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只有水声哗然。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意外?」丁伟沉不住气,他需要她的回应,他不喜欢这样的沉默。
丁伟问得没头没尾,但是金远香知道他的意思,他在好奇她为什么不好奇,但是她不能解释在她心里早就演练无数次相遇的画面,对她来说,他从未远离过,那么她有什么好意外的?
但她不能承认他一直在她心里的事实,她不想这么快就被他看穿她的心事,她只能回避他的眼神。「有需要吗?」
「不需要吗?」丁伟甩乾手,走到她面前,要她看著他。「你能不能别老是看著地板,我不在那里。」
金远香盯著他,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只好别开脸。「我肚子饿了。」
「这里有红烧熊掌一只,你要不要尝尝看啊?」丁伟有点不爽,举起湿淋淋的手扬了扬。「保证原汁原味,口味一级棒,就怕你不敢吃!」
「谢谢。」金远香想也不想的,就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下。
丁伟吃痛,马上抽回手。「你还真的咬?」
「为什么不?」金远香理所当然的应他。
看著她,丁伟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败给你了,香。」
「你从来就没赢过。」金远香不爽地说,他的笑声让她很生气,好像在嘲笑她的孩子气似的。
「七年了,应该是好久好久的时间,我怎么有个感觉,我跟你昨天才见面呢?」丁伟顾不得手痛,拖了张椅子跟她面对面。「这些时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撕了七年的日历纸都到哪里去了?」
「你想太多了。」金远香没想到他也跟她有一样的感觉,她的心里忽然涨满了回忆,仿佛她从未离开,他跟她还是一样相爱……
丁伟牵起她的手,感受她的体温,还是一样冰冷的小手。「是啊,我每天都在想你,都在想你到底有没有想我?」
「没有。」金远香摇头,她想否定自己,她想逃。
但丁伟不放过她。「说谎。」
「你才说谎。」金远香忍住泪,她生气的反问。「如果你像你说的那样,每天都想我,那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我……」丁伟语塞。
「别说你不知道我在哪里。」金远香抽回手,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系。
「知道又怎么样,你在大学里跟男同学嘻笑快活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丁伟也生气了,开始跟她计较起来。「一定没有,对不对!」
金远香冷笑,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那你呢?每个月新闻一定有你换女朋友的消息,你可别否认,那些照片登得那么大张,我才不相信那是作戏。」
「你生我的气?你吃醋?」丁伟忽然高兴起来,原来她是关心他的,不然不会注意那些新闻。
「吃你个死人头啦,我没有必要吃醋,记得,是我先甩掉你的!」金远香不想让丁伟太得意。「怎么了,没话说了?」
「很痛。」丁伟闷闷地说。
「手很痛吗?还是去看医生吧,都起水泡了。」金远香检查他的伤口,刚才没注意,现在才知道他伤的不轻。
「不,手还好,我说的是心,我的心好痛!」丁伟按著胸口,半真半假地说。「我第一次知道心碎的感觉。」
「你痛个鬼啊!」金远香觉得他演得太夸张了。
「怎么不痛?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丁伟瞪了她一眼。
「有那么严重吗?」金远香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气什么?
「我没想到七年後我才知道自己失恋。」丁伟无力地垂下头,像斗败的公鸡似的。「我现在才知道我被甩了……」
「神经病,你到底想说什么?」金远香要他把话说清楚,这件事不是早就已经在她信里写得很清楚了;如果他愿意等她,就来找她,如果不愿意,就即时分手,以後男欢女爱各不相干。
这七年来,他的反应很清楚地说明了他选择分手啊!
「我等了你七年啊,香。」
第八章
金远香坐在急诊室外,看著救护车闪著红光而来。
救护车来跟去的声音听起来有很大的差别,虽然都是相同的声音,但来时会愈来愈尖锐,远离之後就会变得愈来愈低沉,原本她还以为是心理因素造成的错觉,後来才知道那是物理学上的「都卜勒效应」。
而现在,她也觉得自己对丁伟的感觉是这样。
在没见到他之前,心里的紧张愈来愈让她不安,但是在见过他之後,她的不安却变成一种平静的感觉。
一种很确定的心情。
谈过之後,她才知道当年留给他的信,里面的讯息并没有正确传达到他手上,所以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一时情绪化,而且又交代他不准去找她,他也只好痴痴地等了这么多年,没想过去找她。
後来是因为他的手伤真的挺严重,所以金远香只好叫了车载他到附近的医院挂急诊,丁伟也打了电话给他的经纪人,告知他现在的状况,要他们把最近的行程往後挪或是取消。
金远香这时才知道丁伟明天还有工作要做,却因为她的关系而延误了。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闷,所以她没有留在急诊室里等待,把丁伟留给医生照顾,她一个人走到室外,想要好好呼吸一下。
丁伟的伤势并不严重,但医生希望丁伟做个详细的治疗,金远香知道自己不该待下来,因为她已经看到几个背著摄影机的记者出现了。
虽然那是他们的工作,但是金远香还是觉得医院并不是一个采访的好地方,毕竟那是一个治疗的场合,虽然他们有替大众求知的权利,但是不代表他们有权可以侵犯病人休养的权利。
可是那个病人不是别人,而是丁伟。
金远香苦笑。在演艺圈这个世界里是很现实的,如果不够红的明星想要上个报纸都得千求万求,而第一线的大明星却像生活在显微镜下,连打个喷嚏都可以挂上头条让迷哥迷姐们看了心疼。
而这回丁伟受伤的事件,看来又会引发一阵讨论吧?
