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宗又回头看了眼,见二少爷表情毫无变化,便又继续朝内发话:「二少爷说是要和您谈银子的事,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银子,二少爷现在就在门外等您。」
「银子」两字似对里面的人产了极大的作用,只听得里头传来劈啪的一阵声响,寒成江旋即改变态度回应道:「好好好,我马上就起床了,你告诉他,我刚才的话只是玩笑话,叫他别放在心上。」不多时,房门打开,寒成江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待看见寒雨若罩着一袭黑色披风,整个人感觉有点怪异,不由微感一愣,但又连忙绽开笑容:「小弟,你回来了。」
寒雨若对他点了点头,接着对周元宗吩咐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大哥谈,别让闲杂人靠近。」话落走了进去。「请大哥把门关上。」
寒成江闻言一脸的狐疑,转首看着亦是一脸不解的周元宗,但他的话却有着令人无法不从的慑服感,因此寒成江只得依言关上门。
这房间举目所见仍是一片的金碧辉煌,琉璃灯、白玉瓷花瓶、黄金杯、西施浣纱图、悬垂的绘花丝纱、白玉珠帘,住在这屋子里的确感受不到任何的困顿,寒雨若很想叹气却又叹不出来。
这时,一个神态妖娆的女子从内室走了出来。席诗诗是个过气的青楼红妓,她看见了寒雨若愣了愣,然后绽开抹虚假的甜笑。「二少爷,您回来了。」
寒雨若只是看她一眼,听若未闻只字不答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并把小布包置于桌上,开口说:「我不想再替他们做事了。」
寒成江闻言脱口急声道:「这怎么可以?你不去,我怎么分得到钱?这次你去得那么久,上次分到的钱我都花光了。」
寒雨若看了他眼。「所以我很不服气,也想通了,他们靠我才能潜进别人家的宝库偷光了所有的金银财宝,那些金银珠宝少说也值数百万两,为什么我们却只能分到区区的数万两?」
寒成江和席诗诗互看一眼。没错呀,为什么只分得少少的几万两而已?
寒雨若睇了两人一眼又继续说:「所以这次我偷偷带了两样东西出来,宝库让他们去搬,我们自己找买主卖东西,一分钱都不用和他们分。」话落开始解开小包袱。
当那颗血红的巨大玉球呈在两人面前时,寒成江和席诗诗的眼睛都发亮了起来,他们再怎么不识货也看得出这东西的珍贵。
「这是墨龙血珠,据说世上只有这一颗,珍贵无比。」寒雨若注视着他,希望他会知道这东西是稀世珍宝。
「墨……墨……墨龙血珠?!」寒成江吃惊得都结巴了,此次他们会安排小弟潜入彤霞山庄,最大的目的就是这颗罕世奇珍,而小弟竟抢先一步把它偷出并带了回来。
看来他是知道的,寒雨若遂又说:「听说这东西价值连城,少说也能卖个数十万两的金子。」
「数……数十万两……金……金子……」席诗诗立刻惊呼了起来,转首看着情夫。
寒成江只是盯视着墨龙血珠,心里却是忐忑的。万一让罗炯翃知道他独吞了宝物,他焉能活命?
寒雨若抬眸看了他眼,又从布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书册。「还有这个,这是一本武功秘笈,里头写着非常厉害的武功招式,只要练成了这书上的武功,便可以成为天下第一人了。」
寒成江和席诗诗听了不由睁大眼睛,原来这本薄薄的书册这么厉害呀。惊诧过后,寒成江呐呐地说:「可是……我不会武功,也不知道要怎么练武功……」
「我们为什么要自己练?」寒雨若露出神秘的笑容。「我们可以把它卖给武林人士,这么厉害的书,随便出个价也不会比墨龙血珠差,也值数十万两的金子呢。」
「什……什……什么?!」席诗诗忍不住又惊呼了起来。「又是数十万两的金子!」
寒雨若点了点头。「没错,这两样东西加起来,少说也可以卖个百万两的金子。」
百万两的金子?!那不就像座金山了,这样就可以无忧无虑挥霍享乐一辈子了,席诗诗和寒成江心里同时想着。
寒雨若见两人四目皆射出贪婪的目光,稍停便又继续说:「如果那些武林人士,知道我们有这两样好东西,一定会连夜扛来几大箱的金子,来换取这两样稀世珍宝的。」
「连夜扛来几大箱的金子?!」席诗诗仿佛看见正房的宽敞大厅上,摆满了一箱箱的金元宝,不由眉开眼笑地说:「好,那赶快去找买主卖了它们。」
寒成江却突然从黄金美梦中惊醒,不免心生忧虑,因为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湖帮派,要是被他们知道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可是——他们——」
寒雨若看着他。「大哥在怕什么?」
