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惠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她已经失去那种挥拳K沙包的力气了,因为平治国不喜欢她太粗鲁,所以她不会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工作不管再怎么做还是那么多,齐家惠愈来愈懒,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像在偷公司的薪水,每天只要坐在位置上当「银银美代子」就可以了,反正平治国会支持她的业绩,包下他公司的所有广告就够了。
她不必辛苦地对着客户陪笑,也不必口沫横飞地介绍文案,更不必在烈日下到处奔走。
很轻松、很写意,却也很无聊。
她觉得她被平治国给架空了,主导权不在自己手上的感觉很闷,彷佛做什么都会被他给控制着,但这个权利是她给他的。
他不喜欢她做的,她就不做。
不是不想做,而是怕让他不愉快,所以不能做。
正在发烦的时候,秘书敲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封信。「齐姐,这是妳的快递。」
「放着吧!」看秘书没走,齐家惠问她。「妳还有什么事吗?」
「有个私人问题,不晓得该不该问您?」看齐家惠没反对,秘书就问下去。「听说司先生在追求妳?」
「听谁说的?」齐家惠愣住了,怎么又扯出司修身?「我们像情人吗?」
「是挺有夫妻脸的。」秘书老实地说。
「天啊,我跟他只是同事而已,要论相处时间长短的话,他们怎么不传我跟妳呢?」齐家惠无奈地问。
「可是我觉得司先生对齐姐很有心耶!」
「只要是女的,他都很有心吧?」齐家惠才不相信司修身会这么老实。
「不见得,很多女同事想倒追他,可是他都没有反应,公司里也不见他跟谁嘻嘻哈哈像跟您一样呢!」秘书说起司修身的另一面,竟然是不苟言笑型的男人,这让齐家惠有点意外。
「他行情那么好啊?」齐家惠问。
「对啊,司先生长得帅啊,要不是我已经有彼得了,我也会喜欢他的。」秘书脸红地说。
「原来妳也是『外貌协会』的啊?」齐家惠知道司修身长得好,但也要劝她别只看外表。「男人不是光靠脸长得好就有用的,没有脑袋没有前途的男人还是少惹为妙。」
「可是司先生很聪明啊!」
「小心妳的彼得吃醋哦!」齐家惠笑她。
「他才不会呢!」
「你们交往多久了?」齐家惠难得打听手下人的私事。
「三年了。」
「没考虑结婚?」
「我是有考虑,但是想到彼得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我就没有结婚的勇气了。谈恋爱很幸福没错,但是当人家的媳妇不简单,我还没有那种跟他共患难的勇气。」一讲到结婚,女人就会变得很现实。
「说得也是。」齐家惠叹口气,这也是她自己的问题。「对了,这里有份文件给妳,帮我校正一下,我明天要。」
「好,那我出去工作了。」
看着门关上,齐家惠的脑海里充满着刚才秘书的疑惑。
她跟司修身是一对?
不止秘书这么猜,就连邵天夏也这么以为。这让齐家惠有些困扰。是,他们的确常常在一起,不论是公事或私场合,他们都会同进同出,但是齐家惠从没有想过跟司修身当一对恋人的可能,不是因为司修身不好,也不是她不喜欢他,而是他跟她之间,就是少了那么一点……
像平治国给她的那种感觉,像一把火团在她胸口燃烧,非他不可的狂热。
但是她真的非他不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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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惠望着窗外,一整个下午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跟平治国的确相爱过,但是她不知道现在的他们,是在延续过去的爱情,还是重温回忆里的点滴,就像翻着旧相本里的彼此一样,可是就一直在往昔里打转,未来到底在哪里呢?
齐家惠不知道,她也不敢问平治国。
愈想愈烦,她决定提早下班。搭上出租车冲去百货公司,打算藉由购物发泄她的委屈。
坐在出租车里,齐家惠听见广播里传出一首正好符合她现在心情的歌曲,是彭羚唱的「囚鸟」。(「囚鸟」作词:十一郎)
我是被你囚林圻的乌,已经忘了天有多高,
如果离开你给我的小小城堡,不知还有谁能依靠?
听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脸色变了……
对爱无计可施,这无味的日子。
眼泪是唯一的奢侈。
女歌手如泣如诉,用歌声婉转说着一个自锢在爱情牢笼里的女人故事,也是齐家惠心情的写照。
平治国没有囚禁她,但她却甘心成为他的俘虏,在他所谓的爱情里沉沦,听从他的摆布,以为这样的顺从就是爱,就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失去他了!却忘了爱情的立足点不该是有尊卑的,失衡的天平只会让两人的关系更危险。
她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这撩乱的城市,容不下我的痴。
是什么让你这样迷恋、这样的放肆?
