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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烟云 page 16 作者:凯伦·罗巴德斯

  发和松弛的下颚肌肉,他应该是已近六十的人了。

  “你昨天去了劳工节野宴是吧?”他问。

  芮秋点头,随即记起他在录音。“是的。”

  “之后你做了什么事?”

  “回家。怎么了?”

  “就这样而已?”

  “没有。后来我又出去接——一个朋友,他喝太多了,不能驾车。”

  “什么朋友?”

  芮秋没有办法不讲出强尼的名字。

  “贺强尼。”

  “你出去接贺强尼,因为他喝太多,不能驾车,这样对吗?”

  “我是这样说的。”

  “你去哪儿接他?”

  “去河边的那个拖车公园,我忘记那公园的名字了。”

  “是艾坡比吗?”

  芮秋点头,又想到录音。“是的。”

  “是贺强尼打电话叫你去载他的吗?”

  “不是,是华兰妲叫我去的。”

  “喔。”放在小腹的手指竖起。“是几点的时候?”

  “差不多十一点,或再晚一点。怎么了?”

  “这我们待会儿再谈。首先我想再知道一些细节。她打电话给你时有没有心烦或有

  点——情绪化?”

  “没有。”

  “那你真的载到贺强尼了吗?”

  “是的。”

  “那大概是几点?”

  芮秋想了一下。“我可能过了半小时才到那儿,因为我要整装出去。差不多十一点

  半吧。”

  “告诉我事情的确实经过,芮秋。这很重要,所以尽量精确。从华太太打电话给你

  说起,她是怎么说的?”

  芮秋说了,接着再描述换衣服,开车到拖车公园,然后,很不情愿地说到碰到强尼

  的事。她有点猜到是不是他被控酗酒驾车,如果真是如此,她倒不愿让他更添麻烦,虽

  然他真的是罪有应得。

  “所以他的摩托车砸毁了。”

  “是的。”

  “他喝醉了吗?”

  芮秋缩拢嘴唇。“他是喝了酒,是的。”

  “但他有没有醉得不省人事?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吗?他看起来——正常吗?”

  芮秋的眉毛扬起。“完全正常。只是有点踉跄。”

  “他穿什么?”

  “蓝色牛仔裤,T恤,球鞋。”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衣物上有任何污痕、脏污,或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也许撞车后可能有些草汁沾在他的牛仔裤上,但我没注意到。”

  “所以你没看到他的神态或衣着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是的。”

  “好。在你载了他以后呢?”

  “嗯,我就送他回他的住处。”

  “你想你是什么时间送他到家的?”

  “也许是半夜十二点左右吧。”

  “接下来呢?”

  “他进屋,我回家。”

  “他在差不多半夜十二点的时候走进他的住处?你确实看到他进去?”

  “我看到他爬楼梯。”

  “好,我从头叙述一次看对不对;若有任何不对就跟我说。华太太十一点打电话给

  你,叫你去载贺强尼,因为他醉了,不能驾车。你差不多十一点半开车到那儿,在拖车

  公园前方把他连车逼出路外。他的车就留在那儿,上了你的车,你送他回家,差不多半

  夜十二点到达。这基本上都没错吧?”

  “是的。”

  “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去接贺强尼时,有看到华兰妲吗?”

  “有。但没跟她说到话。我刚开到拖车公园时,远远的看见她站在应该是她的拖车

  前;就是当我绕过孟士利路的大弯时看到她。”

  “你确定你看到她了?”他陡然坐直,尖锐地盯着她,手心贴着桌面。

  “嗯,是的。”

  “你确定那是她?”

  芮秋点头,奇怪他怎会那么严肃,接着说:“是的,我确信。”

  “她那时在做什么?看起来还好吧?”

  “据我所看到的,她是很好的样子。她就站在拖车前,往我来的方向看过来。”

  “距你几乎撞到贺强尼的摩托车大概过多久?”

