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写意,他炯睿的眼眸瞬间转柔,刚毅的脸部线条也缓和下来。
这情景看在宛儿眼中,令她妒火满腔,她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让翟曜为她赎身,然后又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翟曜专宠她,她绝不会让别的女人夺走属于她的一切,纵然玉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
“少夫人没来。”惧于主子的威严,仆役慌忙中忘了告诉他,芽儿刚刚尖呼惊叫、焦急跑开的事情。
“好了,你们下去吧,没事别来吵我。”
翟曜转身又将目光放在桌上的设计图上,只怕得熬好几个日夜才能将这设计图搞定,不过只要一想到意儿看到时那眉开眼笑的表情,所有的辛劳都会消失。
“是的。”
翟曜对苏宛儿的一番好意和对盖写意楼的心急,却成了写意误会的导火线,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翟曜为了能快点完成这张设计图,一连两天未曾阖眼,更不用说是有时间回房了,而误会他的写意也就一连两天无眠到天明地等着他。
看样子,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她失望、她伤心、她难过,她对翟曜的爱完全失去了信心,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可怜的人,因为她比不上旧人,因为宛儿比她先拥有翟曜……总之她陷入了空前的悲伤中,整个人失去了活力,才短短的两天就让她憔悴、消瘦。
芽儿心疼的摇着写意的手。“小姐,求你多少吃一点吧。”
写意两天没有出现在大厅,已经惹来翟仲卿夫妻俩的关注,魏楚楚还一直拉着芽儿追问,她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天知道药医真病人,这心病又该如何医呢?这姑爷一天没有回房,只怕小姐是一天吃不下饭了,唉……
“我不饿,你吃吧。”回给芽儿一个苦笑,泪水又在瞬间爬上了双顿。
芽儿一脸委屈的说:“可是,人家心疼小姐,而且人家吃不了这么多。”
她好想哭喔,小姐怕厨娘发觉她什么都没吃,让魏楚楚起了疑心,她只好帮她把饭菜都吃光了,每餐都撑得她好难过,整个肚子简直就像快爆开来了。
“芽儿,对不起。”双唇一抿,写意虚弱的笑了笑。
“小姐,我们去问问姑爷好不好?”芽儿生气的跺着脚,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问他什么?”写意无力的摇摇头。“问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啊?”芽儿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要不然我去跟夫人说。”她转而建议。
“不用了,你忘了我们刚进来王府时,额娘是怎么跟我说的吗?”写意摇摇头喃喃说道。
“我知道,她说姑爷原先就不答应这桩婚事。”芽儿难过的垂下头,小声的回答。
“所以,你要我怎么去跟额娘说呢?”写意的声音再也撑不起正常的音量,她语带哽咽,眼中蓄满了泪水。“这你要我答应额娘,当她的义女?”
只是失落的心还找的回来吗?她还能恢复成原本那个舒写意吗?不可能了,一切都不可能了。看着主子为爱所苦,芽儿只有默默的陪着她垂泪,却再也找不到一句安慰她的话。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芽儿上前应门——
“多罗贝勒,你来了。”
“你家小姐呢?”
芽儿指了指屋内,表情担忧。“多罗贝勒,你这阵子有看到我家姑爷吗?”
“翟曜?”骏忱摇了摇头。“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家少爷两天没回来了。”芽儿苦涩的说。
“为什么?他们吵架了吗?”
“不是的,是姑爷养在外头的女人来了。”
“你说苏宛儿?”
芽儿点点头。“自从她来了之后,姑爷就再也没进房过,更可恶的是那天我还……我还……”
芽儿实在说不出口,不过骏忱大概也听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难怪上次他看到写意一脸忧伤,他就觉得不对劲,只是那是人家夫妻间的事情,他纵使有心想帮也无能为力。
身为翟曜的好兄弟,他当然知道翟曜对苏宛儿只是玩玩的心态,否则早在好几年前就将她娶回家了,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当好人替翟曜安抚写意,还是当坏人趁机破坏他们的感情,然后从中赢得佳人芳心?
“多罗贝勒。”芽儿见他突然定住不动,伸手推了推他,打断他的沉思。“你怎么了?”
芽儿觉得今天的他很奇怪,可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呃,没事。芽儿,你去请你家小姐出来,顺便去要厨娘煮几道好吃的菜,我们今天在花园的凉亭内进餐,你觉得好不好?”
“好啊,这样或许能让小姐多少吃一点。”芽儿高兴的跳着。
再一次敛起哀伤,写意在芽儿的搀扶下走出卧房,这是她这两天以来第一次踏出房门口。
然而见到她一脸的憔悴,却让骏忱好生不舍。
“你瘦了。”他走到她面前。
她淡淡一笑,笑容里难掩苦涩。
“你怎么有空来?”她跟他并没那么熟,不懂他为何会刻意来找她聊天?
