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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女 page 4 作者:梦云

  “相信我,绝对需要。”曾跟毛叔走一趟的裴兰,对商场的规矩可有几分认识,她笃定自己的作法绝对没错。

  “既然你如此有自信,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听到拜托两字,裴兰一双眼睛倏地瞪大一倍,她一脸怀疑,直瞅着面前的玄骥开口问:“我发觉你最近对我的态度改变很多,几乎不像我初时认识的那个人了,为什么?”这情况她早有所觉,只是一直没机会问出口罢了。

  今夜时间允许,又不会有人突然出现打扰,裴兰若再不问,可真的要憋死自己了。

  “有吗?”事实上是有的,玄骥自己也知道,只是他不想对她吐实罢了!

  从知道她是个女儿家开始,他对她除了好奇外,还多了一份敬重;红粉知己不少的他,却从没遇过如她这般奇特的女子,若不是他还不能确定能否推掉与琉璃公主这桩婚事,也许他会决定娶她为妻。

  “有。”裴兰笃定的回答,一双水眸更是直直的凝视着他,犀利的眼神就像要看透他的内心一般。“别想骗我,我不蠢也不笨,不是你三言两语、装疯卖傻就得以蒙混过去的。”

  裴兰精敏慧黠,玄骥同样也不笨,才眨眼的功夫他已然想到可以应付她的理由,“我俩不是合伙人吗?既是合伙人,何必整天针锋相对,闹得两人都不愉快,对吧?”

  “就为了这个理由?”裴兰还是不怎么相信,却又提不出任何的反驳,只因他的理由实在用的太过于光明正大了。

  “当然。”肯定的语气再加上坚决的点点头,颇具说服力,只是他依旧不忘耍弄她,“除了这点以外,你认为还能有些什么理由说得过去?”

  “也许吧!”不知为什么,裴兰心里总隐约感觉有一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算了!就当它是吧!吃饭、吃饭。”不想了,再想下去不过是庸人自扰,还是吃饭要紧。

  就在裴兰忙着埋头苦干之时,玄骥双眼中闪过一丝丝的诡谲神采,乍然若现,但才不过是须臾之间,根本没让人有察觉的余地。

  人说来的好不如来的巧,好巧不巧,就在玄骥与裴兰拜访崇晔的当日,崇府正好在大宴宾客。

  诸贾为会,率以赀为差。上贾据上座,中贾次之,下贾侍侧。

  商贾以货单定座席的习性,让身为官家子弟的玄骥还真开了一次眼界,直到此刻,他方才领悟裴兰所拟的那张货单的妙用之处。

  由于毛叔所提供给他们的净是一些国内少见的珍奇古玩,所以很幸运的裴兰与玄骥安排到的座席正巧紧临着主人。

  这样的安排有好有坏。

  好的是他们方便观察崇晔的言行举止,但同样的在主人家的眼睛里,他们也无所遁形。

  乍然一看,场面的浩大还真让人瞠目结舌,与会嘉宾更是形形色色,富贾巨商也就不用说了,文人学士、官绅名流比比皆是,几乎可说各行各业全都齐聚一堂,共襄盛举。

  丝竹之声响彻整座厅堂,中间娉婷美妙的歌女献舞献技,安排这样的筵席就是连一般王侯将相也少有与之匹敌的能力,裴兰见此光景,不由摇头兴叹。

  自古男子多风流,这话当真不假。看所有在场男宾,每个不都坐拥美女,醇酒一杯接着一杯猛灌下肚,她心忖:难道这些男人全都不懂酒是穿肠毒药,美人能让英雄气短的道理吗?

  反过头来,裴兰双眼转向身旁的玄骥,这一眼,可差点让她气晕过去,她万万也没想到原来他也跟一般凡夫俗子同一个丑样。

  左拥西施,右抱貂蝉,一副自以为潇洒不羁的恶心模样,当真让她气闷不已,差点克制不住把自己面前的酒全数泼往他身上算了!

  不气、不气,裴兰无暇自问自己怒从何来,只一心忙着压抑心里的怒气,到最后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索性撇过头朝着主人崇晔的方向望去。

  他在看她?为什么?那深邃的眼光,那诡谲的神采,在在要胁着她,让裴兰禁不住有些忐忑。

  可想了想,自己又没做些什么亏心事,难道还怕他不成?

  哼!他要看,她同样也可以看,干脆就来跟他比比看谁的眼睛大算了!

  就这样,裴兰瞪着眼睛直瞧他,崇晔同样也不转移自己的视线,心思各异,这举止看似十分无聊,实际却是场意气之争。

  第4章(1)

  裴兰在忙,玄骥又在做些什么?

