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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绮罗 page 9 作者:煓梓

  桑绮罗,竟然是她!

  桑绮罗轻移莲步来到章旭曦的面前,他那呆滞的表情,分不清是过于惊讶还是怨恨,只是用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她。

  这也难怪,桑绮罗叹气。

  她早该知道相思不可能轻易放过章旭曦,谁叫他平日恃才而骄,又净干些缺德的事。

  “我叫她好好照顾你,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照顾法。”桑绮罗拿钥匙打开牢房,当着章旭曦的面蹲下身摇头。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相思果真有“好好”照顾他,把他关到重刑犯关的牢房不说,还故意端来死刑犯临死之前吃的饭菜,害他吓破胆,叫得鬼哭神号。

  顺着桑绮罗的目光,章旭曦亦瞧见那一盘子的丰富饭菜,脸不禁燥热了起来。

  该死的臭婆娘,刚刚他那一番哭天抢地,她一定全听见了,这会儿又来假好心,借机嘲笑他。

  “你一定很得意吧!”章旭曦恨恨地瞪着眼前的人儿。“你和你那个好朋友,联手把我搞成这个样子,这下你总该高兴了吧!”

  章旭曦的怨恨不是没有理由的,瞧他浑身脏兮兮,俊俏的脸上到处是红肿,一看就知道被臭虫咬过。

  桑绮罗偏头打量章旭曦身体的其他地方,除了手以外,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可以想像的是,那些地方一定也跟脸一样惨,瞧他整张脸都快肿到看不见眼睛了。

  她叹口气。好吧,人是她设计逮进来的,总该负点责任,她尽力就是。

  但见她一言不发地从包袱中取出一瓶白色的膏药,捉住他的手,就要往上抹,章旭曦连忙大叫。

  “喂喂,你干什么啊?”害他入狱嫌不够,还想拿毒药毒他。

  桑绮罗表面微笑,实则很想逼他吞下药。

  “帮你上药。”她淡淡地说道,然后继续忙她的。

  “谁要你上药,假好心!”章旭曦冷哼。

  “我看你是那种对蚊虫过敏的体质吧?”桑绮罗尽可能耐着性子说道。“如果现在不上药,我保证你今天晚上一定睡不着。”话毕,她径自拉开他的宽袖往上抹,害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虚情假意!要不是你故意设陷阱害我入狱,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更别提碰见甄相思那个大魔头,谁喜欢上她谁倒霉。

  “我承认施了一点小计陷害你。”桑绮罗耸肩,事实摆在眼前要赖也赖不掉。“可要不是你过于贪心,一心想扳倒我,也不会中计入狱。”

  说到底,还是他那一颗不服输的心害了他。她要他找出证据,他就真的去找了,所以才会着了她的道,成了阶下囚,还被甄相思兜着玩。

  一时间章旭曦提不出话反驳,他闯进她的家是事实,他翻遍了她的书房也是事实,结果是他什么东西都没找着,反而进了监牢。

  看着桑绮罗一脸专注地帮他上药,章旭曦不知怎地竟无法再生她的气,只觉得她蹲下身,低着头,认真做事的模样很熟悉。

  他迷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越看越觉得困惑。

  “我以前见过你吗?”困惑之余,他脱口而出。

  桑绮罗倏地止住涂药的动作,抬起头注视着他一会儿后回道:“我们几乎天天见面。”就算不是亲自见面,也是状纸满天飞,早已熟悉彼此的名号。

  “不,不是现在。”这跟现在没有关系。“我说的是更久以前。”

  他记不起来,但隐约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过去忙着和她斗,没空也无心感受,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相处,那感觉却一下子涌上来了。

  章旭曦满怀期待地看着她,肯定她也会有和他一样的感觉,没想到桑绮罗只是耸耸肩,转个话题。

  “把衣服脱掉。”

  她不回答他的问题也就算了,居然还突然间要他脱衣服,大胆先进的作风,令人膛目结舌。

  章旭曦不知道其他男人会怎么想,但他可是吓坏了,连忙摇手推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他是不否认对她有好感啦,可这儿是牢房,随时都会有人进来。更何况古有明训,他不能败坏社会风气。

  “别想歪了,章大讼师,我只是要帮你涂背。”桑绮罗大翻白眼。龌龊的男人,净想些肮脏事儿。

  “你的背一定也长满了疹子,不涂不行,要不然今晚你会睡不着。”怎么说都是她害他如此狼狈,她没有理由推辞。

  “不用不用,我不必涂背。”原来是要帮他上药,害他的心狂跳了好几下。“这点小痒不算什么,我可以忍到回家再请仆人帮我擦。”贞操比较要紧……

  “不行!”桑绮罗坚持。“是我害你全身长满疹子.我不能推辞。”

  “不必,真的不必!”她不推,他推。“我自个儿来就行。”

  老天啊,怎么有这么固执的女人。

  “不行,我一定要帮你擦!”她就是有责任心,怎样?

