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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挑君心 page 8 作者:岳盈

  玉徽遵从嘱咐再奏“明月光”,接下来的“黄莺山谷”以琮琤的琴音模拟黄莺振翅  、鸣叫,奏出春天的早晨莺儿满天飞舞的景象。优美的琴音听得杨家母子如痴如醉,更  令人惊异的是,竟有无数只马儿停在茗琴堂四周,跟著琴音啼呜。

  亨泰难得遇到如此高明的演奏者,抑不住满腔的热血奔腾,急命侍从取来竹萧,请  求与玉徽合奏一曲“春江花月夜”。两人琴萧合鸣,配合得天衣无缝,,优美的旋律营  造出旖旎情思,可惜的是知音有限。

  安国公夫人见在场的贵妇名媛听得昏昏欲睡,还拚命忍著呵欠的可怜模样,也感好  笑。便在两人琴萧暂歇时,宣布众人到园中赏花,把茗琴堂留给两人论乐品茗。

  有几位名媛舍不得放弃与安国公世子亲近的机会,打起精神聚在两人周围聆听。蓝  织云却是属于急著往外跑的人。她伸著快生麻的腿,一手遮在肚子上。

  要命,刚才听她琴姊姊抚琴,不自觉的多吃了一些甜点、蜜饯,然后就口渴的多喝  了好几杯茶,然后肚子就胀得快受不了了。她不好意思开口说要如厕,好在安国公夫人  宣布大伙到花园,要不然她还找不到机会方便呢。

  可是偌大的安国公府,她又不知道该上哪做“那件事”呀。见母亲正和人应酬,两  个堂妹一眨眼也不知上哪了,她只好单独行动。

  她悄悄走近一位看起来顶和气的丫鬟身边,“这位姊姊,我可不可以请你帮忙一件  事?”

  那名丫鬟认出她是受夫人和世子看重的蓝家小姐,连忙应道:“蓝小姐有什么事要  吩咐奴婢的?”

  “是这样的……”她未话脸先红,踮起脚尖凑到那名丫鬟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丫鬟会意的含笑点头。

  “蓝小姐请跟我来。”她引领她穿过回廊,走到隔邻的一座院落。

  织云无暇打量景致,急急的跟著她进屋。丫鬟将她带进屋内最里角,掀开珠帘绣幕  ,那里有尿壶。

  “外头有盆水可净手,小姐好了后叫一声即可,奴婢在外头等候。”说完,她便先  行离去。

  织云呼出一口气,赶紧蹲在尿壶上解放,只觉得全身舒爽,畅快无比。

  她以后绝不喝那么多水了。自顾自的嘟嚷起身,她走出帘外洗手,这才有空注意到  所处的小室。里头布置简单,在窗台处设有一竹榻,以一山水屏风与外室相隔。她绕过  屏风走出去,还没看清楚外面的景致,便和一双充满玩味且犀利的目光对个正著。

  第五章

  织云惊呼出声,待认出倚在墙上用似笑非笑的嘲弄眼神盯视她的男人竟是对头冤家  后,小手慌乱的抚著胸口急速的心跳,瞪大的眼眸里几乎迸出火焰。

  这家伙总喜欢趁她不备时冒出来,还用那种仿佛要把她看透的怪异眼神瞅著她不放  ,把她看得浑身冷热交替,心儿撞得胸口生疼。

  “你想吓死我呀!”她著恼的怒视有著一双浓眉,和鹰隼般锐利的狭长凤眼,笑得  像狐狸的男人。

  “吓著你了吗?”晏南挺直身躯,高大的身影颇具威胁感的罩向织云。

  她有些惊慌的眨了眨扇子般的睫毛,随即告诉自己毋需害怕,尽管被他热力逼人的  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可这人是她熟透的讨厌男,根本没必要怕。

  “不管是谁,慌慌乱乱的看到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都会吓一跳。”她故意用不屑  的语气掩饰心慌。“你在这里做什么?该不是故意躲在这里吓我吧?”

