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这么多“儿”?红莲瞠大了眼。
“她们是帐里人。”沐殷继续说。
帐里人是跟随军队的女人,也就是……军妓!
“不必了!我想自己休息一下。”红莲赶紧摇头婉拒。
早料到她的反应,沐殷并未多话,离帐而去。
床褥很硬,但对红莲来说已经是非常舒适了,一路上她便睡在木板上,如同废人般看人眼色,现下自个儿一人,总可保有一丝丝的尊严。
她不敢要求好好洗净身子,或是换件干净的衣裳,此时她只想有一顿好觉可睡。
在她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之际,帐外传来的声响……
“唔……”
那像是女子的呢喃……
初时她只是翻身,捂住双耳,却听得那不堪入耳的喘息愈形放浪。
“噢……呀……快点……哦……”
她恼怒地倚着床褥旁的木箱,掀开通风的帐孔,只见主帐其中一条缠绕支绳的大树下,有一对男女胶着的身影。
两人距她这么近,使她震惊到无法移去目光。
是她?
是那个雀儿还是喜儿的?他们怎么能在主帐外放肆地野合?
红莲闭起眼,颤巍巍地摸着木箱再次躺回床褥上,脑海里依旧浮现那交缠狂放的两具躯体。
这并非她初次窥见男女交合,却是首次这么近距离瞧见……
红晕飞上她的双颊,她克制不住脸红心跳,也克制不了再次想起与嬴介曾经有过的肢体交缠、肌肤相亲……
“怎么如此魂不守舍?”
“呀!”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红莲惊呼一声!
“端进来!”
在嬴介的命令下,只见两名士兵端着一个大木桶走进帐内,紧接着来来去去的人,将一小桶、一小桶的水往大木桶里倒。
红莲不自在地东张西望,不知何时那对野合的男女已然离去,难怪她没再听见放浪的喘息呻吟。
待众人离去后,嬴介也不避讳,竟然就在她眼前宽衣解带起来。
他雄伟的身躯一寸寸在她面前展露无遗,贲起的胸肌、高大的躯体。
他并不理会她,径自清洗身躯。
红莲转过头,为自己不经意瞧见的一切大口吸气,借以平息纷乱的思绪。
“将衣服脱了!”赢介仍是赤裸着身子,面无表情地拉起她。
“不!”她赧红着脸,瞪大双眼。
“明日不能这副德行进城,你不想将身子洗净吗?还是……你其实有所期待,望我代劳?”他带着一股玩味的笑意,摆明知道她内心所思。
红莲摆脱他的掌控,讷讷地说:“请你出帐,不然我如何净身……”
“你要我这样样出去?”他转过她的脸蛋,强迫她直视他的赤裸。“何况这本就是我的军帐。”
“你……”几日未曾清洗身子,能好好净身是她多日来的渴望,可是……要她在他眼下……
“怕什么?男人的裸身适才你不是都瞧见了?”他的笑中不怀好意。
红莲大吃一惊。该不会他知晓她方才的窥视……
“你说什么……我哪有瞧见什么……”她意图辩解。
她那羞涩的表情,使嬴介想起适才见到她窥探他人交欢时的神情,让他突然涌起克制不住的兴奋。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覆上他!
感觉胸口一阵凉意,贴身亵衣已被他……
“不!你别这样……”
自从遇见他,她总无法压抑住内心时而浮现的怪异感受……
当她想起两人曾有过的厮磨时,她感到脸红心跳、四肢虚软,几乎不能自己……
她知道总有一天,她必须为了解咒而失身于嬴介,她也做好了准备,她告诉自己——是的,只要忍,很快就会过去……
但她万万想不到,那种不由自主的躁动为何而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淫浪,居然有一丝期待……
第七章
秦国大宴三日,满城城民欢欣愉悦地大肆庆祝,为迎接即将班师回国、东征大胜的公子介忙碌。
“芮国忘恩负义,活该有此下场!”
“公子介宅心仁厚,整军严纪,不伤一个无辜百姓,真是我秦国之光呀!”
“听说公子介本欲劝降芮国,不料芮国国君行小人手段,派刺客暗杀公子介,幸亏有西方圣巫女的保护。”
“我大秦有圣巫女的守护,定然永垂不朽!”
走在秦国首都,处处可以听到准备庆典的城民如此的对话。
“你说的都是真的?”
华丽的宫殿,华美的椅榻上,一脸高傲的妫姜眯起丹凤眼,模样更形苛刻。
“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半句!”
赢介不但大获全胜,还迎回了西方圣巫女,传言这圣巫女不但治愈了他的恶疾,甚至对他情有所钟、以身相许。
以圣巫女崇高的地位,选择了公子介为她的伴侣,在某一方面也代表着某种天命所向,于是民间到处流传着太子之位即将易主的传言。
枉费她妫姜身为国母,拥有权势、拥有美貌,却掌控不了全局!
皆因为那该死的公子介!那贱婢生下的贱种!
