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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真纯情 page 9 作者:苏霏

  她不停地下坠、下坠,坠入无底的黑洞,两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那张桃花脸愈来愈小……愈来愈模糊……

  黑白分明的眼眸霍然睁开,梦魇遗留下的恐惧,像只无形的大掌攫住她的颈项,她必须使力吸气,才能把氧气推进肺部。寂静的黑暗中,只听闻类似劫后余生的喘息,而不见床上人儿的无助。

  梦境中,过去和现在交迭成一个超现实的次元,既诡谲又真实。

  她静静地躺着,等待着心跳缓慢下来,也等待着惧意消退。

  好一会儿后,她下了床。

  夜深人静,连「船长」都在后院的狗屋里睡得正香甜。

  黎宇净赤着脚来到花拓的房间前,举棋不定了好些时候,才轻叩了叩门,等了老半天却得不到响应。片刻的迟疑之后,她伸手推开了门。

  皎洁的月色透过玻璃窗洒落房内,她毫无困难地辨识出床铺上睡得正熟的颀长人影。

  小说中的男主角,即使在睡梦中都有着极佳的警觉性,只要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惊醒。看来花拓并不适合当个英雄人物,他睡得跟死猪一样,对于房里多出一个人毫无所觉。

  黎宇净只踌躇了片刻,便轻盈地爬上那张空了半边的大床,跪坐在他身侧,偏着头端详起趴卧着的男人。

  花拓沈睡中的脸庞,少了平时的不羁,倒多了几分祥和以及一丝孩子气,她猜想他并不知道,他在睡梦中的面容其实和他温柔的本性相去不远。

  像是要将睡容刻在心版上似的,她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伸指戳了戳那裸露的臂膀。

  「花拓……」

  「嗯……」他翻了个身,细微而规律的打呼声继续着。

  「花拓……」她又戳了他几下。

  剑眉蹙了蹙,他模糊地咕哝了两声,挥手拍开干扰,仍不愿醒来。

  「花拓。」她再接再厉,这回葱指加重了力道。

  终于,紧闭的眼睑颤了颤,像是感受到她的坚持,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撑开双眼。好不容易集中焦距后,一张在夜色中显得苍白、并覆着一头漆黑长发的脸孔映入眼帘。

  「啊──呀──」有鬼!他吓得浑身一震。

  咚!惊惧之间,他滚下了床。

  「我睡不着。」一袭白色睡袍的女鬼幽幽地开口。

  咦?那嗓音听起来很耳熟。他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一手打开床头柜上的小灯,一手拍着胸脯压惊。

  「宇净?妳什么时候进来的?」还一点声音都没有,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我敲了门,可是你没听见。」她依然跪坐在床上。「我睡不着。」

  「妳睡不着也不必这样吓我啊……」他搔头嘀咕着。

  她一语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更正,盯着他的身体──住下一看,他猛然想起自己习惯只穿着一条三角内裤睡觉,一阵热潮猝不及防地袭来,他反射性地用双掌掩住重点部位。

  「转过头去!」他命令道。

  她抬眼望着他,疑惑的大眼正写着显而易见的「为什么」。

  「我先穿上衣服啦!」他焦急地低吼。

  「喔。」恋恋不舍的目光终于移开。宽肩、窄臀,那副结实的身躯其实真的满赏心悦目的。可惜。

  花拓迅速地套上堆在一旁的T恤和短裤,骨子里极其保守的他,实在不习惯让近乎全裸的身体暴露在异性的视线下,尤其对方又直瞪着一双大眼,根本不知要掩饰目光。

  「好了。」他通知她转过脸来,这时才注意到过于惨白的面容,两道眉毛不禁一拧。「妳怎么了?」

  她垂着头,没有说话。

  「是不是作恶梦了?」他关切地问。

  她迟疑之后点头,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彷佛彼人当头棒喝,花拓这下可完全清醒了。

  「什么?!那怎么行!」他惊叫。即使在开放的二十一世纪,男女之别还是存在的吧?

