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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人圆 page 2 作者:湛亮

  寒冽中,猛地忆起至亲遗言,任圆一颤,费尽全身力气移动藕臂往怀里掏出药瓶,颤巍巍地咬掉瓶塞,倒出一粒丹药往嘴里塞去……

  就在服下丹药后不到一盏茶时间,酷寒尽退,而她却全身冒冷汗,无力倒在地上,一时半刻起不了身,只能张着疲惫眼眸瞅凝随风摇曳的竹林与月色下、林梢上的……黑影?

  是谁在那儿?莫非是林野间的山魈魍魉已尾随许久,预备夺她精气、生命来饱食?倘若真是如此,那也好啊……黄泉路下,爹爹不会怪她被精怪夺了性命,而她也能与爹爹团圆,不再孤孤单单……

  无血色的唇瓣勾起一抹释然笑意,任圆缓缓合上空灵眼眸,静待着山野精怪的催命。

  是名姑娘!一名奇怪的姑娘!

  越原巧立于随风上下摇曳的树梢上,双目闪动精光紧盯躺在林地上的娇小身影,心下质疑丛生。

  在夜深人静、毫无人烟的深山野地,怎会突兀地出现一名姑娘?而且像是走累了似的,才坐下来没多久就突然瘫倒在地。她是病了吗?还是有心的江湖人故布疑阵,要引他出面?

  沉吟了下,越原摇头否决掉自己的怀疑。毕竟方才他监看着她的行动,发觉她走路下盘虚浮,气息忽浅忽重混乱不顺,实在不像个会武功的人!若照这么看来,她会软倒在地上,肯定是病了!

  一个弱女子,身子带病还敢孤身一人于深夜、在林野山区间行走,就算不病死,依那愚蠢程度,早晚也会是林野猛兽嘴下的佳肴,实在不足同情。

  嗤哼一声,越原本就不是多事、友善之人,如同以往,这回他也挤不出一丁点儿的恻隐之心。本要决然离去,却在提气运劲的瞬间,让他瞧见了那抹诡异的清灵淡笑,当下心神一震,脑海隐隐约约浮现了一把匕首样貌。模模糊糊,若有似无的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来不及抓住。

  寒玉短匕的神韵!

  短短七个字如雷似电劈入他脑中,喜得他心思顿变,不及多想便纵身跃下,稳稳落在她瘫软的身子旁,精芒闪耀的双眸狠狠盯视苍白容颜……

  “再笑一次!”以足尖推了推她,越原沉声命令。

  谁?谁在说话?是山魈魍魉吗?这个精怪的癖好还真是奇怪,要取她性命前竟,还要她先“卖笑”!

  “笑啊!像刚刚那样的笑啊!为何不笑?”见她紧闭双眼,迟迟未绽笑靥,越原再以足尖推她,口气隐含不耐。

  这个精怪好没礼貌,想取命尽管取就是了,怎可一直戳她呢?而且还一直要她笑!怎么现在精怪要摄人魂魄、夺人精气前,还有这种要猎物“卖笑”的诡异仪式吗?

  “不论你是山魈魍魉或是哪个精怪,想取命就动手吧!我不会逃的……”微蹙着眉,她神色淡然无所惧,紧闭的眼眸不曾张开,一心只望那精怪能快快了结她性命,好让她能尽快与爹亲相聚。

  “精怪?取命?只不过要你笑一下而已,竟说我是精怪!”这女人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怎地?越原浓眉直打结,从没想过自己会被误认为山中的鬼魅魍魉。

  “你……不是精怪?”闻言,任圆疑惑睁开眼,却没料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体魄如山般威猛的陌生男子正俯身瞪视着她,想来刚刚那些话也是出自他口中了。

  “废话!”口吻很是凶恶。

  原来真不是精怪啊……为自己的痴傻而感到可笑,任圆黯然。

  乍见她神色一黯,越原脑海中蓦地又闪过匕首形貌,这回画面极为清晰,他很快地抓住了匕身丰姿的模样。可黯然神采与清灵一笑虽呈现同样外型的匕首刀姿,但赋予兵刃生命、由刀剑本身散发出来的神韵却是完全不同。

  他到底该将寒玉短匕铸冶成何种气韵?是清灵谪仙?还是眉染愁绪的仕女?抑或是……还有更多不同的姿妍?

