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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坏郎君 page 3 作者:花袭人

  “且慢。”沉默许久的婉盈终于站出来说话了,“笑大侠今儿是娶亲,还是人赘?”

  “有何不同?” 

  “若是娶亲,当然应由府上宴客,要是你有心入赘,则理当按我楚家的规矩行事。”

  婉盈心知今天是落人贼手,回头无望了。这个笑天仇难看也就罢了,居然倨傲跋扈,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简直欺人太甚。

  “随你怎么想,总之你是我的人,筵席就摆在和亲王府,我也住定了这里。”

  好霸道的人!婉盈气得胸口急剧起伏,“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没那权利。”

  可恶!“别忘了,你娶的是我。”

  “也请记住,你嫁的是笑天仇。” 

  他虎目圆瞠,直勾勾地盯着婉盈,令她背脊一阵冷凉。

  竟然有人抢亲抢得如此理直气壮;不畏不惧,真是天理何在?她的一生、她的幸福、她所懂得的儿女情爱,顷刻间完全付诸流水。

  老天爷!她这一生做过的好事不算少吧?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呢? 

  “进梳妆打捞毛”笑天仇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我可不希望我的娘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我就是这样,你爱要不要!”婉盈委实吞咽不下这口气。

  “进去!”他不生气已经够吓人的了;发起火来尤其慑人魂魄。

  王妃担心婉盈再跟他呕下去,他会用打断李铁勾那柄大刀的方法打她;仓皇地将婉盈拉到一旁,委婉地劝她回房里去。

  “娘:连你也希望我嫁给他?”

  “回房里去。”就算她不希望,也不能当着笑天仇和李铁勾的面说呀!

  “我这就回房去梳妆打扮。”

  “不要劝逃走的念头,你斗不过我的。”笑天仇实在有够厉害,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

  婉盈停住脚步,回眸望向他,他也正望着自己,四目交织的愤怒仇恨竟复杂得令彼此都不觉惊心。

  *  *  *

  直到亥时将近,婉盈终究没能逃出和亲王府。

  并非笑天仇严加看守,而是楚添啸强留住她,因为他需要她这张护身符来保住他的性命和财产。

  其实楚添啸大可派人到衙门去报信,让官兵将李铁勾等人一网擒获,或赶回黑风寨去。但他没以这么做,他明白衙门内那些捕挟没那能耐可以逮住李铁勾,即便赶走了他们,过些时候他们还是会再来。

  与其漫无章法的赶“老鼠”,还不如养只凶悍的“猫”在家里,方可一劳永逸。

  把婉盈许配给笑天仇的确是委屈了她,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所幸他是个王爷,笑天执再狠、再厉害,想必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才是。 

  楚添啸前思后想,觉得这—切错不在他?要怪只能怪老天爷爱捉弄人。于是他便心安理得的把婉盈,自顾自地回他第四位妃子的厢房睡大头觉去。

  *  *  *

  新房内,残灯如豆,摇曳地闪着微弱的光晕。

  婉盈摘掉凤冠,脱去大红嫁衣,双手当枕斜倚在床上,一忽儿叹气,一忽儿蹙眉。

  “砰!”若大的声响来自门廓,外头彩灯照映出一条细长的人影,直挺挺地迈向床前。

  虽然明知是他,婉盈依然禁不住一凛,骇然坐直身子。

  他望着她,眼里聚着怒火。“把头巾罩上。”

  “何必多此一举?”她嫌恶地把头转向一旁。

  这就是她的丈夫?就是她厮守一生的夫君?新婚之夜他就用这种态度、这种口气跟她讲话,那往后呢?

  婉盈一向自恃聪慧过人,如今却怎么也拟不出对策解决眼前的困境,她心一凉,含悲地徜下了两串泪珠。

  笑天仇却视若无睹,负手转身背向着她。

  婉盈忍着气,将红巾重新盖回头上。由帕下望出,瞧见他穿着一袭月白绸布袍,浆洗得一净如水,腰间系一条宝蓝带子,脚蹬黑长靴,昂藏的身量仿佛蕴满了力量。

  她实在不明白,这样的男子为何生就一张残破的脸孔,和一颗冷莫无情的心?