摇摇头,金远香叹了口气,慢慢走进夜空下,钻进星星的怀抱里。
暂时,她跟丁伟之间的距离,还是很远很远很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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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远香作了一个梦。
起床的时候,她还有种恍神的错觉,仿佛还没有从梦里醒来似的。
梦里的她,一直追著丁伟的背影不放,任由她喊破了喉咙、叫哑了嗓子,丁伟还是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真是一个令人烦闷的梦境啊。
甩甩头,金远香觉得这样的梦有种不祥的感觉,尤其是在她跟丁伟相遇之後,这是有什么事要发生的预兆吗?
「呼……」做了个深呼吸,金远香决定先行盥洗,从头洗到脚或许会让她精神一点吧。
早起洗澡用最清爽的样子面对每一天,是她在国外养成的习惯,这个习惯也延续到回国以後。包著浴巾穿上浴袍,打开房里的电视听新闻,金远香刚定到厨房想打开咖啡壶的开关,打算用苦味来醒醒脑袋,这时门铃响起。
「谁啊?」金远香从门口的电眼看出去,窥视孔显出一个人的样子。
是他?
金远香顾不得衣衫不整,马上打开铁门,让丁伟进门。「你怎么来了?」
「先关门再说。」丁伟皱著眉道。
「喔,好。」金远香只好随他的意思做。
「你房里有人?」丁伟听到她房里传来的电视声响,听起来像有人正在说话。「是谁?」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金远香有点不高兴,他凭什么这么质问她?「你不是一大早来盘问我的私生活吧?」
「不……哎!你……」丁伟被她一瞪,马上手足无措起来。对别人,他才不会这么低声下气,但是对她就是没辙。「我只是……」
「好啦,不逗你,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金远香走到卧室打开门让他一览无遗。「满意了吧?」
「那你刚又说有人?」丁伟哀怨地问。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有人了啊?」金远香走回厨房,看丁伟像被罚站的小学生一样不甘愿地站在那里。「是有人啊,我不是人吗?」
「拗不过你。」丁伟终於放下心,跟著金远香进半开放式的小厨房。
「你怎么没待在医院?」金远香好奇的问,看见丁伟的手上还扎著绷带。「伤口没好可以离开吗?」
「没办法,我被赶出来了。」丁伟无奈地说。
「为什么?那间医院怎么可以这么恶质?一点医德也没有!竟然连病人也不收?我要去告他们!」金远香在国外住久了,也染上了一切用法律来解决的习惯,不合理,告;不公平,告;不对,也告。
正义女神虽然盲目,但是手里的天平却是斤两十足。
「停!我又没说是医院赶我走。」丁伟澄清事实,把真相还原。「其实是我被那群记者烦得受不了,想睡一觉也不行,一堆人像赶集似的,把我当羊一样赶来赶去。没法子,只好趁乱逃走。」
「那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金远香记得她没跟他说自己的租处啊?
「秘、密。」丁伟神秘地笑。
「喔。」金远香也不追问,想说的自然会说,不想说的逼供也没用。
「你怎么一点兴趣也没有?你不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丁伟有点无趣,没想到金远香的好奇心只有一点点?