  一思及可能还有其他的变化,越原内心一荡,半年来的灰心、懊丧一扫而空,难得的笑痕浮在嘴角。

  “你,掉几滴眼泪来让我瞧瞧。”再次傲慢命令。

  这个人在说什么?缓缓皱起柳眉,任圆觉得莫名其妙,努力挣扎让自己坐起身,抬眸疑惑瞅睇。

  嗯……脑中匕首的神韵又变了!怎么这女人每一种不同的表情,就会让他心中寒玉短匕的神姿有所转变?越原搓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这蓦然出现的男人到底是谁?为何用那么奇怪的目光直瞅着她?

  任圆深感诡异,虽想离开却因方才身上寒毒发作,暂时还无气力行动,只好靠在竹干上闭目养神,以待体力及早恢复好离开。

  眼看她神情冷然闭目,完全不将他放在心上,越原不禁眉梢一挑,这姑娘未免太漠不在乎了?难道她就不怕他是个心存不轨的男人吗?

  “姑娘,荒山野地、四处无人,你不怕遇上歹人吗?”忍不住想吓吓她。

  这话是啥意思?睁开眼,清冷凝视他,任圆淡然反问:“遇上了又如何?”

  “我想后果不用我说,你应该很明白。”

  “那又如何?我遇上了吗?”

  越原闻言一窒,随即兴味地笑了。他不是下三滥的采花贼,当然不可能说她遇上。呵……他被她给堵死了。

  “今儿是你运气好,我不是什么心怀不轨的毛贼,以后你若再这样,可不是每回都这么好运的。”一反平日少言的性子,他竟多事的规劝。

  冷然瞟他一眼,任圆没心思与他多费唇舌,自觉气力恢复大半,当下起身、背起竹篓子就要走人。

  “慢着!”大掌一伸,将人给挡住。

  这个人想如何?静静瞅看着他,任圆不发一语,眼神却充分展现了自己的心思。

  “姑娘家住何方?”莫非是山脚下小村落哪户人家的女儿?

  “我无需告诉你。”表明不愿与他多有牵扯。

  “不想说吗?”刚毅的脸庞有丝为难,薄唇却泛笑轻吐。“那就得罪了!”话落,蓦然出手点向她的黑甜穴。

  任圆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便陷入黑暗昏迷中……

  快手将她拦腰抱住,越原眼中泛着不容错过的决心。

  这姑娘可是关系着他铸冶寒玉短匕的重要人物,既然她不肯透露住处,好让他偷偷去观看她一举一动、一瞥一笑的神采,那么就别怪他直接将人给绑回石屋去了!

  第二章

  “唔……”无意识呻吟,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任圆只觉眼前一阵模糊,不自觉地又眨了一下眼,四周景物这才渐渐清晰……

  这是哪里?警觉身处陌生环境,她忽然忆起昏迷前的情景,心中惊骇,霍地翻身而起……

  “哎呀呀!姑娘,你醒啦?”一道机灵嗓音霍地响起,古灵精怪的年轻脸庞直凑到她眼前晃,笑得可爱异常。“肚子饿不饿?喝不喝粥?还是你想喝豆浆?那可是小清子我大清早起来磨的,保证又香又浓喔!”

  “你……”迷惑凝睇,任圆发觉眼前这个多话、活泼的年轻男孩并非昨晚那个奇怪的男人。

  “想问我是谁是不是?”眨着大眼,小清子跳坐上床榻,瞅着她嘿嘿诡笑。“主子都叫我小清子,你以后也可以这样叫我喔!”呵呵……主子昨晚突然将人家姑娘给扛回来,也不知存啥心思?