  “你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何要娶我?”语调中充满委屈,她是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笑夭仇缓缓转身,依然伫立在原处。

  婉盈看不见他的脸,无从知道他是喜是怒,但光从他透将出来的浓重气息,就已经让人喘不过气采。

  陡地,一只手探过采,掀起她的头巾。

  婉盈猛一瞥见他的脸,掩不住惶惑惊颤,骇然别过眼睫。

  笑天仇却蛮横地捏住她的下巴,硬生生将她的面庞转回来,逼她望着自己。 

  “这张脸有这么恐怖吗?”

  废话!婉盈想拿面镜子,教他自己照看看。

  “比起你爹的心肠呢?”他林冷地一笑。

  天啊!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我爹的所作所为也许够光明磊落——”

  “光明磊落?他配得上这四个字?”

  难不成她爹也陷害过他?瞧他那副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可归有陷害人家后自己都不记得的。

  依他的年龄判断,顶多十五、六,既非朝廷命官,也不太可能是富商巨贾,这样一个没啥“油水”的人,她爹害他做什么?

  或许他跟她一样喜欢打抱不平、济弱扶穷、嫉恶如仇,所以……

  也不对,他会跟李铁勾那班土匪称兄道弟,显见不是良善之辈,所以他娶自己纯粹是为了贪图美色,最后这四个字总算能稍稍抚慰她即将破碎的心灵。天!难道美丽也是一种错误?

  “好嘛,不用光明磊落,那用卑劣可以吧?”希望她爹没躲在房外偷听,否则她包准被修理得惨兮兮。“就算我爹他了许多卑劣的事,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何必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我?”

  凸出二抹错愕,他可不认为嫁给他也能算是一种惩罚。良久之后,他才恍然一笑。

  噢!他怎么可以笑得这么难看呢?婉盈不敢卒睹,索性把眼腈闭得死紧。

  “张开眼睛!”他命令,“看着我!”

  “不要!”她才不要让阎王爷笑她是被活活吓死的。

  “再不睁开眼睛,我”…·我就吻你!”他恐吓道。

  这个威胁果然很有效,婉盈马上张大眼眸,哀怜外加乞求地望着他。

  “哼!比起你爹的心肠,我这张脸算好看的了。”

  可是她爹不会没事就把“心肠”掏出来吓人啊!

  “我爹再坏也是你岳父,你不该如此肆无忌惮地批评他。”婉盈何尝不知道她爹的为人,但父亲终归是父亲,任何人对他的羞辱,都会令她受不了。

  “你倒是个孝女。”笑天仇讥诮地睨向她,“可以想见,你必定也替你父亲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冤枉啊,大人! 

  婉盈对他的孤陋寡闻十分瞧不起。殊不知淮阳城以往年年都会推举一名善人代表;直到最近两年才取消,因为每年中选的都是婉盈,令大家觉得好没趣味。 、

  虽然也有人努,力行善想跟她拼。最后却都投降认输。试想,谁那么倒楣有个一天到晚捅楼子的父亲,谁又能闲得发慌,成天到处晃?:所有的善事都让她一个人包办了,别人还能捞到什么?

  不过这些辉煌的事迹,她都不悄告诉笑天仇,反正说了他也不信。 

  “你猜对了,我的确不是什么好姑娘,你现在觉悟还来得及,咱们取消婚约吧·!”

  “休想!”笑天仇双眸发出两道冷光,射向婉盈,“你已经跟我拜过天地、人了洞房,从今儿后就是我的妻子,你应该开始学习逆来顺受、委曲求全,懂吗?”

