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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想起 page 15 作者:镜水

  只是,她已经哭到无力,所以先放弃了,却又边流泪边骂:「你、你这个臭小鬼……」

  「回家了。」他微喘着说,然后站起身。

  她的眼泪像是在对他说抱歉,却又死不肯低头认错。牵住她的手,他带着哭哭啼啼的她走向公车站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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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房门时看见一个女人坐在自己床上,必须要有什么反应?

  如果这个女人长得不但漂亮,还拥有一副窈窕好身材,大部分十七、八岁的高中男生可能会联想到某个女神降临在自己家里、说要服侍自己的有趣好康情节。但对周垂意来说,只有:「这个家伙又来了」这样的感想而已。

  「妳做什么?」

  站在房门口,周垂意已经不想指责这个屡讲不听的入侵者。

  方雅玟听到声音,这才从柔软的棉被之中探出头来。

  「唔……你回来了?现在几点了?」声音因为睡意而显得有些煽情,她迷迷糊糊地伸出一条白皙的手臂,抓起放在他桌上的手表细看。「咦!那么晚了?好饿,小意,煮晚饭给我吃。」

  「这是我的房间和我的床。」他说出一个再正确不过的事实。

  「嗯,我知道,借我睡一下而已,你干嘛那么小器啊。还是你有藏什么色情书刊怕被我发现?」她翻坐起身,身上穿的是细肩带小可爱。搭上外套的话不失端庄时尚,但若是单穿,就显得暴露了。

  床上一定又沾染了她的香水味。周垂意闭了闭眼,在心里无声叹息,把书包挂在椅子上。

  他考上高中那一年,父亲被调到国外工作,母亲则在半年后过去照料。由于调职的时间只有三年,如果转学到国外再转回来会很不稳定,也担心难以衔接,家人和他都考虑到学业的关系,所以决定让他留下,又因为有方雅玟双亲的保证,父母才比较放心。

  把钥匙寄放在叔叔阿姨家是为了方便照顾,可是怎么知道,第一个使用他家钥匙、不请自来的人居然是方雅玟。

  「我上班的公司离这边很近,想睡个午觉或休息一下都很方便。」

  全都是为了她自己舒服。那一天,一打开自家的门,发现里面有个人坐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他心里只有「无言以对」四个字。

  因为她从事的是广告业,上班时间很不固定,所以经常无声无息出现在他家里。有时候他一早起来,看见她没卸妆就睡在沙发上也是很平常的事。虽然告诉她有客房可以使用,她却任性地说他的床比较舒服,除此之外,她只愿意窝在沙发里。

  吃的东西他弄,弄乱的床铺或客厅他收拾,真不晓得是谁在照顾谁。

  「今天开高中同学会喔,你知道吧,我的高中同学会。」

  他在烧开水准备煮面,她却忽然挨进他身边没头没脑地说道。

  「我找了那个吕欣欣当主办人,还把同学会的事告诉岁见,所以我们一起去了。」她放低声音。

  他没有说话,只是听。

  「这几年我一直看着岁见,他身边始终没人,知道他很想见那个人。真是无聊啊,为什么会对一个人念念不忘那么久呢?简直像笨蛋一样!呵呵,我今天看到吕欣欣,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样不擅言词,连被人无理责怪都不会解释,还装作不认识岁见的样子。嘿!这次见面之后,岁见就会明白我比较好。」

  ……妳对他不也是一直念念不忘吗?笨的人绝对不只他们而已。

  他始终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

  吃完饭后,她离开他家,走前还抱怨他煮的面有够难吃。

  从那天之后,他突然感觉家里似乎少了什么东西,而等他发现时,她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来。

  在第三次段考完的那个中午,他回家打开门时看见玄关处有双高跟鞋,竟有种终于可以放下心的奇异感受。

  没有意外的,他在自己房间里找到她。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那是我的床。」这件事他必须一再重复地告诉她。

  床中央的隆起在听见他的声音后仅只动了一下。

  好像有吸鼻子的声音。他停了停,问:「今天太阳很大,妳不热?」

  「……要你管。」她闷在被子里说。

  他望着那团固执的隆起良久,然后问:「怎么了?」

  隆起似乎稍微动了下,随即被单被用力地掀开来。

  一颗枕头朝他飞砸过来,周垂意反应敏捷,微侧首避过。

  「我不热!我没事!我知道这是你的床!我怎么晓得你今天这么早回来,让我睡一下又不会怎样!」

  方雅玟一头乱发,身上的套装也皱得像咸菜干,坐在他床上,一脸刚刚大哭过的狼狈表情。

  「我今天段考,比较早放学。」他平静地睇视着她。

  她用手背擦去眼泪,无理取闹地骂道:「你段考和我有什么关系!谁稀罕睡你的死人床,只是家里有妈妈在,办公室又一堆人,如果知道你今天会那么早回来,我就不会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那么轻轻的一句,却教她的泪水成串地掉落。

