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和神情都透着不寻常,寒雨若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李奇下意识朝门外看了眼,咽了口口水才压低声量说:「因为一整天都不见大少爷他们,所以一个时辰前总管便去敲门叫人,岂知门根本没锁,一推就开了,门一开竟看见大少爷和那个女人都被人杀了,地上的血都干了,房间里乱七八糟被翻箱倒柜的,总管便叫阿坤去报官,捕头带着捕快和仵作来察看,仵作说大少爷是昨晚深夜被杀的,捕头问我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响,家仆就剩下我们几个,大家又都住在后院偏间,根本没人听见什么。大少爷临死前紧紧抱着一个被撬开已空无一物的木箱,捕头问里头装了什么,总管哪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就说大概是传家宝之类的东西,又说大少爷在外面交了几个混江湖帮派的坏朋友,捕头就说只好当成强盗杀人案来办了,总管便暗中吩咐我先给二少爷买些包子送来,要我转告您,这几天尽量不要到房子外面走动,晚上别把灯点得太亮,怕大少爷那帮坏朋友再来,您自己要多留心一点。」
李奇说完在门口张望了几眼,才快速地跑向后门。
寒雨若目送他快速离去的身影,回头看着纸包里犹热气直冒的包子,看来周元宗似乎猜到了什么。
原来他的估料并没有错误,只是他们为什么略过他?是一时半刻间找不到他,还是认为他什么内情都不知道而放过他?寒雨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轻叹口气,走至桌边倒了杯水,拿过包子轻轻咬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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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次初试啼声的调解工作做得相当不错,反目成仇的两家族又握手言合了,愈来愈有堪当大任的架势了。」
骑在红棕色骏马上的蔺珪笙,十分满意小弟的处理结果,遂出言称赞。
黑色骏马上的蔺之颿,神情若有所思,对兄长的夸赞之语似听若末闻,只是望向前方。
蔺珪笙见小弟没回应,又见他只是凝望前方,不由心生一计,假装欢声唤道:「雨若,你怎么来了?」
蔺之颿闻言猛然回神,本能地转首四寻却不见爱侣的踪影,待看见兄长露出促狭的笑意,方知被他所捉弄,不由俊颜一红。「大哥没事做什么寻我开心。」
蔺珪笙笑了笑。「谁教你一路回来,都是一副失魂害相思的样子,不过才分开个几天你就这样,要是雨若离你而去,你又该怎么办?」
蔺之颿闻言突然面色遽变,盯视着兄长静默不语,片刻垂下头去缓声道:「这两天我一直觉得很不安,我梦见雨若不见了,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我老是在不知不觉中想起那天他送我出门的情景;忘不了他握着我的手,眸中闪烁着泪光,叮咛要我路上小心,那种感觉就好像……再也无法相见的诀别。」话落轻吸了口气。「回想他当时的眼神,是如此的不舍却又像无可奈何。」
蔺珪笙只是静静地聆听着,想开口安慰小弟宽心,别想太多。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是一前一后的两骑,似急着要赶路的样子,蔺珪笙耳闻蹄声愈来愈近已可看见两骑了,便示意大伙儿先让路给对方通过。
岂知,两骑奔至距他们两丈远的前方,便双双拉缰停马,来者赫然是雷峰以及蔺亙宇身边的年轻近卫丁诠。
「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已经回到这里了,真是太好了!免得属下两人多跑远路去接你们。」雷峰在途中接到两位少爷便松了口气,他一直很担心在岔路上错过了。
为何两人要出来接他们,难道是山庄里出事了?兄弟两人不禁如此猜想,更不约而同齐声问:「山庄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雷峰和丁诠相视一眼,雷峰答道:「详细的情况等两位少爷回庄后,庄主自会说分明。」
看来是不得了的大事了,兄弟两人转首互视一眼,便一踢马腹领头而行,策马急奔回彤霞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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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霞山庄正院大厅里,庄主蔺亙宇和夫人葛鸞英高坐上位,左下首则坐着总管伍锦隆,以及长子蔺珪笙、长媳黎嬿贞,右下首坐着次子蔺之颿,其身后则站着雷峰,门外两边分别站着六名的护卫。
「爹说雨若不见了,像平空消失一样,找也找不到,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蔺之颿听了父亲的详述后,不由惊得站了起来。