  “不懂!”婉盈拼命扭转颈项,企图摆脱他的掌控,奈何他的手跟铁钳一样,紧捏着她不放。“放开我,你这个讨太鬼!”双手齐发,不信打不到你。

  笑天仇根本不把她的粉拳绣腿当一回事,他轻易地护住她的纤腰,将她带进怀里。

  “用心的、仔细地看清楚,”他冷冷地说道,“这张脸将陪你过完下半辈子,你喜欢也好,讨厌也罢,无论如何,你都得接受。”

  婉盈依佃在他胸前,嗅闻着他野性却洁净的气息,原本已有些陶陶然,乍然最到他又用如此绝情的话语恐吓自己,登时气得火冒三丈。

  “凭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也不爱你……”

  “你最好不要爱上我,”笑天仇嫌恶地将她推回床上,“否则你将会痛苦一辈子。”

  没见过比他更自大、更狂妄的男人,她又没发疯或瞎掉,会爱上他?

  唉!打也打不过他,骂又骂不赢他,只好大笑三声 发泄一下:“哈!哈!哈!”

  “不许笑!”

  “我偏要笑!”横竖她这一生已经注定了是个大悲剧,苦中作乐都不行吗? “我要笑你贪图我家的财产,觊觎我的美色,还马不知脸长的以为你是潘安再世,要我别爱上你,哈!可笑之极。”

  “我不否认你的确很美,但这:世上美丽的女人太多了,你还没有美到足以让我费周章的跑来,并且不惜付出一切,娶你为妻。”

  “原来你跟我爹一样是个贪财、重利、浑身铜臭的无耻之徒!”婉盈破口大骂。

  终于承认你爹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了?”笑天仇执起桌上的酒壶,就着壶嘴,一饮而尽,“你这样批评我的岳父,该当何罪?”

  婉盈被他气得昏头转向,居然忘记刚刚制止他说出任何不利她爹的言词。

  “我们父女的事,不需要你多管。”

  “错了,从今晚起,这座宅子所发生的任何事,我都要管。”

  “希望你有那能耐。”婉盈秀眉挑得老高,藉以表现她对他的蔑视。

  “你不妨试试。”笑天仇拎起罩袍,大步迈向门口。 

  “你去哪儿?”

  “翠霞楼。”

  “现在?”婉盈一个箭步挡在他前面,“新婚之夜你就要到那种地方寻欢作乐?”

  “有何不可?你方才不是说过你’讨厌我?反正我也看你不顺眼,干脆彼此给个方便,大家都好过。”他伸手推开婉盈,冷酷地扬长而去。

  婉盈倚着门,内心百感交集。

  这是她生命中的奇耻大辱,一个陌生男子突然成了她的夫君,蛮横地瞧她不起,且绝情地弃她而去。

  她气得几乎昏死过去,但是就在她双眸半闭的当儿,脑海里猛地浮现笑天仇可憎的脸孔,霎时所遥神智都清醒过来。

  这样不是更好吗?他既然不要她,那她可以保有清白的身子,也许某年某月某一天,他会如今日一般,会有人要她吗?

  算了,这个问题暂时不予考虑。

  婉盈决定先养足精神,明儿一早就到市集去帮南方钺打造二十只木箱,以诱使她爹和朱永廉上当。

  当个笑天仇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她必须抢在他把和亲王府的财产花光赔尽之前,先为黄河两岸的灾民筹足三百万两的黄金。 

  主意打定后,婉盈顿时觉得轻松许多。为了确保一夜好眠,她将每一扇窗全部上了锁,并且挪动两张圆桌顶住房门,才和衣躺在床上。

  可惜这一夜她失眠了。

  带着前所未有的微妙感觉,她辗转床榻,久久挥不去笑天仇的形影及他的目光。

  那迥然如剑、冰冷如霜的眼神,与他的面庞是如此的不搭调,为什么?为什么那样狰狞的脸孔会有双深邃如海、令人心魂俱醉的眸子?