  「哪、哪有什么事!我看他们最近感情很好,所以写了信去破坏他们。怎么?我就是个性差,所以岁见才不选我,我嫉妒他们就要再续前缘了,像连续剧里那样没人喜欢的坏配角一样,开始从中作梗,只要成功了,我就可以把岁见抢过来!」她抬头挺胸又理直气壮地说着,表情却异常脆弱。

  「妳写了什么信?」周垂意走到书桌旁,把书包放好,拉开椅子坐下。

  「他们以前玩的大冒险游戏,岁见就是被骗过,所以我说岁见是为了找她算帐才去找她的,就算她假装不认识也不行……」她低下头。

  那些事,他曾从她那里听来一些片段。

  「妳是真的在破坏他们吗?」他淡淡地道:「还是,妳其实想要帮助他们解开误会?」

  「我才不是那么好心的料!」她抓紧被单迅速说道。「……看到他们那副样子我就不耐烦,最好让他们大吵一架,吵翻了以后就不会来烦我了。为了得到她的手机号码,我提出要做网页那种无聊要求,岁见居然也答应了。那个讨厌麻烦的人啊!一下子找我问她新家的地址,一下子又找我问她旧住处的地址,虽然我……我在高中毕业前告白被拒绝之后说要当

  他的干妹,他也真的把我当成妹妹那样对待,但是,其实、其实我……」

  「其实妳并不想当他的干妹,而是在等他是吗?」他低声道。她的眼泪一直滴在床铺里,濡成一块深色的痕迹,他不觉伸出手接下。

  泪珠掉在掌心里,有点温温的。

  她的视线完全模糊了,哭着对他辩解说:

  「拜托!我才没有那么专情呢,我只是……只是……不甘心……而已……」

  或许是真的,或许她只是在说谎维护自己的自尊,但对他而言,那都无所谓。

  不过,为什么他总是看见她失恋哭泣的脸呢?

  「是吗?」他凝视着她泪痕凌乱的容颜,忽然说:「妳知道为什么我不让妳睡我的床吗?」

  她只顾着悼念自己终于逝去,再也无法挽回的单恋,并没有理会他。

  于是他抓住她的手腕,这才令她抬起脸来。

  周垂意漂亮的眼睛睇着她,突然一个使力,瞬间将她整个人压倒在床铺上面。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发现自己竞躺在棉被里面。她简直吓了一大跳,只得瞠着泪眼,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什、什么?」她错愕地问道。

  他慢慢说道:「虽然妳的性格还是一样差,但我不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十八岁了。妳不应该擅自进入男人的房间,或是衣衫不整地睡在男人的床上,这些都是错误的行为。」

  「你,你装什么大人!太好笑了吧!」她笑不出来。被压在床上,又是这么近的距离,明明是个不必放在眼里的臭小孩,现在却让她连说话都开始结巴。「放开……放手……」想要挣扎,结果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

  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明明他就长得一张秀气的脸,虽然高,看起来却很瘦,怎地力气会变得这么大?!

  「像这样,我若是要对妳做什么都可以。」

  他面无表情地说出恐吓的话,倾身逼近她,她吓得立刻转开头,气急败坏地喊道:「放手啦!你这个死小鬼,你敢对我怎么样的话,我绝对,绝对会……」一时之间竟「绝对」不出个所以然,她满脸慌张。

  他垂眸睇着她半晌,直到她额上冒出明显汗意,才松手放开她。

  「以后不可以睡我的床,不要随便进我房间。」直起身后,他对她说道。

  她有好一阵子说不出话,直到三魂七魄都归位后,立刻气得爆炸。

  翻身抄起他书桌上的东西朝他背后狂丢过去,她胀红着脸怒道:

  「你搞什么鬼!我比你大六岁又十一个月耶!你懂不懂得尊重长辈?居然这样欺负人!什么男人!你不要笑死我了,你国小的时候长得跟女生一样,生日时我差点没买裙子送你;国中的时候我还想帮你报名美少女选拔!现在只不过长高了一点就开始得意了?用暴力胁迫人的人最低级了!我就是要在你的房间睡你的床,你想怎么样?!」