早已预知儿子会有何反应的蔺亙宇,看着他说:「你先坐下来,等我把话说完,有些疑点还要你们兄弟来回答。」
蔺之颿只好勉强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又坐了下来。
「你们离庄后的第三天早上,因为绫香回老家奔丧,替雨若送早饭的梅玉,发现雨若不在房里并不甚在意,以为他到院子里散步,直至要去收碗盘了,才发现早饭都没动,小黑儿对她喵喵直叫,梅玉才察觉不对劲,立刻去向嬿贞通报。嬿贞前往察看后研判雨若在前晚便失踪了,我得知消息立刻派人四处寻找,但都没有任何的消息。」蔺亙宇稍停才又说:「就在雨若失踪两天后,江湖却传出奇怪的谣言,说是我们彤霞山庄的两样至宝墨龙血珠和《玄天秘录》被偷了,落在青衣帮的手中……」
什么?兄弟两人闻言全睁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蔺珪笙脱口问道:「真有其事吗?」
「这个……」蔺亙宇觉得有些难以答覆,略略忖度后才说:「我们的确是失窃了一样东西,不过不是墨龙血珠,《玄天秘录》也还在,我们丢的是那颗祖传的白灵珠。」
「为什么?」蔺珪笙不禁惊呼了起来。「到底是谁偷的,又拿了它要做什么?」
蔺亙宇看了两个儿子一眼。「当谣传青衣帮得到两样至宝之后,一夜之间被数路人马毁帮灭门,接着便掀起一场夺宝大厮杀,仅短短的三个时日,两样至宝已多次易主,几个颇负盛名的门派为夺宝而损兵折将,目前得到的消息是墨龙血珠在洪山五怪的手中,《玄天秘录》则被霍山双妖所得。」
两兄弟也迷糊了,既然宝物好端端地在家,那班江湖门派厮杀抢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蔺亙宇深吸口气又说:「雷护卫说在雨若失踪的前一天,曾在树阵的入口碰见雨若,他当时……」
蔺之颿却截断父亲的话,转身问雷峰:「你看见雨若走进树阵中?」
雷峰摇头。「不,属下并没有,属下是巡视树阵至入口处时,正巧碰见了公子,他说他在找乱跑的小黑儿,而小黑儿也的确在他的叫唤下从树丛里窜了出来,当时属下没察觉到有什么异状。」
「我想问你们的是——」蔺亙宇看了儿子们一眼。「你们那时带雨若进藏宝楼时,是不是让他看过了《玄天秘录》的内容?」
兄弟两人互视一眼后,蔺珪笙便详述当时的经过,未了便说:「爹是怀疑雨若假造了本《玄天秘录》?这不太可能吧,那时他并没有细看内容,而是随意翻看而已,后来我让颿弟他们先离开,又把秘录收回机关暗柜里,就算雨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藏宝楼偷了白灵珠,也应该不知道《玄天秘录》的收藏处才对。」
蔺亙宇和葛鸞英相视一眼,如此看来他们原先的推论并不太正确。
「过目不忘。」黎嬿贞突然惊声说:「雨若拥有过目不忘的才能。」
厅上的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最后视线落在蔺之颿的身上,蔺珪笙问:「颿弟,你知道雨若有这样的才能吗?」
蔺之颿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就算雨若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也要详看过一次吧,大哥刚才也说过了,雨若只是随意把书翻看一遍而已。」
蔺珪笙赞同地点点头。「是呀,如果这样也能记得住的话,那雨若称得上是旷世奇才了。」
一直未语的总管伍锦隆,这时突然开口说:「说不定公子就是。如果公子是个不懂武功又不知奇门之术为何物的平凡少年,如何能在少爷们带他走过一次树阵和藏宝楼的机关后,独自一入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树阵潜进藏宝楼中盗出白灵珠?」
这话听得众人心中一凛,说不定正如伍锦隆所言,寒雨若除了有绝伦的容貌外,隐藏在内的才能也同样惊人。
大厅里静默了好一会,原本低着头的蔺之颿轻吸了口气,抬首看向父亲。「爹现在有何打算?」
蔺亙宇转首与夫人相视一眼。「我和你娘很担心雨若的安危,也派人前往青衣帮的所在地洪湖附近探寻雨若的下落,可是青衣帮已经被毁帮灭门了,我们……」
蔺之颿知道父亲未出口的话意是什么,也许青衣帮就是整个件事的幕后主谋者,寒雨若盗了两样稀世珍宝回去,虽然那只是假造的,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呀,他极有可能被杀灭口,也可能惨死在夺宝的各路人马手中……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心焦如焚。
厅上的众人也都沉默,亦感到心情沉重,因为这些时日以来,大家都已视他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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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之颿回到他东院的房间,推开睡房的门,原窝在竹篮里的小黑儿,看见了他立刻从窝里跳了下来,轻巧地走至他的脚边,用颈项摩挲着边喵呜地叫着。
