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答:“嗯,美味极了。”
尝了一口才知道,原来这才叫美食,而之前在家中厨子所煮的饭菜,充其量是粗茶淡饭而已。
看着狼吞虎咽的芽儿,写意不免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伤怀,一整天的疲惫和无力感,也在这瞬间朝她席卷而来,逼出她强隐多时的泪水。
“芽儿,你说我是不是成了弃妇?”写意自我调侃地问道。
弃妇?没识几个大字的芽儿不解地搔搔头,“小姐,弃妇是什么东西?”
闻言,写意忍不住苦笑出声,她搓搓芽儿的头笑着说:“傻芽儿,弃妇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你家小姐我可能成了人家不要的女人了。”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不过心中莫名的落寞感还是令她不太舒服。
闻言,芽儿双脚一打滑,整个人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她立刻偎到写意身旁,紧张的问:“小姐,那我们会不会被赶出去?”
全天下,或许找不到一个比她更紧张的人了,因为那种流离失所、有了这餐却不知下顿在哪儿的日子,是种可怕的噩梦,而这种梦魇只要经历过的人都会跟她一样害怕。
“我想应该是不会,否则这王府的人花了这么多的聘礼娶我进门,岂不是亏大了?”
该伤怀的伤怀了,但依旧改变不了事实,写意拭去眼眶中不断盘旋的泪珠,眼中净是无奈。
“芽儿,你渴不渴?”
“嗯。可是这儿就只有你和姑爷要喝的交杯酒。”芽儿点点头,指着桌上惟一的饮品——交杯酒,无奈的叹了口气。
睨了眼桌上的酒壶,写意无奈地摇摇头。既不成交杯酒,那么就让它成为解愁酒吧,她径自替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小口的啜饮着,喉咙顿时传来一阵麻辣的感觉,不过滋味还不坏。
“有点儿辣,不过你可以将就喝喝看。”她的解愁酒,芽儿的解渴液。
“可这是姑爷和小姐要喝的。”牙儿面有难色的端着写意递给她的酒杯,顿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她想起了媒婆临离开前的殷殷叮咛,等会儿贝勒爷进来的时候,要贝勒爷和少夫人一起喝,以求百年好合……什么的一大堆,她是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有一点她记得很清楚,那就是这个酒是要给贝勒爷和小姐喝的,不是随便人可以喝的。
“他不会进来了,放着倒掉多可惜。”说着,写意又举高酒杯一仰而尽。只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不过单纯的芽儿是不会知道这个中滋味的。
“那……好吧。”芽儿终于将酒杯接过手。
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将桌上那壶酒给全喝光了。
打了个酒嗝,写意两眼迷蒙的问:“芽儿,我的头有点晕,你会不会?”
“我也是。”说着,芽儿已经瘫软在地上。
“芽儿,你不能睡在地上。”写意想拖起瘫软在地上的芽儿,可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她连走路都成了问题,只得步履颠簸的走向床褥,不一会儿整个人便完全躺平了。
洞房花烛夜,偌大的新床上,只见新娘子孤单的泪湿枕畔。
而这就是魏楚楚在酒宴结束后,得知儿子离家的消息,焦急的想来安慰她时所看到的情形。
看写意一脸哀伤的脸庞,她无奈的叹息着。“看样子,她已经知道了。”
魏楚楚看着泪痕犹挂在脸颊上的写意,心中的不舍和愧疚顿时又加深了许多。
“曜儿真是不该,放着这么娇美、又玲珑剔透的妻子不要,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如慈母般的帮写意盖上被子,并命人将芽儿送回房休息。
唉,儿子不要这玲珑剔透的好媳妇儿,她这个做婆婆的可不想不要,因为这可是她精挑细选,好不容易迎来的可人儿,往后她会像疼女儿似的好好疼惜她,算是对儿子今日的所作所为做点小补偿。
柔声安抚着已经被酒精取代了意识的写意,魏楚楚心疼的暗暗许下诺言。
第三章
翟曜拉着像是来看好戏的好友多罗贝勒骏忱,从喜宴上逃了出来。
“你当真要在这个时候上长白山?”骏忱诧异的扬起了眼,微蹙了蹙眉心。
翟曜回睨了骏忱一记白眼,语气不耐烦地道:“你看我像是在跟你说笑吗?”