  多年的单恋终于划下没有结果的休止符,准备放声好好地大哭一场的,但是,从刚刚开始,她已经忘了这件痛苦难受的事,泪水也不知不觉地停了。

  周垂意走出房间,任由她在里面发飙,原本应该放在桌上的笔筒滚落到自己脚后跟,他心里只想着等一下房间不晓得会是怎样的惨状。

  中午还没吃饭,他打开冰箱,发现已经没有东西了,于是从柜子里拿出两包泡面,按下热水瓶煮沸的开关,然后把面条和调味包倒在碗里,等待。

  方雅玟还在里面哇哇叫嚷着,让他的耳朵痛了起来,他开始觉得应该让她窝在被子里闷着哭才对。

  等一下她一定会说不想吃泡面,真麻烦!会和这个超恶劣的女人在一起的男人,一定得被强迫看清她美丽外表之下所有丑陋的缺点,然后又必须能够忍受她糟糕至极的个性才行吧。

  「……会有那种人吗……」

  他喃喃念着。然后,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喷嚏。

  后记

  我忘了我旁边坐的人是谁。

  前阵子和我许久不见的同学们聚会,我忽然发现我不记得自己一年级时旁边坐的人是谁。怎么会这样呢?这真是太糟糕了,是因为我记性太差的关系吗?我努力思考着。

  前后左右的四个同学,我彷佛记得两个人,另外两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的记忆像是一团挖不出东西的泥浆。

  现在想想,直到二年级之前,我都没能记起全班同学的名字和长相。或许是因为到了新环境总是需要时间去适应(加上我的记性不大好)。仔细回想起来,只要是一年级的事情我都不大记得(小学一年级、国一等等)。一年级跟我要好的同学们,到二年级时就不一定会继续好了。我的经验是,班上一定会有所谓的小团体,而小团体会变动,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定下来。

  放错字条这件事,是我同学给我的灵感。话说我的某某同学,寄错了信,结果闹了一个大乌龙,在同学会的时候我和大家笑着聆听,当时也没想过会成为一个故事;只是有一天,我又突然想起这件事,于是便将他们合而为一。(基本上无能的作者写故事都是一切凭天意啊……)

  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一直觉得有点小害怕。基本上我把它分为「高中篇」和「现在篇」;而在高中篇里,女主角的名字就像是被立可白涂掉那样消失,这是为了高中篇最后结束时的故意安排;然而,一个前三章都没有被男主角喊出女主角名字的故事,实在让我觉得编辑会不会想揍我啊──(不,我想他们大概会直接退我稿,哭了)

  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像男主角那样,注意到那个人,却忽略她的名字,然后等到发现的时候才「啊」的醒悟过来。

  我记得那个人,那个人却不记得我,真是一件让人辛酸又痛苦的事情啊。

  喜欢那个人,那个人也喜欢自己,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那样微乎其微的机率,一旦遇见了,更显得异常珍贵。

  在现实里,我就是那个被借东西的人。当我把写了一半的故事给我朋友看时,我朋友立刻说,那不就是妳吗……(至于老是跟我借东西的人又怎么样呢,嗯,秘密)

  我曾经被棒球打中脸过(是真的),却从来不在图书馆念书(只睡觉)。

  我更是那个被翻书包的学生。

  那大概是我小学二年级时的事,印象之所以那么深刻,我想是因为后面种种的后续效应吧。当时班上有同学丢了东西,一个几乎每天跟我一起上学的同学告诉老师说是我偷的,于是老师当场在教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搜我的书包。和故事里不同的是,我并没有偷东西。基本上我从小就是那种少根筋的人(要比喻的话,大概跟多拉A梦里的大雄差不多等级),所以那个时候连班上发生偷东西的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只知道老师要搜我书包,我就给老师搜。

  结果当然没有搜到东西。我忘记当时是怎样了,反正大概就是把书包收好吧。之后我并不以为意。我说了,我是那种少根筋的人(发生事情会呆住、反应不过来,事后才会觉得生气啦;也有当场觉得没什么就完全忘记的种种白痴一般的经验)。然而,后来导师跟我道歉了,辅导老师跟我道歉了,主任来关心我,致电给我父母,我父母甚至是从他们口中才知道我被搜书包的事情。我升三年级升四年级升五年级升六年级,每年都会有辅导老师来问我当年的事情,把我带去心理辅导,然后问我心有没有阴影?(饶是我记性差得爆炸,像他们这样每年都像是在提醒一样,重复一次又重复,不记得也难耶。)

  我都回答没有。事实上也真的没有。(我心里真的没有留下阴影啊,阳光多好啊,放我出去玩吧)如果是现在的我,必然懂得保护自己,不会给人乱搜。但是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二年级(又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学生罢了。

  只是,为什么老师只凭着同学的一句话,就当着大家的面搜我的书包呢?那时候觉得没什么,长大后才知道那位老师的行为是不正确的。

  我忘记当时老师的表情了,但是,却记得指控我偷东西的那个同学的表情。

  我想我是幸运的,因为脑袋比较笨,所以这些事情并没有对我之后的人格造成不良影响。(我想这也算是一种人生经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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