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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3 作者:琉璃

  安妮想起昨晚克利斯咬伤他的事,看来莉妲没有撒谎。

  “所以能肯定他是往回家的路上哕?”

  “就是说啊!你也知道莉妲住在村子东边五里外的农庄,回村子的路上必须经过巴勒拉特池塘,结果他们在池塘旁边的树林里发现了莫顿先生,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奄奄一息?”安妮吃惊地问:“他怎么会跑到林子里去?那里已经偏离了大路,他喝醉酒了吗?”

  “奇怪的事就在这里。”道金斯太太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他可不是在林子里酣睡,而是发着高烧,全身一直不停的颤抖着。林子里的泥土很松软,从他的脚印研判,看得出来他是发足狂奔,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一样。当那些男人合力把他抬出林子,送到霍布斯医生家里时,他嘴里还不停地呓语着。”

  “呓语的内容是什么?”安妮好奇地问。

  “他不停地挥舞拳头,口中直喊着:”恶魔呀!恶魔!  走开!别靠近我!‘声调充满了恐惧。“说到这里,道金斯太太的音调也开始发颤,”奇怪的是,那里没有其他人或动物的脚印,他的样子仿佛是真的见到鬼魂了。“

  这是乡下人的迷信,任何奇怪不能加以解释的事情,都会联想到是妖魔鬼怪在作祟。

  “不管莫顿先生夜里撞见了什么,至少他没有被夺去性命。”安妮柔声说:“也许他只是被一些夜行动物吓着了,以为那是什么魔物。不管怎么说,幸好他平安无事。”

  “那可不一定,他还在急救呢!”道金斯太太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他还摔断了左腿,霍布斯医生说他骨折得很厉害,说不定会变跛了。”

  这对西里尔来说,一定是个不小的打击。安妮暗忖。

  “那还真是不幸。”

  “好了,我得赶去史瓦利家,史瓦利太太正等着我一起缝制送给西蒙太太新生儿的衣服。再见!”

  安妮笑着跟她道别,她知道道金斯太太只是以缝纫为藉口去串门子,好把听来的消息加油添醋地传出去。

  她浑然不觉有一道乌云已经悄悄地自她身后席卷而来,命运的风暴即将形成……

  第二章

  一七八六年六月

  教堂的钟声成为引路者,让死者的灵魂在天使的引导下顺利抵达天堂。

  “主啊!我们将乔治。特纳的灵魂交予你的手中,希望他能在你的眷顾下得到永恒的平安与安息,阿门。”

  在教堂墓园的——角,一名神父对着一个新墓穴喃喃诵经祝祷。几乎全村的人都到齐了。

  安妮一身黑衣,捧着——束白色鲜花,面无表情地站在父亲的坟前,对周遭的一切声响充耳不闻。

  乔治是因心脏病突发而死,死在书房,他最心爱的书堆当中。

  倘若她早一点发觉父亲的健康状况,那一天晚上她能够在就寝前多巡—一次房,也许如今父亲就不会躺在冰冷的地下了。

  但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了,她在世上已经是无依无靠。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在场的班斯克村民莫不敬悼这一位故去的良师益友,然而有一件更教他们由衷难过的事,就是他们心里都十分明白特纳家的孤女,将会面临到怎样的命运。

  西里尔自从跛了以后,脾气变得异常暴躁,而他对安妮的企图心也越来越强烈,莫顿村长也认为儿子应该要早日娶妻生子,所以安妮的命运岌岌可危。

  安妮不是不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必须早日找到一个工作,好能够独立自主。

  神父举行完仪式,安妮把手中的花束放在棺木上,看着它一寸寸被工人铲起的泥土所掩埋。

  葬礼结束后,村民们体谅安妮,并没有跟她致唁,只是简短地问候一两句就慢慢散去,最后只有霍布斯医生留下,他是一个慈祥和蔼的长者,与乔治是多年的至友,待她如亲生女儿。

  “安妮,节哀顺变。”他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我知道,医生。谢谢你的安慰。”

  两个人并肩走出墓园,脚步放得很慢。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在设法找工作。”安妮机械式地应答。“原本史瓦利先生与葛拉翰先生都答应我到他们的农场工作,但后来他们又表示无法多雇——个人手,我又是女孩子,同样的薪水,对他们来说不合算。”

  霍布斯医生明白,这又是莫顿家的影响力。

  “那你来我的诊所帮忙,你也可以住到我家里,这样晚上你就不会落单了。”

  安妮摇摇头,她清楚霍布斯医生的家境,他家中有五个孩子,食指浩繁,加上老大离家上大学,肩上的担子很重,不可能多负担一个人的生活。

  “医生,别担心,我会想到办法的。”

  “不管到什么地步,绝对不可以答应那个恶棍的要胁。”霍布斯医生语气愤重地告诫,“冠上莫顿的姓只会更生不如死,他们全是冷血的恶魔,他们家族居然没有一个人到场参加你父亲的葬礼。”

