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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擒夫 page 8 作者:容蓉

  “这件事我虽然竭力隐瞒下来,但也不是没人知道,叫你去问马总管,你一定怀疑我跟他串通好了,你大可去问问你大哥,事情的详细经过他知道得虽不多,却也知道月娘当时是不是小产、是不是大出血昏迷两个多月、是不是差点儿断送了性命、是不是从此不能生育,是不是……”

  “住口!”萧天逸蓦地大喝,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好半天,他才沙哑着嗓音嘶吼。“假的,一定是假的!要不然你怎么不告诉我?要不然大家怎么都说娘是被她害死的?”

  “我现在说了你都不信,当年你才十七岁,你会信吗?”穆敬望着他,眉宇间满是无奈。“那些街头巷尾的谣传也能当真?那些添油加醋,天天传些大户人家小妾谋杀正室的消息你也信?”

  被穆敬说得窒了片刻,萧天逸忽地牙根一咬。“就算娘真的做出那种事,也一定是因为你把她逼疯的!”

  “疯?她从来就没有疯过,一直都清醒得很,说她疯了只不过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为了囚禁她而放出的风声罢了。”穆敬苦涩地笑了,冰冷的话语中带着无尽的悲凉。

  “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捉到她的时候她又惊、又怒、又悔、又恨,竟趁人不注意时,抱着娟儿偷偷跳了楼,她要我痛苦一辈子,好,很好……她的确做到了,她的确做到了……”他的神色忽然黯淡,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厢房里一片沉寂,只有燃着的炭火不时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四周的空气似乎不再流动,凝重得令人窒息。

  萧天逸面无表情、一脸死灰,下一刻他倏地转身,用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出厢房,转瞬间不见踪影。

  “逸儿,逸儿——”穆敬用手支住床板,似乎想叫住他,赢弱的身体却晃了几下,无力地跌回床上。

  本以为这段往事只会随着他们几个人深藏在地下,谁知今天竟被逼着说出口。其实他也不想告诉逸儿,不想破坏他娘在他心中的形象,只是……唉,反正说也说了,逸儿在外面磨练了这么多年,应该受得住这种打击吧。

  而方玉儿,则被刚才那段故事惊得目瞪口呆,如傻了似的呆立在一旁。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回过神来。

  “穆伯伯,我去把萧大哥找回来,您……早点休息吧。”说着,她拔腿跑了出去,屋内只剩下茫然望着窗外的穆敬,和颓然坐在床边、想起那个与自己无缘孩子而心痛的张月娘。

  云遮月,月破云。风吹得树梢沙沙作响,白日里热闹的永安王府,如今却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只有偶尔巡夜的侍卫,和那个藉着幽暗星光在府里天南地北绕圈圈的方玉儿。

  自傍晚跑出来找萧天逸后,她不但被侍卫盘问过好几次,还不小心跌过几跤,却始终没有找到他。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号称全西北最华丽、最气派的府宅,其规模之庞大自然非比寻常,更何况,向来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她又是今天才到这,到现在还没迷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摸着咕噜噜提抗议的肚子,方玉儿暗暗叹了口气,看样子,她今天是找不到萧大哥了。或者先吃点东西养养神,待会儿让刘爷和赵爷帮着一块儿找?

  正在犹豫间,她的眼角忽然瞥见墙边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隐约站着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

  “萧大哥!”方玉儿心中一喜,立刻忘了所有的饥饿和疲惫,快步奔过去。

  听见叫声,萧天逸有些恍惚地抬起双眸,定定地望着她,目光中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迷茫。

  方玉儿赶紧扬开笑脸,兴高采烈地拉住他的手。“萧大哥,我找你好久了,总算找到你了。”

  萧天逸扇了扇浓密的睫毛,嘴唇微微抖了一下。

  方玉儿仰起脸蛋,轻声问。“我们回去好吗?”

  他没有说话,却顺势将她搂在怀里,低下头,深深嗅着她发丝间的幽香。

  清爽强健的阳刚之气包裹住她,方玉儿全身都敏感地颤栗着,心脏更是不受控制地激烈狂跳。

  即便和萧大哥共乘一骑那么久,即便和萧大哥有过几次短暂的亲吻,但,如此亲密的拥抱还是第一次。

  他低俯着身子,宽厚的胸膛紧贴着她,她能听见自己的心狂跳,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她好热,热得神智几乎无法正常运作。

  她情不自禁地侧过脸,轻轻吻上他的眉毛、他的眼、他的鼻,还有他被夜风吹得冰冷的薄唇。

  他如烫着似的微微一颤,旋即张开嘴含住她的唇,轻轻吸吮着。刚开始,他试探性的轻吮,而后便在她的颊上、唇边、耳畔肆无忌惮的索求,他的吻如狂炽般热烈,如春雨般绵长。

  她生涩地回应,一阵阵轻颤过后的酥麻,蔓延过她的四肢百骸,她不由自主地依偎着他,与之纠缠……

  月色凄迷,星子无言地在空中吐着点点光辉,远处隐约的笛声,在晚风中悠悠飘荡。

  似乎被那幽婉的笛声所感染,萧天逸忽然顿下缠绵的吻,漆黑的眸带着几分悲伤,默默地望向她。

  “好点了吗?”她轻轻地问。

  好?任谁知道自己的娘亲做过那种事都不会好受,更何况,他对娘亲的感情不是普通的深,其中的滋味更是苦涩。

  虽然能够理解娘亲的用心,但是,唉……恨了父王和月姨整整十年的他,又算什么?

