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父皇,这份‘孝心’可是宋祈大人为赢楚想出的,要是您喜欢,可别忘记宋大人的一份心哪!”皇赢楚刻意强调是宋祈所想。
“很好,原来宋尚书还满关心朕的。”皇龙政似乎相当满意这样的孝心。
宋祈拱手道:“臣随时随地都在关心皇上。”对于皇赢楚的推崇,他并不是很欣然接受,毕竟这样的手法不算正道。
“启禀皇上,臣已在后院准备一桌酒筵,请皇上与太子、皇子们移驾吧!”张原适时地开口。
“好好好,皇儿们,今晚我们可要好好畅饮一番。”想到自己即将有美女在侧,皇龙政的表情又愉快许多。
“是。”
近来,天象有异,敏感的湛九霄很容易感受到大自然的变化。
“战事即将要展开了。”是他想阻止也阻止不了的浩劫。
“主子,冷吗?”一旁的秋莲见主子喃喃自语,赶忙问。
湛九霄回头道:“没什么。”
“那就好。对了,这是上次那位车公子遗人送来的甜饼,怎么最近大家都晓得你爱吃甜食的事?”秋莲不解地问。
一会儿是长孙容亲自送来甜食,一会儿又是二皇子遗人送来一盒盒难得见到的各地甜饼,这事她又没告诉任何人,怎会有人知情?
湛九霄低头温柔一笑,“既然车公子送我们一盒甜饼,那就请你替我走一趟昭庆宫向他道谢吧!”车心尧对秋莲有意,湛九霄隐约明白,不过秋莲的迟钝他也清楚,于是只有暗中帮忙。
“这……改天吧!”秋莲噘着小嘴道。
“莲儿,难道你想让其它人说我湛九霄不明事理吗?”
秋莲一想也对,可不能让自己的一时任性而毁了主子的好名声。“好的,主子,秋莲立刻就去,那你要不要先进屋内,以免着凉。”
“没关系,我在这儿等你。”
良久——
“湛公子,请入内吧!风大了。”李将丞的身影突然出现。
正陷入苦思的湛九霄微微一愣,“你——”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李将丞的声音。相当浑厚有力,也相当熟悉,“李公子,我们应该认识是不是?”
天空中的灰焰不甘冷落地又叫了声。
“灰焰难得这么兴奋,难道你是……”湛九霄还没说出口,李将丞的身影又隐匿无踪,“李公子?”无论他如何叫唤,就是没任何响应。
无奈,他抬头仰望,“灰焰,那是你的主人吗?”他问。
灰焰第三度发出声音,盘旋一会儿后,随即离去。
湛九霄遂低下头,“看来,是了。”
这时,远处传来秋莲清脆的声音
“主子,看我为你带什么回来了……”
秋莲拎着一盒又一盒的甜饼往湛九霄的方向而来。
强风吹倒了门外的花盆,砰的一声,惊醒了熟睡中的湛九霄。
他大眼一睁,再地无法入睡,遂下床披上外衣,欲往园中散步,消磨多余的时光。
园中静悄悄,没有半点人声,只有风吹草动的窸窣声,断断续续;湛九霄猜想,现下该是半夜吧!
这下可好,他要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呢?要他去唤醒秋莲,是不可能的,他只好一个人随意晃晃了。
打定主意,他一人凭着多日来的记亿,想到更远一点的地方走走。走了走,才干笑出声,算是自我嘲弄,因为他竟然迷路了。
怎么办呢?脑中才闪过一个念头,却教阵阵桂花香吸引住了。一旋身,他便朝着香气散发的地方走去,来到一处桂花园。
猛地想起这是皇赢楚的寝宫,只来过一次的他,当然印象不深,怎么绕到这儿来的都不清楚。不过,他对皇赢楚寝宫外的桂花园倒是印象深刻。
呵!这会儿好象离自己的地盘愈来愈远了,怎么办呢?该去请二皇子帮忙吗?他一想随即放弃,还是别去叨扰他的好,谁会喜欢半夜让人吵醒呢?
忖度一会儿后,他回身面对看不见的茫茫黑暗,一阵感伤,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因为他实在是真的分不清方向啊!
现下除了秋莲,就只剩下皇赢楚可以帮自己了,何况除了秋莲之外,他也只信任皇赢楚。
信任皇赢楚!?这样怪异的念头让他心一揪,他按住心口,没料到自己竟会有如此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皇赢楚是他除了秋莲外最常亲近的人吧!这是他唯一能有的解释。
想起他们上次的同床共枕,不禁红了脸。一向不爱与人同睡的他怎会安稳地躺在皇赢楚身旁呢?而且皇赢楚还将他拥得很紧,即便醒了,也无法脱离他的怀抱。
转过身,他勉为其难地抬起手叩门,岂料,手才刚落下门就打了开。
一阵冷然的气息顿时由里头散出,湛九霄想也不想就双手圈住自己,他没想到里头竟然比外面冷,怎么刚刚在自个儿寝房里就没这种感觉。
“我还在想,你何时会来敲我的门呢!”皇赢楚随意地靠在一旁,态度慵懒,吊儿郎当地望着陷入困窘状况的湛九霄。
不停地喝着酒,也没醉倒自己,他正闷着,不想去找湛九霄,却听见门外的声音,到窗口一探,就发现他像个迷路的小可怜正等待他的救援。要他救当然也行,不过他必须来敲他的门才行,所以他就等,良久,见他仍没行动,就在他捺不住性子要冲出去时,他终于敲了门。
“二皇子。”湛九霄喊了声,他实在没想到皇赢楚竟然还没睡,是被自己吵醒了吗?