「难道你要我像那些记者一样扯著你的衣服不放,把麦克风塞进你嘴里,硬是要屈打成招,你才习惯吗?」金远香替自己冲了杯咖啡,给丁伟一杯果汁。「补充点维他命C吧!」
「你好歹配合一点,不然我们很容易就没话讲了。」丁伟接过果汁,眼睛却盯著金远香的咖啡不放。「我想喝你那一杯……」
「你不知道沉默是金吗?」金远香把咖啡壶拿走,不给丁伟喝。「喝你的果汁吧!」
「我现在很确定你房里不会有别人了。」丁伟哀怨地端起果汁,哀怨地喝了一口,嫌太甜又放下。「因为其他的男人都被你变成沉默的羔羊了。」
「不好笑。」金远香白了他一眼,觉得他真是浪费。「喝完啦!你是不是要我坐在你大腿上喂你喝啊?」
「有人陪或许会好一点。」丁伟不问她答不答应,就硬是把她抱过来坐在腿上。「咦!你变胖了耶。」
「谢谢你的赞美喔。」生气的金远香,不客气地把手上的热咖啡倒在他大腿上。「那这杯就请你喝吧!」
「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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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丁伟换装洗澡的时候,金远香换上一身套装。
「你要出去?」全身上下只围著一条浴巾的丁伟走出浴室,正好看到金远香在整理皮包。「穿得真正式啊!」
「嗯,今天要去面试。」金远香知道自己这一身真像过期的老处女打扮,但是在学术界里,老气等於有经验,这是她之前几次面试下来得到的心得。
丁伟由後搂住她,半乾的身躯贴在她的新套装上。「你不陪我?」
「昨天我已经推了一次,所以才改约今天。」金远香推开他,对著镜子抹起她的珊瑚色口红。「嗯,大功告成。」
「我有预感你不会录取,所以你不用浪费时间了。」丁伟坐在床沿,哀怨地扯著床单。
「谢谢你的乌鸦嘴。」金远香拿口红在他的脸上划了个大叉。「再罗嗦我就毁你容喔!」
丁伟抓住她的手,让她坐在他的身边。「你真的要出门?」
「你不是说你都没睡,我出去正好把床留给你休息还不好?」金远香耸耸肩,起身把刚才拿出来试衣的其它套装挂回衣橱里。
「我又不是真的要睡觉,除非你肯陪我睡。」丁伟也跟在她背後,想把刚才的口红抹在她的白色套装上。
「抱歉,我暂时不缺性伴侣。」金远香白了他一眼,阻止他的恶作剧。「你的欲望请自己解决。」
「不准你说这种话。」丁伟生气地说。
「你生什么气啊?」金远香摇摇头,声明她的权利。「你没有资格限制我该做什么、不做什么,懂吗?」
「我怎么没有?」丁伟气归气,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能急、不能逼她,不能再让她逃走了!
「你、没、有、资、格。」金远香转过身,她不想承认她跟他之间的感情,更不想这么快就被他攻陷。「你并不是我的什么人,懂吗?」
「香!」丁伟抱住她,害怕她又要离开他了。「告诉我,你到底要逃到什么时候?」
金远香背对著他,心跳的好急、好急。
「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可以假装不在意我吗?你以为我会这样就放弃你了吗?没用的。」丁伟闻著她的发香,这是他想了好久好久的味道,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他不能再放她离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金远香故做镇静地说。
虽然她知道不应该,但是她却像所有对爱情不安的女人一样,渴望强而有力的拥抱,渴望爱她一生的承诺,渴望他只属於她一个人。
但那是不可能的啊!之前她得不到的,现在她也一样不敢要求。
「我不想再等待了,香。七年时间已经够了,你的试验应该已经得到证明了,不是吗?」丁伟把她扳回来,希望她能给他一个答案,别再折磨他了!
「我没有试验你!」金远香避开他的注视,她怕一个眼神就出卖了她的感觉,那藏在她心里小小的卑微的渴望。
「如果你没有,那么这七年来为什么你不肯跟我联络呢?」丁伟要个明白,但是他却忘了少女的矜持,他忘了金远香并不像他想像中那么坚强。
「奇怪,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金远香生气的反问。「为什么要我迁就你,而且……」
打断金远香的抱怨,丁伟指出她的语病。「等等,不是我不去找你好不好,是你不准我去找你的。」
「那你就那么听话?」金远香瞪著他,觉得他前後矛盾。「如果你真那么听话,那你为什么现在不听话了?」
丁伟楞了一下,才大笑道:「这有什么好问的?」
「什么意思?」金远香觉得他笑得很讨厌。
「因为你已经回来了啊!香。」丁伟笑眯眯地说。「那就表示你已经愿意接受我了,不是吗?」
「烂逻辑。」但金远香没说它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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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远香最後还是没去面试。
她留下来跟丁伟把话讲开,等到两个人都把事情搞清楚之後,他们发觉彼此都很傻。
「原来你喜欢野蛮的男人。」丁伟又发现了一个对付金远香的妙招,跟她讲理是没用的,因为怎么讲都讲不过她,还不如用最原始的男性魅力引诱她还比较有效果。既然一个拥抱比一场辩论有效,那一个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