  再一次,她无语。

  或许是那彷徨无依的语调,也或许是那渴求的眼神,他忽然感觉她亟需自己的陪伴,态度不觉软化了。

  他左思右想,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警告道:「我可能会打呼。」

  她点头。「你会,我刚刚就听到了。」

  一根根的黑线在他额上冒出。

  「不过很小声,没关系。」她福至心灵地补充道。

  他忍住不让面颊的肌肉抽搐。「就只有今晚而已,改次要是妳又睡不着,试着数羊。」

  「好。」她自动自发地侧躺下来,式样保守的白色无袖睡袍长到脚踝,除了那两只白嫩的手臂之外,没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地方。然而,在一个男人眼中,这副纯洁模样反而更教人想入非非。

  她也未免太信任他了!

  花拓在心中低咒着,决定把灯熄了,眼不见为净。接下来,他躺回床垫的边缘,为了拉远两人的距离,索性背对着她,闭上双眼,动也不敢动。

  过了许久,稍早弃他远去的睡虫仍不见返回的迹象,而背上传来那种遭人注视的烧灼感,更是令他难以入眠。

  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教人难受……

  「宇净。」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嗯?」

  「睡觉的时候把眼睛闭起来。」

  彷佛没听见他的话,她反问:「你转过身来好不好?」

  他睁开眼,在心中衡量。他很怕自己会因此而后悔,但若是不依她,恐怕他到天亮都别想睡了。

  「这样妳就会听话睡觉?」他确认。

  「嗯。」

  无力地叹口气,他僵硬地转身面向她,不料她也同时将身子挪近,出人意表地伸手环住他,似是急欲汲取温暖,她把小脸埋入他的肩窝。

  如果花拓的身体原来算是僵硬,现在也已彻底的石化了。

  她到底有没有把他当男人看哪?

  彷佛他还不够凄惨似的,这时他发现看似清纯的棉质睡袍底下,并不存在那个法律应该强制女人穿的、叫做胸罩的东西,而紧贴着他上半身的柔软娇躯,已全然唤醒原就蠢蠢欲动的男性欲望。

  「宇净……男女授受不亲,妳不应该……」他喉头发干,嗓子变哑,连话都无法说完。

  「我喜欢你的身体,好暖,好舒服。」她自顾自地低喃。

  是的,她需要他的体温伴她入眠。

  她需要他的怀抱抵御恼人的恶梦。

  她需要他。

  带着某种迫切的语调扯动了他的心,原本要将她推开的大手,改而落在她身后的床垫上,即使掌心没碰触到她,这个姿势也已将她纳入怀抱中。

  为了避免欲火焚身,他痛苦万分地闭上眼,在脑中弹奏起贝多芬名为「悲怆」的作品。

  黎宇净贪婪地吸取属于他的气味,似是要再三确认这不是梦。当梦魇中的花拓头也不回地遗弃她时,她的心都碎了。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带给她那种恐惧、那种绝望。

  她喜欢他。此一瞬间,这个认知再清晰也不过。

  她喜欢上这个表里不一,有着一颗最温柔的心的男人。

  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两片性格的嘴唇,笼罩着她全身的,则是阳刚味十足的体热。一种纯女性的原始冲动驱使她凑向前去,用唇在他嘴上印了一下。

  喀当!钢琴奏鸣曲第八号戛然中断。

  花拓震惊得眼珠都快掉了出来,他费力地挤出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妳……妳在做什么?」