  一阵狂风骤然而至,将窗棂吹得砰砰作响,婉盈惊得挺身坐起,茫然而惆怅地望着一室的寂寥。

  第三章

  一连半个多月,笑天仇总是三两天才出现子次,每次回来换了干净衣裳,向帐房支了大笔款子,便又不见踪影。

  由于楚添啸不敢过问,婉盈又懒得理他,所以和亲王府上上下下对这位挥霍无度的姑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翠霞楼的曹妈妈在东厢院大吵大闹,才把事情抖开来。

  “没有?没有是什么意思””刘总管扯着喉咙,把一本帐簿用力掼在地上,“咱们是全淮阳城最大的青楼,姑娘最多,客人也最捧场,哪可以一个月下来没半点营收这……你教我怎么跟王爷交代?”

  “简单啊!实话实说不就得了。”曹妈妈大约四十岁左右,虽说有点年纪,却也风姿楚楚。一件棘花色春衫罩着黄裙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尖削脸儿挂着两道弯眉行,说起话来尖声细气。“咱们那个丑姑爷,天天泡在场子里,既不准客人上门,也不许姑娘接客,你告诉我,这营收怎么来?”

  “他这不是存心整咱们吗?”

  “谁说不是?”曹妈妈每说一句话,身子就职业性地相动一下,活似唱戏的。“就不晓得他上辈子烧了什么香,让小郡主下嫁给他,还由着他在外头花天酒地。”

  “是呀!”刘总管想起李铁勾闯进府里打劫那一晚,笑天仇于千钧一发之际使出盖世武功,救了他家主母和小姐,不禁感慨地叹着气,“我原以为他是个好人呢。”

  “好个屁!”曹妈妈顿了一下,突然放缓语气,“认真说来,他也不坏就是。楼坊里的姑娘最是现实,长得不体面的,管你有钱没钱,总要少给三分颜色;可那些丫头对他却大不相同,非但百依百顺,而且殷勤巴结,真搞不懂他使的什么手段?”

  曹妈妈不明白,刘总管当然就更摸不着头绪了。

  “他对下人也挺客气,府里上下没人领受过他的脸色。独独对咱们小姐……”

  “咱们小姐徨得如花似玉还不合他的意?臭男人!”曹妈妈也是女人,自然要同仇敌忾一番。“改明儿我找赵嬷嬷教小姐几招驭夫术,看他还不服服帖帖!”她一转身,猛地撞上个人,“小姐?”

  他二人说话说得入神,全然没注煮到婉盈悄悄站在后头。

  瞧她粉颊惨白、眉黛含怒、抿嘴切齿,把曹妈妈和刘总管吓得手足无措。

  “你是哪间楼坊的?跟我和亲王府什么关系?为什么和刘总管在这儿争执不下?

  她最在意的居然不是笑天仇流连青楼,连家都不回?

  曹妈妈期期艾艾地看看婉盈,又望望刘总管。

  “她叫曹大娘,是奴才的远房亲戚。”刘总管忙掩饰道。

  “谁问你来着?”丈夫在外头风流已经让她够火了,这些下人竟然还敢聊合起来骗她。“说!今天不把话说个一清二楚,休怪我撵你们,出去。” 

  “小姐!”两人愁眉苦脸地跪在地上求饶,“您行行好,这件事奴才真的不能说,奴才要是说了,王爷可不只撵咱们出去,恐怕连脑袋都保不住。”

  “笨蛋!我不说、你们不说,我爹怎么会知道?”

  说得容易,可是楚家小姐连别人打狗、骂小孩都要管了,”一旦得知淮阳城最大的青楼、赌坊全是和亲王府的“产业”,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刘总管从小看她长大,最了解她的脾气,所以咬着嘴唇,打算抵死不从。

  曹妈妈就比较不知道轻重,—婉盈随便唬她一句,她就吓得手软足麻。“小姐若肯保证不说,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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