“我想邀你到花园用餐、赏花。”骏忱笑着说:“你上次还没将花园里的花全介绍给我认识呢,你忘了吗?”
“我没忘,只是男人不是都喜欢耍刀弄枪的吗?怎么贝勒爷居然对花感到兴趣?”他是翟曜的朋友,写意没理由拒绝他。
“叫我骏忱吧。”
“这不好。”写意笑着摇摇头,与他保持应有的距离。
“我坚持。”骏忱故意板起脸孔。
她叹了口气。“不然我称你为忱大哥好吗?”她不想落人话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他笑着点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只要不是贝勒爷这陌生又生疏的称呼,他都可以接受。“那我可以称呼你为意儿吗?”
“嗯。”她对他点点头。
“那我们到花园吧。”
这时屋外阴暗角落出现了一个人影,她的双眸闪过一抹锐利的眸光,奸诈诡谲的冷笑缓缓勾起,像在算计着什么,只见她很快的消失,没惊动任何人,就像她刚刚出现时一样。
花园中,芽儿很快的准备好一桌的点心和小菜,等着他们。
佳人在座,微风轻轻掠过,吹来伊人的幽香,骏忱注视着写意姣好的脸庞,忘情的脱口而出:“意儿,你好美。”
“啊?”写意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交会,她这才发现骏忱靠她靠这么近。
“你们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怒吼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在花园的入口处,翟曜凌厉的目光狠狠的扫过他们的脸上,一张俊脸因生气而扭曲变形。
“曜。”几天未见,写意未发觉他的异样,高兴的起身迎了上去。只是她的步伐在半途时,因看到翟曜身旁站立的女人而停了下来。
被愤怒情绪所笼罩的翟曜,根本没有注意到宛儿这个举动,他的注意力全落在眼前这令人生气的一幕上。
“不!”写意心一紧,伤心的泪水夺眶而出,整个脑子一片空白,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
“意儿。”骏忱发现她的不对劲,赶忙环住她肩膀,以防她摔伤了。
听到好友这么亲密的呼唤着自己妻子的小名,看着他亲密的搂着她的肩膀,翟曜就是不相信宛儿的话,此时此刻也全部信了,这个打击让他愤怒,整个人就像只抓狂的野兽。
不!他是这么的爱她,彻夜赶工就是为了将设计图完成,当作送她的礼物,但在这一刻,那都不重要了,他生气的将抓在手中的设计图撕个粉碎。
“舒写意,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羞耻?!”撕了设计图还不够,翟曜冲上前抓着写意的肩膀大力摇晃着。
“翟曜,你在做什么?”骏忱将他和写意分开。难道他没看到她已经快昏倒了吗?
“我什么意思?”翟曜将他的手甩开,厉声的说:“你这算哪门子的好友,竟然勾引我的妻子!”
闻言,好脾气的骏忱也生气了,虽然他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只要分裂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他就可以得到写意,可是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可是一句误导的话都没说过。
“翟曜,你误会了,我和写意是清白的。”骏忱焦急的解释。
“眼见为凭,你以为你现在解释有用?我不是三岁小孩。”翟曜生气的不听解释。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冷眼旁观的苏宛儿心中暗暗的漾起笑容。她的目的达到了。哈哈!
“眼见有时候不一定是真实的,你不要被嫉妒给冲昏了头。”骏忱忍不住斥责。
“我被嫉妒冲昏了头?那么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和意儿单独在花园中?”翟曜气红了眼。
“我并没有和意儿单独在这儿,芽儿也在。”骏忱转过头搜寻着芽儿的身影,这才发觉芽儿不知到哪里去了。
“没话说了吧。”翟曜爆出冷笑。
“翟曜,你真是不可理喻!”骏忱懒得理会他,他现在只想将眼前失了神的写意送回房。
“放开她!”翟曜大吼一声,看着骏忱将写意抱在怀里,他只觉得怒火和血气在他脑子里冲击的更厉害,让他无法忍耐下去。
“你没看到她已经快倒下去了吗?”骏忱不是不放,是不能放。
盛怒中的翟曜已失了理智,他咬牙切齿的吼着:“放开她。”
“不放。”他固执,骏忱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来不及看清一切,翟曜已经愤怒的朝他挥出拳。
骏忱迫于无奈只能放开写意,勉强应战。
打!打!苏宛儿冷冷的笑觑着眼前的这一切。
她就是要让事情变得复杂,她就是要让翟曜误会他们,现在目的达到了,最开心的人莫过于她了。
从小就习过武的他们,打起来势均力敌,只见两股掌风不断的撞击开来,原本花团锦簇的花园顿时落花残红翩翩飞舞。
他们都忘了过去的情谊,肃杀气息弥漫在两人之间,两人的招式也越见凌厉。
而在这时候,写意也被从身边扫过的掌风唤回了神志,她尖叫:“不要打了!”