  「吻你。」事实证明,白痴问题自有一个白痴解答。

  「妳……妳实在不应该这么做……」他结巴了起来,甚至忘了自己其实是可以把她推到床下的。「我……我是男人,妳……妳这样会害我有……有反应……」

  「我喜欢你的嘴,它让我想吻你。」她毫不拐弯抹角地宣告,再次将唇贴上他的,而他的心脏更是无法无天地狂跳。

  一阵阵女性的幽香像海啸般席卷他的感官,带着些许凉意的柔软磨蹭着他的嘴,动作有些生涩而天真,却比任何经验丰富的老手都更有效地威胁着他的神智。

  意志力摇摇欲坠,成了石像的花拓,死命地抓住自己不久前才下的决心。

  要把她当妹妹看……

  年轻、单纯的她,不是他理想中的对象……

  绝对、绝对要把她当妹妹看……

  黎宇净浑然不觉他的挣扎。带点好奇,又带点调皮,她用贝齿轻轻地囓咬着那两片看似坚毅,却又出奇柔软的唇瓣,彷佛发现人间美味似的爱不释口,花拓在心中大声哀嚎。

  完了,天要亡他。

  登地一声,他甚至听见了自制之弦绷断的声音,良心终究还是败给强烈的诱惑。潜意识中,那股从一开始就被压抑着的欲念,像猛虎般破柙而出,并挟带着肉食性动物与生俱来的掠夺能力。

  他一个翻身,敏捷无比地将她压在身下,突如其来的举动,只在小鹿眼睛中激起一丝惊讶,而非恐惧。

  「宇净,再给妳一次机会……」他的气息急促,额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水,内心的天人交战使他口气空前严厉。「回到妳的房间去。」

  只要一句话,他就会让她走,只要一句话。

  「不要,我要留下来。」她坚定地回望他,原来苍白的双颊已染上淡淡的红霞,激起了桃花眼中益发炽热的火焰。

  她的思考模式从不迂回,更远非复杂,但不复杂并不代表无知。无论在心智上或生理上,她都是个成年的女人,她明白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室内温度骤然升高,即使房间里的冷气依旧运转着,也无法阻止两人逐渐发烫的肌肤。

  「妳不知道自己在要求什么……」他拚命地挣扎着,压抑的汗水几乎湿透了身上的T恤。

  「花拓,不要把我当小孩,我是个女人。」

  简明清晰的声明击溃了他的最后一丝防卫,他低吼一声,俯身吻住了她。

  不同于初尝禁果的她,他的舌尖挑开了两片樱唇,吻得既深入又激烈,一发不可收拾的热情在他体内爆发,而她,则心甘情愿地任火烫的浪潮淹没。

  事实证明,她的学习能力极强,不多久,她便仿照着他的方式回报以同等的热情,他们难以餍足地吸吮着彼此,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才抽离了那两片已微肿的红唇。

  有一剎那,理性又回来了,犹如正吊挂在悬崖边缘,他奋力攀住支撑着自己的最后一块岩石,欲拯救她,也拯救自己。

  「宇净,我们真的不该继续下去……」他近乎哀求地在她唇畔说道:「妳太年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老天……妳给我一拳、赏我一个耳光,或是用脚把我踹开都行……」

  她静默不语地伸手抚上他的脸,两眼凝视着他,指尖缓缓滑过他的眉,他的颊、他的下颔,胸中的情意更加浓烈。

  回视她是个致命的错误,那双总是让他心旌摇荡的大眼,此时写着坚定和其它一些令他深受吸引的不知名情绪,把他好不容易寻回的理性一下子赶到九霄云外。

  他再度吻上她,彻底迷失了。

  「我给过妳机会离开……」他气息狂乱,粗嗄的嗓音中含着一丝堕落前的绝望。这丝绝望,却犹如最强力的催情剂,将两人之间的情焰,刺激得更加高涨。

  「而我拒绝了……」一声响应听来更像娇喘。她樱唇微启,眼睫半垂,全身的肌肤在那双充满挑逗的厚实大掌下,燃烧了起来,小脸上渐浓的醺意令他更加血脉贲张。

  不一会儿,阻隔在两人之间的薄薄衣物消失,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学生,她模仿着花拓触摸她的方式,伸手在那强健的体魄上探索,直接、大胆却又夹着几分羞涩的动作,几乎把他逼疯。