  萧天逸无奈地笑了,带着几分倡狂、几分落寞、几分孤寂,在月光的照映下俊美得令人窒息。

  方玉儿的眸色为之一深,不由自主踮起脚,风舞蝶栖般在他的唇边轻轻落下一吻。“过去的事就算了,别去想它,好吗?”

  算了?十年的心结,有那么容易说算就算的?尤其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他真的好恨!

  “爷……爷还要喝多少酒?”

  躲在一片昏暗的树丛里,刘峒和赵汉光贼兮兮地探出半个脑袋,向外张望。

  “不知道……”站在他们身后,方玉儿微微地叹口气。

  自从得知娘亲的死因后,萧大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从不酗酒的他不分白天黑夜地拿酒往肚子里灌,怎么劝都不管用。他眼眶深深陷了下去,人也瘦了一圈,让她看了实在很不是滋味,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呃……方姑娘,”刘峒和赵汉光一齐回头。“爷这么整天喝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快去劝劝他吧。”

  “啊?怎么又是我?”方玉儿一愣。“不是说好一人劝一回的吗?”怎么连着四天全是她一个人在做苦力?

  “爷最听你的话呀。”

  “有……吗?”

  虽然很怀疑,可是……瞅着那两张不容置疑的脸,无奈的她只好耸耸肩,勉为其难地答应。

  说实话,她一想到将要面对萧大哥那张铁青的脸,也不觉胆颤心惊。

  方玉儿整整衣袖,拍拍裙摆,理理秀发,开始培养感觉,直到腰杆硬了些,底气足了些,腿也不那么软了,这才深深吸口气走出去。

  夜风袭人,清冷的月光如同水银泻地,洒在不远处的一座四角飞檐凉亭里,萧天逸颓然坐在地上,身子半靠亭柱,指间勾着只白瓷酒壶,正不停地往嘴里倒酒。在他周围,零乱的酒壶东倒西歪,散落一地。

  方玉儿轻手轻脚走进凉亭,半跪在萧天逸身边,挤出甜美的笑,柔声道:“萧大哥,别喝了,好吗?”

  萧天逸似有几分醉意地瞥她一眼,没有吭声,也没有停下喝酒的动作。

  方玉儿想了想,好声好气地继续同他商量。“酒喝多了会伤身,今天就不要喝了吧?”她将地上的酒壶一只只排好,挨着萧天逸坐下。

  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萧天逸依旧一脸淡漠,自顾自喝着酒。

  方玉儿神情一窒。“萧大哥,你心里难过我也知道,可整天喝酒也不是办法,况且你已经喝太多了……”

  月上中天,天边只有一颗孤星,显得落寞,四周一片沉寂,连风吹过树梢都悄然无声,只剩方玉儿还在断断续续叨念的声音。

  她并不是多话的人,可今天她说的话,连她自己听了都有些昏然,但没想到她身边那个家伙却像是没带耳朵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喂,我在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方玉儿终于生气了,忍不住一把夺过萧天逸手中的酒壶,对住壶口猛灌起来。

  “玉儿,你疯了?”萧天逸总算有了动作。“这是白酒,不是水!”他伸手就去抢。

  “我把你的酒都喝光了,看你还喝什么?”口里嘟囔着,喝下不少酒的方玉儿一阵头晕,打了个嗝,身子飘飘然的坐都坐不稳,晕陶陶倒向一边。

  萧天逸连忙扶住她,拍拍她已然红透的小脸。“不会喝就别喝,看你这样……喂,喂,你别睡在这里!”

  软软地靠在他的肩上,方玉儿挣扎着抬起半个脑袋,睁开迷蒙睡眼,兀自威胁道:“你要敢再喝,我就陪你一起喝,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我……我……我说话算话!”说完,她似乎松了口气,脑袋一歪,就此趴在萧天逸身上,一动也不动了。

  望着怀中的娇俏人儿,萧天逸脱下外衣罩上她,抱着她起身走出凉亭。

  玉儿说得没错,这阵子他真的喝多了。男子汉有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独自在外闯荡多年,他真不该为这种陈年往事一直耿耿于怀,也该好好收拾心神,不能让玉儿再为他担心了。

  第七章

  虽然不太情愿,萧天逸还是在永安王府待了下来。父王说的没错,这是他的责任,如果没有娘亲这档子事他或许还可以逃避,但如今却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萧天逸能留下,最高兴的当数永安王穆敬了,即使在卧病中,他的脸上也常挂着满足欣慰的笑容。刘峒和赵汉光也高兴得不得了,因为自己的主子就要当上永安王;而方玉儿倒是无所谓,对她来说,在长安和在天水也没什么不同,只是——