  “嗯,马上吧。不到一分钟,我想。”

  “芮秋,再想想,这很重要。从他的摩托车滚出路外后,贺强尼有任何时间是不在

  你视线之内的吗?”

  芮秋想想,摇头。“没有。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是——是强尼发生了什么事

  吗?”芮秋知道光是酗酒开车不会让他们对答这一、二十个问题,他也不会如此严峻。

  一定是别的事,很糟很糟的事。

  警长叹了一声,背没有那么僵直了。他伸手关掉录音机。

  “华太太昨晚被谋杀了。”

  芮秋惊喘道:“什么?”

  警长肃寂地点头。“这还不是最糟的。这和安玛丽的惨死几乎如出一辙,连在尸体

  上撒花都一样,只是洒的是玫瑰,不是忍冬花。是从附近花园采的玫瑰。”

  “华兰妲被谋杀?”芮秋既不敢相信又震惊无比,声音都颤抖了。

  “被刺了十三处。大概在十一点四十五到十二点十分之间,那时她的儿子出去找她。

  他说他看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动,所以他怕得缩回拖车,锁上门,打电话给邻居。他

  的邻居出去看,发现了尸体。”

  “噢,我的天哪!”芮秋觉得好恐怖。

  “就像上次一样。贺强尼跟两个女性都有往来,而且他也是最后看到死者活着的

  人。”

  仍然震惊不已的芮秋听到他的话,摇头。“不,不是他,是我。我看到她站在那儿,

  他已经刚走,骑着摩托车离去。我是在强尼走后看到她的,你懂吗?他不可能杀她的。”

  警长缓缓点头。“对的。如果你确定你真的看到的是华兰妲。”

  “我确定。”

  “确定到可以上法院宣誓作证?”

  “是的,我绝对确定。她就站在灯光中,我看她看得很清楚。”

  警长紧闭双唇,双手拢起,低头看着手,又抬头再看着她,目光犀利。

  “芮秋——不是贺家那孩子先跟你联络,要你这么说的吧?如果是这样,你告诉我,

  我不会传给第三人知道的。”

  芮秋的眼睛睁大,望着他。“不是!”她震怒地说道。“不是!”

  “对不起,也许你会觉得我的话侮辱到你,”他沉重地说。“现在出了这么桩恐布

  的事,刚好跟十一年前贺强尼被起诉的那桩一模一样。只是这次他有个万无一失的不在

  场证明,就是你。所以我们会怎么想?”

  “强尼没杀安玛丽!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没杀!”芮秋突然兴奋莫名地迎视警

  长的目光。

  他举起一只手。“那只是我们揣测的一种可能性。另外的猜测是这是一桩盲目仿效

  的杀人事件,用来嫁祸给贺强尼的。这么想是基于两项推论:其一是,某个人——或许

  是她先生等的人——很想要除掉华太太,刚好贺强尼刚出狱,于是那人便想最简单的方

  法就是把它弄得像是贺强尼杀死的;另一个推论是有某个人恨贺强尼恨到要杀死所有和

  他约会的女性,好让他再回监狱或遭受更坏的后果。那似乎就指向凶手是安玛丽的家人

  朋友。第二种可能性就很难对付了。”

  “那表示?”

  “那表示这根本不按牌理出牌,是某个人疯了,或者动机我们仍不清楚。但我们会

  找出来,一定会找出来的。”他毅然决然地说。

  他突然站起来看着芮秋,犹豫着,接着身子倾向她,双手扶在桌上撑住自己。

  “丙秋,不是我有意要指责你说谎。我从你摇摇学步便认识你,你一直是个百分之

  百诚实正直的人。但你知道,我有两个女儿,我看过年轻女孩受异性蛊惑时,是什么样

  子。”