席诗诗早已被财迷了心窍,也附和道:「对呀,你在怕什么?他们又不知道稀世珍宝在我们的手里,我们偷偷把它卖了,把黄金统统藏起来。」话落眼眸一转。「也许等他们搬光了人家的宝库之后,我们还可以再向他们分一笔银子呢。」
「是啊。」寒成江闻言忍不住一击掌,恍然大悟道:「诗诗说得没错,况且他们青衣帮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帮派,我只要不认帐他们也拿我莫可奈何。」
原来叫青衣帮啊,寒雨若在心里掠过一丝冷笑,佯装寻思道:「我在彤霞山庄听了很多有关武林人士的事,我想这样好了,由我来写几封信,偷偷请人送去给比较有钱的武林世家,看他们谁出的钱多就卖给谁,两样东西可以分开卖,也可以一起卖,只是——」他略为停顿看着两人。「大哥有认识可以帮我们跑腿送信的人吗?」
寒成江愣了一下,眉头不由一皱正待摇头之际,席诗诗却一拍胸脯,笑着说:「我有认识的,我也保证他办事牢靠。」
「那太好了,我立刻就去写信,大哥的书房可以借我吗?」寒雨若问。
「当然可以,你快去写吧。」席诗诗抢先代答。
寒成江见状便知情妇定然暗有打算,便也跟着点头。「你快去写,我们等会就去找人帮忙送信。」
寒雨若点个头,便起身转往内间的书房。
席诗诗见他走进书房,立刻过去把墨龙血珠和《玄天秘录》包起来,快手快脚地放进一个木箱里,并扣上大锁。
寒成江看了不解地间:「你这是——」
「宝物当然要赶快收起来,万一给其他人看到了要怎么办?」席诗诗靠到情夫的身边,细语道:「现在宝物是属于我们两人的了,黄金到手之后,我们就趁夜远走高飞,罗老大找来时,就让他去担吧。」话落伸指朝书房指了指。
果然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寒成江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捏捏她的小翘鼻。
约莫一刻钟,寒雨若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六封已封口的信,过来递向寒成江。
席诗诗见状抢先接过信,满面笑容地说:「你连夜回来应该也累了,赶快去休息吧,这事我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事成之后就和我们一起享受荣华富贵,不必再委屈地去当那些好色老头子晚上的床伴了。」
寒雨若不作任何表示,只是轻轻地说:「我的确是累了,想好好休息了。」话落转身走了出去。
不知怎么地,寒成江总觉得这次回来的小弟变得很怪异,不觉就说:「你觉不觉得雨若怪怪的?他以前都只会乖乖地听话,我们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次竟会偷宝物回来,还主动出主意,你不觉得很不寻常吗?」
「怎么会?」席诗诗看着信封上的地址和收信者,好像都是附近有头有脸的武林世家呢。「他不是说他想通了吗?人一旦想通了,个性就会有所改变,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快去办正事要紧,把我的珠宝箱拿来。」
寒成江闻言转进内室,未久便捧出一个小小的木箱。
席诗诗用随身携带的小钥匙打开木箱,里头满是小小的金元宝,她拿了一个小锦囊捡了一块碎金元宝,掂了掂重量后点头。「跑腿的酬谢这样应该就够了。」话落又锁上小木箱示意情夫拿进去放好。
寒成江依言而行,接着两人便开始整装准备出门去找信差。
外头,负手站在阶梯下的周元宗,听见开门声便转过身,看见寒雨若一出来便将披风的罩帽拉上,让他不禁把原想问的话又吞了回去。
寒雨若步下阶梯朝他走近,从披风里伸出手。「这个给你。」
周元宗不知他要给什么,只是依言伸手去接,感觉像是两颗圆珠般的东西。
「拿去换点银两给大家吃饱,别让大哥知道了。还有叫大家没事早点睡,油灯不要点太晚,以免浪费。」寒雨若说完便朝穿堂走去。
周元宗应了声「是」后摊掌一看,竟是两颗鸽蛋般大的珍珠,这两颗罕见的大珍珠可换得不少银子呢,也可解决目前断粮的燃眉之急,待想到二少爷的叮咛,他立刻握紧手中的珍珠,下意识转首看了大少爷的房门一眼,接着快步追上二少爷。
周元宗静静地跟在他身边走了一段距离,才迟疑地开口说:「二少爷,三夫人她——」
岂料,寒雨若只是平静地回了句:「我已经知道了。」
周元宗愣了不由停下脚步,只是呆在原地目送着在大白天穿着一袭黑色披风,轻步慢移得宛若幽魂般的二少爷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寒成江的叫唤:「周总管!」
周元宗吓了一跳,本能地紧握住手中的两颗珍珠,下意识把手放在背后。