  “你妹妹既然到京里去了,那我是不是也该去京里陪她?”当着萧天逸的面,她试探地问,但说实话,她并不想离开他。

  萧天逸看她一眼。“质子身边的人都是圣上亲选的,你去了也没用。”

  阵阵涟漪在心头漾开,方玉儿仰起小脸。“你的意思是说,我不用去陪她啦?那……那我干什么呀?”能够待在他身边当然最好,但,总不能让她整天无所事事吧。

  “你陪着我好了。”

  方玉儿脸一红。“这不太好吧,别人都知道我是来陪你妹妹的,这样的话……别人会传闲话的,多难为情,而且……”她忽地噤声,因为萧天逸已不容分说地吻上了她的唇。

  继缓的吻落在她的脸上,留下缠绵的印记,熟悉的阳刚气息熨贴着她敏感细致的肌肤,让她虚软得站不住脚,而原本推拒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紧紧勾住了他。

  天啊,这是怎么了?她明明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人,但为什么一碰上萧大哥,就只有乖乖投降的份?

  眼底闪动着异样的光芒,萧天逸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直到看得她意乱情迷后,才缓缓开口。“在这儿陪着我,好吗?”带着期盼的温和笑容在他脸上漾开。

  好吗?不好又能怎样?这样的话语,这样的柔情,有谁拒绝得了?

  就这样,方玉儿也跟着在府里待了下来。几天过后,她就喜欢上这了,因为府里的每个人对她都很好。

  萧大哥自然不必说;穆伯伯昏迷的时间虽然愈来愈长,可只要他醒着,她就有种爹爹在她身边的错觉;张阿姨话虽然不多,但举手投足间总是透着一股慈爱,让她感到心安。

  不过……萧大哥的哥哥穆子峰就有点奇怪了,每次见她都是笑咪咪的,可不知为何,她觉得他的笑容有点假。

  “喂,萧大哥,你们家满奇怪的。”这天午后,方玉儿坐在窗沿上,两只脚百无聊赖地来回晃荡。

  “怎么奇怪了?”华丽的紫檀书桌后,萧天逸一边处理着积压多日的公文,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末了还加上一句。“别你们家、我们家的,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就算再笨的人也听得出萧天逸话里的意思,何况方玉儿并不笨,她脸上一阵滚烫,赶紧侧过头去装作没听清他的话,嘴里依旧咕咕哝哝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我觉得,府里的人好像都不太重视你大哥。”

  大概没料到方玉儿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萧天逸一愣。“怎么不重视了?”他放下手中公文,当视线触及方玉儿时,脸色不由得一变。“你坐在窗台上做什么,当心掉下去,快下来!”

  “不要嘛,你在看公文又不理人家,人家好无聊!”方玉儿撒娇的说着,两条腿踢得更起劲了。

  “这里是二楼,我可不想像那天在南高峰似的再救你一次。要是无聊,待会儿我看完公文就陪你荡秋千去。”说着,他抱起方玉儿回到座位上。

  “你可不许赖喔!”

  软软地窝在萧天逸怀里,方玉儿一双小手不停地把玩着他头冠上垂下的紫色飘带,心思不知不觉又飘到穆子峰身上,对这个没半点兄长尊严的王府长子,起了好奇心。

  “我觉得你爹肯定不重视你大哥。”方玉儿将他的飘带在食指上绕了几圈,嘴里嘀哩咕噜说着。“要不然,你爹怎么会千里迢迢找你回来?张阿姨也不重视他,每次看见他都没什么表情。”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仆人们好像也是耶,因为他说的话好像没有马总管说的管用,还有根据我的发现……”她忽然瞪大双眼。“你回来虽然还不到十天,但大家对你可比对他恭敬多了。”

  “有吗?”瞅着眼前这张煞有介事的小脸,刚刚拿起公文的萧天逸不禁哑然失笑。“你可真够观察入微啊!”

  “有啦,当然有啦。”见他不信,方玉儿立刻拿下他的公文,一本正经地板起俏脸。“你对他好像也不怎么重视!”她一边说着,一边重重点头。“你跟他说话总是摆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像下命令似的,哪像是在同自己哥哥说话!”

  “哦?”听方玉儿这么一说,萧天逸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我倒不是故意冷淡他,只是从小同他不亲,性子又冷淡惯了,所以从没注意过这个问题,至于其他人……”他思忖片刻。“大概是因为他能力不行吧。”

  是这样吗?方玉儿狐疑地瞅着他。她大哥能力也不行,做生意总是亏本,可身为方家长子,他的权威却是不容挑战的。

  “或者……是因为他母亲的出身吧。”萧天逸顿了顿,无奈地叹口气。“你也知道,王府这种地方最讲究出身了,他母亲生前是个丫鬟,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时,他母亲只能立在一旁伺候,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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