  双方一阵你来我往,拉拉扯扯间,桑绮罗一个不小心勾到裙摆,整个人跌人章旭曦的怀里。

  怦怦!怦怦!

  偌大的牢房中,瞬间只闻两人急促的心跳声回荡在耳际,同样惊讶的眼神,仿佛在比赛谁先回神。

  “给……给我起来!”第一个回神的是章旭曦。

  “我不需要你假好心来破坏我的清誉,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哼!”可恶,害他的心跳得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快,也害他忍不住口出恶言。

  他不经大脑的恶言,显然打击了桑绮罗。

  “算我多事,居然想帮你涂药。”她把药塞人章旭曦的手里,尽量不表现出受伤的模样。

  “原本我是想借入狱的机会,让你体会一下蒙受不白之冤的痛苦,好激起你的谦卑之心,如今看来是多此一举,白费心了。”人家根本不领情。“你尽管去做你的混蛋吧,章大讼师,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话毕,桑绮罗起身扬长而去,留给他的,是一间没上锁的牢房,和无尽的悔恨。

  他说了什么?

  该死!

  第六章

  自从他在牢狱中和桑绔罗一别,至今已过了十数日。在这十几天之中,章旭曦什么事也不能想,脑中装满了她的倩影。

  唉,承认吧,你老早喜欢上她了。从见面的第一眼起就念念不忘,只是该死的自尊心太强,又太看不起女人,才会三番两次的找碴,甚至把人家的好意给推到天边去。

  章旭曦这会儿总算肯正视自己矛盾的心情,可惜为时已晚,桑统罗早已下定决心不理他,把他成堆的问候函都给退回来。

  今日,他顶着一张尚未完全消肿的脸走上大街,原因无他,仅仅只是因为太闷,少了桑统罗这个对手,章旭曦突然间像一颗泄了气的皮球,完全提不起劲儿。

  意兴阑珊地晃啊晃,章旭曦原本打算一路晃回到凤刘公路,未料却眼尖地瞧见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人。

  “桑兄!”

  他机警地叫住十尺外匆匆行走的桑致中,桑致中反射性地回头,一看到叫住他的人是章旭曦,马上脚底抹油,就要落跑。

  “等一等,桑兄。”

  到底章旭曦人高马大手长脚长,一晃眼的功夫就追上桑致中。桑致中只得僵着脖子回头,痛苦地微笑。

  “章兄。”他祈求他不是来报仇的,凭他的本事,他可无法应付。“桑兄,小弟想跟你垂询有关——”

  “如果你是要跟我讨论有关于案件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头很痛……”一提到“有关”两个字,桑致中马上捧着头哀嚎起来。

  “你误会了,桑兄!”白痴才会问他那些事。“在下想请教的是有关于令妹的事。”

  章旭曦这一句话,立刻有如上好的止痛药,有效地止住桑致中的头痛。

  “绮罗?”仔细听明白后,他又开始头痛。

  “绮罗做的事跟我无关,我回家睡觉。”说着说着,桑致中又想溜,可还是被章旭曦阻止。

  “别紧张,桑兄。”章旭曦勾住桑致中的肩膀,不让他逃。“我只是想跟你打听一些绮罗姑娘的事,其余的话我不会多问。”问了也是白问。

  “是吗?”桑致中一听没有危险,忙放下心。“你想知道些什么事,太难的我不知道……”

  “不难,一点都不难。”章旭曦笑着打断他。“在下只想知道一些琐碎的事,比如说她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喝哪一季收成的茶,诸如此类的问题。”

  “哦,那我想想看……”桑致中很为难,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的要求。

  “这样吧,桑兄,小弟请你喝酒。”趁桑致中犹豫之际,章旭曦祭出法宝。

  “之前一连前往贵府打扰了好几次,都忘了送礼,就让小弟有这个机会弥补之前的过失如何?”

  章旭曦早听人提过桑致中最爱喝酒,遂用他怎么也拒绝不了的诱惑钓他。

  桑致中一听有酒喝,果然上钩,尤其章旭曦又极尽能事地叫了一些如金华、珍珠、景芝高烧这些高价的美酒,更是让桑致中大呼痛快,几杯黄酒下肚之后什么都吐出来了。

  “章兄怎么突然想问我妹妹的事?”桑致中打了个酒嗝,不甚稳健的谈吐,明显已有几分醉意。

  “纯粹好奇罢了。”见桑致中快不行了,章旭曦赶忙又往他的杯中斟酒。“令妹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擅于口舌的人,对于这样难得一见的佳人,我自然会特别留意。”

  “这倒是。”桑致中拿起酒杯又干了一杯。“绮罗真的很聪明,我一直弄不清她那颗脑袋是怎么长的?为什么连案件这么复杂的事,她都能想透。”

  忙着喝酒的桑致中,一点都没发现自己正透露出天大的秘密,只是拼命往杯子里倒酒。

  章旭曦见状摇头,像桑致中这种个性,万一落在有心人士的手里,他妹妹岂不完蛋?