  “我是来找你没错,可是无意吓你。”他意态优闲的回答。

  “找我?”饶是织云再天真无邪,也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不恰当,眯起眼戒备  的瞪视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有什么话不能到外头说吗?”

  “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他双手抱胸,笑嘻嘻的说。“我早在茗琴堂外布了眼线  ,表姨母一宣布大家到园里赏花,我便在花园一角等你了。看到你羞人答答的对著一名  丫鬟说悄悄话,接著她带你来这里,我也跟了过来。我纳闷你们来此的原因,追问丫鬟  才知你是尿急。”

  “你怎么可以!”她羞得无地自容,气急败坏的嚷叫起来,鼓起的两颊涨得通红。

  “你跟踪人家,还探人隐私,太过分了!”

  晏南轻挑眉峰,饱满的嘴唇毫不在意的往上扬。

  “你也不能怪我好奇呀。我原本以为你是要她带你来跟亨泰私会,可是亨泰明明还  在茗琴堂和你表姊琴萧合奏。”

  天呀,地呀,宁可让她死了,也别让她再听一句这棍球说的浑话了!织云气得全身  冒火,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晏南早被她眼中媲美雷公、电母威力的怒光劈了。

  “你猪呀!脑子里尽装那些乱七八糟的,就不能往正常方面想呀!”

  面对她的怒气,晏南只耸了耸肩,语气平和的回答,“我承认我是想歪了,可是在  如来禅寺时,你冲著亨泰笑得那么甜,我当然会把事情想岔。”

  “我哪有?”她皱眉道。

  “喝,你现在倒撇得一干二净,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对著我,你就摆出母夜叉脸,  对著他,你就笑得像花痴。”

  “讨厌男,我郑重警告你不要含血喷人,把这种深具侮辱意味的句子往我身上栽!  ”

  “你否认有对他笑?”他嘴角微朝两边扯开一抹冷冽的笑意,炯炯的目光像两把小  剑似的射进她眼中,刺得她睫羽频眨。

  织云对他像逮到妻子红杏出墙的丈夫般逼问她的态度,感到既困惑又生气。这家伙  以为他是谁呀?

  “就算我对他笑,也是礼貌上的。”

  “为什么你对我不能礼貌上的笑一笑?”

  面对他夹杂著委屈和懊恼的质问,织云也有气。“也不想想自己对我的态度!人家  对我笑,我当然要回笑一下,你又不对我笑,难道要我像花痴一样冲著你直笑呀!”

  “你是因为……”

  “孔夫子说:以直报怨。意思就是你对我不好,我也不要对你好。现在讲清楚了,  快点让开,我要去找我娘啦!”她不耐烦的命令道,想绕过挡住出路的晏南。

  “我怎会对你不好?是你不给我机会对你好。”他苦笑著,不愿让开。

  他哀怨的语调著实让她心肝连抽了好几下,心也跟著酸楚了起来。可是少女的矜持  又让她没办法软下语气安慰他。

  “你刚才不是问我有什么话不能到外头说吗?我都还没说呢,你却又急著走,你教  我……”

  天呀,地呀,织云只觉得胸口小鹿乱撞,脑子里乱成一团。他到底想说什么呀?想  要她教他做什么?她的心慌成掉满地的丝线,一时间找不到线头好整理起。

  “你……不是问我……那个笑不笑的事吗?我也……说了呀!”她艰难的从干涩的  喉腔挤出话来。

  快回答是呀,但怎么心里又希望他回答不是?织云只觉得体内有好多只蝴蝶在拍翅  ,飞呀飞的,逗得心头的小鹿再度胡乱的追著跑。

  “那是顺口提起的。其实我最想说的是……”

  他又停了下来,把织云的心情搅得像被风扫落纷纷飘坠下地的粉红色桃花瓣。她拿  起扫把想扫,可是面对满地的花朵,却有种想扫又舍不得扫、也无从扫的心痛和茫然。

  快说呀,快说。但她希望他说什么呢?想起了绿儿说陶晏南喜欢她的事,心儿跳得  更急,慌乱的忙把头低下,眼光正巧落在他锦袍下露出的一双黑底鞋上。那样式好眼熟  ,在哪瞧过呀?