只是打红了眼的他们根本没空理会她,只是拼命的想将对方撂倒。
“翟曜,不要打了。”写意焦急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忱大哥,不要打了。”
天啊!她该怎么办?谁来分开他们?
就在这时候,原本伫立在一旁看戏的宛儿走向她,冷言冷语地嘲讽道:“爷和多罗贝勒今天会闹成这样,全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水性杨花的勾引多罗贝勒,惹爷不高兴,他们这会儿可还是亲如手足的好兄弟,今天爷要是有个万一,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偿!”
“不!我没有水性杨花,我和忱大哥是清白的。”她反驳着。
“是吗?你以为爷会相信你的话?”宛儿冷笑着。
“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停止斗殴,和好如初?”写意的心里好难过又焦急,她早已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话当真?”
“当真。”写意郑重的点点头。
“这可是你说的喔。”鱼儿已经入笼,宛儿笑的好开心。“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你可不能怨我喔。”“写意绝无任何怨言。”写意现在就只单纯的想让这对好哥儿们不要再自相残杀,浑然不知宛儿是别有居心。
宛儿欺在她耳朵旁小声的怂恿着:“你何不用你的身子去分开他们,现在也惟有这个方法,才能让他们停止缠斗。”
谁都看得出他们两人都用了十成的功力,如果在这时候介入,只怕被这两股疯狂扫射而来的掌风打到,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而写意是个不会武功的人,其后果是可想而知,而宛儿就是要那样的结果,只要她死了,那么翟曜又会属于她一个人了,哈哈!
宛儿的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很精,但只要明眼人都可以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意图,只可惜被急昏了头的写意根本没想那么多,她想也不想的扑向他们两人,想将他们两人分开,只是打的眼红的两人,根本没想过写意会突然扑进来,当他们发觉,想收回发出的掌风时,已是为时已晚——
娇弱的写意根本无力承受这两股力量,只见她前胸和后背各中一掌,她倏地喷出满口血花,整个人就直直的倒了下来。
“意儿!”翟曜奔上前去,及时接住写意瘫软的身子,他的手在抖,身子在抖,声音更是抖的厉害。“意儿!天啊……你怎么会跑进来……”
骏忱也奔了过来,朝他大吼着:“将她抱回房,我去请大夫。”
翟曜这时才回过神,抱着写意快速地奔回房。
被忽略的宛儿,这时忍不住开心的大笑起来。
她成功了,就只有那个笨女人会在两个武功高手交锋的时候介入,这次她死定了。哈哈!
而这一幕刚好落入刚刚去准备棋盘的芽儿眼中,她吓得双目圆瞠,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好半晌才找回飘离的意识,只是她想喊想叫,却喊不出半点声音。
天啊!怎么会这样?她得赶快去报告夫人才是。转了个身,她又跑了回去。
第十章
呆坐在床沿,翟曜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的紧握着她,双眼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生怕眨眼间她就会消失了似的。
写意的伤很重,两股巨大的掌风在她体内爆开,震得她筋脉尽碎,五脏六腑全移了位,连大内御医都不敢保证能救回。
已经整整五天了,翟曜不曾离开床半步,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静默的看着她,偶尔伸手探探她是否还有呼吸,再用棉花帮她把干涸的唇瓣占湿。
他不说话,也不睡觉,若不是还看得出他犹有呼吸,几乎要让人误以为他是座雕像。
翟曜轻声呼唤着:“意儿,你还要睡多久?”御医说她的昏迷天数越久,就越难醒过来啊。
“你知道吗?我没有背叛你,我的心早在花园中,被惊鸿一瞥的你给攫住了,宛儿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不管如何,她陪了我这么多年,所以我才会安排她住在府中。而这一切只是希望等我忙完写意楼的事情后,拨出时间帮她觅桩好姻缘罢了。”
“对啊,小姐,那天是芽儿的错,芽儿不该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现在那个坏女人已经被姑爷逐出府,她再也不会挑拨你和姑爷之间的感情了。”芽儿哽咽,一边说,一边哭泣。
“意儿,你几时才肯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为你设计的写意楼就等你醒过来便可开工了,我希望开工的那天你能亲眼看到。”轻轻吻着她没有知觉的小手,翟曜喃喃的说:“你醒醒好不好?我知道我误会你和骏忱了,我要亲口跟你道歉。”
对于伤她一事,不管是不是意外,他都不能原谅自己,要是写意就此长睡不起,他愿意从此陪着她,是天上、是人间他都舍命相随。
摸着她消瘦的脸颊,两排长睫在白皙无血色的脸上投射出两道阴影,让他看了都心酸,他还是喜欢看她凶巴巴跟他吵架时的娇悄表情,那样的她有活力多了,不像现在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