  主子?难不成指的就是昨晚那个男人?柳眉微蹙,她质疑询问。“你主子是谁?这是哪儿?”

  “嘿!我家主子可是鼎鼎大名的……”眉开眼笑,正准备风风光光介绍,蓦地,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叫嚣——

  “姓越的,你出来!老子飞天梭——仇戎找你比武来着!是个人物的话,就别龟缩不出来!”

  飞天梭?仇戎?连听都没听过,肯定又是哪号下三流人物不自量力要来挑战主子,冀望一战成名的。哼哼……这种角色,让他小清子打发便成。

  兴高采烈的介绍词被人打断,小清子老大不爽,飞快地钻进床底下拖出一偌大木箱,打开箱盖在里头随兴挑了把森光湛然、气势凌厉的利剑,抬头冲着她一笑。

  “姑娘,你先等等,小清子,我去去马上回来!”话落,身形掠向门外,一眨眼间便失了踪影,可见一身修为亦不容小觑。

  愕然看着他一下子消失身影,任圆缓缓抽回目光,视线落到木箱上……

  这年轻童仆有收藏兵器的癖好不成?瞧瞧木箱内,光是刀啊、剑啊的就有十几柄,而且把把闪着寒芒,连她这个不懂兵刃的人,都看得出来是斩金断铁的宝刃。若让使刀舞剑的武林人士拥有,肯定当成宝贝悉心爱护,怎么会被随便塞在床底下呢?

  算了!她想这么多作啥?她失踪一整夜,银欢肯定担心得很,还是赶紧回去才是。

  轻摇螓首,甩掉自己的纳闷,任圆双脚才落地、正要起身之时,忽听外头传来一声惨叫,随即黑影飞掠进来,笑嘻嘻稳立在她面前。

  “姑娘,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眯着笑眸,迅速将手中的剑放入木箱内,小清子盖上箱盖,飞快将木箱又给推进床底下,末了还紧张兮兮地左右张望,确定自家主子没冒出来后,这才吁了口大气。

  沉默凝看他一连串动作,任圆就算满心的不解,神色倒没泄漏半分,依旧一脸淡然。

  “嘿嘿……”察觉到视线,知道自己行动全落入她眼底,小清子干笑数声,低声下气打着商量。“姑娘,有件事儿能不能麻烦你……”

  麻烦?她最不想沾惹的就是麻烦!柳眉轻蹙,任圆直觉就想拒绝……

  “拜托你,等会儿见了我家主子,千万别告诉他,我在床底下藏了这些刀剑,拜托……”机灵发觉她想拒绝的神色,小清子快一步提出请求,可怜兮兮的大眼水光荡漾,几乎快淌泪了。

  “我……”

  “求求你!”以为她不答应,飞快扑倒在她脚边哭诉,澄清自己的清白无辜。“呜……我发誓绝没有偷取主子铸造的刀剑,床底下那些都是主子觉得不完美的失败品,要我拿去破坏重熔的。可小清子我觉得已经很完美了,所以偷偷留了一些下来……”

  “你……”

  “呜……我知道你要问我留这些做什么,对不对?”平日除了主子,就只接触到那些不怀好意而来的江湖人,难得有人可以听他抱怨,小清子这下子可将心中委屈全倒了出来。

  “人总是要吃饭的啊!主子铸剑炼刀完全只为了兴趣,一大堆人捧着大笔金子来求他割舍,他连看都不看就将人给打入溪水,完全不懂赚钱之道。为了避免我们主仆俩沦落到三餐不继的悲惨下场,我只好将主子不要的失败品给偷偷卖出去啊……”呜……这世间可曾见过哪个当童仆当得这么可悲的?不仅得要勤俭持家,还必须偷偷摸摸开拓财源,以免被主子发现给打死。呜……他好可怜啊!