还有谁,始作俑者就是她自己,是她给了他放肆的权利,原因就是因为她爱他;为了贯彻这份爱,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相信,只要他爱她,她就可以原谅他对她所做的一切。
即使他说谎也一样,她都不在意。
可是她真的是这么想吗?
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
冷冷地看着你说谎的样子……
歌声还在脑海里回响,好像不断地在问。
她在跟一个有妇之夫来往,她必须等待他的召唤,在他有空的时候才能跟他在一起,但是剩下来的时间里,她却得自己咬牙忍耐寂寞、忍耐孤独、忍耐没有他陪伴的每分每秒。
如果是以前,一个人也可以的日子很好过,但是她现在有了他,却还要她一个人过,这庞大的孤单让她忽然不知所措。
邵天夏的话言犹在耳:「就算要爱,也不会挑一个不明不白的男人爱。」
不明不白啊!
这句话的确重重打了齐家惠一个耳光,因为所有的话都是平治国单方面说的,而他说了她就信了,从没有怀疑过,因为她认为他不会骗他。
真的不会吗?
齐家惠被她心里的声音吓了一跳。
「小姐,到了。」
看着司机,齐家惠知道她现在的目的地不是人来人往的百货公司,而是另一个地方。
这里没有她要的答案,只有一个地方有。
只有他才能告诉她,她该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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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最可爱的时候就是撒娇的时候。
相对地,最讨厌的时候就是撒野的时候。
齐家惠犹豫着,不知道她该撒娇还是撒野,才能得到她想知道的真相?
下了车,她没有在百货公司停留,她吩咐司机转向,来到了平治国的家门口,因为她经常跟平治国一同出入,门口的警卫知道她的身分,所以也没有拦她,任她自由出入。
齐家惠有平家的磁盘锁,进了电梯刷卡按密码,才能到达平家所在的楼层,一般人就算进得了大厅,如果没有磁卡跟密码也进不去。
平治国为了工作方便,在市区买下一层一户的公寓,他住十二楼,层层都是高级行政人员或是名流的居处,所以住户水准差不多,二十四小时警卫也不会随意让外人出入,要不是齐家惠这个月来过几次,相信也不得其门而入。
她知道平家很有钱,平治国也很懂得赚钱,跟她辛苦打拼存下来的小公寓相比,这里像座城堡,而她家则不比平家的厕所大多少。
平治国把他家的钥匙交给她,欢迎她随时入主,这样的态度很明显是对她开诚布公了,但是今天是她第一次自己主动来到这里。
电梯打开就是平治国的家,她再度刷卡开门,走进他的世界里。
平治国的房子主要以浓重的原色调为主,如果没有看过外观是钢筋水泥的大厦,一走进房里会以为走进了森林里的小木屋,处处都是温暖的木质色调,所有能见的都是深深浅浅的木纹,配合空调不时释放的松木精油味道,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深呼吸。
但是这些都是人工的,就算做得再逼真,也全都是假的。
平治国不在家,这是理所当然的。
齐家惠没有通知他,因为她想知道在没有预警的状况下,会不会发现什么之前没有发现的蛛丝马迹?
她知道平治国的家一星期会有清洁公司过来打扫换被单,他的衣服也有专人收洗,除了他以外,家里没有其它人。
齐家惠走进卧房,加大的双人床上有些凌乱,却不像他们云雨之后那样的凌乱,
而是单纯睡醒之后没有铺齐的状态。
抚摸着他睡过的枕头,齐家惠忍不住躺了一下,床上还有些他的味道,没有其它女人的味道;女人是很敏感的,但是她没有找到奇怪的东西。
「唉……」齐家惠胡乱走了一圈,从卧室走到书房,再回到客厅,坐在纸藤椅子上,虽然什么也没找到,但齐家惠一点也没法放松,一旦对人起了疑心,就像小小的星火,很容易引燃成燎原的烈焰。
她爱平治国,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但是她不了解平治国,她不了解这几年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说他离婚了,他爱她、他需要她,他要跟她在一起,但是她不知道,如果不能了解他,两人要怎么继续走下去?