翟曜和骏忱同是贵族,但对各皇子与贝勒间的勾心斗角没有多大的兴趣,也懒得掺上一脚,但基于同样喜欢冒险的嗜好,两人成了好朋友,这几年来两人凭着极佳的默契,帮彼此渡过了不少难关,可说是生死之交。
“你不怕你阿玛砍了你?”骏忱微笑地危言恐吓。
翟曜一脸无所谓的扬着笑脸道:“当初我只答应他将人娶进门,可没说要当种马。”
种马?骏忱听到翟曜以此名词来自嘲,忍不住笑得比他还大声,顿时招来翟曜的怒目和一阵抱怨。
“我……天啊!这个比喻对你而言,真是再适合不过了。”骏忱不知死活的继续笑着。“说真的,你长年不在府中,整个贝尔王府除了下人,就只剩你阿玛和额娘,真是太冷清了,需要多点人来热闹热闹,而小孩正是最好的人选。”
“骏忱,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翟曜生气的朝他挥了一拳,击中他的肩窝,痛得骏忱哇哇大叫。“你谋财害命啊!”捂着被打疼了的肩膀,骏忱气得直跳脚。
“我这一拳是提醒你,要记得留点口德。”翟曜没好气的睨着他。
“话不能这么说。”骏忱垮着一张俊脸,正色的看着他。“这话儿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附和而已。”
“不然要怎么说?别忘了!你也是多罗王府的贝勒爷、继承人,那种马一词可也很适合你。”翟曜反嘲回去。
骏忱不敢苟同的摇摇头,“你和我的情况不同,我下面还有弟弟,而你可是贝尔王府的惟一继承人,现在好不容易成了亲,理当为贝尔王府留下子嗣。”
翟曜不悦的吼着:“我已经说了,我不是种马,也不屑当种马。”他已经够厌恶人家掌控他的婚姻了,现在如果连跟谁上床、几时生儿育女也要受控管的话,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是,我说错了,行吧。”骏忱赶忙赔不是,却在背后碎声的咕哝着:“怎么每次都这样,说到最后反而是我变成了那个嚼舌根的坏人。郁卒啊!”
抱怨归抱怨,现在当务之急是将翟曜给劝回贝尔府,免得上面一个跺脚殃及了他这条池边小鱼儿,那可就得不偿失。
“翟曜,你别让我为难,你快回府吧。”骏忱担心得冷汗涔涔,生恐翟仲卿一个不悦,一状告到他阿玛那儿,只怕他也要落得和霍曜一样的下场了。
“你哪时变得如此怕事了?”翟跃冷嗤一声,冷言冷语地嘲讽着。
“我不是怕事,我是怕成亲。”骏忱说出了重点。
翟曜不想被家给羁绊住,同样的他也不想成为笼中鸟啊,再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可别拖他下水呀!骏忱担忧的整个头皮隐隐发麻。
无视于骏忱的哀哀乞求,翟曜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大不了你成亲的时候,我想办法将你暗渡出府,然后咱们两兄弟再来个丝路之旅。”
骏忱撑着额头的手突地一打滑,整个人险些跌落太师椅,他有气无力的说:“你还真是乐天喔。”看来他已是离死期不远矣,呜……交友不慎啊!
伸手将骏忱的哀嚎声一把给堵住,翟曜语气轻松的说:“好啦,废话少说,咱们明天就出发,看看这次有没有机会采到千年人参。”对于上次错失采得千年人参的机会,他心中仍是懊恼不已。
啊!这会儿骏忱的嘴更是张得比碗口子还大。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当真要去长白山采参?”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忙求证。
这一趟长白山的采参旅程,快则一年,慢则两三年才回得来,这一切可得视那儿的天气状况而定,加上长白山的山势险峻,上次两人就因错估了那儿恶劣的气候,险些成了孤魂,这会儿他还要去呀?别说笑了好吗?
“你看我像是说假的吗?”翟曜站起身来,拍平衣上的皱褶。
骏忱无奈的叹口气。“翟曜,有一天我真的会被你害死。”
“放心啦,你是九命怪猫,死不了的。”翟曜打气的拍拍他的肩膀。
骏忱不死心的做着临死前的挣扎。“你放得下你绿倚楼的红粉佳人苏宛儿?”
“你忘了我们在西域一待就是近一年,宛儿如果有胆子敢红杏出墙,我还会留下她吗?”对苏宛儿,翟曜一点也不担心。
“那你总不好让她空闺寂寞……”
不等骏忱说完,翟曜语气不耐烦的打断地。“那你的意思是我该将她带在身边?”
天啊!不要啊,他光是想到她那矫柔造作的声音,他全身就直打哆嗦、冷汗直流。
骏忱脸上立刻做出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算了,为了往后清静的日子着想,我还是不要自讨苦吃的好。”他认命的又问:“好吧,长白山采参就长白山采参,那咱们几时成行?”