  “我知道,医生,我会记得你的忠告。”

  霍布斯医生想不出其他的话好安慰她,只能轻叹口气,吻了吻她的脸颊,然后转身默默地离去,留下安妮一个人站在墓园门口,独自哀伤。

  就在这个时候,达达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安妮认得这个声音。

  只有西里尔。莫顿才会在这里纵马狂奔。这是他腿跛了以后,新染上的嗜好。

  果不其然,一匹高大的红马随即出现在小路的尽头,朝教堂的方向疾奔而来,扬起一片黄尘。

  然后在她的面前煞住马,风沙跑进她的眼睛与喉咙,使她呛咳了两下。

  “看样子我没赶上丧礼。”西里尔勒住缰绳,他的穿着很随便,根本不像是来参加葬礼。

  “已经结束了。”虽然很疲惫,安妮还是全神戒备,不敢稍有松懈。

  “是呀,我的宝贝。”西里尔并没有下马,他喜欢坐在马背上,因为这样看人,使他自觉高人一等,可以睥睨一切。

  “不过还是很感激你赶来。”

  “别这么说,甜心,你不该对你的情人这么生疏。”他的态度盛气凌人,“我想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讨论一下我们的婚事。”

  “我现在没有心情想到这些事情,可不可以等一阵子再说?”安妮委婉地要求。

  “我已经等得够久了,我的宝贝。”说着,西里尔狞笑一声,“你该知道,你迟早都是莫顿家的人,早些把事情解决不好吗?”

  安妮隐忍着心里的怒气,“莫顿先生,我还处于服丧期,请你看在我死去的父亲份上,等过些日子再谈好吗?”

  西里尔咧着嘴,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匹残忍凶猛的野狼,盯着前无去路、惊惶得全身发颤的小白兔。眼看猎物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不妨多享受一下追逐的乐趣。

  这样玩弄猎物,将之逼到悬崖前,亲眼看到猎物怕死求饶,感觉自己是至高无上的主宰,才够刺激。

  “好吧!那么过几天我们再讨论这件事情。你需要我载你回家吗?”

  安妮摇摇头,心里暂时放下一颗大石头。“不用,谢谢。我还要去拜访史密斯太太。”

  “那就再会了,宝贝。”西里尔挥动手里的长鞭,狠狠地一抽,红马痛得人立起来,发疯似地向前冲去。

  目送那个恶棍扬长而去,直到消失不见踪影,安妮的身子一瘫,跌坐在地上。

  她当然明白,躲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她必须在这段缓刑期间想到办法自立,否则只有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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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妮,这些马铃薯跟鸡蛋我就放在这里了。”史瓦利从马车上面搬下篮子,放在特纳家门口。

  “谢谢你,史瓦利先生。”安妮站在家门前,勉强打起精神,对他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史瓦利摘下帽子,双手绞扭着,表情很不安的开口道:“安妮,我很抱歉。我没有遵守信用,这是因为……”

  “没关系的,史瓦利先生,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我衷心感激。”安妮明白这个老实人想说什么。“我是女孩子,又没做过农场的粗活,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应该雇用男孩子当长工才对。”

  闻言,史瓦利的内疚更深了。“安妮,我想……我想其他地方一定有更合适的工作。我昨天听说距离村子大约三哩的南边,那座荒废很久的巴尔斯庄园,已经被—位来自伦敦的贵族买下,正在大力整修。我猜等新主人住进去之后,一定需要人手,你可以留意那里的工作机会。”

  这个消息对安妮来说,不啻是在长久的昏暗绝望当中,出现了一道曙光。

  “谢谢你,史瓦利先生。”安妮苍白无血色的小脸上,露出了自父亲去世后第一次真正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

  “我会留心那边的消息。”

  史瓦利觉得自己的良心稍稍好过些了。“我很高兴能帮上一点忙。我还要继续送货到市场去,再见了。”

  他朝她鞠了一躬,把帽子戴回头上,准备坐上马车。

  “再见,史瓦利先生。”

  安妮一直对着马车挥手,直到马车消失于视线之外。

  史瓦利带来的消息,让安妮的心情从绝望的深渊再次振作起来,无论如何她都要把握这次机会,她决定要亲自跑一趟巴尔斯庄园,试试运气。

  但愿上帝并没有遗弃她。

  第二天一早,安妮依旧——身黑色丧服,徒步前往巴尔斯庄园。

  巴尔斯庄园位在班斯克村南郊,建于十八世纪初期,主屋是一栋标准的意大利帕拉迪欧式的圆形别墅。

  整栋屋子都是用白色砖瓦砌成,正门柱廊的形式像是古代科林斯式的神殿,房屋的墙壁很平坦,没有曲状或者涡形花饰,屋顶也没有冠上雕像或者怪异的饰物,是一栋朴实无华,但气势非凡的宅邸。