她想起了一则神话,爱神的儿子丘比特与世间的女子相爱,但那女子对爱人的身分起了疑心,就因为好奇心作祟,差点毁掉这段爱情。
齐家惠看着手上的钻戒,她叹了口气。
平治国要她,却又不让她明白一切,如果她真爱他,就该接受他的一切,无论真实或谎言的部份,她都要相信。
但她做不到。
这时平家的电话响起,吓了齐家惠一跳。
但她没接听,任由它转到录音机上。
留言的声音是一位女性,声音很年轻。「J,我想过了,如果你真这么狠心,为了追求你的真爱而放弃我们母子,那我祝福你。但是为了David……David需要一个正常的家庭,需要父亲,不能因为要成全你自私的爱就要牺牲David的爱,而且婆婆也希望我们复合,所以我建议你重新考虑我们的婚姻。」
电话挂上了。
这是齐家惠第一次听见平治国前妻的声音。
可以听见她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她没有打到平治国的公司,而故意在他不在的时间里留言给他,表示她很聪明,使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希望多争取一些时间,让平治国消化她的话,而且她别的不提,只用跟平治国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让他为难。
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儿子David……
平治国没跟她提过他有儿子,那个女人叫他「J」,那是齐家惠所不知道的平治国。
听见这些,让齐家惠突然面临到以前不曾遭遇过的压力,不再只是男女之间的情爱纠葛,还有介入他人家庭的罪恶感。如果没有她,平治国会不会还是另一个女人的好丈夫、一个小孩的好父亲、一个母亲的好儿子呢?
为了她,平治国需要抛下全世界……
齐家惠哭了。
她竟然还怀疑平治国,她竟然还怀疑他对她的爱,她怎么可以?
可是听到刚才那段留言以后,齐家惠动摇了,她真的可以不顾一切接受平治国的爱吗?
忽然间,她手上的钻戒沉重了起来。
第八章
到底是被爱还是爱人比较幸福?
齐家惠不知道。
那天她没有留下来等平治国,匆匆地离开了,只把钻石戒指还有他给她的磁卡全留在客厅的茶几上。
她知道他很聪明,一定知道她的意思。
上次她逃走了,这次也一样。
她的选择都是背离他,上一次是因为她不想放弃自由,这一次则是她不想他为了她放弃了家人。她怕,如果到时候他发觉他的选择是错的,她其实一点也不值得他抛弃一切,那么他的放弃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她不想他后悔。
如果只是从另一个女人手里抢回他,齐家惠不会这么为难,但是现在她是要从一个儿子手里抢走他的父亲,要从一个母亲手里抢走她的儿子,这比从一个妻子手里抢走她的丈夫来,还要更让她的良心刺痛。
因为她也是这样长大的,她的父亲被其它的女人抢走,为了他所谓的真爱抛弃她们母女,她恨极了那种女人,更恨她的父亲,但是最恨的却是她的母亲,她一直骂她为什么不是儿子,而是女儿,如果她是儿子就好了!
后来她母亲再婚,还视她为拖油瓶,让她国中一毕业就到全体住校的学校就读,除了学费生活费的供给以外,母亲不准她回家。
齐家惠也很清楚,那是母亲的新家庭,不是她的家,而父亲的家也不是她的家,在他父母离婚的那一刻开始,她已经没有家了。所以她后来会那么执着在自己买房子这件事情上面,也是因为她要快点建立自己的家。
虽然现在她长大了,知道男女不能在一起有很多原因,但是一旦有了小孩以后,问题就不止是男女间的问题而己了。
「那他没有再来找妳吗?」
「没有。」一个星期过去了,齐家惠没有接到平治国的电话。她知道他一定很生气,因为她什么也没讲就把东西全还给他了,如果他想挽回一定会打电话给她,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邵天夏听她说完,忍不住问:「就这样完了?」
「对啊,就像是作了一场旧梦吧。」齐家惠叹息o/心还在痛。
「真不像妳的个性。」邵天夏摇头。「没想到一通电话就打败妳了?」
「好像之前有人是劝我不要跟男人不明不白的耶,怎么现在大逆转了?」齐家惠觉得邵天夏前后矛盾。
「要是有个男人为了我不要全世界,那么拼死拼活我也会跟着他走的,哪像妳,想那么多做什么?」邵天夏之前不知道平治国的事,现在听完才为他感动。「妳不要假大方了,爱情是非常自私的,如果妳真的爱他,那妳就不应该再放弃他一次。妳没必要把他还给任何人,他是为妳回来的啊!」
「妳没听过一句话吗?」齐家惠叹息。「爱就是希望对方得到幸福啊!」
「妳以为把他还给他前妻就是得到幸福吗?」邵天夏觉得她想错了。「妳只是满足妳自己罢了!傻瓜,一个男人如果要跟一个女人天长地久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如果一旦不爱对方了,硬凑在一起会幸福才有鬼呢!」
「至少他们的小孩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齐家惠想起David。
「烂想法,妳以为这种表面上有爸有妈的小孩就幸福吗?见鬼了,就是有妳这种想法,才会让很多女人被男人打得半死也不离婚,原因就是为了孩子,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才可怜呢!」邵天夏骂她古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