  外表上,他如同一般宾客一般,与女人调情、喝酒取乐,实则他正暗中观察四周的一切。

  逢迎拍马,暗中较劲,商人那“有利则趋,无利则止”的职业习性,正一幕幕赤裸裸的呈现在他眼前。

  官场若是黑暗的,商场上则以金钱现实挂帅。

  难怪古有人言,“拐子有钱,走歪步合款;哑巴有钱,打手势好看。”真应验了句“钱是好汉”之说。

  觥筹交错的奢靡气氛容易让人堕落,虚与委蛇、唯利是图的嘴脸看多了实在令人生厌。

  与眼前这极尽虚伪的一切相比,玄骥反倒感觉裴兰的多怒、多嗔来得可爱许多。

  头一摆,双眼凝注,玄骥直觉的想寻身旁那朵浊流中的清莲。谁知,这一眼竟让他心绪起了巨大的波涛。

  这女人到底在做些什么?就算真要观察崇晔,也毋需这样光明正大的盯着人家直瞧啊!

  他们这样到底算些什么?眉目传情吗?想到这四个字,玄骥心里顿起一股无明火,狂燃的怒焰一发不可收拾,按捺不住的玄骥嘴一张,正欲打破他们之间弥漫的微妙气氛时——

  “哎呀!这不是玄骥贝勒吗?下官老远望来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呢,走近一瞧才知……果真无误。”

  一声贝勒爷把玄骥真实的身分当场披露,同时也拉回裴兰的注意力。

  熟人吗?裴兰暗中眼神一使,向玄骥提出疑问。

  是的。玄骥同样以眼神回应。

  这位醉眼迷茫,脚步虚浮的官吏,正是玄骥去年前来扬州办事时,不幸认识的“熟人”。

  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遇到玄骥认识的熟人,这下应该怎办呢?裴兰心急如焚的思忖着。

  临危之时,她想起自己当初对玄骥所下的承诺,干脆站起身,“呃……玄骥贝勒是特地陪草民来扬州谈场生意的。”裴兰的这番话本是想平息四周因玄骥真实身分而起的喧哗,可有用吗?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连主人崇晔都给惊动了,更别提在场的众位宾客。

  只见崇晔凝着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一步步往她二人的方向迈进,“这里对贝勒爷您来说,可能稍嫌吵了点,崇某人大胆,敢请贝勒爷您移驾偏厅一叙,如何?”

  识人好坏一向但凭自己直觉的裴兰,对崇晔的感觉依旧如昔,理所当然对他这突兀的邀请也实在提不起兴趣。

  可今天作主的不是她,人家邀请的也非是她,眼神一睐,她干脆把决定权丢给同样一脸平静的玄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纵然这崇晔眼神不正,但为人是好是坏无从得知,玄骥还是大胆的决定闯他一闯,“既然是主人当面亲口邀约,本贝勒若是拒绝了,岂不辜负主人一番美意?”

  意思就是说跟他一起走罗!

  好吧!

  裴兰心忖,她既然是跟玄骥一起来的,跟他同进退也理所当然。

  就算等在他们前头的是龙潭虎穴、森罗地狱,裴兰决定义无反顾、满腔义气誓死跟随到底。

  这譬喻……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贝勒爷您请坐,这位小兄弟你也请。”

  三人落座之后,现场又是一片寂静,主人不开口,身为客人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个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他看我,你又看他,看来看去,没完没了。

  到最后,聪明有余,耐心不足的裴兰终于率先开口,打破这要命的沉寂,“你带我们进来,总不会就为了观赏我与他的长相吧?”这人的举止实在太让人难以理解。

  有话说,方才在筵席上他尽可畅所欲言,就算真出言不逊,满堂宾客也没人敢出面纠正主人家的过失。

  玄骥虽贵为贝勒爷,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就算有胆在言语之间激怒了他,贝勒爷也拿他莫可奈何啊!

  综观以上各点,崇晔此举可算是画蛇添足,更是诡谲莫名。

  “当然不是。”对她的伪装,崇晔是一目了然,他若有深意的笑着,眼神更是邪肆直接,就像在告诉她,我能一眼识破你的伪装,“两位一踏入崇某府宅,崇某就约略能感觉出两位出身定然不凡,在你们身上崇某闻不到属于商人所有的铜臭味,更不像一般的文人学士。果不其然,贝勒爷尊贵的身分证实了崇某的眼光,只是不知贝勒爷驾临寒舍,有何赐教?”

  在那双犀利的眼眸逼视之下,裴兰一颗心可忐忑得很,她想逃避更不想直接面对他,可迫于时势,她不想也不行,只因她与玄骥曾有的协议,“贝勒爷是裴兰的至友,裴兰则是毛叔介绍来的。

  毛叔说你在扬州这地方人面甚广,想谈生意找你准没错。因此,我们才会出现在此,因缘际会,好巧不巧,正好碰上你宴请各方宾客,我们也就顺水推舟当个嗟食客。”

  理由真就这么简单吗?崇晔存疑。

  崇晔当然不信,可为了那项计划,他决定还是早早把他们打发为妙,“既然两位是毛叔介绍过来的,崇晔也大略看过你们送过来的货单,这笔生意崇某愿意接下。”

  意外的顺利以及他的干脆,让裴兰与玄骥两人震撼不已。

  看都不看,价格谈都不谈,他就这么爽快的接下这笔生意,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价钱呢?”他不提价格,裴兰干脆自己来。谈生意的伎俩她可跟毛叔见识过的。

  爽快是他家的事,斤斤计较则是她做生意的原则。

  崇晔脸色不变,开口说出一个让人惊讶的天文数字,“这样的价格,敢问小兄弟你可满意?”