  这一座白色大宅,坐落在——个如诗如画的花园里,屋子前是—座透明如镜的美丽湖泊,湖泊上有一座罗马式的石造拱桥。整体景观都充分反应自然之美,令人想。起十六世纪风景画家罗伦笔下优美的湖光山色。

  这一栋大宅已经被废弃了二十多年,如今被整修得焕然一新,庭园再次万紫千红,造访它的人都会以为自己来到了童话中的仙境。

  安妮站在庄园的大门口,犹豫了好半天,最后她命令自己想起西里尔的威胁,这使她积聚不少勇气,强迫自己不再畏怯,举手轻叩门房的窗子。

  “请问找哪一位?”守门人探出头来,他的样子颇为凶悍。

  她鼓足勇气,怯生生地开口说:“请问这里缺不缺人手?我想找工作。”

  “去找管家奈德太太,她负责这件事。”

  “谢谢你,先生。”

  守门人立即开门让她进入庄园,并指点她往主屋的后门而去。

  安妮谢过他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前走,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四周的美景。

  一个女仆开了门,领着安妮穿过厨房,来到后面一栋小屋。这里收拾得非常整洁,一张高背扶手椅上端坐着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妇人,她头戴寡妇帽,身穿黑绸衣服,膝上放着一个针线篮,她正忙着编织。

  女仆鞠躬告退之后,老妇人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十分仁慈。

  “你有什么事吗?”

  “我叫安妮。特纳,是班斯克村的居民。”安妮见她态度和蔼,便壮起胆子的说:“现在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想找一份工作。请问这里能够收留我吗?我什么工作都能做的。”

  老妇人闻言,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脸上堆起了笑容,显然对她的印象良好。

  “我们的确是很缺人手。我是这里的管家奈德太太,我必须要对新人做一番考察。”她对安妮微笑的说。

  “是的。”

  “你会刺绣缝纫吗?”

  “会的。”

  “看你的气质,你似乎受过良好的教育,你会写字管帐吗?”

  “我去世的父亲是哈瑟利小学的校长,我懂得一点法文,一点德文,普通的算术还可以。”

  “好极了,我正需要一个助手。我的视力越来越退化,看帐本上那些小字益觉吃力。你被录用了。”

  安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是的,你明天就能来上工吗?我们会帮你准备好住处。”

  “当然可以。可是……我能不能有—个请求?”她迟疑地问。

  “什么要求?”

  “我有一只狗,想带它一起来可以吗?它很乖,绝对不会惹麻烦的。”安妮恳求道。

  奈德太太犹豫了半晌,终于点头,“也好,若它能胜任看门狗职责的话,它是不会受到亏待的。”

  “谢谢你,奈德太太。”安妮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为了怕受到阻挠,安妮没有告诉任何人,仅收拾了一些细软,便悄悄搬进巴尔斯庄园。

  她虽然也是下人,不过她等于是副管家的身份,帮助奈德太太掌理庄园的收支情形。

  奈德太太相当亲切仁慈,亲自带她巡视整栋屋子,好熟悉环境。

  安妮最喜欢的地方是藏书室与过厅。藏书室约有两层楼高,顾名思义,里面摆满了乌木做成的书架与一排排的图书,藏书之丰,是她父亲那间小书房的好几百倍。她惊喜的发现,里面有不少书是稀有的珍本,可以确定这里的藏书是经过好几代的时间所累聚而成的。

  更让她意外的是几乎每本书都有人读过,而且扉页上的空白处都写满批注,讽刺与批判意味浓厚,有不少独特的创见。而且字迹潇洒刚劲,显然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另外,过厅也让她惊讶不已。这里除了天花板上美丽的装饰画,厚重的紫色绸幔,闪闪发亮的波西米亚玻璃做成的橱柜装饰品,以及黄铜制的华丽吊灯外,还有许多价值连城的美术品,墙上也有许多精美的表框画。

  最显眼的一幅画是——名年轻男子的肖像。初来乍见,安妮被这一幅画像吸引住,视线久久无法离开。

  画的色调有些晦暗,但很显然是出自名家的手笔。画里的主角是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贵族青年,他的相貌俊秀迷人,身穿最上等质料的黑丝绒外袍,翻出珍珠灰色的蕾丝立领。他的五官像是经由希腊第一流工匠的巧手精雕细琢出来的,黑发自然垂肩,漆黑的眼瞳深沉得像是无底深渊,将注视他的人一起卷入周遭幽暗阴森的氛围之中。

  画师不仅将高级衣饰的质地光泽表现得无懈可击,还成功地捕捉住这位青年难以捉摸的气质——一位尊贵无比、拥有权势,具有高度文化水准的上流人物,这一点不需要任何象征权威的冠冕或饰物来提升画中人与生俱来的尊贵。

  这一幅肖像画充分地将贵族人士的高尚优雅与出身名门的悠然自在的气质具体化,成为足以名垂青史的不朽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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