蔺之颿将它抱起拥在怀里,轻手顺抚细喃道:「你也被留下了吗?很寂寞吧。」
小黑儿只是喵喵回应了两声,蔺之颿向前走了两步,少了曾经与他生活数月之久的爱侣,竟觉得这房间是如此的陌生与空寂,伫立良久不自觉搜寻着他曾经存在的身影。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颿儿。」
蔺之颿闻声回神转过身来,原来是娘亲。
葛鸞英看着眸中盛满忧情的次子,不由安慰道:「你放宽心些,你爹已经派了许多人去探寻雨若的下落了,还有回到海禋山庄的以行,得知消息后也主动派人帮忙打听雨若的消息,你要多往好处想,雨若一定会平安回到你身边的。」
蔺之颿心里暗暗感激娘亲的宽容。「娘,你们真的一点都不怪雨若吗?」
「怎么会?」葛鸞英轻步上前从他怀里接来小黑儿。「就算他当初来到你身边的动机不单纯,但我们都看得出他不是个心有邪念的孩子,想一个如此纤弱的他,甘冒生命之险潜进这里,也许主谋者以他的至亲当筹码,逼他不得不这么做。打从第一次见面,我和你爹就觉得他很投我们的缘,是个会让人从心底想疼爱的孩子。」话落,抬眸凝注着儿子。「那你呢?」
蔺之颿摇摇头。「不,我什么都不计较,就算爹娘因此而反对,我也想跟他在一起,真正失去他的感觉才让我明白了他对我的重要,我爱他,就算要用我所有的一切去交换他,我也不足惜。」
葛鸞英闻言安心了不少,便微笑着柔声安慰:「旅途劳累,你就好好休息吧,也许明天就会有好消息传来。我带小黑儿出去溜一溜,你们都不在,它每晚都寂寞得喵喵叫呢。」
蔺之颿不禁伸手去轻抚小黑儿的头,露出抹浅笑。「你放心,我们一定很快就会找回最疼你的主人。」
「你该休息了。」葛鸞英抱着小黑儿走了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蔺之颿闭上深叹口气,暗暗祈求上苍保佑爱侣平安无事。
第八章
翌日,近午之时,骆以行派遣部下快马加鞭赶至彤霞山庄通报消息,说是在蒲圻探问到疑似寒雨若的下落了。于是,蔺家两兄弟带着几名武功高强的随从,快马赶至蒲圻一家知名大酒楼与骆以行会合。
大酒楼二楼的特别座分内室与外室,海禋山庄与彤霞山庄的部众在外室喝茶兼守备,内室则是蔺珪笙、蔺之颿兄弟和骆以行。
骆以行端起香茗浅啜了口。「前天,一位部属到蒲圻这里来打探消息,正巧在街上遇到在衙里当捕快的朋友,两人便攀谈了起来,那捕快谈起他们最近正在查办的强盗杀人案,被杀的是个姓寒的年轻人……」
蔺之颿听到姓寒的年轻人被杀,一颗心不由揪紧了,正想开口追问之时,骆以行像是早料到他的反应般,抬手比个稍停的手势。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那个人叫寒成江,年纪二十多岁,和他的情妇一起被杀,那寒家曾是蒲圻的首富,但在寒老爷过世后不到五年的时间,寒成江便将家产散尽败光,不仅如此还欠了不少赌债,但奇怪的是,这两年来每隔一段时间,他就有钱大肆挥霍,接着又欠债,然后不事生产又有了钱。」
他的话让蔺珪笙和蔺之颿立刻联想到一件事,不由相视一眼。
「可是这次有点奇怪,好像欠债的时间特别久,当对方纠众向他索讨债务时,那寒成江在一次酒醉后夸口:『急什么急,这次只要那小子成功了,本少爷能分到的钱会比以前都多!』。但最近那寒成江却穷到卖光了家里的所有家当,偌大的宅院成了一个空壳子,他和情妇就天天窝在家里足不出户,可是就在五天前,有人目击他和情妇去找一个叫『快腿张』的人,两人好像交了几封信给快腿张,结果当晚寒成江和情妇就被盗贼给杀了,次日这附近的数个江湖门派为了你家那两样珍宝,而于一夜之间灭了青衣帮,而这一切全都发生在雨若自你家失踪后。」说到这里,骆以行看着两兄弟。「夺宝之战愈来愈烈,你们没有收拾善后的打算吗?」
兄弟两人互视一眼,蔺珪笙开口道:「家父家母目前比较担心雨若的安危,我们希望先找到雨若,其它的留待后面再处理。」
骆以行只是看着两人,看来蔺家之人对寒雨若重视的程度更甚于其它,突然间他似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差点忘了,我是要跟你们说关于雨若的线索的,那个寒成江的事我稍稍去打听了一下,问了很多人才得到一条堪称诡异的线索。」他稍顿看了两人眼,像在诉说着什么秘密般不自觉压低声量。「这是一个老产婆说的,她说十七年前的一天,寒家曾同时找了两个产婆去,当天晚上寒老爷的三夫人和五夫人同时产下一女、一男,三夫人的女婴出生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夭折了,五夫人却是生下个白胖的儿子,可是那位年轻貌美的五夫人,却在第三天的晚上和寒家的护院武师私奔了,那男婴从此没了消息。当然我也很鸡婆地问了那对私奔情人的下场,结果出乎意料的是,那对男女竟是黄岗『顺远镳局』的局主崔海新和其艳名远播的夫人田兰玉,想我老爹刚好和他有那么一点交情,我就派人快快回家去问一下,他们最大的儿子今年才十二岁,可是这边的寒家又没有第二个少爷,那个今年应该是十七岁的男婴就这样平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