望见他一脸顾虑的表情,皇赢楚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你的事,是我自个儿睡不着,你呢?”
“呃……九霄不想在园中散步,没想到却迷路了。”湛九霄郁郁地说,其实他也不想打扰别人的,只是真是走投无路。
“走投无路是吗?”若非走投无路,就算任他等到天明,也不会见到湛九霄敲他门的。
湛九霄猛然一震,皇赢楚怎能老是猜中自己的心思呢?
他轻轻颔首。他会帮自己吗?
皇赢楚揽着他的腰。“进来吧。”他侧过身,硬逼湛九霄入内。
不是啊!他的目的地不是这儿啊。
“二皇子!”他急急地喊。
“嗯?”
“你不累吗?”人一累就会想睡,他希望皇赢楚已经累了。
“不累。”湛九霄的情绪明显地表现出来,他是既怒又喜。怒的是,他不想陪自己;喜的是,他为难的表情令他心情大好。
“不想睡吗?现在是……”
“我不想睡,才一更天。”他的眼眸染上淡淡的忧,很有默契的回答湛九霄还没问出口的问题。
他的气息转变了,湛九霄清楚地感觉到。“二皇子,你怎么了?”他的手也抚上他冰冷的脸。
皇赢楚覆上他的手,他柔柔的心手总能适时地安慰他的痛苦。
十个时辰不睡,没人受得了,他何尝不想上床好好一觉到天明?可,梦中的恶魂死灵老不放过他,夜夜来纠缠,他怎睡得好?有睡跟没睡一般,早晨清醒都精神不济,于是他想用酒来麻痹自己的神智,醉了,他就见不到那些鬼魅。只是他的酒量奇好,千杯不醉,只好等自己真的累到非睡不可的地步时才就寝。
每夜每夜都如此重复着,他已经累了,却没人能拯救他。
“我没事,既然你来了,就陪我。”他霸道地说。
陪当然可以,只怕回去又会被秋莲叨念。
“不要?”他沉声问。
“没有,九霄不敢。”
握住他的手,他牵着湛九霄坐在床上。
“我没办法入睡。”他说。
终于想和他谈了吗?
“为何?”
“是梦,梦里有太多大多的丑陋东西缠着我,惹得我睡不好,又让我醒不过来。每夜,我都怕自己就此醒不过来了。”日复一日,他的性情也就跟着不变,愈来愈阴晴不定。
天!湛九霄惊呼一声,原先他以为是他的腹痛又犯了,没想到会是如此的理由,难道在客栈那晚也是如此?
“那些是什么?”
“死灵!以前被我杀的士兵、敌人!”他愤恨地咆哮,不解那些死灵为何缠着他不放,“生在这种时代,你不杀人,也有人会杀你,每个人都要有死的觉悟,为何偏偏找上我呢?”
他何尝想杀人呢?只是时势所逼啊!
一抹同情之色才闪过湛九霄的眼,皇赢楚便不悦地说:“不要同情我,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殿下,就九霄所知,往往说这话的人都是最渴望别的的同情。”湛九霄毫不在意地说。
“你——”他的退,竟引得他得寸进尺。
湛九霄抢先他一步说:“二皇子,你的怒气极大,想必是今夜又无法入睡,要不要再试试看,今晚让九霄伴着入睡?”
“你以为你……”要说的话在最后一刻全教他吞回去 是啊!客栈那日与前些时候的同眠,他都没再梦见那些缠人的鬼魅。
皇赢楚心一惊,有可能吗?他真的能救得了自己?
暗忖一会儿,皇赢楚便躺平身子,没多久,他又握住湛九霄的手,才觉得安心。
“跟我保证你不会走。”
“九霄保证,现在请二皇子闭起眼睛。”
白天强势逼人的皇赢楚,每晚却是如此遭受折磨,湛九霄不禁心痛。
手臂上有水?皇赢楚睁开眼,就瞧见湛九霄低首垂泪。
是为他吗?
他的泪竟教他心疼。
“你在为我难过吗?”
湛九霄诚实地点头,“那不是你的错,是命运,不要怪自己了,二皇子。”
有好久没人为他掉过泪了,连他的母后也是因为恨他才哭的。
动了情的皇赢楚拉下湛九霄,一个翻身就将他压在床上,热切地深吻着他的唇。
湛九霄拼命闪躲,但毕竟他是看不见的人,怎敌得过恣意妄为的皇赢楚。
“二皇子,请你自重,我们两个是人男人啊!”