  “满意,满意。”这价码可比毛叔给她的还要多上一倍有余,裴兰岂有不满意的道理。

  卖方既然满意,买方当然就掏钱付清货款,银货两讫之后,“两位可还有需要崇某效劳之处?”这话听来客套有礼,实则是请客出门,只是较为含蓄一些。

  裴兰不笨,当然听得懂他客套话背后所隐藏的逐客令,“呃……叨扰许久,我俩就此告辞。”话落,她当即扯着那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玄骥,当场走人。

  向来口若悬河的玄骥为何在紧要关头却突变为一个哑巴了?

  他虽然不说话,可那双眼睛可没瞎,崇晔的一举一动都难逃他的锐眼。

  他神情虽静如止水,可双眼的神采却闪烁不定,这说明了他心中有事,而且是一件不能让他们知道的“私事”。

  一路被裴兰扯着走的玄骥,心思百转千回,把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仔细过滤一遍之后发现……

  他说,从他俩一踏进崇府大门,他就已经注意他们许久,还准确的猜出他俩的身分定然不简单。

  这是第一个疑点。他特别注意裴兰与他的缘由何在?

  在那糊涂官吏当众揭露他贝勒爷的身分时,崇晔就急着找他们私下晤谈。此乃第二个疑点。

  玄骥虽不懂得经商之道,可却也知道赚钱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事,爽快干脆就是第三个疑点。

  再则,玄骥曾从裴兰的口中得知那批货的合理价码,而他所出的竟高出合理价码一倍有余。这出手大方阔绰乃是第四个疑点。

  综合以上四个疑点,玄骥可以大胆推论崇晔这个人心里绝对藏有一件天大的秘密,只是他还推敲不出他所隐藏的秘密到底是些什么。

  而单就他对“贝勒爷”这三个字的反应来看,玄骥可以很大胆的推敲那件秘密绝对涉及朝廷,更有可能跟皇室扯上关系。

  “玄骥,玄骥……”唤了许多声,始终得不到他的回应,裴兰终于忍无可忍,索性伸手扯住他的脸颊,强将他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做什么?”会痛耶,这女人的手劲怎那么大,把他掐疼了不说,还摆出一张臭脸,给谁看啊!

  瞧他一张臭脸,裴兰也不甘示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摆出一副茶壶模样的泼辣架式与之对视,“我独自一人喜孜孜的说着,一心想把生意谈成的喜悦与你分享,可瞧瞧你……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得如此入神。”话说到此,裴兰脑筋一转,回想起了方才在筵席上他与女人调笑喝酒的场面时,气得顿足再厉声斥责:“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还在想方才筵席上的那名女子,想她妖娆的体态,想她柔情似水的服侍?说,是不是?”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面对她无理的泼悍,狂怒的尖啸,玄骥只能苦笑无奈的摇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女人,什么妖娆体态,什么柔情似水,简直就是胡诌一通。”

  “哼!否认也没有用,事实胜于雄辩,你若还眷恋不已的话,大可回到那温柔乡去。”女人有时是不讲理的,尤其身分尊贵的琉璃公主,她若真要歪曲事实,谁也拿她无可奈何。

  第4章(2)

  “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这话,玄骥虽不敢说出口,心底却明白得很。

  女人吃醋的模样,他并非不曾见识过。

  过往,他总认为女人吃醋的表情最是可憎,今日看她……

  杏眼含怨,红唇微噘,满脸的怒色,这样的表情让她更具几分女人的风情,就算她身着男衫,依旧掩饰不了女儿家才有的娇媚可爱。

  会吃醋是否代表着她心里有他?

  想到她心里可能有他,玄骥一颗心奇妙的涨得满满,一股陌生的感觉就这么从他心头卷去了他的理智,若非情况不许,他真想……真想展臂将她拥紧,更想猛攫那张微噘的檀口,直吻得她神智昏眩也不愿休止。

  感情泛滥,强烈得几乎让他难以克制,可理智的一面以及事情的严重性,让他不得不压抑心底的渴望,一脸正经、满眼严肃的直瞅着她开口:“那个崇晔绝对有问题,我打算今夜夜探崇府。”

  “什么?”听到崇晔那个人有问题已经够让裴兰惊讶了,再听他说今夜打算夜探崇府,她更是惊诧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现在到底发生何事了?

  崇府的墙头上,隐约看出两条黑色的人影。

  一个身材壮硕高大,一个纤细矮小,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两个人恍若成为一体,映照在地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仔细一观方才看出原来是高大壮硕的他紧抱着纤细弱小的她。

  紧张时刻,裴兰整个心思全摆在这事上头,根本无心在意这样亲昵交缠的姿态,不只不雅更容易让他发觉自己是个女人的真相。

  “外面守卫甚多,看来是很难闯进去。”若是只有他一个人,玄骥有把握绝对闯得进去,可现在身边多了个累赘,他实在不敢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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