“给我密传司巫大人进宫!”她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吓得婢女战战兢兢,不敢多瞧。
“启禀娘娘,司巫大人还交代奴婢禀奏娘娘,公子介觐见过大王,已带着圣巫女到兰……兰夫人寝……”话未说完,妫姜一个巴掌迎面而来,打得她头晕转向,跌倒在地。
“在我的地方,不许任何人提到跟那贱婢有关的只字片语!”
妫姜一把扯起婢女的衣襟,婢女忍住满眶泪水不敢滴落,任由她粗暴以对。
“那贱人不过是个出身低贱的卖花女!你给我记请了,她才不是什么夫人!”
婢女咬着下唇不敢答话,只管白着小脸蛋,抖着身子。
“回话!聋了吗你?”
“是……”
妫姜盯着婢女楚楚可怜的脸庞,又悻悻然地放开手,转身徉装坐回倚垫,借以掩饰恼人的失态。
“起来!你继续说……那贱种怎么着?”
“公……”婢女紧赶吞下“公子介”三个字,略过不说,“他……大王命他暂且将圣巫女安置在……在……”兰夫人寝宫。她说在心里头,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妫姜突然感到不耐,摆摆手要她打住。
“知道了!你命人进来准备、准备,本宫要摆驾到太子殿去!”
她就纡尊绛贵去瞧瞧那个表面尊贵、骨子里却骚得巴不得天天爬上那贱种床榻的女人!
圣巫女?她嗤之以鼻。哼!脱下衣裳不就一样是那回事吗?
“我要走……”
伴着红莲的呢喃,嬴介阴惊的星眸燃烧着炽热的温度,看着她的缓缓苏醒。
“你想离开去哪?”
她蓦地惊醒,神志不清,睁着的一双大眼诉说着无辜。
经过那一夜,翌晨她随着班师回朝的军队进入秦宫觐见秦君,然后就被迎到三公子生母兰夫人的寝殿,已经一日一夜没见着嬴介。
依稀记得,兰姬夫人人如其名,气韵高雅、蕙质兰心,热诚地照料着她,但当时她昏昏沉沉,极需要完整的休息,那浅淡的印象对她来说已经太过模糊。
“还没成为我的人之前,你哪儿都去不了!”
“你胡说!那夜我们明明……”听他旧事重提,她急着想要澄清。
还能明明什么?她以为他该死的会霸王硬上弓吗?八年他都可以忍了,再忍几天不算什么。
“你最后昏过去了,而你以为我还能做什么?”他危险地眯起眼。
“你……可你……为什么……”她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而那令她羞于启齿。
他毋需顾虑她,只要强要了她,他便能解咒,但为何他却……
他是否有一点点地原谅她?甚或是……在乎?
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一丝类似焦虑的波动,致使她不敢再想下去。
回秦的途中,尽管他佯装漠不关心,但每个夜晚,他的气息总会温热的徘徊在她歇息的床褥旁。
曾有这么一个夜晚,他就这么待着,他的手背曾轻轻抚触她的脸颊,离去时还为她拉上滑落的被子。
她总是屏息以待,待他离去后,她会睁开眼,抚摸适才他触过的每个部分。
他只是在怜悯她……或是感激她的救命之恩?
他们从未谈及过往,她或他的仇与悔;她或他的挣扎与孤寂。
他是寂寞的,同她一样。
许是同样寂寞的人,毋需言语,便能看穿彼此的寂寞。
他的沉默抚触对她却是残酷的温柔,她的心会沉……沉到一个见不着底的湖,那是一个浮着薄冰幽暗的谷……
“不为什么。”他看起来有些不悦。“不过……你的反应,倒同你的性子一样泼辣。”他哑然一笑,拇指放肆地抚上她的唇瓣。
仅仅这样轻微的触碰,红莲便觉得自己起了鸡皮疙瘩。
好乱,这一切……
她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公子,夫人有请。”
门外传来女声有礼的叫唤,也解救了她。
看她暗自喘口气,赢介玩味的一笑。他愈来愈爱瞧她脸红的模样,甚至是爱上逗弄她的感觉。除却她与他的过往恩怨,她的确是足以宁男人迷恋的女人。他敛起笑容。
不错!但这只是肉体上的吸引,他不该在占有她以外的时间迷恋她。
“你休息吧!”
“嬴介……”她不明白他为何忽晴忽阴,有些不安。
他回视,不愠不火。
“我能出去走走吗?”她必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并没有花精神反对,对着门外唤道:“来人!”
“是,公子。”进门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段娇小玲珑,模样轻巧伶俐。
“好好服侍圣巫女。”吩咐完,他便离去,没有回头多瞧一眼。
“圣巫女大人,奴婢名唤亭娇,您要起身更衣净净脸吗?”亭娇的声音稚嫩,带着天真的气息。
“你有一个好名,亭娇,但别叫我圣巫女大人成吗?”这么长的称呼,红莲实在是没那种耐性听。亭娇已端了水盆过来,“那么奴婢怎么称您?”