「我和诗诗要出去办点事,中午就在天香楼吃饭不回来了,记得要给雨若送饭去。」寒成江说完便搂着情妇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周元宗对他点个头,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忿怒,因已故老爷和二少爷生母的爱恨情仇,而被否定其存在的二少爷,在被亲兄长乱伦欺凌,甚至为了大少爷和其幕后主使者的私欲,被当成私妓般送至喜好男色的富豪人家,成为窃夺其财宝的工具,这样的二少爷还会关心下人们是否温饱了,可是自幼享尽荣华富贵,却自私到只顾自己口腹之欲,完全不理会这座宅院忠心一辈子的老仆们。
此时,他多么希望上苍能打个早雷,劈了这个比禽兽还不如的大少爷。
第七章
寒雨若回到位于整个寒家广阔宅院最角落的小偏院,一座已是杂草丛生、荒凉又破旧的小院子。
他推门走进娘亲生前的睡房,除了布满厚厚的灰尘,角落已开始结蜘蛛网外,所有器具的摆设全都一如往昔,只是空荡荡的床榻上,再也没有对他绽着慈爱笑容、轻声柔唤的慈母了,两行清泪不禁静静地沿腮滑下。
寒雨若慢慢拉下披风罩帽,只觉慈母音容宛在,室内似回荡着她的轻语:「若儿,你回来了呀,生意做得好不好?有没有尽心帮你大哥的忙?在外面有没有好好吃饭?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知道吗?」
当时的娘好傻,自己好可悲,却只能极力隐瞒一切,对娘亲编织着谎言,岂知到最后方知这一切都是场骗局,他所有的付出与隐忍并没有换来娘亲更好的生活,不过——这一切都将在今晚结束了,因为今晚青衣帮定然会来取走那两样至宝,杀了兄弟两人和席诗诗灭口,但他也替青衣帮布下了灭亡的最后一步棋。
思毕,他收起泪水擦干泪痕,解下披风,卷起袖子准备到外头打水清扫屋子,娘亲虽已过世,秋姨也离开了,但他希望在他生命最后的几个时辰里,能让这个小院子恢复原来干净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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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尽灯灭,灯心的火苗熄了冒出一缕白烟,晨曦已从窗户透了进来。
寒雨若坐在房间的桌边,转眸看向窗外,为什么他们没来杀他灭口?彻夜点灯末眠就是为了让他们更容易找到他,昨天已交代周元宗要家仆们不要点灯早点睡,就是怕波及他们,难道是他推估错误,是今晚才会有所行动?
正当寒雨若思付之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男子的嗓音问道:「二少爷,您起床了吗?」
寒雨若应了声:「门没锁。」
李奇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个食盒。「我给二少爷您送早饭来。」话落走至桌边,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取出,那是一小锅的清粥、两小碟的青菜,和一中碗的鱼汤,鱼还是肉最多的中段部位。
李奇在摆放饭菜时,忍不住觑了眼二少爷,见他一双漂亮的睛眸里布着疲倦的血丝,不由试探地问:「您昨晚没睡好吗?」
怪了,这个以往总是用「瞧不起」的眼神看他的家丁,今早不但送早饭来给他,甚至还关心起他来了。寒雨若在弄不清他的用意为何之前,只是不在意地答:「在想一些事情。」
李奇听他语意淡漠,也心知是自己以往的不敬态度,让二少爷对他的关心甚感怀疑,但他想从现在开始用真诚的心弥补以往的过份和差劲,遂道:「那——您吃过饭后就好好地休息,等前头的事忙完了,我和阿坤会来整理院子的,您慢用。」话落便低头退了出去。
真奇怪!是他睡着在作梦,还是怎么了?怎么家丁对他的态度跟以前判若两人?寒雨若百思不得其解,也懒得多理了,拿过碗筷开始用餐。
巳时过后,李奇和阿坤真的带了工具来到这二十多年未翻修过的小偏院,开始除草整理院子。
寒雨若站在门前,看着两人卖力地除草,把落叶枯枝集中在一起,再放火烧干净,这两个家伙还真的有点不对劲。
正午时刻,周元宗亲自送午饭过来,一小锅的白饭,两碟青菜和早上相同的鱼汤,但多了盘白斩鸡腿。
寒雨若等他摆好饭菜后,便问:「大哥呢?」
周元宗只是冷淡地答:「我也不知道,大概还在睡觉吧。这鱼是咱们家废弃的池塘里抓的鲤鱼,还满多长得也肥,今后得吃上一段时日,不过大家都很高兴。」
寒雨若可以体会老家仆们的心情,遂点了点头。「没关系的。」
「那我先告退了。」图元宗提着食盒离开小偏院。
看样子连他对大哥都心生不满了,寒雨若吃过午饭后觉得有点累便上床小睡一会,岂知一觉醒来竟已日接西山了,他走出屋外打水洗把脸,这时一个人影慌慌张张地朝他奔来,就在他还未看清来者是谁时,那人已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扯着他往屋子里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