  仔细一看,发现那是去年年尾时,已出嫁的薏明突然拿了鞋样,以高价委托她亲手  做的三双鞋中的一双。她原以为她是想送给夫婿,因为薏明的女红一向不怎么行,所以  拜托她做。她因此特别花心思,在鞋面上以金线绣出线条简单的图案。没想到这鞋没到  薏明夫婿的脚上,倒到了陶晏南脚上了。

  织云恍然大悟的轻呀了声,胸口的悻跳声更形急促。

  想到他拐著弯要意明央她做鞋,现在还穿著她为他做的鞋,慌掉的少女芳心涌上一  阵阵陌生的情潮,分不出心头的那股火热是甜,还是辣,令她顿时手足无措。

  他打什么主意呀?他他他……仿佛还嫌这双鞋给她的惊吓不够,晏南突然伸手捉住  她微颤的柔肩,把她吓得猛地抬起头瞪他,两只深幽幽的眸子就这样闯进她没有防备的  芳心中。

  “我十八岁那年,就决定娶你为妻了!”

  他低哑的声调如五雷轰顶般震得她耳朵发聩,频眨的睫羽慌得像被老鹰追赶得逃无  生路的小鸟的翅膀般胡乱挥舞著。

  她没听错吧?他真的说……尽管早从家人那里约略知道陶家有意迎她入门,可是对  织云而言,这事仍像隔层雾般不真切。现在亲耳听到陶晏南这么说,一股再难逃避的真  实攫紧了她的心。

  她当然不是开心,可是为什么心儿像长了翅膀似的仿佛要飞上云端?一阵蜂蜜般的  头顶淋下,全身酥软无力?

  “虽然你一直跟我作对,可是我下定的决心是不会改的。”

  霸道的语气令织云觉得有点刺耳,她跟他作对?他下定的决心不会改?这家伙以为  他是谁呀?

  正想反驳几句,张开的菱唇却被他浓眉紧蹙下那双冷峻而热烈的眸子吓得赶紧合起  。

  那握住她仿佛一捏即碎的瘦弱肩膀的大掌看起来颇具威胁性,还有他朝她俯卜的脸  ,那拂在她脸上的热气也令她不敢吭声。

  “你是我的人,我六年前就预定的妻子,没道理在守护六年后拱手让人!所以你最  好承认,那天的琴不是你弹的!”

  敢情晏南已经晓得茗琴堂里的事了。织云以手伤冯借口而逃掉当场出丑的命运。虽  说玉徽现场抚琴已足以证明当日的琴声是她所演奏的,可是以亨泰的固执,除非织云亲  口承认,他是不可能轻易相信。

  要知道他先入为主的认定织云是抚琴人,并为她的美貌而倾心,现在任何人告诉他  令他心动的人儿压根儿琴技不佳,他当然没办法立刻接受。为了让亨泰彻底对织云死心  ,晏南非得要她亲口承认自己不会弹琴,要不然他就有了个最具威胁的情敌了。

  这些曲曲折折的心情,织云当然不明白,还以为他是瞧她不起,这可伤了她敏感脆  弱的自尊了。

  “反正你就是看不起我!”气愤让她生出惊人的力气,险些就挣脱他的钳制。

  晏南条地收缩手臂,将她带进怀里,臂膀如牢固的铁炼般紧紧锁住她,不悦的在她  耳畔低吼:“我没有看不起你,你不要搞不清楚状况!”

  “有啦,你就是认为我不会弹琴,不会唱歌,什么都不会……”她悲愤难抑的在他  怀中控诉,听得晏南大感诧异。“我听见了,听见你笑我是音痴,还说什么乐器到我手  上全成了废物。呜……我不过是不小心把薏明的古筝摔坏了,你就这样说我,你好坏。

  都七八年的陈年旧事了,她居然还记在心上生他的气?