  不知不觉中,章旭曦居然在为桑绮罗的安危担心,等他发现自己脑中的思绪,不禁愣住。

  老天,他真的喜欢上她了!

  章旭曦连忙拿起酒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一方面哀悼,一方面庆幸地一饮而尽。

  他哀悼的是,自己居然真的喜欢上敌人。庆幸的是,这个敌人有胆量、有学识,她甚至敢当着一屋子男人的面,说朱子的坏话。哈哈哈!

  他在心里狂笑,笑老天的安排,让他有幸遇见这么一位奇女子,只不过这个奇女子对他不屑一顾,他得想办法扭转劣势才行。“绮罗姑娘打小就是这么聪明以及能言善道吗?”章旭曦趁着桑致中话匣子大开的时候问。

  扭转劣势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更深人地了解她。而且他也必须弄清楚,在狱中那股不合理的熟悉感是打哪来的。

  “咦?”桑致中睁着醉眼努力回想。“呃……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他又倒了一杯。“绮罗小的时候其实表现平平,好多爹要她背的诗句她都记不起来,至于能言善道那就更不用说了,她小的时候还犯口吃的毛病呢!”经常一句话都得说上好久,等得他和爹大喊救命。

  “真的?”章旭曦闻言十分错愕,没想到她也有这般尴尬的童年。“那……那后来她是怎么变成今日的模样?”章旭曦再问。

  “努力再努力喽。”桑致中耸肩。“详细的过程我不清楚,我只记得当时她为改正口吃的毛病,每天一大早起床从最简单的发音练起,有时还会练到咬到舌头流血,我和爹看得心疼,都叫她不要练了,可她还是坚持继续练下去。”

  这的确很像她的作风,单看她和他缠斗的劲儿,固执可见一斑。章旭曦摇头。

  “然后,就是读书了。”桑致中又说。“也不知道她是打哪儿来的兴致,经常一看书就是一个下午,而且读的都是一些深奥的判例,我想我一辈子也看不完她看的那些书。”还是玩乐比较轻松。

  桑致中往事虽说了一箩筐,可始终没有提到章旭曦想知道的事,那就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患有口吃的小女孩,会有如此巨大的决心和耐力?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在这之前,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谁能料得到日后她竟然会成为如此足智多谋的女讼师?

  章旭曦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时候桑致中却又说了。

  “仔细想起来,这些事都是在那天之后发生的。”桑致中一直打酒嗝,一副快要倒下的样子。“出门前绮罗还好好的,正常的很。可等她傍晚回家,整个人却变了个样,吞吞吐吐地告诉爹说她要努力用功念书,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恶,他快吐了。

  “桑兄说的那天是指?”桑致中说得含含糊糊,章旭曦根本听不懂,只好问他。

  “就是‘广顺庙会’的时候嘛!”桑致中整个人都快趴在桌子上了。“每年的三月十九,广顺庙不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庙会吗?那时候绮罗也去了那里看热闹,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她好像是八岁。”

  桑致中这一连串回想,恍若巨大的漩涡,将时间转回到许多年以前,也勾起了章旭曦的记忆——

  时间是十三年前,当时他十二岁,正是金陵人口中的智多星小天才,是未来讼坛的新希望,他的双亲都非常以他为荣。

  至于他本人也非常骄傲,因为他不但有英俊的外表,更拥有与外表匹配的内涵,因此得意非凡。

  广顺庙会的这一天,他也来到此。一踏人庙门口,只见人潮汹涌,堵得水泄不通,即使那个时候他已经长得很高大了,仍然差点挤不进人群。

  不过,最后他还是挤进去了。

  一挤进人墙围成的小圈子,映人眼帘的是一道道有趣的猜谜游戏,不消说他也跟人举手猜中了几题,引来一阵惊叹。

  他很得意,因为他猜中的题目都很难,众人莫不为他的聪明才智折服,只有一个小女孩有别的意见。

  “我、我觉得、我觉得他、他最后一、一题答、答错了。”小女孩瞠着一双圆大的眼睛,困难地说出她的看法,引来他最强烈的反弹。他还记得,当时他用睥睨的眼神、不屑的口气反问她怎么个错法;小女孩一连喘了好几口气,结结巴巴地解释一些教人听也听不懂的道理,最后终于惹毛了他。

  “你一个没念过几本书的小姑娘,跟人猜什么谜?我一个堂堂未来的大讼师,还会弄错答案吗?我看你啊,还是先回家多念几本书,充实了知识再来。还有啊,你那结结巴巴的习惯最好改掉,免得别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多添笑话!”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他说完这些话时,小女孩脸上的表情。小女孩满脸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嘴唇颤抖不已,他立刻明白,自己这番话说得太过分了。

  他想道歉,可小女孩不给他道歉的机会拔腿就跑,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难道,那个小女孩就是桑绮罗?

  章旭曦呆愣地看着醉倒在桌上的桑致中,极想摇醒他问清楚当天她有没有哭着回家,有没有结结巴巴地说她遇见了一个不可一世的小鬼,神气巴拉地叫她要多念书,口吃的习惯也要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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