  芮秋心想他到底是要说什么;张嘴正想驳斥,他伸手制止她。

  “我本是不该说的,只是想警告你。你一定要知道,如果——只是如果——万一你

  说谎,你就是将自己置于最大最大的危险之中。你是唯一能不让贺强尼余生都在牢中度

  过的人,而且这回没有年轻当减刑条件,更有可能处死刑。我不会想置身于此位置。对

  一个可能犯这种罪的人我不会想这么做。”

  “我没有说谎。”芮秋坚定地说。

  警长直起身。“好。我当然相信你,我们会开始寻找真凶。我们已经对华太太做测

  试,结果会拿来跟安玛丽相比对。现在已经送到实验室化验,七到十天就会有结果可以

  得知凶手是同一人或是仿照十一年前的模式。我会通知你的。”

  “谢谢。”

  警长绕出办公桌,朝办公室的门走去。芮秋站起来,知道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

  “小孩呢?兰妲的孩子呢?”她问。想到四个失去母亲的小孩,她不觉喉间梗塞。

  吉米和他母亲似乎很亲。

  “我们首先便打电话给孩子的父亲。我们还在勘察凶案现场时,他就来了。最大的

  男孩真的吓坏了,一直说他看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但说不出是谁,或是什么东西。”

  警长摇摇头。“太惨了,真的太惨了。我们一定要找到凶手!我对那孩子,也对你保

  证。”

  他为芮秋打开门。

  “你人正好在这儿,要不要顺便领贺强尼出去,或者我叫他自己走回家?”

  芮秋正要跨出门,听到时简直不敢置信。她转头过来。

  “你是说强尼现在在这里?”

  警长点头。“是的。我们今早凌晨两点去抓他。他跟你说的一样,但我得先核对清

  楚才能让他走。”

  “嗯,你可以让他走,他并没有杀华兰妲!”

  “似乎是没有,”他沉重地说。“去前面等,芮秋。我去吩咐把他放出来。”

  十五分钟后,强尼从通警察局后面的门出来,走到接待处。无心随手乱翻着旧杂志

  的芮秋站起来。他需要刮胡子了,头发凌乱,形容憔悴。从他的动作眼神看得出他很愤

  怒。左颊上有青紫瘀痕,嘴角挂着干了的血丝。

  “他被打伤了。”她微惊地对跟着他出来,仍小心地盯着他的叶凯瑞说。

  “是的,因为他拒捕。我们没有告他袭警,算他走运。他打了谢警员。”

  “走吧,芮秋!”强尼说。他咬着牙恶狠狠地盯了叶凯瑞一眼。

  “可是他们打你!你应该申诉的。”她愤恨的说,他已拉着她往大门走。

  强尼嗤了一声。“是啊,你一直住在你的童话世界好了,老师。在现实社会中,他

  们没先射杀我才问问题,已经算够好运了。”

  他为她拉开门,不耐地等她走出才跟着出来。

  “可是你什么也没做!他们现在知道了,最起码他们要跟你道歉一声!”

  强尼停下来,俯看着芮秋为他义愤填膺的脸。他们站在大门台阶底的停车场,九月

  的阳光灿烂温热,天空一片蔚蓝,微风轻轻拂送。

  “我真不敢相信你有时竟这么天真!”他尖刻地说着,放开她的手大步走开。霎时

  间她还以为他是要走回去,但他停在地车子边,坐了进去。她上车时,他已闭着眼,躺

  靠在椅背上。

  “他们跟你说了兰妲的事了?”看着她发动车子,他问道。

  “是的。好可怕。可怜的女人!那群可怜的孩子。”

  “嗯。”他沉默了。车子开上路,芮秋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他看起来筋疲力竭。

  “她是个好女孩、好朋友,我真不愿想她会死得那么惨。”

  “我很难过。”

  “我也是。真的真的难过。不过难过对兰妲有什么用?”他握紧拳头,突然坐正,

  眼光愤怒痛楚。“天,一定是我一走就发生的事!如果我不是跟你回来,如果我再回她

  那儿,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最起码我可以当场逮到歹徒。”

  “也许就赔上你自己的性命了。”

  他摇头。“不管是谁下手的,都是针对女性,我怀疑他敢找强壮高大得会还手的

  人。”

  “所以你想这和杀安玛丽的是同一人?”

