你们都是男人,挤一张床又没什么关系。」
「不成,我俩扮成一对夫妻,岂有不住一间房的道理,妳说是吧?」末了,他故意对她眨眨眼。
巧喜深吸一口气,叉起腰,昂起下颚:「好!同一间就同一间,但是,我不想和你睡在一起,你听明白没?总之,我不许你的手、你的脚、你的头,还有你的身子在床上沾到边。」
「咱们在林里抱也抱过了、睡也睡过了,妳又在矜持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