  瞧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仿佛死了爹娘似的,任圆真不知该说什么,低眸对上他湿漉漉大眼,只好轻声安慰。“放心!我不会说的。”

  “啊!真的吗?”闻言,小清子马上转悲为喜,立刻破涕为笑。“姑娘,你真是太好了!小清子会一辈子记得你的恩德……”眼眶瞬间又盈满感激泪水。

  恩德?她有做什么值得他感激一辈子的事吗?这家子不仅主子奇怪,连童仆也是满莫名其妙的,真不愧是主仆,果然有“一脉相传”的感觉。

  实在不愿再留在这儿牵扯不清,任圆站起身就要往屋外走,却被手脚俐落的小清子给快一步挡在门前。

  “你快让开,我得回去了!”皱着眉,她不懂他为何要拦?

  “姑娘,你不能走啊!”小清子笑得苦兮兮。主子进铸剑房前将人交代给他,若没将人顾好、让她给跑了,主子出来时,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为何我不能走?”这对主仆是人口贩子吗?一个将她给扛来这儿,一个却要软禁她。

  “因为我家主子没说要放你走啊……”呜……以他小清子磊落的人格,也不想干这种强掳民女的勾当。可主子之命,不敢违背啊!

  “你们是土匪吗?怎么可以强要扣人?”任圆轻叫,知道自己闯不过他的把关,当下转回床榻上坐着,神色冷然睇视。

  呵……还好,这姑娘没要硬闯,不然还真怕伤了她呢!暗吁口气,小清子闻言也只能搔头、尴尬直笑。

  “你家主子呢?”直接和当家作主的谈,应该比较有用。

  “我家主子进铸剑房了!”一听她转移话题,不再硬要离开,小清子安下一颗心,立刻亲切地搬来一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很有找人闲扯淡的态势。

  “铸剑房?”任圆微愣,心底突然有丝了悟。“你家主子是铸剑师?”

  “可不是!我家主子可有名的呢!”谈起主子的厉害,小清子可骄傲了。

  “你的主子该不会姓越名原吧?”虽然心中已有十分把握那个主子,就是造成她住处一堆伤患的罪魁祸首,任圆还是问了出口。

  “哎呀!姑娘,你听过我家主子大名啊?”清亮眼眸闪耀着得意光辉,小清子情不自禁地挺高胸膛。

  果然!证实了心中的疑惑,任圆这下倒不急着离开了,因为有件事,她得找他好好地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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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炙热的空气、橘红的火焰,男人赤裸着上身正在烈火狂焰的火炉前挥汗打铁,汗珠在火光映照下晶莹发亮,一颗颗滑过纠结肌肉,落入地下石板,转瞬间又被室内高热的温度给蒸发。

  不断折叠、反覆锤打被烈火烧得赤艳通红的寒玉铁,时间在专注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一把隐约可见的短匕逐渐成型,越原举起了高温、赤红的短匕原型,映着耀动火光的眼眸,以着最严苛而锐利的目光审视……

  “可恶!”蓦地,他挫败低吼,恼恨地将手中已初胚成型的高温钢铁丢入火炉内,让不停舞动身姿的明亮焰火将寒玉铁高温加热,毁掉已成型的刃身。

  “那不是我想像中的寒玉短匕……不是的……”抱头懊丧地溃坐在炉火前,他喃喃低语。

  寒玉短匕应该不只是透着清灵与愁绪这般肤浅的丰姿,应该还有更多、更多深沉的内蕴……对了!那位病弱的女人!她总能让他心中的寒玉短匕丰姿万千,随时变化着不同神韵……他必须见她!他得见她!

  猛然抬首,越原多日未眠的赤红眼眶燃烧着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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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清子,你家主子何时会出铸剑房?”苍白的脸容有着轻微困扰,任圆坐在溪畔的大石头上,轻声询问坐在身旁的垂钓年轻男孩。

  唉……她已经困在这儿三天了,虽说小清子未曾将她软禁在屋内,但总是如影随形跟在身旁,漾着一脸的笑,让她走不了却也无法对他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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