  晏南万万料不到她会将他一时的玩笑话放在心上,低头看著她挂在腮上的两串泪,  只得放柔语气安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记在心上。织云,我没那个意思,那时  你才八岁,我并非故意这么说,也从没轻视过你。你不会弹琴又怎样?我根本不在乎。

  别忘了,我跟你一样不会呀,又有什么资格评断你会不会呢?”

  织云有种仿佛坐在波涛轻漾的小船上的晕沉感,眼前的晏南令她既感熟悉又陌生。

  他当然还是同样的一张脸,可是向来对她冷嘲热讽的贱嘴巴却吐出比春风还要温柔  亲切的话,令她顿时觉得他刚毅的嘴唇变得柔软、好看许多。而他漆黑瞳仁里暖暖的热  意,方正的脸孔因唇上的微笑而流露出的迷人光彩,混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牵引  著她的芳心为之悸动。

  “你……”她似嗔似喜的望进他眼中,在这一刻,她似乎能触及到他灵魂深处,看  到他也为她跃动的真心。这令她喜悦得几乎要晕过去。

  “织云,我的好织云……”晏南忘情的抱紧她,在她耳畔呢喃著她的名。积压多年  的情意再也抑不住,终于像春汛般氾滥。

  他目光痴醉的注视她形如贝壳般的可爱耳朵,以及柔嫩的侧脸,胸口的灼热激情促  使他凑上唇亲吻,温润的触感令两人如触电般的颤动不已。随著织云的一声嘤咛,无力  的软倒进他强壮的臂膀中,晏南奔腾的情欲更如失控的马匹难以驾驭。

  他更加放肆的沿著她优美的侧脸,探寻向她等待的红唇。当四片嘴唇紧紧贴附住,  他犹如干裂的大地获得雨水滋润,贪婪的吸吮天降甘霖,以抚慰自己渴爱的心。

  织云毫无招架之力的任他轻薄,心跳和呼吸随著他的热情越发快速急促。她的脑中  一片混乱,他的温暖和索求像帐幕般的笼罩著她,将她与世俗的礼教隔离。

  她紧紧攀住他颈项,身子一轻,竟被抱起,放在书房里的几案上。臀下的坚硬触感  令她神智顿然清醒。

  “你你你……”她羞愤的推著他,晏南也发现自己的造次,但没有立刻放开她,只  是移开自己放错地方的手,炽热的嘴唇抵著她温润的脸颊呼吸急促。

  “我喜欢你,织云。”他等到体内的热流稍微平缓,才略微放开她,情意款款的道  。

  在他深情的凝视下,织云原先的气恼奇异的消失,羞人答答的低下头,不晓得该如  何回答。

  他又俯下头亲吻她的颊,带著一抹焦躁难耐的重重叹了口气。

  “我真恨不得此刻便是你我的新婚之夜。”他遗憾的道,托起织云红晕满布的曼颊  ,禁不住又是一阵心摇神曳。

  尽管眼前的佳人秀色可餐,让爱慕她极深的自己很难动心忍性,可是两人终究尚未  成亲,为了织云著想,他不得不勉强收住心神。而且他来找织云,不是为了跟她亲热,  而是有比这件事更急迫的事有待厘清。

  “织云,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我表弟安国公世子杨亨泰对你很有好感。”

  “什么?”沉醉在浓情蜜意里的俏佳人,没料到情人会突然冒出与两人的情意完全  无关的话,不由得呆住。

  “自从在如来禅寺见过你之后,亨泰就对你……有了好感。”晏南保留的说,锐利  的目光梭巡著她,似想从她一片空白的娇颜窥出她心中每一丝隐微的想法。

  织云睁大眼睛,在略略思考了一下后,恍然大悟。怪不得杨亨泰会一直针对她问东  问西的,原来是……“亨泰自幼在表姨父和表姨母的薰陶下,对音律、美术、文学等有  极深的造诣。那日我和他在禅寺外听到琴声,他深深为之倾倒。我们寻到后院,看到你  坐在琴后,他便以为琴是你弹的,因此对你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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