  他霍然攫住那双柔荑,要是任她这么摸索下去,他绝对支撑不了多久。她张口想抗议,却被另一记热吻封了口。他尽情地品尝,霸道地攫取,直至感觉到身下人儿彻底的臣服,然后难以餍足的唇瓣往下移到粉颈,接着往下,再往下……

  这一夜,所有的顾忌都被抛在脑后,在这个春意盎然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以及他们所共同编织的情欲之网。

  第八章

  窗外日头高照,在光明之中,所有的罪恶似乎再也无法遁形。

  花拓一睁眼,良心的谴责便如宿醉后的头痛般无情地袭来。

  他不是人,是禽兽。不,他连禽兽都不如!

  姑婆把朋友的孙女交给他照顾,他居然……居然真的彻彻底底地「照顾」了人家,连一寸也没放过!

  而且还不只一次!

  贴着他的娇躯微微地动了下,昨夜被他吻遍的精致脸庞仍倚偎在他肩窝,肤如凝脂的纤纤玉手占有地横过他胸前。在睡梦中,她显得更脆弱,也更年轻。

  该死的是,他发现自己又亢奋了起来。

  他轻轻地移开胸前的手臂,试着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离开床铺,免得又忍不住像头发情的野兽般压住她,把她从头到尾再「照顾」一遍。

  「你要去哪里?」黎宇净握住他的手,惺忪的眼眸半睁。

  「我……去一下洗手间。」

  「喔。」她双唇一弯,带着困意的慵懒笑容,使花拓登时感到一阵目眩。「快点回来。」

  「嗯,妳继续睡。」他扯了下嘴角,轻掰开柔荑,手忙脚乱地套上T恤和短裤,几乎是用逃的钻进了浴室。

  一躲进浴室,他便扭开水龙头,让奔窜的冷水冲过指间。

  他把冰冷的水往脸上猛泼,沁人的凉意使他更加清醒,却无法洗去心头那份深沈的罪恶。

  他染指了姑婆好友的孙女,他玷污了被托付给他的女孩的清白──一个他理当以妹妹看待的客人,他罪无可赦、他猪狗不如!

  忽然间,他怯懦地只想一辈子躲在浴室里,最好永远不用面对自己干下蠢事之后的后果,但他的教养和他的个性都不可能允许这份奢想。

  用毛巾胡乱地抹干了脸,他暗自祈祷床上的人儿正睡得香甜,好给他多一点时间,理智而冷静地思考该如何面对昨夜的「失足」,以及面对她。

  可惜他的希望很快地就落空。一踏出浴室,便直直地对上了一双清澈的小鹿眼睛。

  她端坐在床上,红唇微肿,薄薄的被单掩住了大半娇躯,却遮不住锁骨下方的淡淡吻痕,前夜的温存顿时涌上脑际。她看起来如此秀色可餐又惹人怜惜,他几乎忍不住想上前触摸、想将她揽入怀中,但他立刻压下了心口的冲动,并诅咒自己的邪恶。

  「妳醒啦……」用句毫无意义的话开场,他拉了张椅子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坐下。

  黎宇净沉默地注视着他,留意到他在两人之间拉开的距离,一阵隐隐的不安在腹中升起。

  「妳还好吧?我……我有没有弄伤妳?」想到自己昨夜又饥渴又粗暴的兽行,内疚又爬升了好几级。

  「我很好。」她摇摇头。虽然没其它经验可比较,但她知道他是个体贴、温柔的情人。

  语毕,又是一阵不自然的沈滞。

  「宇净,昨晚的事……」他没看她,而是垂首盯着双腿间交缠的十指,并发现掌心正隐隐冒汗。「……其实不应该发生,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胡涂、把持不住,才会占了妳的便宜。」外加色迷心窍、精虫窜脑、只用下半身思考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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