  “是的。我不太相信是有人在模仿上次的惨案。在泰勒镇这种小地方,怎么会刚好

  有两个如此疯狂的人?”

  “倒也是。”

  车子开到五金店前的停车场停下。强尼手握着门把,偏着头看芮秋,犹疑着。他开

  口时声音竟出奇的温柔。

  “你看起来好漂亮,要上教堂吗?”

  “本来要去的。”

  “还有时间,如果赶快一些。”

  芮秋迎视那双湛蓝不可测的眸子,看出他眼底的孤寂受伤,她微微一耸肩。“我有

  将近十年每星期都上教堂,我想偶尔一次没去不会怎样的。”

  “今天陪我?”

  “好啊。”

  强尼嘴角的微笑深深打动她的心。她这才了解虽然她一直说强尼没杀安玛丽,一直

  护着他,但在她内心中,她不无一丝丝怀疑。而现在疑虑已消,完完全全消散了,他是

  无辜的;像她一样清白。

  她觉得她的心像突然释放了。

  他们共度一整天,很有默契的不去谈去想昨晚那桩惨案。芮秋跟他进屋去,勉强再

  跟“大狼”打招呼,它一点也没比上次友善。强尼进去冲澡时,她就在“大狼”的虎视

  眈眈下等他。他围着浴巾出来时,她奔入他怀中。这是第一次他们全裸在床上做爱。

  “我好想你。”过后好久,她躺在他胸前,抚着他的胸毛。

  “我也好想你。”她下巴搁在他胸口,对他微笑。他们并躺在床上,她的腿枕在他

  腿上,他环着她的肩,轻抚她的皮肤。床单已滑到床脚。

  “我想过你昨晚说的话,说我醉酒,一副爱惹事样子之类的话。”

  “我当时很生气。”

  “我知道,”他微微一笑。“看起来好可爱。”

  芮秋一把扯着他的胸毛,扯得他叫起来。他拿开她的手,揉着痛处,白了她一眼。

  “会痛耶。”

  “故意的,我不喜欢让人说可爱。”

  “但你是很可爱,我一生看过最可爱的东西,特别是你那可爱的小——”

  芮秋适时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脏字。”

  他扬起一边眉看她,拿开她的手,让它再回到他胸膛。

  “想改造我?”

  “是的。”

  “好,也许我也需要。这又回到我刚刚想说的话。”

  “什么话?”

  “你说的没错,昨晚我是醉了。我绝不会再喝醉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他摇着头。

  “不会了。拭目以待一个滴酒不沾的人。”他望向匍在走道上的“大狼”,再看着

  芮秋。“我开始在想我的老头。从我有记忆以来,他便从早喝到晚。我不要我自己变成

  他那样子。”

  “孺子可教。”

  “生命太短促了。”

  “嗯。”

  霎时间两人都想到兰妲。他看着芮秋。

  “你真的要我去剪头发?”

  芮秋笑了,正好驱走即将压逼而来的低气压。“你若不愿意就算了,你的头发很漂

  亮。”

  “喔,谢谢。”他犹豫了一秒,嘴角浮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我留长发基本上是要

  让别人刺眼的。”

  “我知道。”

  “所以如果你要我剪我会去剪的。”

  “谢谢,不过我不要你做太多牺牲。滴酒不沾就很够了。”

  “那么你不会要我放弃我的摩托车吧?”

  芮秋突然饶富兴味地看着他。

  “如果我要求,你愿意吗?”

  他握住她的手带到唇边亲吻。“如果你要,我什么都愿意做,芮秋。”

  床边的电话飨了,尖锐的铃声出人意料,芮秋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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