“就姑娘吧!”红莲随口建议,取下她递上的布巾盥洗。
“这怎么行?您是守护西方国土的圣巫女大人,奴婢不敢逾越!”
“那么西方圣巫女的话你听不听?”
“奴婢怎敢不听?”亭娇倒冰雪聪明,马上说:“姑娘,奴婢就听您的。”
红莲喜欢她的冰雪聪明,倒觉得与她投缘。
“我想到外头走走。”
亭娇立刻扶起她,说道:“外面有个夫人亲手打理的园圃,奴婢这就带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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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宫不大,所以王殿、正宫王后所居的中钧殿与太子殿等相邻不远;而兰姬的寝殿称西宫殿,在太子殿与王殿之间。
秦宫尚无御花园,这小小园子里的一草一木均为兰姬亲手打理,园里净是清雅的植物,充满清新淡雅的迷人气息。
红莲几乎是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再过几天,她的能力该能复原了,只要……能偿还她的罪,她就能回归山林。
心思至此,脑中突然浮现嬴介狂放的脸庞。她现在才想起,温文外表的他其实有一双叛逆的眉,泄漏出他血骨里的桀惊不驯。
她突然有些不舍离去……不舍离去所有梦中与现实的纠缠……
突然,两团黑影挡住了红莲的去路,是一名官装的丽人,与一名华服的年轻男子。
宫装丽人与兰夫人年岁相当,男子与嬴介比起来,算是十分斯文的长相,看起来缺少了嬴介的霸气所带来的一股担当的男子气概。
亭娇见到宫装丽人,立刻跪下行礼,“叩见王后娘娘!”
红莲挑挑眉。原来眼前的美妇是秦王后,想来与秦王是典型老夫少妻,而那苍白俊秀的公子就是太子光了。
妫姜也审视着红莲。这女人果然生了个妖精模样,杏眼樱唇、不笑而媚,白皙的肌肤几乎要透出水来,端丽的模样透露出尊贵高雅气质,这一点竟与那贱人兰姬如此相似!
红莲只是对她点了点头,嘴角微弯,算是笑了。
圣巫女地位特殊,百年来与尘世所有权贵之人一样平起平坐,除了帝巫女,即便遇到周天子,也是不跪拜的。
几日前觐见秦王时她同样端立未拜,秦王甚而赐她平起平坐,故她并不以为不拜王后有何不妥。
但看在妫姜的眼底,已将红莲与自己最憎恨的兰姬视为同一人。
那兰贱人表面上尊她为主子,私底下狐媚君王,她可是恨之入骨了!
“你就是圣巫女?本宫是秦王的正官王后,你不知礼数吗?”妫姜高傲地说。
“王后娘娘,天地万物值得敬畏,惟独众生平等;圣巫女敬天跪地,但不拜人。”红莲淡淡地说,丝毫不畏惧她的强势。
好一个狂妄的狐狸精!这会儿在人家的地盘上居然还如此高傲?妫姜气愤的瞪视着。
“请教圣巫女芳名?”红莲的冷艳,教太子光看傻了眼。
“这位是我秦国最尊贵的太子光殿下。”妫姜严厉地瞪了儿子一眼,意喻警告。
红莲一样是点点头而已。“殿下,圣巫女名讳不便为外人所知,请见谅。”
“圣巫女不明白入境随俗吗?本官也是特地亲来探望,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愿以此话反赠王后娘娘。”红莲冷冷回应。
好一个无礼的狐狸精!“哼,你别以为当了公子介的女人,就可以在秦国为所欲为!凭他一个庶子,还斗不过我这个正宫娘娘呢!”妫姜气得口不择言。
“请王后娘娘自重。”红莲不想浪费时间与半分精力在她身上。
“哼!我们走!”妫姜冷僵的脸甩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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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娇看着有些疲惫的红莲,好心道:“姑娘,我扶您回房歇息吧!”
“不了,这里的气息新鲜,有利于我恢复气力,我想在这儿坐一坐。”
她选择了有树丛遮避的凉亭,修身养息,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树摇风轻,红莲缓缓苏醒,听到两个人的步伐与一个女子的声音——
“别走!求公子听奴家说句话……”娇弱如斯的嗓音,令听者心神荡漾。
“你想要我听你说什么?”低沉的声音打在红莲耳中,荡气回肠。
“您千万不要相信司巫大人,从太子那儿奴家知道司巫大人是……是王后娘娘的亲信,公子,您要相信奴家……”
“是吗?”相对于她的热切,他的回应是如此冷淡。
“无论先前奴家如何对不住公子……但这么多年来,奴家从没有忘记过公子,奴家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告诉公子……”
“你说太多了!”他打断她,隐隐有逐客之意。
“公子……”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欲言又止,“传闻圣巫女已是公子的人……这是真是假?您对她是真心的吗?公子,奴家不敢祈求您的原谅,只求您告诉奴家……”
红莲不由得紧张起来,尽管她多么想忽略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她还是选择竖耳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