“现在。”为了不给他有反悔的机会,翟曜决定立刻出发。
“不会吧?现在就出发?”哀嚎声顿时扬起,骏忱的脸倏地黑的像炭一样。
“有问题?”翟曜回过头看着他,嘲弄的眼神中闪烁着精光。
“没有。”骏忱长叹了口气,认命的垂下双肩。
就这样两人趁夜出发,而这一趟长白山采参之行,由于一直未能如愿采得翟曜想要的千年人参,于是归期一延再延,待他们回来时,已离翟曜成亲之日有三年了。
成亲第二天,没有翟曜的陪伴,写意依旧按照礼俗来到玉梓阁向魏楚楚请安。
谁知她才一进门,魏楚楚就关心的询问她头还疼不疼,让写意诧异的险些说不出话来。
“不疼了。”写意尴尬的红了脸。
“别这么生疏,都已经是一家人了。”看着她拘谨的模样,魏楚楚立刻热络的迎上前去,拉着她的手。
习惯了这几年二娘的冷漠以待,对魏楚楚慈祥的就像是亲娘一样,写意有些不能适应的怯生生看着她。
“别怕,把我当成你的亲娘。”看出她的顾忌,魏楚楚微笑地安抚着她的不安。
“是的。”
魏楚楚拍拍她的手,心疼的说:“写意,额娘知道昨儿你受委屈了。”
对魏楚楚开门见山的态度,写意顿时愣住了,好半晌后才找回了被震离的神志。
“额娘!您说什么,写意不明白。”嘴角扬起浅浅的苦笑,不敢看着她,写意回避的将视线投射到另一方。
对昨夜的事,写意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抗议的权利,毕竟她是贝尔王府花了大把银子娶进门的媳妇,而且,既然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那么就认了吧。这是她早就有的心理准备。
“写意,明人不说暗话,额娘刚刚说什么,你应该懂得,对曜儿昨天的行为,我真的很抱歉,额娘希望能补偿你。”魏楚楚微声叹着气。
魏楚楚的慈祥和蔼,让写意瞬间泪水盈眶。“额娘,不用了,是写意不好,写意对不起额娘,没能让相公回房。”
“不,你没有错,是曜儿对不起你,是额娘对不起你,是整个贝尔王府对不起你。”心疼的看着一身喜气打扮,却丝毫没有新嫁娘喜悦的写意,魏楚楚替她感到心酸。
“额娘,您千万别这么说。你们真的没有对不起写意,因为写意本来就是额娘和阿玛花了大笔银子买来的。”她很认命。
“胡说,什么买来的。”对她这种说辞,魏楚楚忍不住轻声斥责,“送到舒府的是聘礼,并不是用来买你的,而这一切皆因为你值得阿玛和额娘付出这么多。”
“额娘……”闻言,一股暖流迅速的流进了写意心窝,她感动的扑进了魏楚楚的怀里,伤心的哭了起来。
“傻孩子。”看她哭的这么伤心,魏楚楚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心疼的帮她拭去泪水。“快别哭了。”“谢谢额娘。”
“自家人还说什么谢谢。”拍拍她的手,魏楚楚对她的生疏故意绷紧了脸,轻斥着。“你不仅是额娘的媳妇儿,额娘还希望你能成为额娘的女儿,有空多来陪陪额娘,你阿玛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公事,曜儿就像匹野马一样,一年半载见不到个人影,现在有了你,额娘也就不怕寂寞了。”
“嗯。”写意郑重的点点头。“写意知道,写意一定会常来陪额娘谈心,只怕额娘到时候会嫌写意太吵了呢。”
看着她娇憨的笑容,魏楚楚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她是个好媳妇、好女儿。
魏楚楚开心的笑了起来。“说什么傻话,就怕你嫌我老人家 嗦。”有女儿的感觉真好。
“你先下去吧,我叫管家带你去认识一下贝尔王府,这儿可是你的家,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不用顾忌,放心大胆的去做,额娘一定支持你。”
魏楚楚的真情以对,让写意酸涩痛楚的心头,霎时又涌进一股暖意。
“也包括我要离开贝尔王府吗?”她刺探性的问。
闻言,魏楚楚的脸随即暗沉了下来,眉心微微一皱,语意哀痛的答道:“如果你决定要这么做的话,额娘没有意见,不过我会心痛,因为额娘真的好喜欢你,纵使你真的不愿意成为贝尔王府的少夫人,额娘也希望你能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分上,留下来当我的女儿。”
魏楚楚的话深深感动了写意的心,她想也没想的又扑进她的怀抱,情绪激动的说:“写意不会走,因为写意也好喜欢、好喜欢额娘。”
“乖孩子。”
就这样,婆媳三年相处下来,两人不仅没有任何不合的情况发生,感情还好得不得了,而写意隐藏在心底下慧黯俏皮的个性,在魏楚楚的宠爱下也逐渐流露出来。
原本死气沉沉的贝尔王府,因为有了她和芽儿而充满了生气,不时可以听到魏楚楚和写意的笑声,两人的感情亲得简直就像是母女,为此,翟仲卿还曾戏谑的对魏楚楚说,她是如愿以偿的有了个女儿。
春暖花开,清晨时光,写意和芽儿的身影照往常一样出现在花圃里,忙碌地穿梭着。
只见写意手中拿着花剪子,跟在身后的芽儿拿着花篮,两个人就像忙碌的蜜蜂和蝴蝶,不停地穿梭在盛开的花朵中。
“牙儿,你瞧,今天的玫瑰和芙蓉花开的好漂亮,相信额娘看了一定会喜欢得不得了。”写意调皮的玩弄着花瓣中的露水,瞧着指尖下那晶莹剔透的水珠在花瓣中滚来滚去,玩的好不开心。
芽儿有些恼怒的提醒着:“小姐,你别玩了啦,等会儿太阳出来了会晒伤的。”
这三年来,在翟仲卿和魏楚楚弥补心理的怜惜疼宠下,写意完全融入贝尔王府的生活中,加上时间的淬炼,更是蜕变的更加美艳动人,举手投足无一不是风情万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