他以为道德能稍稍克制皇赢楚,但狂妄如他,是不会将世俗的一切放在眼底。
“放心,不会有人反对我们的……”他偷笑。
“可是……这天理不容啊!”
“我会让他们接受我们!”谁敢反对,就先让那人去跟阎罗王报到。
“二皇子,倘若你再这样,恕九霄无法留下。”他威胁道。
皇赢楚侧身,一手撑住脑袋,“那敢情好,我倒要看看你可否回得去。”
这明明是存心看地出糗!湛九霄已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焦急、困惑、不安全写在他脸上,皇赢楚就这么看着他的表情一再变化,谁知久了,睡意竟侵袭他,他手一放开、向前一圈,就把湛九霄揽在怀里。
“二皇子……”湛九霄以为他又有什么惊人之举。
“别……我累了。”这回他是真的想睡了。
糟!那他怎么办啊!
湛九霄欲哭无泪地躺在皇赢楚怀中,没多久,也伴着皇赢楚的呼吸声沉沉睡去。
第八章
“侯总管,有您的信。”
“嗯。”侯宓接过亲信递交的信,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匆匆地走到偏僻的地方将信打开。
看完后,侯宓窃笑道:“哈!长孙容,我终于把你解决掉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找我的麻烦!嗯……现在就只剩下那个湛九霄了,只要连他也除去,那皇赢楚就差不多了。”
他小心地把信折好收进袖口。
现在的情势愈来愈不利于皇朝,他的脚步得加快了。
愈接近开战的日子,他就愈兴奋,因为他马上就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会不欣喜若狂呢?
“哈——皇赢楚,你可千万不要怪老夫,谁教你没有识人之明呢!”侯宓愈想愈开心,忍不住咧嘴笑开。
殊不知,悄悄立在树丛后的皇赢楚也露出冷笑。
“侯宓,你真的认为我没有识人之明吗?那我就告诉你何谓识人之明吧!”跟着,他朝后方的人说:“继续监视他,有什么动静先来向我报告。”
吴安点头。随即离去。
“将丞!”
树上的人影迅速现身,跪于皇赢楚身前,“是,二皇子,有何吩咐?”
“保护九霄,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是。”
容已经死了……皇赢楚竟有些惋惜的感觉。以往无论是谁生谁死,他都不会有这种恼人的情绪,但如今,他感觉得到自己正慢慢地在改变,他知道是受到温和的九霄所影响。
因为他,他开始懂得注意其它人。
这现象,是好是坏呢?
秋近了,树叶片片落下,染黄了大地。
明天正是三位皇子出兵的日子,湛九霄却感受到一股北方吹来的寒意。
“不吉利约北风,这次是场硬仗了。”他不禁为皇赢楚此行开始担忧。
秋莲见主子只身立于风中,赶紧为他披上外衣,“主子,天凉了,咱们人房吧!”
“秋莲,带我去二皇子的寝宫,我有话要提醒他。”湛九霄抓着秋莲的衣袖,急切地表示。
“这……主子,天色已晚,不妥吧!如果二皇子怪罪下来……你也晓得他脾气的。”上次主子已有一晚未归的纪录,之后秋莲便不敢再大意。
“走吧!秋莲,不说的话我会不安。”不知怎地,他心中竟有着一种莫名的愁绪,这是从未有过的心情,才使得他急切地想与皇赢禁见上一面。
秋莲不是滋味地问:“主子,你何时为二皇子如此着想?”
“我……”第一次,湛九霄让人问倒,思考了半晌才答:“秋莲,我是二皇子的臣子,理当为他着想啊!有错吗?”他首次对秋莲说谎。
对皇赢楚,绝非简单的臣属关系,而是更深一层,一种莫名的情感,要他回答,他也答不上来。
“是吗?怎么我瞧你愈来愈喜欢和二皇子作伴呢?连上次也忘了回来休息,你都不晓得我有多担心!”秋莲一古脑儿地将怨气吐出。
湛九霄笑停开怀,“原来是你嫉妒了。甭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永远都是我最珍惜的人。”幸好,前夜皇赢楚在秋莲醒来之前就已送他回房。
秋莲赌气地说:“人家才不是嫉妒,只是……会担心嘛!今晚你会不会也像上次一样呢?”
“秋莲,我不是解释过上次是个意外,因为我醉了所以才没有回来,不是故意的。”
“那今晚呢?”
“很快就会回来的,明天二皇子就要出兵,我也不会耽误太久,待会儿你就先在外面等我好了。”面对心中的担心,他选择忽略。
“嗯,这还差不多。不过,主子啊!你真的对二皇子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湛九霄眉头微蹙,表情不悦地道:“我说秋莲,你是怎么了?难道你忘记你主子的性别了吗?这玩笑是不能开的,晓不晓得?若是让有心人听见,会害了二皇子的。”秋莲愈来愈会乱想,湛九霄重重地叹口气。
秋莲被责骂,小声地咕哝:“二皇子看你的眼神真的不对嘛!人家只是问问,何必生气呢?”
“走吧!”湛九霄故意忽略秋莲的叨念,以免也乱了他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